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在 2468 年的顶级女明星。
被一个来自 2022 年的帅气劫匪头子绑架了。
而他居然不劫色,而是把我带回 2022 年参加选秀?!
1.
草啊,我被绑架了。
还是在一辆汗臭味满满的吉普车上,手脚都被绳子给绑得紧紧的,嘴里还被塞了一只袜子。
我打量了一圈,肉眼所见的车窗都是被人划花了,座椅上泛着一股馊味,在我身后抵着的,似乎是个工具箱,四四方方的,硌得我尾巴骨疼。
「不要慌不要慌,你可是公众人物,你失踪了一定超多人会找你的。」
我拼命暗示自己,同时努力回想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受邀参加了赛博音乐节的庆功宴,这是一场鲜少邀请真人到场的聚会,我见到了好多明星的真容,然后我酒喝多了,要去上厕所,还不小心撞到了人……再然后,我就在这了。
卧槽,不会是私生吧?
可是这年代哪还有这玩意儿啊,大家都嗑虚拟偶像,谁会嗑真人啊,脑子有泡吗?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得拼尽力气去踢车厢,发出声音试图让人注意到自己。
这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别踹了。」
男的。
绑我这丫是个男的!
我锲而不舍地搞出动静,兴许是真的被我弄得烦了,那人终于又说话了:「袜子没塞紧,你可以吐出来。」
好家伙,有你的。
我呸。
啊,终于顺畅了。
「你到底谁啊,你绑我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女明星,你抓了我肯定有人报警了你信不信!」
「嗤——」那人发出轻笑,「阮芙,搞清楚,你可不是女明星,你这张脸,才是大明星。」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有点害怕。
真的……好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就连出席活动,也是叫的那个虚拟女明星的名字,仿佛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其实从进入两千四百年这个时代,人的用处就基本大大缩短,全球逐渐用机器人、人工智能等来代替人类和人工。
包括娱乐圈这碗饭,不需要真人,只要虚拟人物。
唱跳 rap、说学逗唱、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虚拟偶像什么都会。
五年前业内有家经纪公司看中了我的脸,买了我这张脸的终身版权,做了虚拟艺人,艺名叫阮绵绵。
阮绵绵刚出道就参演了一部蒸汽时代背景下的乱世爱情正剧,一战成名,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当然,那些荣誉都是阮绵绵的,不是我的。
我虽然是正经艺校毕业,但毕业即失业。好在我这张脸,让我能真正靠脸吃饭,靠着版权费苟活于世。
饿不死。
我像条蚯蚓似的扭曲着将脸贴在车椅上挣扎着爬起来,看向开车的人。酒差不多全醒了,我和男人在后视镜对视了一眼,我记起来了,好啊!就是昨晚撞我的那个服务生!我继续自言自语,一股脑全倒出来:「你想要钱?大哥你来晚了,我刚把钱都存在海港城的全息银行了,身上就一张活期银行卡,里面还有三百二十块六毛二。要不都给你?」
男人还是不搭理我,继续开着车。
这时我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我看向外面,这他妈是什么破地方啊?
黄沙漫天,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条沙暴路像是能连接过去和未来一样。
这辆破烂吉普开得还贼快,感觉下一秒轮子就要飞走了。
一阵剧烈的颠簸过后,我成功又被颠回地上,车辆也慢慢平稳下来。
我晕晕乎乎的,过了会,有人打开了后备厢,给我解开了绳索,又把我扶了起来让我靠在车座上,又扔给我一个袋子。
袋子里面是一套琳琅满目的演出服,上面的亮片设计做的一般,还有线头。
emmmm 估计缝的人比较赶时间。
我又看了看外面,是个地下停车场,凉飕飕的,特别适合杀人抛尸的那种。
男人说:「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上台表演了,你衣服换好准备一下,这次 2022 梦想练习生,我一定会把你捧红。」
我:???
2.
我,一个在 2468 年的顶级女明星。
被一个来自 2022 年的帅气劫匪头子绑架了。
而他居然不劫色,而是把我带回 2022 年参加选秀?!
我不理解。
「我凭什么参加。」
我话音刚落,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
我定睛一看,心脏猛然抽痛,那是我的食物票!
在 2468 年,因为人类人口爆炸,地球资源不足,所以人们吃东西买东西,都是要食物票和购物票的,每样东西还限量。
我之所以同意卖脸也是因为除了给版权费,每个月还会发我票根,让我不用再为吃穿担忧,作为人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有免费的票可以发。
要知道别人都是要打工才能获得这些,而我卖脸就行。
男人竟然当着我的面直接撕了一张鸡肉票。
你丫的……
他深知我最在乎什么!
「不参加,继续撕。撕到你同意为止。海选过了,票就还给你。」
我忍不住爆粗口:「你有病啊!」
他没理我,又从兜里掏出第二张。
「等一下!」
俗话说得好,小女子能屈能伸。
「我参加。」
然后我穿好衣服跟他走去电梯间,路上碰到了几个跟我一样的「秀女」。
显然,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这个绑匪,还都跟他打招呼:「丁傲,来了啊。」
我跟在他后面观察。
丁傲很高,身材也魁梧,衬衫下那隐隐的腱子肉,我悄悄咽了口水。
心想逃跑计划急不来,得智斗,万一这人一拳抡过来,我可能就要死在这狗日的 2022 了。
这一场是海选。
我被带到指定座位坐下,丁傲就站在出口处盯着我,眼神犀利,盯着我直发毛。
上场前丁傲倒是给了我点提示,说准备的乐器是电子琴。
他应该是做过一些准备工作,知道我会这个。
「下面有请第十二号学员,阮芙。」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地走上台阶,走到舞台最中央。奇怪的一丝错觉在几秒间蹿过我的脑海。
曾几何时,有多少个夜晚,我也有做过梦,没有阮绵绵、没有虚拟艺人,只有阮芙,我才是那个大明星,受众星捧月。
但也就两秒,第三秒,那具被丁傲撕碎的鸡肉票尸体成功占据了我的脑海。
作为一个被绑票的,眼下好像是我自己的生存更重要一些。
我唱了一首我会歌词的摇滚老歌,两三分钟的时间,没有破音,起伏有高有低,顺利唱完全曲,末了,还像模像样地朝台下评委鞠了个躬。
全场响起掌声。
emmm 好像效果不错?
在学校的时候,我的唱功可以说是排在班里前列,没人说我差的,这点小比赛,自然不在话下。
我眼神去找丁傲,看到他了,他仍环胸站在同个位置,宛如尊雕像,没有笑容,眉头却比方才舒展开了一些。
我有些挑衅地甩他一个眼神,也许是我看错了,他似乎是快速勾了下唇。
评委发给我海选晋级卡的时候还跟丁傲夸了我,眼底是我能看到的赞许,那人说:「丁傲,还真如你所说,是个不错的苗子,坚持下去啊。」
下场后。
我问他:「什么时候能把票还给我,我已经过海选了。」
「等到你进决赛了。」
这家伙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我就不干了,我一把拉住他:「对于你来说没什么,那可是我救命的东西!」
但很快我又被他反拎住手腕,差点双脚离地。
我瞪着眼睛,但是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毕竟是真的体力悬殊。
「你们俩干嘛呢?」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入眼的是个染着银色短发的漂亮男生。
我脑子里闪过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漂亮男生走过来,跟我对视了一眼,眼底瞬间蹦出一丝惊喜,然后热情地拥抱住了我:「小芙?!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太好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What?
这又是哪出,在我快被他掐死的边缘,丁傲终于把我们俩扯开来:「梁星,你认错人了。」
梁星这个名字,我倒是想起来了。
2468 的我,在家里无聊的时候会看娱乐圈的发展史纪录片,看过好多几百年前娱乐圈前辈的纪实。
纪录片里有一期讲的就是眼前这位梁星,男团舞担出身,因有舞蹈功底去参加大导演的电影,后来正式走上了电影之路,不到四十岁就拿到了当时国内三金的影帝。
我有些看痴了,果然影帝就是不一样,年轻时候的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然而我们这位梁影帝还在喋喋不休:「怎么可能认错,就是小芙啊,我……」
「你认错了。」
丁傲的声音一下子拔高。
梁星噤语,他看看我,又看看丁傲,终于脸上露出怀疑:「你真不是阮芙啊?」
我摇头,好像又不对,我随即点头:「我是阮芙。」
丁傲补充:「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阮芙。」
看到梁星仍旧狐疑的目光和丁傲面无表情的脸,我算是看!明!白!了!
好家伙,敢情给我玩替身戏码啊,丁傲这是从四百年后逮了一个同名同姓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吧!
忘不了白月光,所以从未来抓个假白月光回来,弥补遗憾。
丁傲你行。
3.
丁傲是个称职的绑匪,他在我完成海选后,又再次绑了我,嘴巴里塞了之前同一双袜子,饿了我一晚上后,才舍得松绑丢给我一根能量棒。
他把我丢沙发上,看这架势,我觉得我得一整晚被绑着。
那我手脚还要不要了。
硬的不行,咱就来软的。
「哎丁傲,那个你找我来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你们这的阮芙啊?」
他背对着我,像尊大佛,一动未动。
我锲而不舍:「你说你好好和我说么,我没准就跟你过来了,干嘛还要玩绑架这一套呢,你累我也累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可以合作,你不绑我,我好好参加比赛。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呢?」
我在沙发上尽展妩媚,努力展示我优雅的曲线。美人计总得有用了吧!
丁傲终于舍得转身:「你属蛆的?」
我:……
他换了一套家居服,赤脚走过来,把斜躺在沙发上的我扶正了,半跪在我面前,然后吐出一句:「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相信我……对啊,凭什么相信我。
在我还没想出个能应付的理由时,只觉得脑袋突然一痛,失去意识。
我再次睁眼时,我竟然回到了自个儿家中。
我 2468 的家中。
我不敢置信地跳下床,奔向窗口,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管世界,飞船和飞车驰骋在半空中的轨道,再远一点,是阮绵绵的巨幅全息海报。
一模一样的脸,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在我看来,阮绵绵就是真实存在的,普通人和大明星,是隔绝了很长的一条银河,她那边的观众席人潮汹涌,而我蜗居的小公寓,安静如鸡。
我趴在窗台上,有些感慨:「真好啊。我回来了。」
「好什么?」
我后背瞬间一凉。
尼玛,丁傲这人阴魂不散的?
我慢慢转头,就见丁傲站在后面,拿着一块板砖狠狠向我砸了过来。
我一个躲避不及,往后侧翻了下去。
我住的可是五十三楼!掉下去不得挫骨扬灰了?!
「哎哟——」
这么快到底了?
我一睁眼,发现自己从沙发上翻下来了,丁傲就坐在我边上的沙发凳上,拿着一本书随意地翻着。
原来还是在他家。
原来回去了是个梦。
「咦?」他竟然给我松绑了。
我活动了下手腕,酸爽到不行。
「哎你干嘛?」
我内心刚涌出半点丁傲似乎也能讲道理的想法,突然脚下一紧,我低头看去。
嗯,很好,从麻绳变成电子镣铐了。
还是 2468 年的产物,看上去就是条红绳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是镣铐。
我气急败坏:「能不能玩点新鲜的,就知道拿我们那的东西!」
丁傲哼哼两声假笑:「不得不说,确实好使。」
接下来的时间,他带我去了一个录音室,说是要去录个小样。
我就奇怪了,只过了海选就这么自信地录上小样了?
但到了以后我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录音室的人都认识我,个个嘘寒问暖。
可我蒙了呀,我压根不认识。
话语间我听出来一些古怪,感觉每个人都对我带着心疼。
他们这里的阮芙,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我看了眼身旁的丁傲,他倒是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站在一边,来的路上他也没和我提前说过什么,所以我只能见招拆招,潦草应付过去。
小样曲谱还没发过来,在等间隙,我有点尿急,丁傲是真的一步都不让我离开视线,居然跟着我走到女厕所门口,我停下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哥,要不要一起跟着进去参观一下。」
丁傲没理会我的调侃,只说:「我在门口等你。」末了又补充一句,「不用想着逃,就我这里一个出口。」
解决完后我出来洗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蹲麻了,走了两步我感觉头有点轻飘飘的,我撑着手在洗手台眯了一会,眩晕才稍微好点。
洗把脸或许会好一点,抹了一把下意识去看镜子。
第一眼没觉得什么,正想低头继续洗,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我后脑隐隐发麻,又抬头去看。
镜面里的人,不是我。
我动了,她没动。
她泪眼婆娑,我没有。
4.
我是被镜子里的那个「阮芙」突然伸出手来强行拉进去的。
眼一黑,我彻底没有了意识。
再睁开眼,我又回到了自己家里,而床边,是方才那位诡异的「阮芙」。
我内心一顿暗骂,收起脚就往床头缩,我快速看了眼右脚脚踝,电子镣铐还在,我要是失踪了,丁傲肯定知道。
不知为何,我的害怕莫名少了一点。
看这架势,厕所那面镜子是个快速穿越口,这东西在 2468 不稀奇,到处都有,几百块钱就能买个一次性通道,但眼前这人,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是 2022 年的阮芙。
她怎么会搞到这个东西?
一个大胆的想法蹦出来,难道说,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阮芙在走动?
那岂不是乱套了?
这么想,我冷汗就下来了。
这时阮芙说话了:「你待在 2468 年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破坏我的生活?」
这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
「什么叫我要回来?大姐你能不能搞搞清楚,是我想回来吗?你怎么不问问丁傲他为什么要抓我回你们 2022?」
阮芙听到名字,闪过几秒的茫然:「丁傲?」
好嘛,敢情这两位大神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可怜的是我这个无辜的 2468 公民,被人抓过来抓过去。
不过我都回来了,如果能不回去,那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我借机说:「不回去可以啊,那你把我这个电子镣铐解开,我就不用回去了。不然我到哪丁傲都能找到我。对了这玩意儿有密码,密码没输对,我的脚会被烧。」
阮芙低头思索了会,不说话,但是伸手了。
我眼疾手快把脚伸过去。
电子镣铐有个小开关,按一下,全息屏幕瞬间就弹了出来。
有个输密码的地方,阮芙迟疑了。
我生怕她后悔:「密码只有一次机会,你仔细想想,解开了我就不回去了。」
我看着她输进去一串数字,下一秒,脚一松,红绳版电子镣铐自动掉下来了。
「谢谢啊。」眼见得逞,我赶紧把脚缩了回来。
可阮芙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内心又有点打鼓:「还、还有事吗?」
「你知道丁傲为什么找上你吗?」
我回答:「让我参加选秀,说是要把我捧红。」
谁知阮芙轻笑了一声,语气似是有点无奈:「他啊……」
「阮小姐,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他要找上我?」
她很快泪如雨下:「我活着吗?我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就把我整尴尬了,我抽了两张纸给她,但她没接。
我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眼前恍惚一亮,我们俩都看向亮处。
凭空地,眼前出现了一条裂痕。
一双大手探出,抓在两侧,将这时空裂缝掰了开来,随即露出丁傲的脸。
最后一下,他用了很大的力,裂缝直接有了一人高,他走了进来。
意外地,我竟然没有看到他生气。
不过,他的目光并不在我这里,眼里的那份紧张都是给我身边这位梨花带雨的阮芙的。
「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地开口:「她没……」
又噤声,算了,人家又不是在和我说话。
阮芙摇头。
丁傲又说:「回去吧,出来太久,你会很累。有什么事,她担着就行。」
啥?谁担着?
我不敢置信地指了指我自己,为了阮芙牺牲另一个阮芙?!
亏这狗男人想得出来!
阮芙还在哭:「她也会累……」
哎,这位阮小姐还是有点良心的……虽然有白莲花的嫌疑。
「不用管她,你把你身子骨照顾好才是最要紧的。」
我:……
丁傲你行。
说着丁傲又拿起掉落在脚边的电子镣铐,扔给我:「是你自己带,还是换我来?」
5
是的,我又回 2022 了。
淦。
但我也搞明白一件事,2022 年的阮芙身体出了问题,没办法参加选秀,所以丁傲从 2468 绑了我,让我代替她参加选秀。
她就是 2022 年的阮绵绵。
成名后的成就是她的,累死的还是我。
我真是在哪儿都摆脱不了替身文学了。
如果我现在某本书里,作者你听着,我要跟你说一句话,你就是个王八蛋!
丁傲也跟我讲明白了,走到最后,他会亲自送我回家。
而且事成以后,我会得到更多的食物票加能量棒。
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场外快。
不过我也想过,要是那个晚上我真出事了呢?
丁傲会不会来救。
哦不对,我真出事了,他可以去另外的空间找到第三个阮芙。
算了,我心态放平,做我的事,拿我的生存包,继续活下去。
因为有了镣铐,丁傲不再限制我的自由,我有差不多一个礼拜没见到他。
我也乐得清静,待在丁傲的住所吃了睡睡了吃,有阿姨会来烧饭,有一说一,这新鲜的吃食就是比罐头香啊。
丁傲是第八天出现的,彼时我正在啃他冰箱里一盒新鲜的鸭脖。
我抬眼瞥了他一眼,继续吮手里的汁水,吃完一个我才慢悠悠地说:「怎么,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了啊。」
说完,我才觉得这话听着别扭。
像个怨妇。
他不接我的话,扔给我一部手机:「小样在里面,今天学会,明天正式录拍参加比赛。」
「哦,知道了。」我擦擦手,拿起来。
似是奇怪我为什么转变这么快,丁傲却迟疑了。
「你还好吧?」
「我有什么不好的?该吃吃该喝喝,挺好。」
丁傲点点头,转而说了比赛的事。
接下去是个人表演赛,也可以组队,但是他给我的剧本是个人参赛,那个小样,专门量身打造,是要拿去赛场上惊艳众人的。
我拿起手机打开音乐听了一段,不是口水歌,旋律铿锵有力,歌词喻有深意。
是首好歌。
在丁傲这的几天,我查了阮白莲的身份。
阮芙,不红,三线开外,但有一定范围的知名度,演了几部小成本的网剧。这次参加选秀也是选手里的「大龄」了,就是奔着翻红去的。
比赛这天,我在化妆室和一堆小女生一起化着妆,化妆师是阮白莲御用的,是个说话有点娘娘的小 gay,叫阿南,挺自来熟,给我涂粉的时候不禁小声感叹:「我听傲哥说你来代替阮姐,本来我还在想有多像,今儿个一看,哎哟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是不是她双胞胎姐妹啊。」
我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我是她未来祖宗。
谁知阿南也不恼,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我觉得也不是,阮姐温柔多了。」
我内心腹诽,那不是她白莲戏演得好吗。
不过为了知根知底,我还是想多探点他俩的底,我半真半假地问他:「阮芙到底怎么了啊,丁傲找到我的时候还挺急的,让我说什么都要帮他这次忙,我想着都是朋友,也没问太细就来了。又不好当面问他们俩,前两天见过阮芙一次,情况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阿南是个没心眼的,听到我这么说,自然是认为我和他们是一家子了。
他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在给我打理头发之际悄悄趴过来在我耳边说:「我也不是很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挺久了,应该是大半年前参加一次晚会,结束后阮姐被叫去跟主办方一起吃饭了,我自然是进不去的,之后人好像就不对了,身子骨也一直不太好。」
跟主办方吃饭?
怕不是被潜规则了吧?
阿南没把话说明,我也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唉,潜规则这玩意儿,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还是存在的。
我又想到什么:「哎她也不是什么很红的明星啊,怎么就找上她了。」
阿南叹气:「就是认准她不红啊,这群人抓住阮姐心理了吧,知道她不会扑腾出什么幺蛾子,要是那些很红的女明星,谁他妈会看一眼这种五大三粗、满身流油的暴发户啊。作为旁观者啊,我觉得傲哥是真男人,退伍转业,甘愿做阮姐背后的男人,阮姐遇到事了也不离不弃……唉不说了,他来了。」
阿南及时闭嘴,我抬头,见丁傲朝我走来,阿南知趣地离开,我边上就站着他。
「之前绑了你,也是急火攻心。」
呵,现在来说好话了,不就是怕我撂挑子不干了嘛。
他接着说:「能走多远是多远,不强求。」
我瞅了他一眼,不接话。
这话听起来还算有那么一丁点良心。
今天这场比赛,不是小打小闹,我看得出来,能过海选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一轮下来,我的分数并不算太高,梁星作为爱豆界的大佬是这场选秀节目的主要评委,他一整方才嘻嘻哈哈的样子,犀利地给出点评,说我的表现高不成低不就,是四个评委里给我分数最低的,但按照最后排名,我还算是吊车尾惊险进入下一场。
晚上,他按照惯例送我到地下车库就走了,到了深夜,丁傲房间门被敲响,我睡得正香,谁知越敲越重,我起床气很重,这人怎么回事!出门不带钥匙的吗?!
但待我摁下门把手时才后知后觉,先前进门看到丁傲按的是密码……
可为时已晚。
开了门,却被人推开,我还没出气呢,黑袋子被人往头上一套,齐活儿!
我意识到被二次绑架了!
但是被人压走时,我听到边上的人发出疑问:「怎么是个女的?」
「不管了,先抓走再说,总归是这个门里出来的。」
我:「?」
绑匪大哥你有事吗就随便抓。
不过被丢上车后我隐隐发觉事态朝着我不可控的地方发展,之前丁傲虽然绑我,总归是没让我受伤,但这些人完全没有想到我是个女的,直接蛮横地将我塞进了后备厢。
电子镣铐呢,不是有报警功能吗,我拼命用双脚去蹭,但黑暗里,我看不到一点警报红光。
这很变态惊悚片的设定,扔后备厢,杀人、埋尸,一条龙服务。
6.
我是真没想到,我遭遇到了真绑架。
到了目的地,摘了头套还没看清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就被浸猪笼般地扔进了一个圆形水池里,我跟个扑棱蛾子似的滑铲了好一会才勉强踩到了底。
池水不浅,还很冰,我踮着脚勉强露出鼻口,没一会我的牙齿就开始打寒噤。
暗红的灯光整齐排列在天花板顶,照着水池边上那一串串冻猪肉格外诡异。
「哥,实在对不住,是我没管好手下人,这俩蠢货绑错了人,我这就剁了他们……」
另一个厚重的男声打断了这谄媚的话:「哎,不算绑错,绑了这个,丁傲也会来的,这可是他的心头肉。」
我听到了丁傲的名字,也搞明白了,这是丁傲的仇家。
但…….我不是他的心头肉啊喂!
这年头,替身永远没有好下场,我算是见识到了,苦我替她受,痛我替她扛,躲在男主角怀里嘤嘤哭的却是她!
嗐,晦气!
但我还是想替自己争辩两句,可我刚动嘴巴,整个身体就站不稳了,一个踉跄,反倒喝了几口脏水进肚。
站在池边的男人以为我害怕了,还装模作样地来了一句:「别急,你男人马上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听到了丁傲的声音。
「陈九,我们的事,扯上女人做什么?」
陈九呵呵一笑,做了个来回的手势:「怎么不能扯上她,一来二去,不就扯平了嘛。你倒好,捡回一条命,就可以退伍转业,重新开始,那我老婆女儿的命,活该丢在你手上呗。」
丁傲的神情淡漠了些,一时间没接话。
我却听得胆战心惊,咋还扯上人命案了呢。
只听陈九继续说:「她是不是一直以为自己遭遇的只是潜规则……」
丁傲突然怒吼:「你闭嘴!」
我:?
还有内幕啊,仇家复仇,导致阮白莲献祭?
丁傲看了一眼我,但……是我看错了吗,他眼底有绝望、有痛苦,还有爱恋。
「陈九我说得很清楚,你老婆孩子是自己坠崖的,不是我杀的。」
「那你为什么要追她们!」
「她俩替你使调虎离山之计,分散警方和军方的注意力,我是奉命追捕,如果你不贩毒,她们至于到这步田地么。」
陈九压根听不进去,他做了个手势,旁边一个小厮往墙上按了开关。
也就十几秒的时间,我打寒噤的频率越来越高,我去,这池子还有速冻的功能,这是要活活冻死我。
陈九笑得丧心病狂:「你换她,她就能活。」
「你说的。」
要不要这么极端啊,我都听不下去……
「噗通——」
丁傲不由分说跳进水池,朝我游了过来,发现我的手被反捆后迅速入水替我解了开来,然后就是一个托举将我拖上了池边。
一系列操作让我太不解了,我只是个替身,有必要这么拼吗。
泡在水池里的他眼神依旧坚定,他没看陈九,只是看着我。
对我做了一个眼神,我看明白了,是让我跑的意思。
陈九的小厮很快过来拖我,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他们,我两腿打着抖呢,我要去把那开关给关了。
心中有股强大的信念就是,不能让丁傲这样白白死掉。
没人拦我,估计深知我没什么卵用。
我真的快冷死了,拼着还有的一丝气力把开关闸往上一摁,脚瞬间软了。
昏迷前,我听到陈九哈哈大笑:「好一段伉俪情深啊!」
我嘴巴动动,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心中默念:屁,我那是以德报怨。
再睁眼时,对上的是阿南充满幽怨又担心的双眼。
「姐们,你终于醒了!」
我没死啊。
我坐起来,看看手又看看脚,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抓住阿南的手:「丁傲呢?没死吧?」
阿南抽回自己的手:「你在说什么啊,还是他通知的我,你失足落水了,让我来医院照顾你,璐姐,哦就是阮姐的经纪人,她没空,带了好多小艺人呢,所以我来了。」
失足落水?我这是睡迷糊了?
不是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绑架吗?
想着想着丁傲进来了,手里拎着早饭,分给阿南一部分,剩下的都给了我。
他看出我眼里都是问号,倒是知趣地让阿南先回去休息。
「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真是失足落水啊?」
「你觉得呢?」
我自然是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还摊上人命案了?」「人命案」三个字我还特地压低声音凑过去捂着嘴巴说道。
「为什么救我?」
这是个什么蠢问题?
我想也不想就回答:「你救我,我自然也是要救你的!是吧,今后咱们就是过了命……的……交……情。」
丁傲神色淡漠地看了眼我自来熟攀上他肩膀的手。
我尴尬地收回,嘿嘿一笑:「那个陈九……」
「哦,被抓了,我过来的时候报警了,一窝端。」
这才是正常操作,影视剧误我。
「陈九是我边防当兵期间碰到的一个毒贩头子,那会我们部队协助缉毒公安一起协同抓捕,他把自己老婆女儿放出来当诱饵,我在追她们母女俩的时候,没想到她俩非常固执,被围剿的时候,坠崖了,拉着我一起。最后我活下来,她们没有,陈九也跑了,他见过我,就一门心思觉得是我害的他的家人。」
我跟听故事一样瞪大眼睛,这丁傲还有这么一段刺激的过往。
我又想起来什么:「那陈九说的那个潜规……」
丁傲语气一下子就变了,打断我说话:「这与你无关。」
我刚要发怒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态度,很快他又说:「都是我的错。」
我又萎了。
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可怜。
前因后果目前看起来,他和阮白莲都是最无辜的那两个。
「她知道是你的原因吗?」
丁傲摇头。
我内心扶额,老天,这真是对苦命鸳鸯。
良久,丁傲又说:「比赛的事,麻烦你了,她实在参加不了。」
7.
接下来的这场比赛,是类似于打擂台了,半决赛的性质。
我因为排名靠后,只能是别人挑我,我不能挑别人,最后跟我一组的是排名第四的一位女生,这个人我有印象,萝莉脸,魔鬼身,唱跳俱佳,还有梗,挑我也是因为我有一定的知名度,镜头会更多,是个狠人。
我有预感,我应该会止步于这场比赛,比不过人家嘛。
但在上场前,出了意外。
彼时我正在后台一个小角落调试耳麦,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拍我,转头一看,差点没吓出魂来,阮白莲来了。
不是,这位姐姐是要搞哪样啊?
我连忙拉过她到暗处,被人看到岂不是乱套了。
「你来干嘛?」
阮白莲甩开我的手,褪去那日可怜兮兮的那番委屈样,眼神冰冷:「前两天丁傲带你去哪里了?」
她应该指的绑架这事,之前看丁傲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不然也不会转业后时刻待在她身边,换谁谁都愧疚。
我一时想不出理由来,就这么迟疑的工夫,这姐们直接上手,狠狠掐住我脖子!
我怎么都料不到她来这出,没有准备,气都喘不上来。
「你说,你们俩去哪里鬼混了,为什么丢下我,我允许你出来,不是让你夺走他代替我的!」
阮白莲不是生病了吗,怎么力气这么大,我穿着高跟鞋被逼得连连后退,一个崴脚,我倒地,她掐着我脖子仍旧不放。
在我以为我快死了的时候,丁傲和梁星出现,不算很及时地拉开了我俩。
我真是醉了,我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梁星扶着我起来,我委屈极了,指着阮白莲,话却对着丁傲说:「什么个情况啊,上来就是对我一顿打,我他妈当她替身还要被正主揍!我不干了!」
说完我甩开梁星的手臂,扯掉身上的装备,准备离开,却在经过丁傲的时候被他拉住了手。
我红着眼睛看着他。
另一边也是同样红着眼睛的阮白莲。
看你怎么选吧!
虽然我知道,他一定不会选择我,丁傲眼里有难过和无奈我能看到,但我就是生气,阮白莲是惨,难道我就不可怜吗!
确实,他也这么干了。
他很快松开我的手,转而去和阮白莲说:「小芙,别闹了,跟我回去。」
看吧,对待无理取闹的爱人,他都能这么温柔。
阮白莲情绪平稳了点,又泪如雨下:「你们俩到底干嘛去了。」
丁傲动动嘴唇,正想说,我内心翻了个白眼,想着还是帮他一把,但语气自然是差的:「我落水了,他救的我;不救我,怎么替你翻红啊。」
说完我更委屈了,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不上来的滋味。
最后因为阮白莲发神经,导致严重影响到我发挥,这场比赛直接被淘汰也是意料之中。
凌晨,加上通告结束的梁星,我们四个人都去了丁傲家。
阮白莲一通乱火发完,情绪倒是稳了,可怜了我啊,喉咙还是火辣辣地烧着,轻咳好几声都不见得转好。
她睡了,我睡不着。
梁星叫我吃夜宵,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都哑下去了。」
这一个两个的,真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傲拿了一罐拧好盖的冰糖雪梨给我:「润润喉。」
看这架势,我不接,他的手就这么愣在我跟前。
喝了一口冰镇的,果然舒缓了许多。
「她基本不发脾气,这次我因为没接她电话,再加上比较敏感,很抱歉。」
我不想说话,还是咕咚咕咚喝着雪梨汁。
丁傲拿出平板,我看了一眼,停住了。
上面阮绵绵的海报应该是他之前去 2468 绑我时拍下的。
这是她的成名作,签约后的第三个月,她就接到了这部戏,然后一炮而红。
那会我才二十岁,所以阮绵绵顶着我当时的脸,便永远都是二十岁。
丁傲问我:「是不是挺羡慕的?」
这问题一时间回答不上来,憋了好一会,我敷衍道:「还成,习惯了。」
丁傲见我不接话,他自顾自说下去:「可小芙羡慕,阮绵绵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这是她一直想要的,这次选秀,正如你所说,也是她想翻红的一次捷径。」
我不理解:「可她身体垮成这样,你还陪她玩,你这是在害她。」
丁傲说:「换个说法,这也许已经是她强撑下去的唯一之路了。」
我沉默,内心的无名之火浇灭了一半,但还是不舒服,可又好像谁都没错。
「所以我想问你,如果一直站不到最耀眼的位置,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想得很开:「在 2468 年,那里的社会并不需要我,我有一身的光芒都没有用,我为什么还要纠结站不站在舞台上,我可以换个方式生活,一样有滋有味,就像现在,认识了你……们这群祖宗辈的人类,也挺有趣的,这都是阮绵绵体验不到的。」
我确实也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阮绵绵再火也是虚拟的,她不是人类,她甚至感受不到她的成就能让人多么快乐。
我又想起阮白莲有些深凹的眼窝和此时坐我身边的丁傲,莫名地染起一股失落,但更多的是唏嘘:「阮芙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事走不出来,她早在踏入这个圈子后就陷入了她一定会红的怪圈,既然没有出头的机遇,为什么还要执着留在娱乐圈这潭淤泥里,累不累啊,还有,她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下你啊。」
丁傲深吸一口气,但我听他吐气声,很缓很缓,我明白,不仅阮白莲放不下,丁傲同样放不下。
他背负着自己那段昔日恩怨导致阮白莲出事的枷锁,活得也挺累的。
阮白莲只剩一口气吊着,我觉得丁傲也奄奄一息了。
不过丁傲没在自己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问我:「我以为把你绑来替小芙参加比赛,你会挺生气的。」
我煞有介事地点头:「一开始是,后来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小肚鸡肠。」
人啊,总要往前看。
朦胧的灯光里,我看到丁傲低头弯了弯嘴角。
内心那点失落化为了一小股心疼。
夜深了。
梁星看着丁傲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屋里很安静,但他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猛烈,很吵。
几个小时前,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对着空气自说自话,自己掐自己,太恐怖了。
梁星问他:「她这样,多久了。」
「小芙的精神状态在身体痊愈后一直都不算太好,精神分裂是一个月前出现的。」
梁星心里难受得紧。
他和阮芙是艺校里的同学,他的体形在男生堆里不算出挑,一开始过于纤瘦,因此没少被班里的同学排挤。
只有阮芙在组队排练时能想到他,后来他机缘巧合被选入男团火了,阮芙还是不温不火。
一个是歌手一个是演员,八竿子打不着,他想照顾都照顾不到。
直到前不久他听说了一部投资还算大的科幻电影找了阮芙当女二号,还是她自己去试镜来的。
那个科幻电影的设定,在未来的 2468 年。
明明离开机还不到一个月,阮芙却突然冒出来参加这档他当评委的选秀节目。
通过刚刚他听到的对话,梁星懂了,阮芙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次翻红的机会。
「那电影怎么办,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
丁傲脸上闪过一丝悲怆:「是啊,她强撑着身体努力去争取到的,所以她入戏特别快,她只记得她是来自 2468 年的那个被卖了脸版权的女主角了。我不知道这部电影她还能不能拍,但总归试试吧。也谢谢你,愿意陪我和她一起玩。」
梁星摆摆手:「嗐,这都哪跟哪,都是朋友,说谢谢见外了。」
丁傲点头,过了会,他又轻声说:「只要她还有活下去的勇气,我是真无所谓她变成哪个阮芙的。只不过她这次的这部电影,我想再努努力,希望她能有个正常的状态去完成这份工作。」
梁星点点头,表示理解,不管是 2468 年的阮芙,还是 2022 年的阮芙,谁正常,谁就上。
8.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阮白莲已经没人了。
不过因为我前两次完成还算出色,再加上这次阮白莲的意外事件,丁傲破天荒地把我辛苦攒的食物票还给我了一部分,然后我高兴还没两分钟他又给我一记当头棒喝。
「有个新任务交给你,你要替她去演一部电影。」
我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丁傲环胸,眼神坚定:「你没听错。」
丫的昨晚那股子心疼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狗男人!
苦肉计吗!
果然夜晚容易 emo!
我没演过电影不说,就丁傲这个理所当然的语气很是让我不爽,手里的食物票也没这么香了,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盯着丁傲说:「丁傲,咱们做人呢,讲究的就是一个『度』字。」
丁傲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昨晚她还差点掐死我呢,今天我就要冰释前嫌替她卖命啊,不行,绝对不行!你觉得你跟我交了个底,就是自己人了?之前参加比赛一是被你威逼利诱,二也是因为同情那个阮白,哦不是,阮芙,但你们真的不能蹬鼻子上脸啊,你不能因为一直护着你那位,而忽略我也是个人。替身也是有人权的!」
叽里咕噜听我埋怨了一大堆,丁傲反常地没有打断我说话,在我停下来后,狐疑地盯着他看,他说:「说完了?」
我看不出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跟着他说:「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知道你没演过戏,但你不看看剧本你怎么知道你演不了呢?不着急,你觉得确定演不了,那我就送你回去。」
这么好说话?
这丁傲是假的吧?
天一黑,剧本前三章就送到了我手上,丁傲没着急走,拎了一大袋香喷喷的外卖在桌前摆盘。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翻开第一页。
哟,是个科幻片,叫 sunset(日落时分),讲的是四百年后的宇宙被科技掌控,永不日落,但因为违背了自然规律,尤其是活在赤道附近的人更加苦不堪言,主角们要让地球重新回归到有白天有黑夜的日子。
嗯?也是 2468 年?这么巧?
我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丁傲,难怪白天丁傲这么信誓旦旦。
但是操控太阳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我们这都还没实现呢,2022 的编剧可真敢想啊。
阮白莲的角色算是主角之一,剧本中写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因为被科技操控了人生导致她的生活变得枯燥无味,便帮助男女主完成大业。
前几章很快就看完,故事剧情并不难懂,她这饰演的角色还和我的经历有异曲同工之妙,里面的一些场景布置描写跟我们那大差不差吧,演起来感觉就跟回家一样?
正当我想着时,丁傲忽然叫了我一声:「阮芙,过来吃饭。」
我走过去一瞧:「哟?这么丰盛?」但细想又皱眉,「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
丁傲去厨房洗了一盘水果出来。荔枝、西瓜、小番茄,水灵灵的,都是我爱吃的水果,我随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只听丁傲凉飕飕的声音又说:「吃完我送你回去。」
这人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前一秒还让我替她演戏呢?
一颗荔枝核差点噎在我喉咙里。
真是最后一顿?
听说这里执行死刑前,都会有一顿丰盛的美食。
我冷汗有点微冒:「那个,有什么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你不演,我不强求,但是我必须送你回去。」
我直觉他这不是好话,我慢慢后退,不由得谨慎:「回哪里去?」
「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2468?」
丁傲不回答,而是很认真地盯着我,但说出来的话让我很茫然,听不懂:「我想过了,这部戏是她好不容易试镜争取到的,我不能因为她病了,就把这部戏给别人演。」
我感觉丁傲也是真的病了,病得还不轻,自言自语在说什么也不知道。
「阮芙,你让她出来吧,求你了,她才是阮芙,你不是。」
他疯了吧?!
在说什么东西?!
我害怕死了,转身就要跑,却又被丁傲拉回了身,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他手里突然出现的怀表。
一下,两下,三下……
我两眼一黑,昏迷前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回真的要嗝屁了。
9.
我又又又醒了。
但是浑身没劲,我被丁傲放在了床上,我半眯着眼,看到丁傲还在房里,但他背对着我在打电话,我不太敢出声。
丁傲似乎不太高兴,语气十分失落:「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能不能再和导演沟通下?」
房间很安静,我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的说话声。
「没办法了,新的女二号今早已经进组试妆了,他们不知道哪里得来的风声,知道阮芙精神分裂了,宁可付违约金都不要她进组。」
阮白莲精神分裂了?
哎不对,那她神经病跟我有什么关系?把我扣在这算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丁傲,我同意你当她的私人保镖不是让你跟着她一起发疯的,她生病了没看住她不说,还让她三番五次跑去剧组还在搭的实景场地算怎么回事,这都是绝对保密的,就冲这点,要是被他们知道,把你们俩的棺材本都掏出来都不够赔的……」
记忆又回到昏迷前丁傲说的话……
我后背阵阵发凉。与此同时,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突然像滔天巨浪般,不由我控制地悉数灌进我脑子里——
初冬火车站,我满怀期待地拿着一束花看到了一身军装的丁傲背着行军包拉着行李箱从出站口走出来,我们四目相对,他扔下手中的行囊,拥抱住了朝他飞奔而去的我。
我不红,勉强挤进三线,但我也有粉丝,圈地自萌的那种,站姐的出图里我身后总有丁傲的身影。
我没有助理,除了经纪人和阿南,拍戏、出席各类活动都是丁傲陪在我身边。
…..
丁傲生病发高烧,我让他在家休息,我答应他会临时租保镖去参加活动,但我为了节省开支,再加上主办方也配有保镖,私人保镖这钱我想着能省就省,就在那个没有他的晚上,就一个晚上,我就出事了,我轻信一位制片人的话,参加了饭局,中途经纪人被请出去,我被下药,然后被带去了酒店房间。
过程实在记不得了,醒来后就浑身是伤地在医院,因为被人冲了澡,医生说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再者说,我这样的小虾米,拿什么跟这群资本吸血鬼对抗。
丁傲知道后他后悔得自扇巴掌,我和他分手,他不肯,说要陪着我一起,说实话没有他的鼓励和陪伴,我不会好得那么快,日落时分也不会试镜成功。
我白着脸。
是我搞错了。
什么都不存在,我是 2468 年的阮芙,也是阮白莲。
是我精神分裂了。
但在 2468 的那些生活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每一帧我都记得无比清楚,我怎么可能只是个次人格呢。
这太荒谬了。
我听着丁傲委屈求经纪人的语气,眼泪不自控地落下。
丁傲发现我醒了,走过来双膝跪地,脸上带着试探,他先叫了我一声:「小芙?」
我勉强动唇,尽可能努力保持平静:「你叫我什么?」
我看到他舒了一口气。
他以为我不是阮白莲。
但我心死了。
所有的事都得到了验证。
他和我保持了距离,仍在努力扮演着绑匪的角色:「你不想演就不演了,我说过会送你回去。」
说完他从兜里拿出一沓食物票。
我接过来,这一次,我仔仔细细地去看我手中的小票。
做得很精致,很赛博朋克的风格,他一定是找了最好的设计师。
我知道他想一个人扛下来,想一个人对付之后可能出现的阮白莲。
可是,阮白莲,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合二为一,全是我。
我跟自己和解了。
作为 2468 年的阮芙,我一点都不怪丁傲,所以阮白莲的原不原谅,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点头,又说:「我想喝水。」
丁傲起身去给我倒,我快速冷静下来,知道此情此景,应该先稳住他再说。
还有就是得找回去的路,沙暴路、镜子,都是其中的一条。
是的,作为 2468 年的我,必须得回去。
我不能再给他增加负担了,我得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我坐起来喝了水,脚蜷缩起来,突然感受到脚上还有他弄的电子镣铐,好在那天阮白莲输密码的时候我看到数字了,我回想起来,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我正想着解开来,就听丁傲又叫了我一声阮芙。
我动作停下来,看着他。
他问我:「你饿吗?」
我循着他的话说:「我饿了。」
丁傲说:「那你休息会,我去热一下。」
他点点头走出去了。
我看着他把房门别上,我迅速掀开被子,输入密码,解开了电子镣铐。
放在身边太危险,万一又要铐我就完蛋,我直接往窗户外面一扔。
「滋滋滋——」
外面突然响起火花声,我一愣,不对啊,这是高层啊。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半空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穿越通道!电子镣铐一直在冒火花有规律的转圈,它被风带起,或许是和空气中什么物质相碰撞触发了开关!
时空圆缝出现,对面是 2468 的跨时代广场,到处都是全息荧幕,远处,穿着整齐的飞行机甲师正在半空修理蒸汽车车道。
「你先吃点水果……」丁傲推门进来。
现在不跑来不及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不管丁傲脸色突变,我离窗户更近,我赤脚奔过去,用力一跳!
跳进圆缝中了!
我要回家了!
丁傲在后面凄声呼喊:「不要!」
我还在归途中,突然想起在 2468 年的记忆里,有过这样一个片段——
那个买我脸的大富翁,他说他喜欢我的脸,觉得我的脸一定能爆红,事实上,他确实也做到了,他成就了阮绵绵,也成就了我。
我还记得他的脸,和丁傲一模一样。
圆缝很快合上,丁傲绝望的五官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终于回到我的 2468 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