12.
有了拂暮给的黑玉坠子,司朝省事不再乔装打扮,也不必收敛手段,便随意罩了件黑袍,扣上兜帽,戴了个银质面具,就拎起拂暮御剑去了佛手山。
「姐姐,暮觉得你可以换个方式带我过去。」拂暮说得轻飘飘的,似乎有一丝不满。司朝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这人便一个翻身站在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刚刚拎小鸡仔似的拎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的确有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司朝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安抚道:「都依你,你开心就好。」
拂暮头伏在司朝颈间低笑,有些花枝乱颤的勾人味道,司朝觉得自己御剑都有些不稳了。长舒一口气,凝神。若是掉下去,她大概一世英名就没了,虽然她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声,可即将踏入元婴的大能,要是真的御剑飞行掉落,也委实丢丑,她总不能解释说,她受美色所惑吧。
神思乱飘,一眨眼就到了佛手山,郁郁苍苍,高山流水,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灵气。来了一大片乌压压的修仙之人。
不过没什么大能。
佛手山帝陵被设了禁制,那老和尚感应不到元婴以下的废物,所以,元婴之下的人才能进去。司朝如今算是元婴之下第一人吧,对这佛舍利她倒是势在必得。
佛舍利不仅能增进修为,更有个好处就是滋养筋脉,渡劫会舒坦很多。可这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比拂暮更需要它。司朝心里有些不大舒坦,抿着唇,气压有些低。
突然,一道白色的修长身影映入眼帘,司朝抬头看去,是提殷领着一众玄天宗子弟来此历练。
老和尚再怎么清廉不问世事,毕竟也是渡劫飞升立地成佛的大能,宝贝自然多多,玄天宗派弟子前来,也实属正常。
提殷似乎感觉到司朝的目光,偏头看来,定了一瞬,勾笑点头,算作打招呼。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已经不能像当初在玄天宗一般,相伴而行,侃侃而谈。司朝一僵,扶了扶面具,回之一笑,可惜面目隐在兜帽下,那人根本看不见。
提殷看不见,不影响拂暮看得见。司朝不是一个爱做无用之事的人,若不是心里有那人三两分,怎会如此?这般想着,就笑了起来,阴毒异常。
有些人,就该留在里面,不适合再出来了。
他拉着司朝的袖子,委屈道:「姐姐别笑了,那人也看不见,不如笑给暮看看,暮心驰神往。」
司朝简直受不了这黑心肝的东西,还小心眼,好笑道:「就打个招呼,你吃什么醋,恨不得把我酸死。」
拂暮闻言笑了起来,笑意深深,「姐姐原也知道暮心里头不舒坦?」明知故犯更该死,姐姐自然得好好活着,该死的就是旁人。
司朝有一点好,性子虽然差,但是哄人还是在行的,反手拉住拂暮,笑道:「是我的错,没注意到弟弟小气,但我心中可是只有你一人。」
拂暮愣在原地。这是司朝第一次这么说。扑头涌来的喜悦将那些不快全部冲散,忍不住拉过身前美人,搂在怀里,搂得很紧,不带一丝欲念,只留赤忱。
良久司朝才推开他,「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之下,不宜拉拉扯扯,更何况你姐姐我现在应该低调为妙。」
嘴上虽这般说着,其实还不是怕叫眼前这人抱了半天,将心头感情宣泄了去?
一阵龙吟杂着梵语,懿朝古帝陵开了。
没人进去,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是傻子。但是利欲熏心的人,永远不知道生命可贵和量力而行这个道理。
一个彪头大汉嘲讽道:「一个个胆小如鼠,老子先进去,佛舍利就是老子的!」说罢一个闪身就进去,也不见有回声。
众人等了半晌,也就陆陆续续地进去。司朝被拂暮牵着,慢悠悠走在后面,气定神闲,仿若逛园子。
有人路过二人,忍不住冷嗤一声「装模作样」。司朝听得眉头一挑,森冷的目光透过面具黏在那人身上,那人由心底感受到一阵恶寒,匆匆跑去,不敢言语。
「姐姐怎么不急?」拂暮笑着。
司朝摸了摸这人漂亮的脸蛋,「佳人在侧,万事如意。」引得拂暮忍不住开怀一笑,轻柔地吻了吻司朝露在面具外头的红唇。
这两唇相贴,触之即离,却恰好下一瞬玄天宗的人也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司朝、拂暮二人身后。拂暮眼色一暗,可惜自己没敢多停留三秒,怕克制不住耽误姐姐正事。
玄天宗的人还是有一些认识拂暮的,看他身侧的黑袍清瘦人影,忍不住有人低低喊道:「师姐?」司朝闻言一僵,她以为,该没人愿意认她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拂暮却拉住司朝,对身后人群笑道:「可别乱叫,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夫人。」说罢就拉着司朝离去,看也不看后面人的反应,尤其是提殷。
他觉得那些人表情一定好看,可惜怕司朝说他,先走为妙。司朝不急不缓地跟着,走远了才笑他,「我怎么感觉你公权私用?」
拂暮见司朝这副样子,心里更为雀跃,「姐姐说的是。」还不待司朝调侃,甬道里就传来了一片惨叫。
司朝鼻尖一动,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拎起拂暮就跑,「走!」
果不其然,后面玄天宗的弟子也跑着跟上来了,可惜司朝速度极快,他们便也看不见了去。跑了很远,突然司朝歇力,恶狠狠道:「阴险的老秃驴。」
在这片甬道,但凡用过灵力的,周身灵力都开始受到很大的抑制,几乎与常人无异,而刚刚那片异香和惨叫,只不过是幻觉。
不过司朝觉得,老秃驴废这心思搞这一遭,后面的险境也定然是因着修仙之人容易渡过,看来也只是在懿朝皇帝的陵墓里稍做改动罢了。
书里又没细写这些修仙之人是如何尽数折在里面,司朝也不晓得自己要面对什么,但是身边这人气定神闲,总归叫人安心。
更何况,刚刚自己拎着他跑,他可是舒坦,也没用灵力。司朝估摸着整片帝陵应该都是这个情况。只是懿朝毕竟鼎盛百年,没了灵力,懿朝的帝陵还真是不好对付。
总归拂暮和小鬼都有一次使用灵力的机会,这保命的筹码到底比旁人大了去。
走到正殿,顶有大约八九丈高,坐落十八座金佛,中间有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瞧这气派,就晓得是帝王藏尸之所。
只是如今已经满地遗骸和血腥,是以后来的人不敢进去。司朝抱臂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不言不语,拂暮倚在她身边,像在欣赏风景,估摸着有什么特殊癖好。
如今众人都失去灵力,没人敢进去,却被一个女子打破了寂静,「水哥,不如,你随便拎一个人进去给大家探探路吧。」一个妖媚异常的女人,挽着一个如小山似的男人。
这水哥闻言朗笑,「如此甚好,不如就由银娘来挑吧。」
那女人漂亮却阴毒的眸子环顾一圈,看见了十分不合群的司朝和拂暮,眼神瞟见拂暮的时候,娇媚一笑,像在投递什么信号。伸出纤细的手,指着司朝,「不如就这个小兄弟吧。」
司朝如今穿着黑袍又戴兜帽面具,身姿修长,气质又冷,不男不女,是以被认成男子也实属正常。
司朝闻言一笑,心里暗道:「活着不好?」
还没反应,拂暮就笑着拉住司朝,对那银娘道:「这是内子,还是让在下来吧。」
那银娘脸色一僵,看司朝捂得严严实实,觉得其貌丑吓人,便更搔首弄姿。拂暮只是笑着,全当看不见,那女人咬咬牙表示可以,拂暮就摸了摸司朝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司朝心里好笑,自己怎么可能担心他,倒是那两个东西不知死活了些。
拂暮来至殿门前就欲踏进去,却突然以看不见的速度,闪身在两个将死之人面前,两人来不及惊疑,拂暮一手一个,扔了进去,那两人瞬间被里头靠门口的两座金佛踩碎了,风驰电掣之间,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拂暮已经优雅异常地擦了擦手,走到司朝身边,低声道:「暮不忍心姐姐进去,又不忍心姐姐一人在外头,是以只能请二位帮忙了。」说得温柔和煦,要不是瞧见了他刚刚雷霆手段,定以为是个温润如玉的好郎君。
司朝笑着附和,「那姐姐就多谢弟弟挂心了。」
这对小夫妻俩什么恶趣味,姐姐弟弟的,难看。
这时,玄天宗的人也姗姗来迟。
13.
提殷看见司朝、拂暮二人靠得极近,甚至隐隐透露出暧昧,抿了抿薄唇,靠了过去。
按道理,司朝如今是拂暮「未过门的夫人」,提殷不该上前的,可人终归会有不理智的时候。
「好巧,又碰见二位。」提殷笑着。
「巧什么,你不是来取佛舍利的?」拂暮拉过司朝的手,声音温润,可是就是说的话不太客气。
司朝空闲的手推了一把拂暮,这人在提殷面前,总是有失涵养,没眼看。
「不太好进去。」司朝回着提殷,没有寒暄,没有客气,却更显熟稔。
果然提殷笑意明朗了几分,至于拂暮,面上不显,手报复性地在衣袖了轻轻捏了捏司朝,不痛不痒。
司朝可没心思跟他玩。她摸约记着书中佛舍利是提殷和秦时拿到的,拂暮只是顺手抢走一颗,还是得靠男女主。
「你可有办法?」司朝抬头看着提殷的眸子,提殷还没说话,拂暮声音倒是阴了下来,「姐姐可真看好这人呢。」
司朝偏头亲了亲拂暮的脸颊,「乖,别惹事儿。」哄小孩还不好哄?拂暮却是真的脸红了,这是司朝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如此亲昵,还是当着提殷的面,他突然有些觉得提殷不太重要了。
提殷瞧见眼前一幕,顿了好久。
隐在弟子堆里的秦时跑过来,小鹿似的眸子看着提殷,「提殷哥哥,我……我有办法。」司朝闻言挑眉看着女主,提殷也认真听着,拂暮也收了神思。
女主不愧是女主,机缘巧合的运道,就合该被她碰见。
她在玄天宗历练时,曾无意在一处隐蔽至极的山洞中看到过一幅壁画。
方法倒是血腥至极,这里头的佛像,一次性饮满九百九十九个人的血,就会进入一个虚弱期,然后按照奇门遁甲的一套方式自然能够进去。
玄天宗可是正道之首呢,这样残暴的方式可会用?
司朝兴味地看着提殷。果然提殷面色有些僵。男主是心怀正道的大好人,自然不会办这事儿,可天道宠儿,天意要送你东西,还能被你躲了去?
果不其然,司朝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边经过,然后冲人群大喊,「只要一次性进去九百九十九个,佛像就不会攻击人了!」
谁也不是傻子。
没人理他,各怀鬼胎。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贪欲永远使人麻木不仁。玄天宗并未解释什么,司朝、拂暮二人更不可能由那小人蛊惑人心。
果然,在那小人的煽动之下,大家忍不住了,一哄而入,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那小人恶狠狠地看向玄天宗,「是玄天宗妄为正道之首,我从他那处听来,原是骗我们,想扫除障碍。」
玩得一手栽赃嫁祸的好棋。
这里头发生了什么,玄天宗根本不知道,何谈追究,大家虽然尊玄天宗是正道之首,不敢招惹,可谁心里不想踩一踩,不想落井下石呢?
在外头的人已经开始讨伐玄天宗了,下手又急又狠,其实还不是想除了一大竞争对手?玄天宗弟子没了灵力,却也身手非凡,虽然寡不敌众,却勉强一战。
「姐姐不帮忙?」拂暮还搂着司朝,亲昵地靠着她,幸灾乐祸地问道。
「浪费精力。他们相争,总归对我好。」司朝漠然回答道。拂暮就知道他姐姐冷清,可冷清的对象是提殷的时候,他就更为开心。
可哪有坐山观虎斗的好事。这里一片混乱,怎容他二人休闲。是以剑锋也已经杀来。
刚刚拂暮的雷霆一手,已经表明了,这人就算没用灵力,也恐怖如斯。
二人这一处,可以算得上是不染纤尘。可越是厉害,众人就越想群起而攻之。如果不合理击败,哪有他们拿佛舍利的机会?是以拂暮、司朝二人分走了玄天宗大多压力。
震天的厮杀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还剩下三三两两的人。那瘦弱小人,为什么说是小人呢?就凭他还活着。提殷抬眼扫去,一剑刺死,干净利落。
司朝一笑,「第一次看你生气,难得。」
提殷谦谦一笑,很君子,没有接话。
不是第一次,你亲拂暮的时候,我也不高兴。
剩下的一些能活着的人,要不然有本事,要不然不敢惹事。可玄天宗和司朝、拂暮摆在那里,无人敢争,无人能争。
众人在秦时的带领下,过了虚弱期的佛像阵型,打开了那庄重、威严、贵气的棺木。
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身着龙袍,仿佛只是睡去,尸体手中拿着四方八宝盒。
司朝正准备卸磨杀驴的时候,拂暮却率先动手,闪身夺过,「这个十分好看,暮想送给姐姐作聘礼呢。」
提殷看着笼在黑袍里的司朝,淡淡笑道:「师姐如今情况艰难,提殷愿意让给师姐。」
明明是我抢到的。拂暮心中不快,就想动手杀他。
司朝一把抓住拂暮的手腕,拦住这发火的恶鬼,笑道:「多谢。尸体口中有东西,让给师弟了。」说着拉着拂暮就走。
外面的人看着两位杀神,有贪念,虎视眈眈。
司朝抬起右手,掌心朝下,展开,冷冷道:「杀。」小鬼便疯子似的窜出,一片惨叫。
司朝和拂暮慢悠悠地往外走,小鬼终于跟上,进了她的灵脉,抱怨着,「就知道用我,用完就跑,黑心肠的坏东西。」
司朝也不理它,偏头看拂暮,见这人面色还是很不好看,轻声半哄半怨半解释:「我同他也算有些情谊,你这般作甚?还要下黑手,别以为我不知道。」
拂暮将四方八宝盒塞进司朝手里,转开话题,「姐姐收了暮的聘礼,何时嫁暮?」
司朝好笑,「别得寸进尺,早先就说了,佛舍利我都要。」
拂暮脸色一暗,委屈道:「是暮逾矩了。」
装什么啊,死黑心肝的。
这边提殷从尸体口中拿出珠子,随手给了秦时,「此番还要多谢小时。」然后便领着所剩无几的师弟师妹搜刮了这帝陵。
秦时却觉得,提殷就是想帮司朝拿佛舍利,可他现在并不开心。
这珠子避水避火,戴在身上,可是极好的防御,唤作听引琉璃珠。
司朝出了帝陵,失去了抑制,就感觉到灵力外泄,到处乱窜,便晓得要渡劫了。二话不说拎着司朝就往佛手城小院子飞去。
刚落地,司朝就忍不住了,气声道:「你去屋内,我去后院渡劫。」
拂暮乖巧点头,司朝脸色差,他心疼,可也不能代而替之,这是每个修仙者必行的道路,除非生而为魔,譬如他;或者生而为神,譬如九重天上一干人等。
司朝看着天上聚拢而来的雷云,极其可怖,打开四方八宝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三颗佛舍利,她抓出收了起来,却没用。
生挨雷劫,三十六道,差点把她劈死过去,外头有无数灵力探看。毕竟元婴期可就是为祸一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了。
持续了整整七天,司朝终于挨过去,面色却十分清润,毕竟元婴了啊。
拂暮静静地站在外面,看见司朝,上前搂住,「辛苦姐姐了,姐姐真厉害。」
司朝笑着拿出一颗佛舍利,「给你。」
拂暮眼神一震,没有接过,低声道:「既给了姐姐,自然就是姐姐的了。」
司朝塞他手上,无所谓地说道,「都说了给你了,你跟我忸个什么劲,快点回魔界,那些老不死的要来杀我了,去魔界享享清福。」
拂暮笑道:「好,都依姐姐。」他知道,司朝给他佛舍利,其实是给了他信任,岂敢辜负,又怎能辜负,他心疼得要命,又开心得要命。
司朝一颗佛舍利都没用,自己挨过来了,原因无他,她不想拂暮多年的筹谋落空,又不想自己最后为情消亡。
这般想着,东方玄天宗的方向,一道磅礴的灵力席卷而来,毁天灭地,夹杂着威压,「逆徒还不速速伏首。」
14.
玄天宗掌门——柳清忧,化神之下第一人,半只脚踩进化神的通天大能。玄天宗三个化神老鬼避世不出,寻找飞升法门,是以放眼整个修仙界,柳清忧也是能够出手的第一人。
玄天宗要除司朝,果然无所不用其极!今日她渡劫成功刚刚踏入元婴,引来雷劫,也引来了柳清忧,虽然只是一道灵力分身,可元婴与渡劫,虽然只是一个境界之差,却如隔山海,难以逾越,便是分身,她也一招都接不下。
司朝面色凝重,拂暮却很惬意,「姐姐,与其在这发呆,不如亲一亲暮,暮就舍命保你。」
司朝闻言僵在原地,拂暮自然可以随手治了那道分身,可他现如今的身体,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灵力运转,跟渡劫期一拼,必然肉身寸寸碎裂,疼痛难以想象,而且他这一击,魔界自然察觉,他残魂再想回去,难上加难。
司朝不想让拂暮承受这样多,摇了摇头。
拂暮却俯身吻她,柔柔道:「既然姐姐害羞,暮就自己来取。」说罢便飞身迎向了柳清忧。司朝看得一急,也飞身跟去。
柳清忧看着拂暮身体里不停地朝外漏的魔气,冷笑道,「逆徒果然大胆,身为修仙之人,竟然同魔界中人勾结。」
拂暮冷着眸子看他,「别一口一个逆徒,你配?」
柳清忧果然脸色冷了下来,伸出双指就要往司朝眉心点去,手段狠辣,分明是要直取她性命。可柳清忧的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可以说缓慢,司朝却无法反抗,她叫出小鬼,灌入大量灵力,怎么也得拼死咬他一口。
拂暮却突然伸手,一把掐住柳清忧的手腕,「当着本尊的面,杀本尊的姐姐,当本尊是死的?」
柳清忧想动,却完全动不了,小鬼已经在司朝的帮助下一口咬下去,柳清忧的灵力就顿时开始消散,司朝趁柳清忧被拂暮困住,召唤出将颐,就朝他心脏刺去。
可惜,剑刚入三分,柳清忧就挣脱了拂暮的牵制,反手击在司朝身上,可惜柳清忧灵力已经越散越快,司朝闪身就躲,这一击就落在了周身都开始破碎、仿佛血人的拂暮身上。
拂暮生受这一击,眉目染血,阴狠异常,以手化爪,掏向柳清忧的丹田,柳清忧一阵惨叫,消散了去。这道灵体被毁,柳清忧实力定然大大倒退,说不定至此止步于此。
司朝一把搂住完全失力的拂暮,他漂亮的脸蛋已经布满了裂痕,尽显妖异。雪白的衣衫通红。
司朝搂着拂暮的手有点颤,「不疼不疼。」
拂暮气弱游丝,「姐姐亲一下,暮就不疼了。」
司朝闻言立马吻上拂暮,甚至有些凶狠。
可刚吻上去,拂暮就失去了动静。司朝也没放开他,撬开他的牙齿,就深深吻去,直到这人完全消散,流了她一身鲜血。
她知道拂暮没死,可是现在,她的确找不到他了。
他的残魂,如今又能飘去哪儿呢?
司朝不知,她脖颈间的黑玉坠子亮了一亮。
司朝忍住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要往魔界去。
与此同时,玄天宗正殿,虚弱不已的柳清忧面色败坏,恶狠狠道:「三位老祖,那逆徒竟然同魔界前任魔尊——召命魔尊那个杀神勾搭在了一起,将我重伤至此,必须将她斩杀啊,否则后患无穷。」
坐上三人听到召命魔尊一愣,那个差点就点燃六界战火的大杀神怎么还没死?
玄衡尊上摸了摸自己的玉扳指,冷冷道:「召命魔尊要是归位,六界难安,我等理当先天下之忧而忧,昭告天下,要求魔界交出二人才是。」
须臾,召命魔尊将要归位的消息,就传遍了六界,人心惶惶。仙门百宗已经集齐人手,欲向魔界施难。
九重天上一片寂静,帝君没有归位,战神没有归位,谁来领兵?
他们惬意千万年,也就是又废又长命的一群蛀虫罢了。虽然叫得好听是神仙,可惜也跟修仙界比起来不过尔尔。
远古浩劫留下了的几个有用的上神,除了帝君和战神,其他的都避世去了上清天,哪怕六界炼狱,也不可能出面的。
故而九重天只能等,天帝是个政治家可不是个战争家。
那召命魔尊也是个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凤凰,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魔,就是性子阴晴不定罢了,几百年前他想要六界,几百年后说不准他又想要睡觉了,谁说得清楚。
司朝马不停蹄进了魔界,收敛气息,戴着兜帽,行走在魔界不见天日的大地上。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戳进紫色天空的魔殿,阴森、巍峨。
司朝随便找了个酒肆住下。如今魔界情况不明,她肯定得先行打探。再者,拂暮再怎么阴狠,也不至于一个追随者也没有吧,不然他当什么魔尊,光杆将军,暴力统治吗?
司朝在大堂用膳,就听得热闹的大堂激烈的讨论声。
「大伙儿听说了吗?召命魔尊要回来了!咱们要杀上九重天喝酒吃肉了!」
「快别说了!修仙界已经开始聚集来找麻烦,咱们现在的辛元魔尊摆明了巴不得趁召命魔尊还没归位就把他杀了,可别想那么多了。」
「召命魔尊是什么人?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能大杀四方!」
司朝听得发笑,没想到拂暮脑残粉还真多。
「肃静肃静!搜查!」一队魔兵进入酒肆,领头的那人苍白纤瘦,他磅礴的魔气散在了酒肆每一个角落。
那魔气在司朝身上游疑了很久,久到司朝已经准备拿出将颐的时候,魔气突然收走,那苍白纤瘦的统领深深地看了司朝一眼,随即招手带走了魔兵,去了他处。
「罗和统领怎么来了?」
「背主的狗,肯定得到新主子的号令来咬旧主子了呗,呸!」
司朝听得眉头一挑,慢悠悠晃进客房,这可未必。
她静静地坐在房里打坐修炼,静谧无声,诡异瘆人。一道黑气满满升腾而起,跪在了司朝面前,「属下参见魔后。」
司朝眼皮子都没抬,继续打坐,冷冷道:「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主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罗和看着司朝的脖子,恭敬道:「您脖子上的黑玉坠子是魔尊最喜欢的东西,魔尊喜欢的东西,别人看一眼也不行,故而您肯定是魔后。」
司朝冷笑,「这明明是我弟弟拂暮给我的,跟那辛元可没关系。」
罗和头磕在地上,「魔后明察,属下一直效命魔尊,魔界只有召命魔尊,没有什么辛元。」
司朝起来,慢悠悠地晃到他面前,靴子踩上了他的手指,不过并未用力,「倒是条忠心的狗。」
罗和没动,半点没有不快,「多谢魔后夸奖。」
司朝收了脚,倒了壶水饮下,半蹲在罗和面前,直勾勾地看进他眼睛里,眯着眸子问道:「找我干什么?」
罗和同司朝对视,司朝极美,他不敢看,怕回来拂暮把他眼睛挖了,可他不看,又怕司朝以为他心虚,是以心下就差痛哭,「属下想助魔后帮魔尊归位。」
司朝笑了,夺满室光辉,「我怎么信你?」
罗和摇头,「魔后不需要信属下,只需要知道属下该干什么就好。」
司朝站起来,抬抬手,「起来说话吧,光顾着聊天,都忘了叫你起来。」罗和暗自觉得司朝不是忘了,但他只敢应是。
15.
拂暮的身体被沉在死血海里,那里头凶怨之气滔天。原先拂暮在时,只需自己含着佛舍利进去使用灵力追寻自己的身体,投身的肉身破败,他的残魂即可进入自己本来的身体,再拿出佛舍利运入丹田,走七十二周天即可。
现如今拂暮只剩一道虚无缥缈、虚弱至极的残魂,不知道栖在哪处。
没人能进死血海,要不是拂暮是个远古时期的凤凰,肉身不坏,魔族早就毁去他的肉身了。可死血海的凶怨之气旁人可是承受不起的,是而这几百年甚至没人守着拂暮的身子。
可惜,前些日子拂暮露面,辛元魔尊上揭可是如履薄冰,派重兵把守死血海。而更可惜的是,魔兵统领是拂暮的走狗罗和,不得不说罗和在上揭这里受如此重用,还死心塌地跟着拂暮。
拂暮竟然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人格魅力。
这罗和分明是要拿命把拂暮的身子带出来,司朝有什么不可信的。
圆月前夕之夜,是死血海凶怨之气最弱的时候,罗和请司朝等在魔宫后面,死血海旁的万鬼骷林里。罗和知晓,自己带出拂暮的身子,就离死期不远了,未必能再多走几步路。
司朝应了,罗和要坑她,不必那么麻烦,是以她给了罗和三两分信任,守在万鬼骷林的入口处。远远地看着一个浑身黑气不停朝外冒、洒了一路血迹的人影飞掠而来,背上背着一具尸体。
司朝迎过去,接过拂暮的身子,罗和跪倒在地,艰难地说道:「求魔后进林避难,等魔尊归位,属下……」话未说完,黑气尽数冒了出来,这人便散作了一把灰。
司朝愣了一愣,感觉到磅礴的魔气朝自己这个方向席卷而来,眉头一挑,将佛舍利塞入拂暮口中,闪身躲进了鬼气森森——怨气冲天的万鬼骷林,身形之快,如光如电。
一道很是清润的声音响起,竟然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声音并不大,却传向四面八方,千里之外也能听见。
「还请司朝姑娘将召命魔尊的尸身还来,让他安息才是。姑娘若是束手就擒,上揭一定将姑娘当作魔界座上宾,为姑娘庇护。」
影影绰绰,有些蛊惑人心,司朝冷笑一声,当魔的,还喜欢玩这虚与委蛇的一套?
旋即上揭的声音带了三两分冷意,「若是姑娘还躲在里头,本尊就只能让本尊的魔宠姑瀛进去搜了,到时候姑娘可别怨本尊把姑娘当窃贼处置。」
司朝皱了皱眉,这上揭的本事大概是个化神,她肯定打不过,姑瀛搜人的威名六界通晓,估摸着那么大个万鬼骷林,两个时辰就能把她找到。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指望拂暮靠谱些,两个时辰内能魂归其位。
上揭瞧着一点动静也没有,温和的脸色冷了冷,摸了摸姑瀛的头,就招手让它进去,自己则在同下属一道立在外面等着。
如果找到的是拂暮,他们这些人今天就该葬送于此;如果是司朝,那拂暮永生都别想归位!
成败,在此一刻。
司朝静静地端详着拂暮的身体,一片惨白,毫无生机,和之前那个肉身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却又多了两分精致勾人,穿着一袭黑色的魔尊锦袍,乌发被墨玉冠给束着,又漂亮又威仪。
姑瀛的鸣叫声响彻云霄,被找到了啊。
司朝笑着看了一眼仍然毫无动静的拂暮,低头吻了吻他的薄唇,泄愤似的咬了一口,起身出去。果然,上揭和他的一众属下已经立在外面,一个个都有着掩饰不去的喜色。是呢,拂暮没能回来。
司朝召出将颐拿在手上,冷冷地看着上揭。
上揭笑道:「司朝姑娘有经天纬地之能,假以时日,上揭必然不是对手。可惜如今,司朝姑娘却要为自己错误的选择付出生命的代价,上揭也觉得很可惜。」说着就懒洋洋地招手,让身后的走狗朝司朝扑杀而来。
一个天才再怎么没见过,也只是元婴,他若动手,有失身份。
司朝看着朝她扑杀而来的三人,欺身而上,速度之快,令人惊异。
三人不防,因为压根没想到她敢先动手,却不晓得被她占了先机。小鬼得近三人,一口朝其中一人咬去,那人就开始失力坠落。
另外两人看司朝出手如此狠辣,气急败坏向她腰腹要害攻击,司朝腰身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躲过,拿着将颐与二人拼杀。剑光掠影,灵气四溢。司朝身中数剑,血迹斑斑,那二人也十分狼狈。
看得上揭心中惊疑,这三人虽不算太厉害,可也大概是修士元婴后期的修为。
心下十分想将司朝除去,抬手喊了另外两个渡劫能力左右的魔头,已经算是魔界魔君了,算给司朝体面。
二人动手,司朝自然避无可避,当即心下一沉。
却哪晓得那二人被直接化作血污,溅了司朝一脸。
司朝愣神间,已经被人搂入怀中,熟悉的清冽勾人的味道,司朝缓缓软下身子。拂暮亲了亲司朝的脸颊,「辛苦姐姐了。」
司朝淡淡应了一声,抬头看他,面若美玉,色若桃李,冠盖天下的好颜色,比往日里少了一丝温润,却又多了一丝精致妖异和说不出的狠戾,还真有两分魔尊样子。
拂暮也没立刻杀了上揭,反而懒洋洋地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笑吟吟地问道,「本尊该怎么称呼你?」
上揭跪下,「求魔尊赐死。」
拂暮勾了勾唇,很是无所谓道:「死多容易,本来本尊也不想为你们这些蝼蚁浪费心神,可你差人动手伤了本尊的姐姐,又哪是死就能解决的,嗯?」说着已经一脚踩在上揭脸上,将他的脸在地上摩擦,力道之大,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万鬼骷林里十分刺耳,可拂暮却仿佛踩的蚂蚁似的,懒洋洋松了脚。
那上揭就在被他这么踩踏之下,废了修为。
拂暮抬头看着一众叛徒,抬抬手,「把他带回去,和你们一起治罪。」
明明知道自己是去送死,却没人敢不应,跑绝对比死还难看。
拂暮搂着司朝慢悠悠地走着,顺道传灵力给她疗伤。
司朝侧头看他,有些疑惑,「怎么不快些回去?」
拂暮笑着问司朝,「姐姐急什么?」语焉不详,十分暧昧。
司朝又懂了,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就跟他一起走着,反正她也不急,哪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道理。
拂暮见司朝不想理他了,就低声解释,「那帮狗东西虽然不知死活,但好歹知道暮喜欢什么,回去了定帮暮将魔宫收拾一番,如此省事。」
司朝挑眉调侃他,「你还挺会物尽其用的。」说来也是,这人一贯这样。
进了魔宫,满殿沉静,伺立的魔兵和跪了一地的拂暮嘴里的狗东西,以及侧卧在地的上揭没有一丝声响。
拂暮带着司朝坐上王座,看着上揭第一大走狗庞庸,「本尊以前那些用得惯的人,不会都被打杀了吧?」言语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心。
庞庸磕头,「不曾不曾,是属下拼死让上揭留下他们,关在魔狱底层的。」
拂暮听了一笑,抬手让魔兵带人下去把那些人放出来,「你倒机灵,那本尊就赏你一死。」说着一个抬手,庞庸的神魂就被碾碎,而肉身还好好地跪着,仿若活物。
随即就领着司朝进了内殿,那些东西,等他的下属回来,自然知道如何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叫他这个主子满意。
如今,拂暮只想同司朝温存,不叫旁的败坏了兴致。
司朝走了一路,把魔宫认了个全,好奇道:「怎么一个侍女都没有?」
拂暮随意答道:「暮不喜欢,他们应当知道帮暮处理了。」
司朝奖赏地亲了一下拂暮,「弟弟可真乖。」
拂暮刚进自己的寝宫就把司朝按在门上吻,吻得司朝面色绯红、媚眼如丝才搂着她说:「好久没见姐姐了,真是想得紧。」
司朝摸了摸他的脊背,问道,「你去哪里?」
拂暮咬了一口司朝的耳垂,咬得她一颤,低声在她耳旁道:「自然在姐姐左右。」说着点了点那黑玉坠子,司朝是以了然。
二人窝在榻上谈天,小意温存。
16.
「从前想统一六界来玩玩,现在暮只想终有一日迎娶姐姐,得偿所愿。」拂暮听司朝问他接下来准备干什么的时候,认真地看向了她的眸子。
司朝心里一颤,推开他,「不知道活了几万年的老东西,怎么还叫我姐姐。」明明先前还弟弟弟弟的亲热叫着,这人当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拂暮笑着亲了一口司朝漂亮的脸蛋,「那姐姐要唤暮祖宗?」司朝瞥他一眼,动了动唇瓣,没有声,但拂暮看出了说的,乃一个「滚」字。
啧了一声,咬住这人的红唇,终是此夜难眠。
拂暮半撑着身子,修长的手指在司朝光洁瘦削的后背游移,满脸餍足。司朝半眯着眼睛,像只懒洋洋在晒太阳的猫,手都不爱动。
「姐姐可要暮帮你收拾玄天宗?」拂暮凑近司朝,讨赏似的问道。
司朝晃了晃放在外头的食指,「不必,玄天宗我来日自己收拾。」
拂暮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姐姐什么都不需要暮。」
司朝看这人又来事儿了,勉力伸出玉臂,勾住他的脖子,低声笑道:「在榻上还挺需要的。」
拂暮罕见地红了耳尖,平时惯是没皮没脸,司朝勾一下他又受不住,委实没眼看,人已经倾身欲行不轨之事,司朝柳眉倒竖,声音高了八度,「你看我还有力气动吗?」
拂暮把她话给吞了去,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姐姐不必动,暮心疼姐姐,姐姐也请心疼心疼暮。」那眼尾通红,不晓得的还以为他被谁欺了去。
话说召命魔尊归位,浩浩荡荡集结起来的仙门顿时没了动静,委实可笑。
这玄天宗正殿,柳清忧难得的又失了往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度,有些急有些慌,「这召命魔尊归位,我等根本没有一敌之力,传上九重天的消息也石沉大海,这该如何是好啊?」
玄衡仙尊摸着玉扳指表情凝重,没有说话。
玄炽仙尊挑了眉,「你那日在佛手城碰上逆徒和召命魔尊,他必然是寻得了佛舍利,他如今敢对仙门发难,必受雷劫,他哪会做出这等事。」
玄风仙尊附和,「如今他想一统六界,怎么也得先生受九九八十一次天雷劫,哪有那么容易,不如想想如何将逆徒骗出魔界,斩杀了去。」
柳清忧眸光直闪,却不得章法,「逆徒性子如今很是不好,待她有所小成,必亲自来寻仇。到时候……」
玄衡闻言冷哼打断,「呵,笑话,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到时候她若真敢来送死,我等必亲自出手,让她永不入轮回。」
玄风皱眉,「非得等她长成才能打杀吗?养虎为患,不是上策。」
玄炽看着玄风,「你能有什么好办法?还能当着召命魔尊的面打杀那逆徒不成?」
满室无声,竟然真的没有万全之策,一个小小元婴竟然想杀都难,一时四人心下都有些暗火。
这些老家伙却不晓得,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提殷带着所剩无几的几个弟子回玄天宗复命,跪在地上,身子却挺得笔直,「弟子未能护好师弟师妹,求掌门师尊责罚?」
柳清忧看着提殷脸色难看,勉强维持风度,「那三颗佛舍利,你可有得到一颗?」
提殷低下眸子,声音清润,倒不像犯错了,就像平常问话,气度万千,「弟子无能,不曾。」
柳清忧一拍座椅把手,「荒唐,难得都被那逆徒和魔头拿去了不成?」
提殷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
柳清忧和三位长老对视一眼,眼睛里透露出了诡异的光,「先压下去,待到事情查清楚了,再发落。」
提殷说领命,便径直自己走了去玄机道场下面的地牢,本是压他的弟子,到给他衬得像随从。
等弟子们都散了,柳清忧才面露喜色地对着三位长老说,「那日逆徒渡雷劫的仗势,分明没有用佛舍利!她素来同提殷关系好,若是提殷危在旦夕,求佛舍利相救,她必然会出面的!到时,自然能……」戛然而止,三位长老倒也是明了。
玄风冷静,提了个疑惑,「召命魔尊如此看重她,若是召命魔尊陪她前来,该如何是好?」
玄衡笑道,「此事还不简单,集结仙门百家,讨伐魔头,魔头要战,就要受雷劫,身子虚,哪管得那么多,待他雷劫受得七七八八,最是虚弱之际,必然能将司朝一人骗出,顺道也能杀了魔头。」
殿内有了谋筹好的朗笑。
而提殷刚入地牢,还没坐热,就被放了出来,说师尊已经查好,不怪提殷,他已经尽力。
发难,自然要在最该发难的时候动手。
却说仙门百宗,原来已经旗鼓奄息,却突然在正道之首玄天宗的号令下,重新整合待发。
玄机道场浩浩荡荡站了各色衣袍各家各派的人,柳清忧站在高台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召命魔尊狼子野心,数百年前差点突破瓶颈一统六界,好在苍天有眼,让他失败,可如今他刚刚归位,又因身负雷劫不敢放肆,我等可万万不能因贪生怕死而养虎为患啊。而我玄天宗叛出逆徒司朝,也已入魔界,我玄天宗愿倾全宗之力讨伐!还望各位,能身负起天下大任,一同讨伐魔界,诛杀魔头和逆徒!」
仙门百宗在这般号召下,齐齐回应,「我等追随玄天宗,先天下之忧,讨伐魔界,诛杀魔头!」
「我等追随玄天宗,先天下之忧,讨伐魔界,诛杀魔头!」
……
拂暮坐在大殿里,冷笑着看着为自己带来情报的下属千明,轻飘飘道:「既然活腻了要杀来魔界,本尊自当扫榻以待。」
「姐姐要想上战场也是可以的,但是要在暮的视线范围以内。」拂暮搂着司朝,懒洋洋地说道,嘴角还挂着一抹宠溺的笑。
司朝摸着他柔软的青丝,「你又要应敌,又要受劫,管的过来?大战刚开始,不到收尾,几个老不死的也不会出手,不必担心。」
拂暮挑眉把司朝按在床榻内,「姐姐想要暮不担心,不如趁此多多同暮双修,提升实力。」
司朝有些无语,推开面前的俊脸,「你是魔,我要修仙,道不同,不相为谋!」
拂暮轻笑出声,边吻她瘦削的肩头边低声道:「暮算不得魔的,同姐姐双修很合适,姐姐若是喜欢天上,待此事了,我们去跟天帝借天宫住上一住。」
你确定是借不是抢吗?可惜司朝已经问不出口了,或者说是没了神思去问。
17.
拂暮是万万不可能等着修仙界的大军压进他魔界入口的裂渊的。
是以魔界的魔军在十三魔君、二十二魔将的带领下,先发制人,侵入修仙界,一片厮杀,一片炼狱火海。
魔界的天空,聚集着仿佛永不飘散的雷云。
拂暮只能身受九九八十一次雷劫,不是八十一道,是八十一次,数量不等,少则几只,多则上千。倒也不是没有间歇的,只要拂暮手下屠杀慢一些,雷劫就慢一些,是以魔界的杀戮行为变成了一场持久战。
自然有不少老鬼妄图趁此机会斩杀拂暮,是以魔界也很乱,毁天灭地的乱。
拂暮不放心司朝在外面,又不放心司朝在魔界,便让司朝领着大量魔军,在修仙界驻扎了一个大本营——阴山城。阴山城在魔修地界,自然是青睐魔界的。
这一战持续数年,司朝也快摸到了化神的门槛。
拂暮离不开魔界,司朝担心他,是以经常魔界、阴山城两头跑。这些年,拂暮脸色一直很苍白。
「姐姐别这样看着暮,暮会忍不住的。」拂暮一把搂过司朝,在她耳畔低声道。
「你现在还有精力想这些?」司朝笑着亲了亲他的脸侧。
拂暮把头埋进她颈侧,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暮雷劫快受完了,待此间事了,姐姐愿意嫁给暮吗?」
司朝摸着他的长发,轻轻笑起来,这人没看见她的表情,却听见了她回了一声「嗯」。
搂得生紧,叫人发疼,又叫人沉迷。
司朝在阴山看着各地魔将发来的军情,挑眉,「天衍宗久攻不下?」
那带来消息的传令兵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司朝眉眼变得狠戾,「哪个废物打得天衍宗?死了多少人了?」
传令兵提着胆解释,「是……是赤霄魔君,但守着天衍宗的据说是玄天宗首徒,提殷。」
司朝听到这名字一愣,半晌抿了抿唇,「跟我走。」看这迅捷如风的派头,看来是要自己去攻了。
眨眼的工夫,司朝就把赤霄魔君的传令兵拎到了天衍宗下面,她看着身上伤痕累累的赤霄魔君挑眉,「被伤得那么重?」
赤霄恶狠狠道,「那小子伤得也不轻,不过果然有两分本事。」
司朝笑笑,男主嘛,当然厉害,随即飞身立在了天衍宗结界之外,声音慢悠悠的,还带着磨人的钩子,很是好听,但却充满杀伐,「降,则不杀。」虽然不大,却被灵力裹挟着,传遍了天衍宗。
天衍宗人心惶惶,还有人在谩骂司朝,说她是叛徒,是魔界的走狗。
司朝摸了摸右手的食指,权当没听见,她在等一个人。
果然,提殷着一袭白衣,立在了外面,遥遥地看着司朝。
多年未见,这人还是一副君子如玉的端方少年郎模样。即使现在两两对峙,也不见他有一丝其他情绪,仿佛又回到了在玄天宗的时候,喝茶谈天,惬意畅快。司朝的心里不由得软了软。
提殷朗声,如玉击冰,「只能还望师姐手下留情了。」
司朝也只是走个过场,或者说,心存侥幸,不想同他兵刃相见。可提殷再怎么温和有礼,也到底是心怀正义、心怀天下的君子,宁战死,不投降。只是这一声师姐叫的,确实还有好多情谊。
司朝心下瑟然,右手一抬,大批魔军就在她的指令下向结界杀来,而她自己也注入大量灵力,欲碎这天衍宗的保护罩。
司朝此行,只为屠宗,不为收服,原因无他,魔界立威而已。
天衍宗的弟子长老以及前来助阵的提殷,都将大量灵力灌入阵眼,若是结界破了,魔军杀入,必然血腥一片。
天衍宗的弟子一边拼死输入灵力,一边嘲讽司朝,「玄天宗的逆徒!养不熟的白眼狼!魔界走狗,毫无人性!」
怎么就毫无人性了?修仙界在玄天宗那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的挑唆下对他们赶尽杀绝。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出铁血手段,等到拂暮雷劫结束,这事儿还不晓得得拖多久,她本就懒散,只想缩起来喝茶睡觉,同拂暮一起。
司朝召出将颐,以雷霆之势,直刺阵心,结界碎裂,司朝冷冷地落下一句,「杀。」便转瞬用将颐指向提殷,剑来时凌厉万千,却停在提殷面前三寸,半笑不笑地看着提殷有些怔愣的眼睛,「提殷师弟,指教一下吧。」
提殷闻言眉眼化开,唤出千幻,迎下一剑。
司朝灵力灌入剑内,招招式式,极其利落,而提殷则显得有些温和,但也是有来有往。其实,司朝能用万钧之势直接将他打杀,可她还是选择了以玄天宗的剑法和他过招。
最终,司朝剑指提殷眉心。提殷收回千幻,缓缓一笑,「到底师姐还是太厉害了。」
「回玄天宗复命吧,这里,你保不下。」司朝收了剑,好心建议。可惜提殷只是摇了摇头。怎么办呢,除了杀,竟然别无他法。
司朝心底生出些许戾气,极为烦躁,一道灵力打入提殷身体,暂时封住他的灵力,喊来两个魔军,「把他压去玄天宗,就扔宗门口即可。」多的也不交代。
魔界的人都晓得他们这个半个主子的性子跟召命魔尊一模一样的不好,只得听令办事,把人敲晕了扔回玄天宗。
至于天衍宗,血流成河,尸骨无存。其实司朝也杀孽甚重,但是除了以杀止杀,似乎没什么办法。
却说提殷回了玄天宗,立刻就被问罪,临阵逃脱,置天衍宗上下于不顾,甚至被查处与如今的女魔头司朝勾结,其罪当诛,念其征战多年,使其受玄天宗七十二道刑罚,生死不知。
秦时被压着来到司朝面前的时候,就跪在她脚边,「师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提殷。」
司朝挑眉询问原因,听完后,眸子一眯,笑道:「玄天宗那帮狗东西,真会来事儿。」
佛舍利是她之前留着防备拂暮的,如今虽不必再忌讳拂暮,可这东西到了提殷身上,总归令她不安,却也想着,自己怕麻烦,差人把他扔回去,有三分责任,他们到底有些情谊,便冷冷地看着秦时,「救,自然是可以,等他醒了,记得告诉他,这佛舍利,往后若作他用,我必亲自取他性命。」
秦时不知晓,这佛舍利被提殷用了,还怎么再做他用;也不知晓,司朝明明对提殷有些许特别,却为何能因为这不确定性扬言取他性命。可此刻她只希望提殷能活,便连连答应。
司朝领着秦时,在她的掩护下,偷偷去了玄天宗,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提殷。的确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心里有些咯噔。
设起结界,拿出佛舍利,运用灵力,朝提殷身体里渡,直到她大汗淋漓,不知今夕是何夕,才终于成功将他一命捞回。估摸着提殷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司朝摸了摸脸,就准备离去。
谁晓得,柳清忧和玄天宗三大长老就守在外面。
司朝回头看秦时,瞧她一脸惊讶,便明白,这是四个老鬼,以自己首徒的性命作赌注设的局,目的自然是杀她。
看这玄天宗起的灵力结界,估计拂暮也不能及时知道。如今自己虽然半只脚化神,柳清忧这个废人不必关心,可与玄天三大长老一战,胜算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司朝释怀一笑,人吧,就真的不能心软,心软就是给自己找事。
18.
柳清忧看着司朝竟然还笑,气恨地冷哼,「逆徒狂妄!玄天宗养你教你,今日也该为天下杀你了!」
司朝唤出将颐,冷冷看着柳清忧,「如果此刻我要你的命,这三个老不死的也拦不住我。但是,玄天宗终归有授我将颐之恩,所以今日我就当看你不见。」
柳清忧气急,却也知道司朝说的是实话,司朝如今实力强悍,否则也不必三大长老都来,只为取她性命,永绝后患,是以面色森冷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玄衡仙尊却看不惯一个小辈如此猖狂,「大胆逆徒,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倒合该是魔界的败类。」说完强悍的灵力就朝司朝袭去,不给司朝任何反应时间。
司朝反应及其迅速地躲开,眸子一眯,显出三分冷色,「败类是谁,心里应该有数才是。」
这话说得可谓极其不客气,三大长老面色都不好看。
司朝为何走上今天这条路,他们又为何对司朝赶尽杀绝,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卑劣的秘密罢了。
是以三人对视一眼,合力朝司朝发难,那阵仗,天地为之失色,不愧是修仙界最顶端的战力。
司朝面色凝重地将全部灵力灌入将颐,拼死抵挡下这一击。
司朝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显然已经力竭,脆弱得跟一张纸一样。
玄天三大长老脸色也有些白,不过却是暂时脱力,但三人脸色除了白,还很难看。
是呀,玄天三大长老合力对付这半只脚踏入化神的司朝,她早该灰飞烟灭,却她竟然硬生生地扛了下来,怎能不叫他们觉得面上无光,却也越发坚定地要除去司朝。
玄风抬起手,汇集了大量的灵力,若是平时,司朝定能躲过,可此刻她身负重伤,看着那磅礴的灵力波动,瞳孔一缩,勉勉强强地勾起了一抹笑,竟然露出罕见的温柔,轻轻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拂暮。
玄风看着司朝,收起了那副令人作呕的正道嘴脸,说了一句实话,「不愧是千年不出的夺走气运的天才,错就错在,你太天才了。」语毕,那一道磅礴的灵力就打在司朝身上,司朝立刻到射出去数丈远,狠狠砸落在地,满身血污,生死不知。
秦时已经吓坏了,一直在旁边哭,她好后悔,好害怕,是她害了司朝,可她根本无能为力,看见玄炽长老还要再补一下,连忙趁着大战的灵力场消散了扑到司朝身边,哭着对他们说,「求求长老放过司朝吧,她真的很好,她是来救提殷的,她和提殷真的没有勾结,他们都很好,你们真的误会了。」
可怜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玄炽看着自己宗里还算有两分天赋的秦时,冷冷道:「让开,她已经叛离正道,入了魔,死不足惜。」秦时只是哭着摇头,她怕死,可更怕司朝今日因为被她喊来救了提殷而死,她自己难过,提殷也必然不想再活。
玄炽看她不让,一袖子挥开她,那灵力就要击中司朝,却突然被人挡住,抬眼一看,竟然是刚刚醒来的面色一片惨白的提殷。
不过接了这一招,提殷也是摇摇欲坠,「长老怎能如此是非不分呢。」提殷话语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却偏偏给人一种,你错了,你有罪的感觉。
听得玄炽面上出现了恼怒,但毕竟是玄天宗首徒,未来极有可能飞升,成为玄天宗的骄傲,也不好不给面子,只能冷哼,「再不让开,提殷,你可做实了与魔界勾结的罪名。」
提殷笑了笑,搂住司朝,「弟子,清者自清。」
玄炽也不想跟他废话,大不了伤重了慢慢养着,玄天宗天材地宝那么多,总归能养好。正欲一把挥开提殷,却哪晓得,一道滔天的惊人的灵力,从西方席卷而来,瞬间击碎了玄天宗的结界,又将玄炽挥开了数十丈远,倒地不起,宛如死尸。
拂暮着一身魔尊黑色袍,玉带束腰,玉冠绾发,面色有一丝不正常的白,眼睛却通红一片,显得妖异异常,但是却美得夺走天光。
他停在提殷面前,声音又哑又阴狠,「把姐姐,还给我。」
提殷抿了抿唇,他没有实力护住怀中的人,也没有理由留下怀中的人,可他的手伸不出去。不过拂暮也不需要他纠结,仿佛只是说一声,也不需谁来同意,直接就将提殷怀里生死不知、面色惨白、满身血污的司朝接过。
他动作虽快,可落在司朝身上,又那么轻,轻的仿佛怀里的人是什么绝世珍宝。
不过司朝对他而言,哪里是什么绝世珍宝,明明是命。
现在命快没了,本来以拂暮的性子应该屠戮玄天全宗,将柳清忧和三大长老挑断手筋脚筋,废去修为,带回魔界慢慢折磨。可现在,他慌得什么都不知道,抱着人就走了。
三大长老对视一眼,劫后余生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可他们哪里知道,该来的是跑不掉的,伤人心肺、伤人眼珠子、要人性命,这些都是他们对拂暮做的,拂暮素来睚眦必报。现在三魂丢了七魄,想不起来计较,等过后迁怒起来,自是怒火滔天呀。
拂暮将司朝带回魔宫,什么保命的宝贝都往她身上招呼,灵力更是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输送,可却仿佛石沉大海。
终于,拂暮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他漂亮勾人的眼睛里缓缓流出晶莹,滑过他玉似的脸,恶魔的眼泪别有一番美态,可无人欣赏,「姐姐,不要暮了吗?」
说着就去吻那没了丝毫反应的司朝,任他吻得既狠又动情,身下的人都没有反应,可这微弱的呼吸,又昭示着人还活着。
拂暮伏在她耳畔低语,「姐姐既然为了提殷,把暮一个人留下,你若不醒来,暮可就得取他性命,以泄心头之恨了。」虽然是威胁,可说得这样温柔,叫人搞不清,他是不是在说情话,唤醒沉睡的美人。
拂暮不眠不休地给她灌入灵力修复身体经脉,又温养她的神魂,可惜作用不大,整整七日,拂暮才给司朝掖好锦被,面色森冷地出了寝宫。
魔宫正殿,拂暮已经下令召回十三魔君、二十二魔将。大殿里人心惶惶,召命魔尊往日虽然阴晴不定,可绝不会像如今这样,满身戾气,仿佛要杀了所有人一般。
「本尊,想为姐姐积德。修仙界,等会放出消息,本尊没心思收复,莫要再来扰本尊和姐姐清净。」拂暮坐在王座上声音有很重的没休息好的疲累和喑哑。
众人十分惊异,他们以为召命魔尊如今这幅情态,肯定是恨不得屠光修仙界以泄愤,却没想到,他竟然忍受了下来。
其实杀戮容易,放下屠刀却难,拂暮却信了天命。饶了修仙界芸芸众生,但玄天宗,他是绕不掉的。
拂暮带着十三魔君,以及黑压压的一片魔军来了玄天宗地界,修长的手一挥,冷声道:「一个不留。」
魔军兴奋不已地杀了进去。
而拂暮则慢悠悠地晃入玄天宗正殿,看着那勉强维持最后冷静的四人笑了一下,却阴狠异常,「本尊实在想不明白,你们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敢动本尊的姐姐。活着,不好吗?」随即又接了一句,「可惜,本尊现在只能让你们体会一下,什么叫想死也不能了。」
说着抬手,那灵力就射入四人身体。
四人根本没有一丝精力惨叫。
拂暮是远古时期留下的凤凰,属性火,灵力更是霸道至极,这一寸寸灵力,将他们的经脉燃烧化开,疼痛异常,惨叫都不能。这里的静谧和外面的厮杀,形成鲜明的对比。
拂暮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这只是开始,他并不欣赏他们的痛苦,可他们的惨状能稍稍慰藉一丝他极度恶劣的心情。
厮杀进行了三天,拂暮的灵力就一遍遍在四人体内烧了三天,一旦他们昏过去,拂暮就不知疲倦的用灵力刺醒他们,也不知是在折磨这罪魁祸首,还是在折磨自己。
玄天宗,没了。
不过提殷早就在司朝被带走时离开了玄天宗。师门不正,君子不在。秦时自然也跟走了。
拂暮差人压着四个废物回了魔界,又悬赏天下医者、能者,来魔宫唤醒她的心上人,此去经年。
19.
却说这日拂暮照常醒来,为司朝灌入灵力。看着身侧仍然毫无生气的司朝,吻了吻她的唇,喃喃道:「姐姐,都那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嫁给暮呢?」那毫无生意的语调,听得人平白悲伤。
拂暮套上衣服,便从寝殿离开,却不晓得床上那人,艳丽的眼角留下了晶莹。
这么些年,魔界的气氛就没好过。魔界的人,没一个不希望司朝醒来,就连玄天宗的四个老东西都希望,因为每日拂暮醒来,看见司朝还一副没有生机的样子,第一件事就是阴沉沉地来折磨他们。
处理完政事,拂暮正准备回寝殿陪司朝,赤霄魔君却来了,拂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什么事?」
赤霄魔君表情有一丝说不出的憋屈,「启禀魔尊,玄天宗那个提殷,飞升了。」
如果司朝醒着,应该早就飞升了,拂暮这般想着便皱眉问道:「告诉本尊作甚?本尊对他很感兴趣?」想起提殷,心里既有怨恨,又有嫉妒。嫉妒这人终归在司朝心里特别,怨恨这人害他和司朝不能相守。
赤霄魔君性子急,忙道:「那小子,竟然是九重天的沧渊帝君。」
拂暮正欲说与本尊何干的时候,突然顿住了,面色一片惨白,声音有了些许嘶哑,「去查查,沧梧战神在哪儿。」
赤霄领命便消失了,徒留拂暮一人在座上失了神色。
这帝君与战神之间的情谊,光从封号便可窥见一斑。即使从远古洪荒时期而来,拂暮从未跟二人打过照面,却也听闻,这二人是怎样的神仙眷侣,情投意合。
沧梧战神杀戮太重,养了一身戾气,当入轮回历劫消除戾气,可是这人性子懒,不愿。
谁晓得沧渊帝君前去相劝,这人便匆匆入了轮回。六界都在传,沧梧战神回归之日,便是他们二人成婚之时。
拂暮太想知道,沧梧有没有回来了,若她还未归位,那他寝殿里躺着的那人,是不是其实早就在远古洪荒时期心里就住了别人。
拂暮摇摇晃晃地进了寝殿,摸着那人的脸,说不出话来,可心里的恐慌已经把他淹没了,他一辈子没尝过的害怕,在司朝身上尝了两次:一次是在玄天宗怕她死去,一次是如今怕她是沧梧战神。
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赤霄魔君顶着滔天的压力,告诉拂暮,沧梧战神还未归位,顺便冒昧地寻了战神的名字——司朝。
拂暮异常冷静地让赤霄魔君出去,赤霄魔君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
拂暮坐在司朝身侧,眉眼通红,艳丽无边,笑道又冷又瘆人,「姐姐可是答应嫁给暮的,不如明日就成亲吧?姐姐若是不说话,暮就当姐姐同意了。」
果然司朝没有反应,拂暮面色变得温柔起来,低低笑道:「就知道,姐姐心中有暮。」说罢就吻住这人,又急又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召命魔尊明日大婚的消息,突然就传遍六界,魔界也终于诡异地轻松起来。
为什么说诡异呢?因为他们的魔后并未苏醒,魔尊可相当于同死人成亲,光想想那场景就诡异。而轻松自然是魔尊敛去了多年阴沉着要杀人的表情,变成以前那副温和的模样,虽然会在不经意间取你性命,但总比时时刻刻让你觉得要被取了性命为好。
九重天上,界方神殿。
水神秦时赶来,看着正在看书的提殷,面色有些急,「帝君,那召命魔尊,明日就要同战神尊上成婚了。」
提殷笑着放下书,「莫急,司朝就快回来了。她在历劫,不可打扰。」
秦时看着提殷温和沉静的脸,心下也平静下来,却不晓得,这人何时才会有惊慌失措的情绪。自己当年一意孤行跟着他去历劫,却也发现,即使他和司朝数万年都未曾在一起,自己想着趁最后一次机会争取一下,却也半点没有办法,是该释怀了,全等战神归位才是。
只是秦时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召命魔尊当初在玄天宗那副情态,分明爱惨了战神。
是夜,拂暮吻了吻司朝的眉眼,温柔道:「姐姐明日便要嫁给暮了,暮想图个好兆头,今夜让姐姐一人睡在寝殿,姐姐莫怕才是,就一会儿,暮就来了。」爱恋不已地流连着司朝的眉眼,半晌才关上殿门离去。
明日,一切就尘埃落定。做了他的夫人,不管她是什么,都合该跑不掉的。拂暮这般想着,就心安地笑了笑,慢悠悠地去往偏殿,此夜漫长,拂暮竟兴奋得没有睡着。
天刚亮,拂暮就在魔界中人的簇拥下,去接他的心上人。
拂暮推开殿门,看见司朝静静地坐在床边,昨日为她换上的嫁衣已经被放在一旁,这人眉眼漂亮却冷淡,拂暮看到她那一刻腾起的心又缓缓落下,欣喜转变为失落和不安,转变得极快,以至于拂暮的嘴角还僵硬地勾着。
他回身转上门,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司朝,「姐姐,暮等你很久了,你答应嫁给暮的。」
司朝偏过头看他,眸子里一片冷漠,微微摇了摇头,轻轻点了点额侧,「本尊刚醒,要回九重天去了,留下只是要给你一个交代。」
拂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没有尽头,声音喑哑,「什么交代?」
交代你喜欢的另有其人?
司朝站起来,「本尊的记忆如今过于混乱,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需回九重天养伤,等理清记忆,无论如何,本尊都会亲自来魔界找你。」
冷漠无情。
拂暮脸上的笑意寸寸碎裂,眉眼通红,满心的酸楚嫉恨和一种落入深渊的无助压着他,他偏偏还是忍住万般情绪,勉勉强强回了司朝一句,「好,暮等姐姐。」
司朝怔了怔,微微点头,消失在了原处。
拂暮静静地看着司朝原先站的地方,一动不动。
明明已经答应嫁给他了啊。
明明今日就该成婚了啊。
明明他守了那么多年,又疼了那么多年。
司朝回九重天的消息莫名其妙地传开,众仙纷纷前来探望,司朝只得竖起结界以养伤为由拒绝旁人的打扰。
司朝靠在玉禁宫的桃树下喝酒,心绪极沉。
她说为何总是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穿书,却又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对书中的情节也记得乱起八糟,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穿书。
那个「书中」的司朝,是她,又不是她。
远古洪荒时期,天地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杀伐。司朝便在那样一片天地里杀出一条血路来,成了当时闻名的大杀神,却也引来仇视。
她杀了一条紫金祖龙,引来了龙族无尽的追杀,也便成了一个屠龙者。
提殷恰好也是一条紫金祖龙,恰好就是差点死于她手的一条小龙。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就要被自己抽掉龙筋的东西,竟然眸子里仍然一片平静,她心里也存了三分趣味,便留他在身边,自己找到吃的了分他一些,找到灵草了又分他一些。
不晓得多少年,这龙修得人身,果然和当初一样,一副万物不存挂于心的淡然模样。龙族实力强悍,紫金祖龙更是龙族的领袖级别人物。有了提殷在身侧,司朝竟然也因此和龙族了却仇恨,能睡个好觉。
待到浩劫结束,远古上神统统躲进上清天讨清闲。司朝本也想去,可提殷那日却温和地笑着说,「等天下安定,我再去寻你。」司朝突然觉得,这人和旁人实在不一样,他把天下万物放进眼里,比谁都更像个神,是以就留下陪他。
一个成了帝君,一个成了战神。
可惜,远古洪荒时期,论杀戮,司朝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接触沾染了太多凶怨之气,由她神魂滋养,满满生成了滔天的戾气,隐隐还改变了她的性子,把她由懒散而洒脱变得阴晴不定而且偏执。
九重天隐约对她有了怨言,却碍于她的地位和实力,不敢声张。
一日桃花林煮酒,她倚在一旁听提殷弹琴。这人一曲终了,温温柔柔地说了一句,「司朝,去历劫吧,我等你回来。」司朝不知怎么受了些许蛊惑,点了点头。
提殷收了琴,笑得十分温柔。司朝知道提殷想她去历劫消磨戾气,她懒散不想麻烦,可的确,九重天对她如今已经是怨声载道,她自己也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是以同提殷神魂牵连,入了轮回。
哪晓得,那戾气实在厉害,受她神魂灵力滋养,竟然养出了神识,趁她入轮回最为虚弱之际,夺走她的一分神魂,抢先入了轮回,把她困在了轮回间隙处,哪里也去不得。司朝心里有些好笑和兴味。
若是这戾气历劫成功,就得将她取而代之,甚至最后这「司朝」因为是她的戾气化身,必将为祸四方。若是失败,戾气就该生死道消,倒是个天生的赌徒。可这戾气夺走的神魂,是她的情丝。
司朝没了情丝,从此以后,她心中便再无万物,包括她自己,那便就真的毫无乐趣了。
提殷窥得一丝天机,下来历劫,既为拯救未来苍生可能遇到的祸患,又为神魂感应到此处她的困境,助她斩杀戾气化身。
那便是她以为的原生一遭,可她的的确确失了一分神魂、没了情丝。她当时情丝所系,的确唯提殷尔,这般变故竟叫提殷将她忘却。
在他记忆里,沧梧战神不过是个好杀好斗、阴晴不定,连历劫小事都该陨灭的熟悉的陌生人,最后同水神相敬如宾。
困于轮回的她,第一次知道了,怨恨和不甘是什么滋味,哪怕她神魂不全。
用尽半身修为,借轮回间隙探得天道机缘,逆转轮回,带着残破混乱的记忆,下界历劫。成,则重塑神魂重获情丝,提殷将她记起;败,则世上再无沧梧战神司朝。
索性她成了,可她心里的人,或者说她情丝所系还是提殷吗?
那戾气就是由她所养,由她所感,却也因为天生残缺,性格行事都只能模仿人,而却不像个人,可它偷走的情丝是真的,它会爱、会痛,是以它在拂暮身上所受的多般苦痛,她亦能感知,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对拂暮是什么情绪。
20.
提殷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匆匆来到玉禁宫时,司朝的结界还是未曾消除,便拿出司朝在洪荒时期就送给他的玉简温柔地传音给她,果然结界开了个口子,提殷笑着进去,就见司朝懒洋洋地靠在池边阑干喂着湖中锦鲤。
「伤势可养好了?」提殷走近,抓了一把鱼食,陪着司朝一同喂鱼。
司朝没什么情绪地摇了摇头,「不曾。」心中还是有些乱。
拂暮,拂暮,拂暮,她的脑子里都是他,却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提殷撒鱼食的手顿了顿,心里有些担忧,「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司朝微微笑了笑,又是摇头。
提殷无奈,旋即想到什么似的,耳尖红了红,「众仙传的事,你听说了吗?」
司朝皱眉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提殷心跳如雷,勉勉强强说出一句不太完整的话来,「成婚,这事你怎么看?」
司朝心中了然,「应该伤好了就会吧。」她是如今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拂暮,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心中有他,非他不可。
提殷轻声回了一句「知道了」,没待上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是个误会,但并不是个美丽的误会。
司朝先前的情丝已然被戾气偷走并一同消失,她与提殷之间的种种早就成了往事,一段暧昧的、长久的却不够刻骨的往事,她早就不会再将它向情之一字上靠了。
可惜,却无奈。
九重天上,战神伤好便会与帝君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传遍六界。
拂暮听到消息时,脸色惨白,却勉强哑着声说了句,「姐姐说了会来找本尊。」便就在寝殿里坐了整整十四天,没人能打扰,没人敢打扰。
魔宫的一片红色,也没人敢揭去,没人知道该怎么办。寝殿外魔君轮流守着自家魔尊,就等着在魔尊一声令下,打上九重天,帮魔尊把夫人抢回来。
终于,寝殿大门被打开,拂暮一身疲累地站在门口,看着守着自己的紫垣魔君,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再等三日,便集结魔军,随本尊杀上九重天。」
这三日是他给司朝的最后期限。若她来了,他就不管她和提殷的过去种种,忍下被她抛弃数日的怨恨,忍下知晓她与那人数万年情谊的嫉妒,他们好好在一起。
若她不来,他就只能把九重天变成一片地狱火海,把提殷撕碎了,把她抢回来、囚起来,只在自己身边,数万年,她总归会转而爱上他的。
拂暮就在这寂静无人的大殿里枯坐三天。
当魔界的天空,第四次亮起深紫色的光,拂暮眼里的光,终于尽数熄灭,他开口时,声音已经哑得不能入耳,仿佛从远古洪荒时期,他都未曾开过口,「随本尊,杀吧。」这一声,夹杂着灵力,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很阴冷。
可外头果然响起了惊天的战鼓,和魔君叫嚣的声音,「随魔尊杀上九重天,迎回魔后!」
九重天上,天君急匆匆地来找提殷,「帝君,这召命魔尊带着十万魔尊已经朝九重天杀来了!孤已经为战神集结好了十万天兵天将,她何时能去南天门领兵打退魔君?」说得还挺冠冕堂皇的。
提殷面色温和地看着天君,声音却难得的有些冷,「战神如今还在养伤,本尊去领兵吧。」
天君面色变了又变,帝君当然可以,可要论领兵杀人,还是战神当属第一,这番不知道九重天得乱成什么样子,于是建议道:「不如帝君先发制人,去洛水之南迎战魔界,打个措手不及?」
提殷点了点头,「天君主意甚好,本尊这就去,不过还望天君莫要打扰战神养伤。」
天君连连点头应是,上位者还是思虑良多,自然还是同意提殷。
而这边,洛水之南,十万天兵与十万魔军果然不期然相遇。
提殷一身白色铠甲,手持界方剑,看着一身黑色铠甲的拂暮,神色平静道:「还请召命魔尊莫要再往前去才是。两军交战,战火连天,惹了下界不安。」
拂暮看到这人平静的样子,心下暴怒而又嫉恨,面上不显,甚至笑得三分勾人,「可本尊的夫人司朝被拐上了九重天,本尊要将她迎回来,总该带些人手,给夫人一些排场。」
提殷少见地蹙了蹙眉,「司朝乃天界沧梧战神,亦是本尊未来的帝后,还请魔尊慎言。」
拂暮听了,眼尾通红,笑意更甚,只是终于耐不住心中的嫉恨和不甘,那笑变得阴狠瘆人,挥挥手,「杀。」
他不与提殷多言,到底是太过气急,只想生杀戮;还是心中害怕,不想听得提殷口中的司朝,那个万千情丝系于他人,与他人相守数万载漫长岁月的司朝?没人知道。
只是拂暮的剑,剑剑带着毁天灭地的灵力朝提殷要害刺去,便晓得是后者。
这世间万般苦,情字最苦,情里万般苦,求而不得又最苦。拂暮也是没有见得司朝,便还有一口气在,那人要是轻描淡写朝他心上一戳,他还不知该如何疯魔。
这一战,昏天黑地,厮杀遍天,提殷不敌,被拂暮重伤,在火神卫省的相助下,脱离了战场,而十万天兵只得边打边撤。
提殷重伤在界方殿,面色惨白,却毫无力气,秦时和卫省二人急得团团转。
卫省看着一片惨淡的提殷,焦急道:「除了战神,根本没人挡得住召命魔尊,帝君不如去将战神喊出来吧?」
提殷勉力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司朝受了伤,本尊不想。」
秦时已经急出了泪花,「召命魔尊手段狠辣,他若杀上九重天,这里哪里还会有生机啊。」
三人面色都有些沉,天君也急匆匆赶来,「上清天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上清天根本不会管这事啊。天界要完了吗?」说着说着,天君却突然想起来拂暮归位用了佛舍利洗净入体的邪气,若是再用一枚佛舍利,引得拂暮体内佛舍利动乱,邪气不稳,便有机会,将之击杀。
是以天君眼睛一亮,「佛舍利!」虽然只有三个字,在场的谁又不懂呢?
而提殷如今已经归位,佛舍利在他身体里可有可无,是以他笑了笑,「本尊还真有。」
秦时闻言面色一白,「可是战神当初说了,莫要把佛舍利用作他用啊!」
提殷勉强坐起,刚化出佛舍利,闻言面色一顿,还没说话,天君就已经潸然泪下,「帝君,如今情况危急,还请帝君以大局为重,若是战神如今在外面,情况也不会如此。」言下之意,显然是战神得负点责任的意思。
提殷便抿了抿唇,声音难得冷了两分,「本尊知晓,待本尊修养两日,便会去对战魔尊的。」
天君闻言心放在了肚子里,又关怀了两句提殷,便急匆匆走了。
秦时却很是为难地看着提殷,「帝君若是真的如此,等战神出来,同你生气,如何是好?」
提殷笑着看了一眼秦时,「多谢水神挂心。事态紧急,况且下界种种,本就不该作数。」司朝与拂暮之间,不过是一趟劫难而已,况且此人杀戮甚深,性子又差,司朝怎会还挂念他?
秦时闻言缄默不再说话,客套两句也便离开。下界种种,如果不作数,战神又怎么会待在玉禁宫养伤,又怎会归位几日也不曾与提殷联系。
可惜,任何人站在提殷的位置上,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你的情敌,正在杀戮你的子民,毁坏你的地盘,意图抢走你的心上人,再把你打杀,你手上有能要他性命的东西,你用还是不用?
21.
拂暮带着魔界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直逼南天门下。提殷再一次拦在了拂暮面前,拂暮看到这人就眉心直跳,想杀。
提殷却缓缓化出佛舍利,看着拂暮,很平静,仿佛不是威胁,而是在叙述事实,「还请魔尊退回裂渊,不要再犯进九重天。」
此前交战,小打小闹,若是拂暮真的杀进九重天,必然血流成河,司朝也定会受感应而出,那他这般想为她承担的行为也没了意义。
而拂暮已经脸色一片惨白地看着提殷,确切地说是提殷手上的佛舍利,疼痛由心脏传向四肢百骸,疼的拂暮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捂着胸口,弯下腰来,声音哑得不像人声,像什么破旧不堪的铜器撞击的声音,完全失了往日清润勾人,「她,给你的?」
提殷皱眉,算不算?这个问题,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起。
拂暮却仿佛不需要再听到答案,眼睛通红,红得流出血泪来,这是多大的心死?「她呢?让她来见我,她为什么不见我?」这句话拂暮是喊出来的,由灵力席卷着,传遍九重天,击穿了好多实力不济的人的耳膜,可他们也听出来,魔尊的这句话里,含了多少凄苦、不甘和怨恨。
可惜,这道灵力,哪能击穿上清天下第一战力的沧梧战神的结界。
整个九重天只剩这道哀婉的质问。
寂静无声。
良久,拂暮终于不人不鬼地笑了出来,「要杀就杀本尊好了,姐姐不想让本尊活的话,本尊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话是这样说,而拂暮周身的灵力都开始紊乱起来,分明是动了极大的杀心,恨不得毁天灭地。
提殷闻言一怔,拿着佛舍利的手抖了抖。
拂暮眼神阴毒异常地看着南天门下的提殷,完全失了君子气度,失了魔尊风度,往日那个谈笑间取人性命的浊世偏偏佳公子一点影子都没剩下,用尽全部气力,「魔军听令,屠遍九重天,不死,不休。」
话音刚落,拂暮就化出了原身,数万年来,六界第一次有幸目睹召命魔尊的原生,凤凰一族的王——赤金不死鸟。浑身燃烧着鎏金帝炎,蒸发着天地灵力,瑰丽而且可怖。
可惜没人有机会再欣赏了,拂暮周身的鎏金帝炎朝南天门烧来,所到之处枯骨成灰,没有惨叫。
提殷无奈,只能也化出数万年没给人瞧过的原身——紫金祖龙,以毁天灭地之势,朝那只凤凰袭去,天地失色,万物无声,只余龙凤相争。
可惜,龙爪带着佛舍利,以灵力化开,仅仅靠近凤凰给予轻轻一击,便传出凄厉的凤鸣声,肉眼可见的黑气在这头赤金不死鸟身上乱窜,果然转瞬间,拂暮就变为人身倒在地上。脸上出现了妖异的黑色纹路,双眸也变成了血红色,脸色却白得不见人色。
提殷一剑指在拂暮胸前,「退兵。」
这是拂暮从诞生开始,最狼狈的时刻,是他放在心尖上都不够的人送给他的。
拂暮笑了,配上现在这幅形容,更显得妖艳万千,「本尊说了,不死,不休。」
提殷抿了抿唇,手上动作便不再犹豫,一剑刺入他的胸膛。
拂暮没有闭上眼睛,那红色的眸子虽然失去了光泽,却依然看着九重天深处,玉禁宫方向。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其实从佛舍利出现的时候,拂暮就失去生志了。这人给了他太多苦了。他不想有今世,不想有来生。
只是若是能活,若是能从这颗佛舍利手下讨得一线生机,他是真真要灭了九重天,还好他输了,不然等看到那人,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拂暮在魔界积威有多深重呢?即使他已经身死陨落,魔界大军却禀从他的不死不休,同十万天兵杀红了眼。可惜,九重天有提殷,这是一场不打就知道是输的仗,魔界却无一人后退。
提殷施法,将拂暮的尸体,镇压于遗天碑之下。
遗天碑位于天际尽头,从下界贯穿直至上清天,在碑顶由天道刻下所有归于神祗的姓名,在碑底镇压所有为恶六界之人。
提殷正带领天兵击退魔军之际,玉禁宫升起一道冲天的灵力,紊乱而且浩瀚,上神之殇,可怖如斯。
司朝还泡在自己的浮玉池中修炼养伤,却突然心口窒息的痛——拂暮出事了。
这人是她情丝所系,若他没有出事,她决计不会如此承受不住疼痛。因为控制不住的悲伤和疼痛,灵力乱窜,冲天而起,玉禁宫的结界也被她自己打破。
磅礴的灵力席卷而出,她才知道外面早就翻了天。
为什么,明明说好了,等她来给他一个交代的。
司朝拿着自己征战万年的神剑——杀伐。和她的人一样,杀伐无数,着一身白衣,朝南天门杀来。
那怒火与悲伤仿若实质,随着冲天的灵气,惊散两军。
司朝将杀伐停在提殷胸前,缓缓开口,那声音又哑又恨,「本尊交代过,莫要乱用佛舍利吧。」
提殷面色平静,只是那深深的眸色,透露出了他紊乱不已的心绪,「司朝要取我性命吗?」他没有任何辩解,他只想知道司朝会不会为了旁人杀他。
司朝冷笑一声,却终是闭上了眼,她与提殷,情谊不在交情在,杀伐在他青丝处停下,斩去他一缕青丝,「断发如断情,提殷,自此以后,你我便恩断义绝吧。」说罢便收回杀伐,飞速朝天尽头遗天碑的方向掠去。
提殷勉励撑着身子,吐出一口鲜血,血色染尽白袍,他终于失了平静和神色。
恩断义绝?
他闭上眸子,两行清泪流出。人站在满地血泊里,明明睁着眼笑着,却生死不知。
火神卫省刚刚在战神的威压下,根本无法接近,现在才连忙把看上去极为不对劲的提殷带走。
而魔尊钦点的魔后出现,刺伤帝君,魔界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便在赤霄魔君的指挥下暂退洛水之南。
火神、水神甚至天君,都不断地为刚回殿就昏死过去的提殷输入灵力,可这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秦时趴在旁边哭,「帝君,这六界还需要你呢,即使战神不需要你,众生还需要你。」这话说得似乎有些作用,火神的灵力被提殷吸收了,三人大喜,又叫来司药真君救治,忙忙碌碌四十九天,提殷终于悠悠转醒,勉强笑了笑,「连日来,多谢诸位了,本尊没事了,大家休息吧,让本尊静一静。」
众人也晓得如今提殷想一个人待一待,也便离开。
提殷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神思飘远,脑海里都是当初桃林里司朝笑着同意去历劫的模样。数万年了,他同司朝一直都是相敬如宾,高山流水,未曾越界。但司朝去下界历劫,他便着手想着准备他们的婚礼,他要求娶司朝,他要与她厮守永生。
哪晓得,这一历劫,竟把人弄丢了,委实可悲。
不由地笑出声,声声凄苦无奈,却没有不甘。拂暮那人,纵然万般不好,可他心上只有司朝。
阖上眸子,妄图休息,全总是魇着,被什么魇着?
自然是那日恩断义绝的杀伐。
提殷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大殿,一声一声地咳嗽,此夜漫漫,有多漫漫?大约是,永生吧。
22.
遗天碑下,司朝一袭白衣站在那。抿了抿唇,以磅礴的灵力裹挟着自己,开始慢慢地推动遗天碑。这番震动,六界无数人都来探看,但凡能说得上话的都在劝这尊大杀神,「战神战神,使不得啊,且不说您得花多少年才能挪开,把下面镇压的东西放出来该如何是好啊。」
司朝很平静地告诉来人,「便是千年万年,本尊也要把他带出来。至于被放出来的东西,本尊在灵力里加了冰印,等救活他,本尊会一个一个抓回来。不要拦本尊。」
司朝话说得很平静,但是没人再敢反驳,她话语里全是不容置喙的威仪。
这一推就是两千年。被她放出来的东西倒是不多,毕竟有她灵力压着,敢放肆的没几个,放肆的她如今也管不着。
司朝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微微一笑,探入遗天碑底,磅礴的灵力灌入,终于找到了那人,带了出来,左手生疼,提不起一丝力道,是啊,遗天碑,是那么好进的吗?不过用左手换自己的性命,还是很值的,毕竟没了拂暮,她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司朝抱出拂暮,重新封印遗天碑,自此,遗天碑向天际之西移了半丈,此事惊叹六界,沧梧战神,当真有毁天灭地之能。
司朝带着拂暮,直接去了上清天。拂暮体内被邪气入侵,又镇压于遗天碑两千年,六界之内,肯定没人救得了他,她该去凤凰一族帮他问问。
上清天——千凤域。
司朝抱着拂暮跪在凤凰一族的族长前,也是一只赤金不死鸟的拂私面前,「求拂私族长救救拂暮。」司朝第一次跪人,却跪得诚恳。
拂私懒洋洋地倚在椅子里,笑眯眯道:「弟妹快起来吧,我这弟弟叛逆,当年就不肯留在上清天,非要出去玩耍,竟然废物地把命玩丢了,还要弟妹来救?」
司朝仍是跪着,有些哽咽,「此事怪我。」
拂私突然面色一变,十分狠戾,跟拂暮倒是如出一辙,「战神也知道是因为你?!不死鸟怎么会死?我弟弟根本就不想活,我怎么救?」
司朝怔在原地,喃喃道:「他……他不想活?」
拂私冷哼一声并未搭理她。
司朝一直跪着,也不起。
良久,拂私哑声开口,「拂暮神魂应该在外界游荡,没有意识,没有记忆,没有归意,你拿着这个凤翎去寻他,把他哄回来,我自能救他。」说着拂私拿出一枚凤翎交给了司朝。
司朝恢复了神志,接过凤翎,笑了,笑得夺走天地颜色,「多谢兄长。」
拂私听到后冷哼,也未曾反驳。他们凤凰一族痴情,认定了谁便是谁,他再不满意司朝,拂暮也迟早会原谅她,为难她并没有什么意义。
拂私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弟弟,把他弄进凤宫帝炎殿,让不死鸟的帝炎为拂暮烧去遗天碑下的封印纹路。
司朝递过最后一颗佛舍利,拂私接过,喂道拂暮嘴里,嘲讽道:「战神心思真的多。」
司朝生生受着没有说话。拂私瞟了她一眼,「拂暮我会照看着,你用凤翎寻他吧,记得,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回来。」
司朝镇重点头,转身离去。
司朝终于在三千大千世界的一处找到了拂暮,末日王朝靖朝的最后一个皇子,如今以景国公世子身份活着,筹谋着复国。
司朝看了想笑,这人,在哪儿都野心勃勃。
她远远看着那张脸,思念至极。
司朝借神力之便,成了如今奉朝的国师,一个漂亮得不可接近,但是神力无边的女国师。
女国师要收弟子,所有世家大族的子弟都必须来,也踊跃前来。
拂暮自然也没有缺席,司朝也自然收了他,不过即使不存私心,也该收了他。是以拂暮便成了国师唯一的弟子。
司朝在上面装神弄鬼,看这人对自己尊敬至极,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学一学拂暮当年的手段了,咳咳。
是夜,拂暮红着眼在司朝身上起伏,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国师其实是想寻个弟子,行周公之礼?」司朝被他顶弄得极其舒服,眯着眼睛哼哼,「嗯,嗯,对。」
拂暮冷笑,身下动作更狠,说话间却带着哄骗,「暮若是伺候好国师,国师有什么奖励吗?」
司朝被这枕边风吹得不知所谓,搂着拂暮的脖子娇声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听你的。」
拂暮闻言低低地笑。此夜不眠。
清晨,司朝还在睡,拂暮撑着头看她,这人,他明明未曾见过,却看见她就喜欢得要命,又怨恨得要命,不晓得怎么了。
他又不是傻子,给他下药,他还能不知道?想着便吻了吻她的侧脸,笑得有些餍足。
司朝感觉到身边的人醒来,一把搂着他的脖子,有些懒懒的,「乖,再睡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这人说得迷迷糊糊,却把拂暮听得心里软软的。
司朝帮拂暮筹谋,给老皇帝喂药,蛊惑君心,杀戮皇子,架空奉朝,成了祸国妖师。不过拂暮却是要大业在成。
这日拂暮伏在司朝身上,看着这人动情不已的脸,心里特别满足,「为什么对暮那么好?」
司朝闻言特别认真地看着他,「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拂暮原想笑,看她这么认真的样子,声音就哑了,直接吻住那人的唇,「信。」
后来靖朝复国,拂暮耳尖红红地看着司朝,「国师能不能做暮的皇后?」
司朝笑着喝了口水,特别爽快地答应了,还亲了他一口,「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拂暮想也不想搂着她说:「都答应你。」
司朝笑着咬了他一口,「你还没听呢就答应?等你百年之后,要和我一起走。」
拂暮当然愿意,把人压上床榻就说好。
这人间时光倒是惬意至极,还有了个小太子,拂烬。
可惜拂暮还没等拂烬过了六岁生辰,就病逝了。
司朝随手安排了靖朝事务,也就带拂暮回了上清天,还把拂烬带了回去。
拂私看到小侄子笑道:「战神真不愧是战神,干什么都惹人钦佩。」司朝难得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把拂暮神魂引出,交给拂私。
司朝在外头候了三天三夜,还顺带把拂烬哄回凤宫拂暮的寝殿睡觉。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那人终于出来了,看到司朝,眉目冷淡,「战神来此干什么?」
司朝笑着看他,「当然是等你回魔界娶我呀。」
拂暮愣了愣,没有说话。心头倒是一阵荡漾,又一阵刺痛。
司朝知道他记不得人界的事,也不想拿人界的事逼他原谅自己,无论怎么辩解,她终归欠了拂暮很多情谊。
却在二人都尴尬之际,拂烬跑过来,一把搂住司朝的腿,「娘亲,我睡不着。」司朝抱起拂烬就哄。
却突然看到拂暮惨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眸,还没来得及解释,拂暮就一个闪身拎开拂烬丢在一边,把司朝压在椅子内,捏着她下巴,又恨又妒地问道:「你和他孩子都有了?你怎么敢?」
司朝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角,「孩子是你的!真的,在人界,我们已经成婚了。」
果然,话音刚落,被扔在一边的拂烬就奶声奶气道:「父亲,你为什么和我抢娘亲,还欺负她。」
拂暮有些呆愣。
司朝都忘了有孩子这一茬了,毕竟孩子待在身边才放心,可必然会被拂暮看到,便伸手用灵力唤醒了拂暮人间的记忆。
良久,拂暮低头吻她,哑声道:「姐姐,暮好难过,又好庆幸。」司朝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深深地回应他。
至于拂烬,人小鬼大,用手遮着眼睛从指缝里看,被拂暮一道灵力送了出去,屁股着地,不重也不轻。想喊又不敢,可怜的孩子。
【番外一】
司朝找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拂暮已经和当初她在玄天宗看到的一般大了。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世不出其二的翩翩少年郎。
司朝捏了个诀,还特点搞了点飘飘仙气,出现在奉朝老皇帝的寝宫,把这老皇帝吓得说不出话来,「本尊是九重天上的司业仙君,奉朝功德无量,本尊奉天君之命下界助奉朝绵延万世,助陛下得道高升。」
老皇帝听了两眼发亮,连连道谢,直接下了一道圣旨将司朝封为国师,在宫内特设国师府。
却说司朝当国师还是相当敬业,帮老皇帝祈雨、算灾,深受老皇帝信任,当然也深受百姓信任。
司朝这日表明要招收一名弟子,为了能在自己完成任务回到九重天后,有后人一直守护奉朝,老皇帝听了大喜,世家大族也是大喜,来的那些世家公子哥,比皇帝、皇子选秀来的世家小姐还多。
司朝一袭白衣坐在上面,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看的人脸红心跳,却又不敢亵渎。唯独拂暮直勾勾地看着这人,觉得熟悉异常,心里又爱又痛,甚至忍不住脸色发白。想走,又不想她收了别人。
司朝假模假样地让来参选的公子哥先比一波文韬武略,剔除一大帮人,又让他们画了一个诡异至极,其实没什么用,就是图神秘的符咒,又筛了一群,最后剩下几个,司朝表示要听从天意,一道灵力挥入空中,果不其然就落在了拂暮身上。
拂暮眸色深深地看了一眼上面那人,就成了她的……徒弟。
却说司朝收了拂暮,自然是什么也没教。
司朝刚刚沐浴完,着一身半露不露的轻纱,把拂暮喊来,「拂暮来帮为师捏捏肩。」声音有些娇,其实本就是蓄意勾引。
拂暮看着床上千娇百媚的那人,笑了笑,意味不明。坐上床榻,伸出修长如玉的手,就力道恰好地给这人揉捏起来,惹得司朝舒服地低吟。
拂暮看着面色如常,唯独眸色一片深沉。良久,司朝起了身子说好了,轻纱半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片雪白。
司朝直勾勾地看着拂暮,眼神像带了钩子,谁知这人却低头恭敬道:「那师父好生休息,暮先行告退。」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留给司朝一个修长的背影。
气得司朝面色有些黑,她暗示得不够明显吗?
拂暮这边回了自己的寝殿,面色不明地躺在床榻上,修长如玉的手正在做些无法明说的事情,眼尾通红,低喘声更是勾人。饶是他再怎么肖想,也信奉事出反常必有妖,好端端的,那么灵的国师,勾引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作甚?
谁晓得,司朝不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她只知道火候不够,得变本加厉。
这人沐浴,竟然把拂暮叫了去,其实也只是和当初拂暮学的罢了,算不得什么。
司朝眼眸染了水,浸在满是花瓣的池子里,「徒儿帮师父沐浴可好?」
拂暮忍着下腹的火气,哑声道:「师父,这不太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司朝挑眉,「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乱想什么,快些过来?」
拂暮勾唇一笑,意味不明,沉声应是。那修长如玉的手,便拿着皂豆在司朝白玉似的身体上游移,引得司朝战栗连连。司朝有些意乱情迷地勾过拂暮的脖子,谁晓得拂暮竟然笑意盈盈地问了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司朝的欲望犹如被一盆冷水浇灭,又羞又恼,脸色有些狠厉地冲他道:「出去。」拂暮面色不改,笑着应是,便转身出了门。
留下司朝一个人泡在池子里,有些发蒙,谁规定再来一次,这人就该喜欢自己的?心下一时有些酸。却不晓得拂暮夜夜叫的就是她的名字。
司朝这几日对拂暮很是冷淡,一是在想勾引不成该如何是好,二是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再者,用爱感化拂暮,肯定是痴人说梦机会渺茫。
可拂暮却因此连日的不开心,面色有些阴沉。这人在他这没得下手,要去哪处寻欢作乐?
一时间国师府气氛有些诡异。
这司朝寻不得章法,却被奉朝太子凤阑请走,太子风流,司朝也正想问问太子如何将美人拿下,就去了东宫。
凤阑请她好像也没什么事,就是在东宫喝喝酒,亲近亲近感情,司朝就借机问了一句,「太子有喜欢的美人,又得不到,该如何是好?」凤阑勾人的凤眼在司朝身上流连了一下,笑道,「若是孤有能力留住她,自然是霸王硬上弓。」
司朝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冷声让他不要生不该有的心思,便拂袖而去,不过她心里倒是十分采纳这个建议。
却是拂暮知道司朝去了东宫喝酒,还这样久,心里已经气恨不已,坐在寝殿里冷笑,吩咐一旁的暗卫,「若是天色将晚,国师还未回来,就把她打晕了给我送过来,顺便废了凤阑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暗卫听了应是,却背后渗出一身冷汗。世子爷什么时候这么明明白白地生气过,他从来没看过世子爷动怒,顶多笑一笑说一句「杀了吧」。只是对象是国师,委实有点不好搞。但他哪敢说不行啊。
却在天色将晚、红霞漫天的时候,司朝推开了拂暮的门,手上拖了一盘茶。司朝笑得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徒儿,这是为师新弄出来的茶,能延年益寿,你快尝尝。」
拂暮看着被司朝放下的茶水,眸光意味不明,低低地说了一声「是吗」。就在司朝以为他看出来,尴尬不已的时候,拂暮却伸出如玉的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看得司朝笑意更深。
果不其然,没一会这人就面色通红,司朝佯装关心地搂着他,焦急地问道:「徒儿怎么了?」
拂暮的唇开始在司朝脖颈处游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司朝身上,惹得她一阵痒,一阵软,这人声音又哑又沉,勾人得要命,「暮不知道,暮很难受。」说着那手已经将司朝的衣衫解开,伸进去点火,薄唇也吻上了司朝。
拂暮将人压在床榻上,眼尾微红,动作凶狠。
司朝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开始哭着求饶,拂暮却在听到她的哭声后,心里泛起些许诡异的满足,半骗半哄地压着身下的美人儿又来了一遭,终于在这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问出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国师其实是想寻个弟子,行周公之礼?」
谁晓得这人连连应是,听得他冷笑出声,心里又酸又痛,面上一片冷意,那么她的弟子是谁都可以,是吗?
拂暮想着身下动作更狠,半带哄骗地问道:「暮若是伺候好国师,国师有什么奖励吗?」
果然听到这人娇声说要什么都给,呵,骗人的东西。
拂暮低低地笑,轻声说了一句,「暮不要别的,就要国师」。不过这人早已神志不清,什么都没听见。
却说这事有一就有二,拂暮食髓知味,总是很自觉地伺候司朝沐浴,然后伺候到床榻之间,渐渐地,就不再去自己的寝殿了。拂暮觉得自己少有的这般快活,是以眉眼都极尽温柔。
一日事后,司朝懒洋洋地赖在拂暮怀里,「徒儿,叫我一声姐姐听听?」拂暮半带困惑地看她,却还是叫了一声姐姐,十分勾人。司朝眼睛里闪过一些什么,被拂暮飞快地捕捉到,她在怀念谁?
拂暮心里有些刺痛和恐慌,便半带勾引地问道:「除了暮,还有人叫国师姐姐吗?」司朝亲了他一口,笑道:「想什么呢,只有你。」拂暮心里的不平瞬间被慰藉下来。这人却搂着他的腰,有些温热,「我知道你要复国,我帮你好不好?」
拂暮一僵,心里有点发酸,就是那种开心的发酸,他摸了摸司朝的头,「不用,师父就当好自己的国师就行。」司朝却勾着他吻,「不行,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
拂暮将这人压下说「好」,万千情绪,都在眼中。
只是他不爱叫她姐姐,他不想看到她那个怀念的眼神,即使似乎真的没有旁人。
【番外二】
司朝陪拂暮回了魔界,才发现魔界还是当初她离开时的那一片大红,一时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拂暮看到司朝略白的脸色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修长的手轻轻一挥,满殿红绸便尽数消失,司朝有些惊疑地看着拂暮,「你这是做什么?」
拂暮挑了挑眉看着司朝,「姐姐这么激动做什么,还怕暮不娶你吗?」
司朝冷哼一声搡了他一下,孩子都有了,还挺会说梦话的。
拂暮见美人生气,轻轻搂着她的腰小声哄道:「这些红绸都放了多少年了?太久了,暮娶姐姐,自然一切都要换新。」
司朝心里软了软,没说话,终归是不知道说什么。
司朝拂暮大婚,六界有些名号的人都来观礼了,毕竟这可算是天界魔界的联姻。
卫省陪着提殷站在暗处隐着身子,看着身侧这人第一次未着白衣,却偏偏脸色比从前的衣袍还白,「帝君何故来此。」
提殷袖中的手紧了紧,声音很低,差点散在风中,却还是被卫省听了去,「总归要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总归要为她送一份礼。」
卫省听了没再说话,却心里酸得要命,他们帝君又比召命魔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差在哪了,明明好上千倍,战神属实历劫把眼睛历瞎了。远远看着台上行礼的二人,拂暮的腰身弯得极低,低进尘埃里,卫省的眸子闪了闪,没了那些乱起八糟的想法。
没什么人敢强行给拂暮灌酒,这人意思意思喝了一些,就入了寝殿,只见司朝难得不是懒洋洋的模样,端端正正地坐着,「姐姐久等了。」说着拂暮就走近,勾开司朝头上垂下的金色冕旒。
司朝抬着眼睛看着他笑,「是弟弟久等了。」
拂暮俯身吻她轻哼,「的确。」
司朝和拂暮虽然刚刚新婚,但由于当初司朝放出的大妖之一织梦正在鬼界肆虐,吞食恶鬼生前梦魇,导致忘川回流,鬼界一片惨淡,是以二人次日便来到了鬼界。
鬼节此刻的确一片废墟火海,司朝和拂暮对视一眼落在了地上,司朝正巧一脚踩碎一颗骷髅头,拂暮一把扶住,「姐姐小心。」
司朝踢开碎裂的骨头,皱了皱眉,「若是凡常妖怪,直接打杀就好,但是织梦,没有真身,小心被它拖入幻境。」
拂暮笑了笑,「晚了,姐姐。」
司朝意识到这满地骷髅都是织梦的阵,刚想召出杀伐,眼前场景就极速变幻,但是司朝没想到,自己的识海里竟然什么也没有,只是掉落一片黑暗而已,那么她只能等,或者闯入拂暮的幻境,救他出来。
是以司朝就地打坐,开始捏决打算强行进入拂暮幻境,为他击碎梦魇。
却说拂暮掉落的幻境,竟然是远古洪荒时期。
拂暮刚刚经历一场厮杀,负了些伤,喘着气进了一处石洞休息,就见司朝拎着一条紫金色的小龙进来。这人看见他,顺手扔了一瓶伤药给他,拂暮不知怎么心尖颤了颤,低着声道:「谢谢姐姐。」
司朝挑眉看着脸色极白的拂暮,一下子看出了他的真身,挑眉笑道:「哪来的小鸡,怎么还乱认亲戚?」
拂暮怎么也是洪荒时期远近闻名的大杀神,还是第一次被人调侃,特别是被自己看见第一眼就心悸的女子调侃,难得的红了耳朵,没有说话。
其实彼时拂暮刚刚出世没多久,还是十分年轻稚嫩,性子也没经过年岁历练变得古怪。
司朝见拂暮没了反应,就慢悠悠地给自己拎回来的小龙塞果子吃,枕着小龙睡了一夜, 次日醒来,看了一眼还在睡的拂暮,扔了几颗果子在他脚边,就拎着小龙走了。
拂暮醒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山洞时,心里莫名酸酸的,明明不认识她,略有些失神地捡起脚边的果子,收进了衣服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熬过了洪荒时期,没有再见到过那位姐姐,拂暮也没去上清天,反倒是跑去魔界当头头了,最后自然是一统六界失败,转入轮回,来了人界,被那位不知多少年没见过的姐姐所救,自然而然跟去了玄天宗。
不是,不是那个姐姐,又是那个姐姐。他是赤金不死鸟,不会看错,可直觉偏偏告诉他,不是,到底该相信直觉,还是要相信本能?
在姐姐表现出对那条龙极大的好感之后,在他自己克制不住嫉妒,将人哄进床榻之后,他可以确定,她不是姐姐。
好的,既然不是,那就应该去死,让姐姐回来,不是吗?
只是拂暮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被姐姐当日拎着的那条小龙所杀,体内邪气乱窜,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利剑朝他刺来,拂暮避无可避。
突然一人,破空而来,天际被撕出一个口子,那人带着满身金光,提着一把重剑,挡在他身前,他看不清那个为他而战的人是谁,但他知道,那个人是姐姐啊。
真好呢,姐姐回来了。
拂暮看着金色人影与那条龙厮杀,明明应该是一面倒的趋势,偏偏姐姐的灵力似乎被抑制住,而她的左手,也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是坏了?
拂暮费力上前搂住姐姐的腰肢,传了灵力给她,这人雷霆一击打出,那条龙倒地,天空碎裂,拂暮、司朝从幻境中掉出。
织梦在幻境中已经被司朝、拂暮二人所杀,忘川水还是顺流,司朝微微抬手,满地骷髅又被送入忘川。
拂暮搂着司朝,低垂着漂亮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姐姐的手怎么了?」
司朝的左手微微动了动,「没什么事,就是不大能用力而已,不用担心。」
拂暮牵起她纤细修长的左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是为了暮吗?」明明是个疑问句,却偏偏说得如此肯定,但纵然如此,司朝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哽咽和心疼。
司朝靠近他,看着他有些红又有些湿润的眼睛笑,「是为了我们。」
拂暮俯身吻住面前美人的红唇,「好,是为了我们。」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