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说要退婚。
说他爱上了共同征战的女将军。
他说：「阿音，我们情义一场，你成全我吧。」
可他不记得他曾经执我的手说白头偕老，
不记得他赠我红豆说日日相思，
不记得出征那日他挥手相望，说他定不负我。
他只是对我说：「你成全我吧，阿音。」
1
「阿音，你成全我吧。」
我被他这句话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觉得雪下得太大了，直直地侵入了我的身体。
我有些慌乱地伸出手去，像往常一样牵他的衣袖。
「阿云哥哥，你怎么了？」
江逸云像是有点不忍心，他弯下腰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阿音，对不起，我不能娶你了，我要退了这婚，娶阿笙。」
「我答应了她，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透过漫天飘雪望向他身后的方向，我见过那个姑娘。
薛笙，我朝第一个女将军。
将帅之才，朝堂之上无人不钦佩。
眼泪盈满了我的眼眶，我控制住自己的身形，勉力维持自己的体面。
「阿云哥哥，你也曾这样对我讲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们一起长大，你不记得了吗？」
我晃晃他的衣角，像每一次一样期待着他会答应我，说这都是一场玩笑。
我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的犹豫，看见了他眼底的怜惜，可薛笙从身后走过来。
她只是站在江逸云身后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她说：「阿云，说完了吗？我们走吧。」
我听到我的牙齿在碰撞，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我上前一步拦住他们。
「薛将军，你有将帅之才，不是我一介宅院女儿能比的，我衷心敬佩你。」
「但夺人所爱实属不堪，还望将军能将我的夫君还给我。」
江逸云拧紧了眉头看着我，「阿音，我已将话给你说明白了，你若是接受，我明日便会上门退婚，你便是不接受，我也会退婚。」
雪下得太大了，我几乎看不见眼前人的模样。
他揽着薛笙的样子那么熟悉，好像他曾经也那么挽着我，笑着对我说：「阿音想堆雪人吗？叫我一声阿云哥哥，我就帮阿音堆一个。」
那年的雪下得暖，我身旁的少年笑得眼睛都弯了，只希望我叫他一声阿云哥哥。
我忽地生出一种错觉，这不是真的阿云哥哥，这不是真的。
我甚至想扯住他的衣角问他将我的阿云哥哥弄到哪里去了，将他还给我！
将那个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的阿云哥哥还给我。
我甚至开始站在原地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地，什么都不会变。
可这不是梦。
第二天一大早，江小将军要跟丞相家的女儿退婚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我成了整个京城的谈资。
大街小巷人人传说，说我不及薛将军魅力无边。
也有人说是不是那丞相家的姑娘有什么毛病啊？
还有人说怕是江小将军觉得这周家姑娘上不得台面嘞。
人言几乎将我淹死，我开始闭门不出，不想应对任何人的上门探视。
更不想应对他们话里话外的打探和嘲讽。
父亲来敲我的门，「女儿，你想怎么办呢？」
我已年过半百的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说：「若是你不愿意，哪怕他江家再不愿意，父亲也将你送进去。」
我抿了抿唇，开始沉默。
嫁进江府，做江府的夫人，可阿云哥哥也不会回来了，若是不嫁，我要怎么……生活呢？
「若是你想好了，为父就是拼了官名，也为你选一条路出来。」
我没犹豫太久，就有人带上数十台聘礼，浩浩荡荡地进了我家的门。
「丞相大人，在下，想求娶您家小女儿，周音。」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齐王？」
当今陛下的胞弟，晏怀。寄情山水，在京城中连开三家书房，笔墨纸砚卖出各种花样，又因为一张长得格外好看的脸而备受京中闺阁女儿的崇拜。
「阿音姑娘，又见面了。」
我福了福身子才说：「那日多谢王爷了。」
那日大雪，江逸云带着薛笙走了之后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晏怀将带着暖意的披风盖在我身上，替我挡住了一众打量的视线。
他凑近我耳边说：「周姑娘，感情之事不能强求，若是你不嫌弃，本王愿意娶你。」
那日迷茫之间听他所言，只以为是安慰我的，没想到他今日竟然真的带着聘礼上门来。
他站在院子里，单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地说：「阿音姑娘，今日当着这众人的面，我想问你一句，可愿嫁我为妻？」
「我家中无正妻，有两房妾室，嫡子生下之前不会让她们生下庶子。」
「我知晓阿音姑娘精通理家之道，我名下数家店铺、田产，若是成婚，都是要交给阿音姑娘掌管的。」
「我敬服阿音姑娘才学，愿娶阿音姑娘为妻，不知阿音姑娘可否愿意？」
说着他上前一步小声说：「若是你不愿意，我今日抬出去的这些聘礼，也足以让人知道你依旧是好人家的姑娘，往后京城里不会有人说你半个字了。」
他说完这些，就站在原地看着我，像是无论我说什么都能接受一样。
「小女，感念王爷赏识之情。」
他笑了一下，「阿音姑娘才识过人，明珠不应蒙尘，本王也是敬畏人言，想还姑娘清白罢了。」
连日大雪之后，京中难得晴天，阳光洒下来，落在他的肩头，映在他的眸中。
他始终彬彬有礼，就连被我拒绝，也只是说：「是本王之憾，但阿音姑娘，你值得更好的。」
他对着父亲行了个礼之后说：「本王先行告退了。」
「阿音姑娘，定要找到并肩之人。」
我心神一震，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阿音，若是执意嫁给江逸云，你会做正妻吗？
江逸云执意娶薛笙，你还是跟他并肩的人吗？
阿音，谁是你的并肩之人？
我猛地追出去。
「齐王殿下，」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我站定在原地轻声问：「殿下可愿跟我讲一下二位姨娘的来历。」
「若是做并肩之人，便不能有所隐瞒，殿下觉得呢？」
晏怀勾起一抹笑，眼神温润地看着我。
对着我行了个礼说：「那是自然，阿音姑娘请。」
我整整衣裙，顺着他手的方向走过去。
那天日落之前，我们敲定了许多事宜。
最重要的一项，是大婚之日，定在我原定的婚期。
晏怀拨弄着手中的玉扳指说：「本王要娶的人，是顶顶无双之人，怎能屈于人后？」
那天，江逸云同样要迎娶薛笙。
2
我也曾说：「王爷，不必争这种一时之气。」
晏怀笑得云淡风轻，「本王不想看你受委屈，愿意为你争个长短。」
我便掩去心中情绪，只笑着说好。
大婚前一夜，阿梓小声对我说：「姑娘，江小公子来了。」
我眉头一跳，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江逸云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搅动我心事的源头。
「他说他在后门等你，不论什么时候都好，请你前去一见。」
我估摸着时间，狠下心告诉自己，不该去了，明日一过尘埃落定，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但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那些年阿云哥哥从后门小心地探出头来的样子。
少年眼神似火，照亮了我贫瘠的生活。
「阿音，你怎么这样好？」
「阿音，我一定娶你。」
「姑娘」，阿梓伸出手来递给我一方手帕。
「擦擦眼泪吧。」
我看着手中被眼泪浸湿了的手帕，笑了笑说：「阿梓，你对他讲，往日一笔勾销，往后各生欢喜吧。」
阿梓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说走了出去。
我看着窗外月影重叠，紧紧握住了手中方帕，前路未知，我终是有些怕的。
「梆梆梆。」
「是谁？」
「阿音，是阿娘。」
我打开门，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阿娘」，我小声地撒着娇。
「阿音明日就要出嫁了，阿娘今晚来跟阿音睡。」
我雀跃的往屋里走去，拉着阿娘的手坐在了床边。
「阿音，嫁给齐王，你真的想好了吗？」
阿娘眼神温柔，握着我的手小声地问。
「阿娘」，我靠在她的肩上说：「齐王殿下是个好人，他与我素不相识本不用做到这种地步，但他在街上护我回来，又搭上自己的声誉保我名声，他为我着想，救我于沼泽，我真心感谢他。」
阿娘只是笑，「可是两个人生活，并不是只有感谢就够的。」
我低下头来，「阿娘，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吧。」
「就像阿云……江小将军，他跟薛将军，不也是日久生情嘛。」
阿娘拍拍我的手说：「阿音，阿云今夜来了，是吗？」
我笑出了眼泪，「阿娘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娘知道的多着呢，这么多年，阿云爬了多少次狗洞，次次你阿爹想将那洞堵上，都是阿娘为你据理力争的！」
看我不再将话，她接着说：「少年情意难得，但感情多有变化，江小将军与你没有缘分，你不再执着，我跟你阿爹都松下一口气。」
「但是阿音，成婚之后就是他人妇，前尘往事，不可留恋啊。」
我拭去眼角的泪看着阿娘的眼睛说：「阿娘，我知晓的，王爷是个好人，他对我许诺，待我过门便将手中的家业通通交给我打理，王爷很尊重我，您放心，我会跟王爷相互扶持，好好过的。」
阿娘这才放下心来，拉着我说了许许多多的体己话，教了我很多女儿家的事，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阿梓走进来说要开始梳妆了才停下来。
齐王大张旗鼓的带着我绕城走了半圈，毫不意外的跟接上薛笙的江逸云撞了个正着。
「阿梓？」
「姑娘别怕，王爷跟江小将军说两句话。」
我掀开轿帘看着前方。
齐王坐在马上笑吟吟地看着江逸云说：「小江将军，今日大婚啊，恭喜恭喜。」
我赶紧放下轿帘不想跟他一起丢脸，最近就连小孩儿都编了歌谣四处传唱，说我们两对新人的爱恨情仇。
他居然还能这么厚脸皮，跟人家行礼说恭喜。
阿梓做我的传话员。
「姑娘，小江将军脸都绿了，说同喜，我看牙都快咬碎了。」
「阿梓，莫要夸张，你站在这里都能看见他的牙吗？」
阿梓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当然能了姑娘，王爷笑得牙都反光呢！」
我红了脸，小声交代她，「快去跟王爷说，我们快走吧！」
「好嘞姑娘。」
然后我隔着轿子都听见阿梓的声音，她大声吼着：「王爷，姑娘说我们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臭阿梓！哪有后一句！
王爷大笑两声说：「江小将军，对不住了，我们先行一步，我家娘子等不及了。」
我羞得想要踹轿门，让他们都不要胡说八道。
阿梓脚步迅速地回到了我身边，「姑娘，小江将军脸更绿了。」
「阿梓，不要胡说！」
「真的姑娘！」
「……」
算了，我一向说不过她。
3
屋内静悄悄的，我试图掀开盖头打量屋内的景象。
「新娘子可不能自己掀盖头，不吉利。」
我赶紧放下手再次将双手放在膝上坐好。
来人「扑哧」一声笑出来。
「王爷？」我试探着问。
「嗯，是我」，他笑声浑厚，带着我也没那么局促起来。
「王爷怎么在这儿啊，不应该在前厅招呼宾客吗？」
他缓缓走向我，弯腰拿起了我身边的挑杆儿，凑近我低声说：「嬷嬷说新娘子不能自己掀盖头，说是不吉利。」
我抿了抿唇，嬷嬷教了，可是我没忍住，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本王先来找你，掀了盖头，阿音，本王跟你讨个吉利。」
随着话音落下，王爷那张俊俏的面容也出现在我面前，不知是不是多喝了几杯酒，他脸颊上有些微红，眉眼上更是添了几分朦胧。
但他生得硬朗，这只是平添了几分男子气概，并未让人感到不舒服。
虽说如此，他还是在刚掀了盖头之后就后退几步看着我说：「刚刚多喝了几杯，没吓着娘子吧？」
我轻轻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来。
「没有，王爷。」
晏怀还在笑，「行了礼，夫人怎么还叫王爷呢？」
他倒了杯酒走上前来，「是不是还没有喝合卺酒的原因？」
他眉眼含笑，微抬下颌，目光指向我身边的位置说：「我能坐这里吗？夫人。」
他叫的自然，我却有些红脸，向旁边挪了挪，我给他腾出来一块位置。
「坐。」
「夫人，请吧。」
我抿了抿唇接过杯盏，靠近晏怀，双臂交缠，我们呼吸相闻。
「嘶，好辣。」
火辣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我艰涩地吞咽了一下，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好像我取悦了他似的，晏怀笑得开怀，脚步不停的去桌上给我倒了一杯水。
像是哄我，他说：「嗯，以后不喝了。」
手指却划过我的脸颊，带起一阵皮肤的战栗。
我将杯子递给他，眼睛却不太敢看他。
阿娘教我的那样多，我现在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晏怀轻轻笑起来，从怀里递给我一捧糕点说：「娘子，为夫还要去前厅招待宾客，你先吃点东西，我很快回来，好吗？」
他语音沉稳，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意味。
于是我点点头说好。
阿梓小步跑进来，「姑娘姑娘，我给你找来吃的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糕点说：「我有了哦。」
阿梓高深莫测地笑起来，「姑爷来过了？」
「嗯！」
我抿着唇笑起来招手叫来阿梓，「快来，我们一起吃。」
「姑娘！这是城南小食阁里的梅花烙！好难排队的！」
我擦掉了她嘴角的碎屑说：「知道啦，你多吃点。」
「姑娘，姑爷真好。」
阿梓鼓着腮帮子，快要流出眼泪来了。
我笑着纠正她，「阿梓，要叫王妃了。」
阿梓狠狠点头，「王妃！王爷真的很好！」
「……」
「一样的话不用说两遍。」
夜里总是寂静，随着时间流逝，前厅的声音也逐渐停了下来。
我手里掐着帕子，心里却开始紧张起来。
「吱呀」一声响，我抬头望去，就跟倚在门边笑着看我的晏怀撞了个满怀。
烛火闪烁，月明星稀，长夜无声，像是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一身喜服，眸中带笑地叫我：「娘子。」
屋中炭火很暖，我又红了脸。
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还是小声地叫：「夫君。」
他带着冬夜里的寒气朝我走过来，却止步于堪堪触碰到我的距离，转身去了炭盆旁边烤暖了手才返身回来。
他俯身到我耳畔，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羞红了脸，还是伸手将他拉下来，咬了咬唇解开了他的衣袍。
磕磕巴巴地说：「我……会的。」
他憋笑，「怎么好为难娘子呢？」
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他在我额上落下一个吻。
「娘子，今朝结为夫妻，我必不负你。」
「我们共白首。」
我鼻子一酸，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这句话那么熟悉，那个人现在在跟谁春宵暖帐呢？
晏怀用动作唤我回神，他气息不稳，「娘子，我等着你。」
我终于咬着唇颤抖着哭了起来。
天光微白的时刻，我才恍惚着意识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他就凑过来咬我的耳垂。
「娘子，起来了。」
我不耐烦地挥手，手指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别……吵。」
像是哪里逗得他发笑，晏怀在我身边笑得颤抖。
我有些恼怒地睁开眼，看着这人明明一夜未睡还是一副餍足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指着他的鼻尖控诉，「你都不让人睡。」
他握住我的手指说：「是，都是夫君的错，但是现在要进宫去了，要进宫去请安了。」
我恍然想起来，今天是要进宫敬茶的日子。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掀开帘子叫阿梓，「快来阿梓，快来梳妆了。」
我向外撑着身子却还是在下床的时候差点摔倒。
晏怀又在我身后小声笑起来，手却抚上我的腰给我支撑点。
我恨恨瞪他一眼，换来后者肆无忌惮地笑。
好不容易赶到宫门，又撞上了……江逸云和薛笙。
「他们今天来谢恩。」
我抿了抿唇才想起来，江逸云为了让薛笙更体面的进他家的门，特意用军功求了恩典，让圣上赐婚，风风光光的娶了薛笙。
深吸一口气，我刚要掀开帘子，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手腕。
「夫人，不带着夫君一起走吗？」
晏怀本就生得俊朗，此时咬着唇看着我莫名带上了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
我心头涌上了一丝愧疚，牵起了他的手下了车。
隔壁马车，江逸云正在签着薛笙下车。
晏怀猛地牵着我小跑了起来。
风从我们耳边刮过，他自认为小声地说：「夫人，快跑，我们比他们快一步。」
朝阳爬上墙壁，眼眸闪过春光。
发丝飘扬在身后，规矩追不上身边人。
我咬着唇低声地笑起来，顺从的跟着他跑起来。
直到跑到大殿前，他停下来给我拍背，顺手给我整理衣裙，又在门口找内侍给我倒了一杯茶，等我缓过气来才说：「下次我背着娘子跑。」
我拍了拍他的手，在大内跑就够放肆的了，要是传出齐王背着妻子在大内疯跑这种话，明日大街小巷的话本子就又要添新素材了。
「皇上，五弟来啦！」
4
「参加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太后招呼我去她身侧坐。
她上下打量着我说：「好，是个美人儿。」
皇上在一旁笑着说：「可不是，五弟为了娶亲可是从我这儿顺走了不少好宝贝！都流进他娘子的私库里了！」
晏怀赶紧讨饶，「皇兄就不要揭弟弟的老底了，不然娘子要是反悔了你可要赔我！」
皇上扶着腰嘲笑他，「看起来你们不太恩爱，你还怕新娘子跑了呢！」
晏怀看上去是要冲上去捂圣上的嘴一样，我低下头笑起来。
皇后娘娘是个温婉的人，她看着我说：「弟妹别介意，可能跟在外面的样子不太一样，但是他们兄弟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我点点头，眼神却止不住地瞟向晏怀，只觉得他每天都在带给我不一样的感受，这很新奇。
说着就有内侍来报：「江小将军带着娘子来请安了。」
众人都变了摸样，皇上整理好面上的笑意，挥挥手说：「宣。」
晏怀也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了我一眼之后就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
皇后娘娘也直起身子眼神淡漠起来，太后娘娘也收起刚刚的慈爱模样变得不苟言笑起来。
我觉得有些好笑，皇后压低了声音说：「弟妹，要藏好哦。」
我看着众人都板起脸来，于是也学着他们的模样乖乖收起嘴角的笑。
江逸云带着薛笙走进来，跪在厅下。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没有人讲话，两个人才反应过来似的重新俯下身，「参见齐王、齐王妃。」
皇上站起来扶起他们，「爱卿来了。」
又对着薛笙说：「薛将军可还适应？朕当时就说应该让江小将军入赘的嘛。」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赏赐了很多东西给他们，我跟晏怀并肩坐着，像两具雕像。
「饿吗娘子？」
我又被他逗笑了，掩面说：「我不饿。」
「可你肚子在叫。」
「那是我昨夜就体力透支。」
他恍然大悟地看着我，「是我比较厉害的意思吗？」
我气得脸都涨红了。
送走了江家夫妇，太后牵着我的手亲亲热热的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套到了我的手上。
「还是自家孩子，看着更顺眼些。」
她这样讲。
晏怀又从我身后伸出头来，「母后，我能带着娘子走了吗？我家娘子饿了。」
皇上笑着朝他扔纸团，「你有了媳妇就什么都忘了！」
「那是因为我家娘子比较好看！」
皇上叉起腰来，「比这个好像谁能输一样！」
他们两兄弟居然就站在一起开始了长达一刻钟的争论，关于皇后娘娘如何貌美，又关于我如何温婉。
我：……
皇后娘娘：……
太后娘娘：「都走，都走，都别在我眼前碍事了。」
于是我们连人带礼物被一齐扔出了门。
晏怀倒是不恼，他温温柔地执起我的手说：「娘子，走，我们回家。」
我想我一生都会记得这天的暖阳，它落在晏怀的脸上，落在他的眼睛里，落在他紧握着我的掌心里，让我觉得未来不管遇到什么都有勇气一直一直走下去。
我们刚刚进了家门，阿梓就迎上来说：「王妃，林姨娘想给您请安。」
她一面说一面悄悄打量晏怀的表情，我看得发笑。
晏怀牵住我的手说：「嗯，一起去吧。」
「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林姨娘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是跟周姨娘一起来的。
「有话快些说吧，王妃饿了。」
我端正地坐在上首，闻言只得狠狠瞪他一眼，他看不见似的，嘴角却微微扬上来。
「妾是来向王爷、王妃娘娘辞行的。」
我愣了愣说：「二位姨娘不必过于忧心，我嫁进来你们的生活也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的，我并不会苛待两位，我们一同照顾王爷就是了。」
林姨娘福了福身子说：「妾知王妃娘娘大度，但妾原本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嫁进府只是因为太后娘娘觉得王爷后院空荡无人侍奉，如今王爷娶了王妃，我就不适合再在王爷身边了，还望王妃娘娘放我归去，妾也好再寻良人。」
周姨娘也走上前来说：「妾本是风尘女子，得王爷搭救才没被老鸨打死，王爷早前有言，只要王府有了女主人，就可以将我们的去留交给王妃处理，我们这才前来希望王妃给我们一个去处。」
我的指尖敲在桌面上，我刚刚入府，立刻就要遣散晏怀的后院，传出去不太好听。
于是我说：「两位姨娘所求我已知晓，我还要再跟王爷商讨一下才能跟两位说，二位姨娘先回去好吗？」
送走了她们，晏怀侧过头问我：「你不喜欢？」
我正出神，闻言问他：「什么？」
「你不喜欢，我只有你一个人吗？」
晏怀神色不明，紧抿的嘴角却在说着他心中不快。
我捏了捏他的掌心，「王爷，我刚刚入门，就遣散了你的后院，这像什么话？」
「传出去人家该说你娶了个悍妻了呀。」
我眨眨眼睛看着他，他笑了一下说：「吃饭吧娘子。」
我想着等到用完饭之后再跟晏怀商讨一下两位姨娘的事情，是不是要先选一个留下来，哪怕是陆陆续续送走也可以啊。
可晏怀哄着我睡了个午觉，他说什么只要不睡就是不困，那么他晚上就更「努力」一点。
我乖乖躺下，睡到了天微微擦黑才醒来。
「阿梓，阿梓」，我掀开帘子叫人。
「王妃。」
「王爷呢？」
阿梓顿了一下才说：「王爷在书房，姑娘……王爷在契书上签了字，两位姨娘已经走了，王爷亲自去送的。」
「这会估摸着，人已经出城了。」
「嗯？」
我一时之间有点没反应过来阿梓在说什么。
「都走了？」
「嗯！」她肯定地点点头，「都走了王妃。」
晏怀背着手从门外走进来，「娘子醒了？」
我还蒙着，咬着唇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他挥挥手叫阿梓去准备饭菜，拉着我坐在床上。
5
「阿音，我们是夫妻，你知道的吧？」
「我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呢王爷！」我坐直了身子跟他对视。
「可是王爷，两位姨娘并没有过错，我也想找你商量，先送走一个就好。」
「阿音，我是你夫君，我们说好了，要白头偕老，对不对？」
他眸色认真地问。
「嗯，我们说好了的王爷。」
「阿音，我们之间不会有其他人，阿音，我知你不信我，但待你进府才让她们走是要告诉外面的人，以后也不要再往我身边送任何人。」
「阿音，我对你许下的承诺，永不会变。」
我突然就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耳畔只剩下他对我说的话。
阿音，我们说好了。
阿音，我对你许下的承诺永不会变。
我想，就算眼前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我也愿意赴这一场虚幻泡沫。
于是我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靠近他，在他的唇边吻了吻。
「王爷，我们好好过。」
他眸中眼神暗了暗，「阿音，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王爷想听什么？」
晏怀摆摆手替我套上一件外衫说：「算了算了，跟你计较得把我气坏了。」
「娘子，我等着你。」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半日，大街小巷都在传齐王爷娶了个妒妇，才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赶走了王爷的两个妾室。
我听着这话脸都绿了，只好回身冲着晏怀撒气，「都怪你都怪你！」
他好脾气地笑，捏住我的手问：「娘子，别担心，为夫自有妙计。」
我恨恨地转过身去，「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晏怀大骗子！都是坏主意，生生毁我名誉！
晏怀伸出手来戳我的脸，「娘子，不气不气，何苦跟他们一般计较啊？」
我更气了。
「王爷，王妃，到了。」
阿梓在马车外叫道。
我甩开晏怀的手就下了车，今日是来做店铺巡视的，晏怀昨晚说：「娘子，我可是上交经济大权了，你可要对我负责任哦。」
「娘子，娘子等等我。」
晏怀慢悠悠地下了车，甚至还在路边整理衣袍，跟我生生打开了距离，却还要叫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甩开他走了似的。
见我竖起眼睛瞪他，他眼眸含笑站在原地说：「娘子，一起走嘛。」
我心中恼火，转念一笑说：「王爷若是觉得冷，就先回车里等着吧，左右不过一刻钟，我就出来了。」
「阿梓，我们走。」
说完我就不顾他的神色转身欲走，不过一瞬他就追上来，「娘子怎生真的恼了呢，为夫错了还不行？」
我勾起一抹笑来说：「王爷的好方法就是把我的名头坐实是吗？」
晏怀无辜道：「娘子这可冤枉我了，为夫是这种人吗？」
我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人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狐狸，他说什么我都不信。
从鼻子里哼出个气音来，我抬脚走进了店里。
这是一家成衣店，店主是个看着很老实的中年男子。
「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晏怀站在一旁不讲话，摆明了就是让我接手所有事物，所以店主又将所有的账簿摆在我面前，「还请王妃过目。」
我翻了翻账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晏怀名下的店铺只有这家年年收入皆为负数，账簿之中所记之数又笔笔都对得上，那问题就是出在经营上了。
我打量着店里的衣服，目光扫到角落时却看到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姑娘，她头上不着钗环表情有些犹豫，我好奇的多看了一会就跟她对上了目光。
下一秒钟，她就冲了过来跪在我们面前。
「民女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你！你怎么来了！」店主气急败坏地看着她，眼里都是不满。
「民女有话想说。」
晏怀挑了挑眉看向我，我看向地上跪着的姑娘说：「姑娘请讲。」
「王爷、王妃娘娘，民女是店主的女儿，我父接管这家店已经有五年之久，可年年店铺皆是亏损，恕民女直言，这皆是因循守旧管理不当之责。」
「你！」店主听着她说得话，眼见着就要抬起手来。
晏怀轻轻笑起来跟我咬耳朵，「娘子，这家姑娘大义灭亲。」
我离他远了几分，轻声问那女子：「依姑娘所看，应当怎么做呢？」
她咬着牙俯下身去，「民女斗胆进言，成衣店讲究的就是样式，那店中的装饰和光线就十分重要了，店中光线不足，会使服装失去原有的色彩进而看起来廉价。其次，民女认为可以选取不同身形的女子穿着本店服饰站在店中以作展示也方便讲解。」
「同时在衣服的选择上，可广纳意见张贴至大街小巷，根据百姓的意见和选择进行一定数量的裁制，这样也可大大节省成本。」
「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店主开始动手要将那姑娘拖走我赶紧制止。
「你可知道，翻新店铺改变旧制是一件耗费钱财的事情？」
「民女知道。」
「知道为何还说？你家父亲掌管这家店铺虽说无甚功绩可也并无过错，今日我们盘查过后也并不会说什么，你为何冒着这等骂名说这些话？」
她抬起眼来望着我说：「王妃娘娘，这些话我跟父亲说过不下百遍了，父亲坚持认为，旧制不该更改，可我不这么认为，日子总是向前过的，旧制若不改哪来的新制呢？」
「更何况，父亲并不是不认可这些话，不过大部分都因为我是女子而忽视了罢了，可是我就是不服，女子为何不能抛头露面？就合该在家中女红针织相夫教子？我就想堂堂正正的与男子争上一争。」
她的眼中满是坚毅，毫不畏缩的看着我，好像就算是眼前都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悔。
我勾起嘴角问晏怀，「王爷怎么看？」
晏怀抿了口茶说：「但凭娘子做主。」
我问那姑娘，「你叫什么？」
「民女清欢。」
「女子受这世上太多桎梏，当你开始与世人大不相同时就会有非常多的话语针对你、打压你，你会过得非常艰辛，这样，你也觉得可以吗？」
「娘娘，女子不易，但若都因害怕躲在深宅后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天地呢？」
「娘娘，民女愿以己身，破这世上枷锁。」
6
我站起来将她扶起来，「清欢，那从今日起，你就接管你父亲的职位做这成衣店的店主，想怎么做需要多少拨款，都直接联系阿梓，她会带你来见我。」
「若定要行走险滩，我助你一臂之力。」
她眼中含泪，「多谢王妃娘娘。」
马车上，晏怀拨弄着手中的扳指问我：「娘子为何如此沉默？」
我转过身来笑了笑说：「清欢是有才智的女子，我很欣赏她。」
「嗯」，晏怀肯定我的话。
「也是很有勇气的女子」，我靠他近一些说：「当初句句人言逼得我不敢见人，若不是王爷救我，我便是没有这样的魄力于慌乱之中杀出一条道路的。」
我说，我终是个胆小鬼，不过命好。
晏怀将我揽在怀里说：「阿音，人人皆有所长之处，你不过从我这里得之毫厘，却执意要还我千斤，清欢姑娘身为女子想在人言中打拼，你就欣赏她，给她机会，给她天地，阿音，你想为天下女子都发一份声吗？」
我赶紧去捂他的嘴，「莫要胡说，天下女子的保障自是有皇后娘娘担着的。」
我绕着他身上的毛线说：「只不过是尽一份力，望她能做她想做的事情罢了。」
晏怀揉了揉我的脸蛋说：「阿音，你是很悲悯的人，莫要看轻自己。」
我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说：「王爷，你是很慈悲又宽容的人，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
晏怀叹了口气扶住额头说：「阿音啊，说点你夫君爱听的吧。」
「说什么？」
他掐住我的脸颊说：「坏阿音！」
「王爷、王妃，回府啦！」阿梓嗓门大，震得人吓了一跳。
我不再执着于到底要说什么，拉着晏怀下了车。
日子过得很快，清欢姑娘是很有魄力的人，生意场上每个人都敬她三分，竟也将那年年亏损的成衣店转向盈利。
与此同时，我终于熟练掌握了晏怀的家业，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娘子」，晏怀今日穿了件雪白的袍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怎么了王爷？」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忙碌了呢？」晏怀背着手看我，随后又转了圈说：「看看夫君吧，夫君不比账簿好看？」
我抽空抬眼看了他一下随意敷衍道：「王爷相貌是一等一，不必看也刻在妾身心中的。」
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说：「看来风月阁的姑娘说得不对，美男计什么的根本行不通。」
「风月阁？」那是烟花柳巷之地，「王爷去风月阁了？」
晏怀凑上来点头，「嗯嗯！娘子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说：「王爷，要是为风月阁的姑娘赎身，可有损您的威名啊。」
「威名威名，我哪来的威名，我的名声都没有小江将军大！」
我脸色一变，我们婚后从未谈过江逸云，生活过得太好我已经快忘记了，我本是承了晏怀的恩。
「王爷若是看中了那位姑娘，跟我讲一声就好了，我不会不让她进门的，只是……」
晏怀气冲冲的向外走，听见我的犹豫顿了顿。
「只是还是要师出有名，别让别人讲王爷的是非就不好了。」
晏怀冷哼一声，袖子一甩就走出去了。
不知是哪里惹到了晏怀，我们两日没讲话。
「王妃，王爷夜夜睡在书房，都不怎么跟我们打照面，那之后宫里的宴会，您一个人去？」
阿梓有些担忧的问我。
我缩了缩手问阿梓：「风月阁，有什么特别有名的姑娘吗？」
阿梓摇头，「不知道啊王妃，要我去打听吗？」
「嗯！你去打听打听，最好是有画像！」
阿梓转身出门我又叫住她说：「阿梓，别让别人知道。」
阿梓眼中瞬间涌上一股愤懑之意，「姑娘！你还要替王爷隐瞒！」
？
「我没有啊。」
「您别说了，这才新婚多久啊王爷就要纳妾，还是妓子！我们姑娘怎么命这么苦……」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留下我一个人欲言又止。
其实我已经有点反应过来了，晏怀大概是气我最近太忙忽视他了，所以搬出风月阁看我的反应，至于江逸云，应该只是一时之言。
我托阿梓去打听，不过是想将那给晏怀出主意的姑娘接进来问问晏怀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真有纳妾之意也好做打算，若是没有我就抓紧去哄哄他。
夫妻之间，还是莫有嫌隙才好。
晏怀为我做的那样多，我也该低低头的。
阿梓来得很快，她递给我一张纸条。
只有一句，「王爷对王妃的真心日月可鉴。」
「我刚到风月阁找老鸨打听，她就让我坐，转手递给我这个。」
阿梓歪着脑袋想，「她说王爷就来过一次，死活不去找姑娘就站在门口人最多的地方跟老鸨探讨夫妻之道，把人家难坏了。」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阿梓……算了，我自己去。」
我去厨房做了晏怀最喜欢吃的梅花烙，拿着食盒敲响了晏怀的书房门。
「是王妃吗？不是不见。」他拉长了声音问。
晏怀身边的小厮红着脸跑回来跟我告罪，「王妃，小的去如厕了……」
晏怀一把拉开门，「阿音？」
我对着他笑起来，「王爷，还生气吗？」
他拉着我进了屋凑近炭火盆，「气死了！」
说着话还捧起我的手哈气，「冷不冷？」
「我不冷，书房有些冷呢，王爷回房去睡吧。」
他撇着嘴说：「回房也冷，王妃如此繁忙，是不懂寒夜冷枕的痛的！」
我被他逗笑了，「王爷，您又不是三岁孩子……」
「三岁孩子能要求你别天天见清欢也见见我吗？」
我努力憋笑，「王爷」，我晃他衣角。
他猛地将我抱起来向外走去，「本王不是三岁，就不信造不出来一个三岁小娃！」
总之，晏怀是不生气了，我们很快也迎来了新年。
7
年三十那天，我们要去宫里吃年夜饭。
「娘子，小心。」我最近放下了一部分事务给手下的人做，难得轻松，不说日日相伴总归是夜夜厮守，晏怀心情好了很多，走起路来头都是扬起来的。
我将手搭在他掌心里，悄悄瞪他，「你收敛一点。」
「我朝宠妻出名，这种席面上，夫妻感情不和的都要反省！」他还挺有理的，我也说不过他。
「王妃娘娘」，我闻声望去。
「江夫人。」
「若是王妃娘娘不嫌弃，可否叫我一声薛将军。」
我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晏怀，他捏了捏我的手无声地说他在。
「薛将军，可有什么事情？」
「可否向娘娘请教一二？」
她伸出手指向前方，我心没由来的一跳。
「薛将军就在此讲吧。」
「嗯，我们夫妇一体，没什么不能听的。」晏怀出声说。
薛笙咬咬唇下定决心似的说：「王妃娘娘，若是夫君想纳妾，妾身应该怎么办呢？」
我微微张大了嘴愣在原地，江逸云要纳妾！
「江夫人，这本是你家宅内事，莫要来叨扰我家娘子。」晏怀拉着我走出去很久我才反应过来。
「她说江逸云要纳妾！」
「嗯！」
「他们新婚才多久？」
晏怀猛地顿住说：「我们新婚才多久？你不也张罗着给我纳妾？」
我不以为意地说：「可是你不是不同意吗？」
晏怀脸色又阴转晴，拍了拍我的额头说：「对，记住喽，我不同意奥。」
我猛地反应过来，江逸云要是也不同意，怎么会让妾室进门呢？
给太后、皇上、皇后行了礼之后我们坐在下首看歌舞。
「真没意思是吧？」晏怀贴近了我抱怨。
我实在不想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只好悄悄点头。
「五弟！给弟妹说什么悄悄话呢？跟大家也说一说吧。」皇上笑着挥手叫晏怀。
「皇上折煞臣了，臣跟娘子说这宴会真好看呢！」
皇上摆摆手让他坐下来，「朕还不知道你？还不是觉得这宫宴无趣想带你家娘子出去找乐子。」
「哎，臣可没有，皇兄这是污蔑！污蔑！」
大殿里的人都笑起来，满是一片和乐之象。
晏怀小声说：「娘子，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
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凑近我的耳朵说：「我的愿望是，跟娘子生个小娃娃。」
我红了脸拍他的肩膀，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眸子，是江逸云。
我移开了目光，下意识往晏怀身边靠了靠。
「娘子，累吗？累的话我们就回去。」
我眨着眼睛说：「看过了烟花再回去吧！」
晏怀跟我击了个掌说：「娘子跟为夫想的一样！这年夜饭只有烟花最好看！」
「这些歌姬，俗不可耐！」
我存心逗他，「怎么，不如风月阁的老鸨？」
他身子一僵，随即开心起来，「你去查我了？」
我刚喝了酒，被他晃得头晕，拍开他的手说：「不查不知道我家夫君站在大街上跟老鸨探讨夫妻之道啊？」
他又想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低下头来说：「那还不是我摸不准娘子的心？」
「少来！」
我起身说：「我去更衣，回来就能看烟花啦！」
晏怀点点头说好。
他扯了扯我的衣角说：「娘子，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我勾起嘴角笑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更衣之后我撞见了一个人，「江小将军。」
行了礼我就准备走，可被他叫住了，「阿音。」
我顿在原地。
「那夜，你为什么没来？」
我没回头，「将军，那夜是你我新婚前一夜，于情于理再见都不好的。」
「可我分明说了有话对你说！」他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我之间，早无话可说了。」
「阿音！若是我说……我后悔了呢？」
我转过身看他，「江逸云！你已娶我已嫁！你亲自上门退婚你不记得了吗？」
「阿音……」
「你应该叫我一声，齐王妃！」
我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的人，像是不认识他一般的看着他说：「将军，我们一起长大，我自认有几分了解你，可不曾想你是如此……性情恶劣之人！」
「婚嫁并非儿戏！你我婚约既结，你就该遵守约定不要与他人相处甚密，但你罔顾婚约与薛将军私定终身，既毁我颜面也坏我名声，更是弃我们的感情于不顾。」
「这也就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向着心中挚爱而去我本就是留不得，这没什么，可你将沙场将军困囿于后宅，让她为你生儿育女，现在却要纳妾，你怎能如此薄情？」
「阿音，不是这样的，阿笙有孕所以才在家中养胎，她一介妇人成亲之后本就不该再上战场，可她不愿意，执意要去练武导致没保住孩子，至于纳妾，只要她不再去练武场，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我也不会考虑。」
我仿佛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怎么会有人，摘下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却只希望她做手边的暖碳？
星星不会永远挂在天上，炭火也不会日日炙热。
贪心太过，终是两空。
「阿音，我当初退婚并不是与你没有情谊，如果你当时愿意，我依旧会迎你进府……」
「做你的妾室？」
江逸云顿了一下才说：「阿音，你我有情啊！」
我无助地摇摇头说：「年少无知，才与你有情。」
我不再与他纠缠，经过在他身后站了许久的薛笙时说：「薛将军，你可愿这样过一生？」
我不想知她答案，我只知道，我不愿意。
我不愿这样过一生。
8
阿梓远远的迎上来，「王妃怎么这样晚？烟火都已经开始放了呢！」
我加快了脚步，拨开人群向着晏怀走去。
「愿姑娘找到并肩之人。」
「阿音，你我共白首。」
「但凭娘子做主。」
「阿音，莫要看轻自己。」
「阿音，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砰！砰！砰！」数道烟火于上空升起，我急匆匆地跑到人群聚集的地方，一抬头，晏怀就在前方站着。
他微微笑着对我伸出手，「娘子可来晚了，我等娘子许久了。」
眼泪盈了满眶，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在漫天烟火中坚定的向他走去。
握住那双温暖的手的一瞬间我的泪珠滚落下来，「我想到……新一年的愿望了。」
「是什么？」晏怀将我拉近一步认真的看着我。
「王爷，我们永不离。」
「妾身，没让王爷等太久吧？」他的眼眸中倒映着我的身影，他微微向前贴近我的鼻尖。
「阿音，只要是你，多久我都愿意等。」
没多久，江家夫妇和离的消息就又传的沸沸扬扬，皇上难掩喜色恨不得立刻下令让薛笙驻守边疆，他说：「薛将军的才能，放在后宅那是毁了，毁了，朕都不敢娶的人被他江逸云糟蹋了！」
话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分房睡了半月，最后以皇上连日在皇后娘娘宫前站着求得皇后娘娘原谅告终。
我没去凑热闹，这都是晏怀转告给我的，因为我有孕了，安心在家中静养。
我家儿子出生的时候，大街小巷都传闻江小将军追到边疆去求薛将军原谅，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送回来了。
晏怀夸张地说：「都认不出了！」
我对着他翻白眼，指挥他换孩子的尿布，「还好现在国家安定，不然两个将军内斗起来了可怎么好？」
晏怀笑，「江逸云是孩子心性，薛将军可不是，娘子别担心。」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遂放下心来。
三年之后我家女儿出生的时候，街上又传言说薛将军镇守三年边疆回京述职被无数王孙公子求得见上一面，更有甚者都将玉佩等贴身物件扔到大街上希望得薛将军一眼青睐。
那人被江逸云追着打了三条街，最后只能恨恨地说：「不过就是练了几年武吗薛将军还不是不会看你一眼！」
被打得更狠了，可怜江老将军一把年纪还上门去给人道歉。
薛笙上门送礼，坐在床边逗我家女儿。
「薛将军英武逼人呢」，我夸赞她。
「齐王妃面色红润，保养得当啊！」
我们都笑起来，「边疆苦寒，你万万保重身体。」
薛笙说好。
摸摸鼻子，我想起从前门送进来的玉镯子还是开口道：「江小将军……」
「阿音，他来找你帮忙了？」
我被人看穿心中有些羞愧，「阿笙，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当年战场定情，他与我有过命的交情，如今我要是再放下这些回后宅去，我们岂不是又要走上之前的道路？我看着他纳妾，生子，一个又一个？」
「还不如放他过他想过的生活。」
临走时她说：「阿音，我早就想明白了，我想做翱翔天地的鹰，不想那样过一生。」
我上前一步命人将我做的铠甲交给她，「阿笙，刀枪无眼，千万小心！」
「嗯！」
又过了五年，我生下了我们的小儿子。
薛将军带兵出征，江逸云赶去救援，于混乱中替薛将军挡了一剑。
命悬一线。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也带着媳妇回京了。
「阿音，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我笑，「阿笙，十年，人生有多少十年？」
我家长子正放学回来，估计是作业完成的不好正在被晏怀拎着耳朵骂。
「是啊，你家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拍拍薛笙的手说：「阿笙，向前看。」
「我们向前看。」
不管过往的伤痛和卑怯，我们向前看。
要有放下执念的勇气，也要有执起手来的胆量。
心之所向，总有光亮。
我家二女儿是个小霸王，她爬上薛笙的腿说：「姨姨，别哭，江伯伯说他在外院等你。」
薛笙笑起来抱着她逗弄，「阿音，你过得好吗？」
「阿笙，我过得很好，你也要过得好。」
送走薛笙，晏怀跑进来跟我吐槽我家长子的气人本领。
「半大小子气死老子！」他气鼓鼓地说。
我笑着坐在他身边拍他的肩，「夫君辛苦啦。」
晏怀邀功似的看着我说：「娘子更辛苦！」
他缠上我的腰问：「薛将军准备原谅江逸云了？」
我想了想说：「我觉得是。」
「怎么，你不愿意？」晏怀一向看不上江逸云，觉得他实在是男人中的败类不堪入目。
「我才没有，他赶紧娶妻莫要日日在我眼前晃悠才好。」晏怀没好气地说。
「哪有日日？」
「不过是问我阿笙何时回来罢了，你总是夸张。」
「娘子！」晏怀气急败坏地叫我。
「好啦好啦，夫君莫生气，十年夫妻，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
晏怀更气了，出去揪着我家大儿子打了一顿。
满园春色，正是好时节。
我在心底许愿：这一年里，希望所有人，都能合家团圆，圆圆满满。
那些年少时犯下的错，就用终生去弥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