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的妹妹死了。
在她死后的第三年，我收到了一条神秘的消息。
「想知道你妹妹死亡的真相吗？来明立学校吧。」
原来，有人知道我妹妹不是自杀。
一
我从未停止调查我妹妹死亡的真相。
即便官方给我的原因是我妹妹不堪学习重负抑郁自杀。
但我知道：我的妹妹学习成绩很好，在年级数一数二。
她还说自己一定要考上南京大学。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乐观的人。
绝对不可能像官方说的那样。
我也曾怀疑过是不是霸凌导致了我妹妹的死亡。
但我找遍了她所有的物品信息，走访了所有和她交好的同学。
并没有发现她有被欺负的迹象。
我的妹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自杀了。
在她死后的第三年，我收到了一条神秘的短信。
「想知道你妹妹死亡的真相吗？来明立学校吧。」
这条短信在冒出的一瞬间便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以为是个恶作剧。
就在我困惑的这几秒里。
对方居然发过来了我妹妹生前在学校的照片。
我睁大了安静，不可置信地放大照片看过去。
这是……我妹妹当初参加运动会的照片。
照片上我的妹妹面对镜头，笑得腼腆乖巧。
这并不是一条恶作剧的短信。
对方……真的认识我妹妹！
「你是谁？！」
我立马回了一条信息过去。
他怎么会有我妹妹的照片！
而且看他发过来的信息，字里行间明显透露出他知道我至今三年还在调查我妹妹的死因。
但是过了很久，那边都再也没有动静了。
等我确定对方再也不会发消息过来时。
我盯着手机最开始收到的那条神秘信息，陷入了沉思。
二
明立学校。
是我妹妹读书的学校。
当初学校通知我妹妹跳楼并且送往医院路上死亡的时候，我曾找学校要过说法，甚至还闹过。
但学校除了表示歉意并进行赔偿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举措。
我打心底厌恶这个学校。
而如今，这条神秘的信息居然让我去我妹妹曾经读书的学校。
事情都已经过去三年了。
学生都换了好几拨，学校里除了我妹妹的学籍信息，还有什么东西吗？
我困惑，不解。
但如今，这却是我三年来得到的最新的线索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查出我妹妹的死因！
我去应聘了明立学校的美术老师。
在大学的时候我学的就是美术，毕业这么多年，我还开过好几场画展，拿到了不少美术大奖。
明立学校是市区有名的贵族私立学校。
在这里上学的学生大部分非富即贵，他们所在的班级被称为精英班。
当然，也有普通家境的学生，他们都在普通班。
当初我妹妹来这所学校上学的时候，我便对这所学校的分班制感到十分不解。
学校是教育学生、众生平等的地方。
怎么还会有学校按照贫富差距来划分班级？
我问我妹妹。
「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不会啊，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很好。」
我的妹妹是天生乐观派。
她告诉我，精英班的存在是那些学生家长要求的。
有贫富歧视的也是他们。
但是在精英班的学生实际上和大家并没有什么区别。
并且精英班的学生成绩也确实非常好。
这或许可能和他们接受的教育更为全面完善有关。
当初进入这所贵族学校，我妹妹是以中考第一名保送进去的。
不仅如此，学校更是免除了她的学费。
升入这所学校之后，我妹妹更是凭借着成绩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第二的优势进入了精英班。
对她来说，精英班的学生除了家里有点钱。
和她没有什么不同。
我很欣慰我妹妹有这样的心态和想法。
只是，这样一个乐观的人。
却在高三上学期那年，跳楼死了。
学校面试我的领导在听说我曾经举办过画展之后，二话不说就录用了我。
因为明立学校今年新开设了美术班，正好缺美术老师。
我成功成为了明立学校的一位美术老师。
只是，让我纳闷的是：在我来到明立学校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那个神秘人的消息了。
难道，对方已经消失了吗？
他说过如果我要调查我妹妹的死因，就让我来这里的。
而如今，我进入了这里，却一无所获。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牵着鼻子走了。
但我耐得下心。
三年我都忍受过来了。
这个时候又怎么会急功近利。
三
好在，对方并没有消失。
在我任课后，我再次收到了神秘人的消息。
神秘人让我去关注一个名叫「闫雯雯」的女生。
闫雯雯，她是美术精英班的学生。
而我教的是普通班。
闫雯雯和我妹妹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妹妹死的时候，闫雯雯还没到这个学校里来。
我无比纳闷。
照常发过去了我的疑问。
如同我所预料的一样，对方根本没回。
我只好按照他说的去做。
可美术精英班和普通班在不同的教学楼。
我总不可能绕一段路去看这个女生吧。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目的不纯吗?
好在我从闫雯雯的班主任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她的信息。
什么家里有钱，学校好几栋教学楼都是她父母捐赠的。
小公主，乖巧听话，成绩又好，很得老师喜欢。
但这都只是浅显表面的信息。
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我只好另找办法。
神秘人让我关注闫雯雯，她身上肯定有我想要得到的线索。
与其只是从别人口中得到她的消息。
倒不如……自己去接触这个女生。
接触学生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成为她班上的老师。
我成为这所学校的美术老师之后，我带着我教的普通班学生去参加了一场艺术比赛。
这场比赛我们获得了市里第一名的好成绩，还被登报表扬了。
果然。
没过多久，年级主任过来跟我说，校方决定要将我调到精英班的美术班去任课。
「这也是对你工作的认可和肯定啊。」
年级主任拍拍我的肩膀对我以示鼓励。
我做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实际上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成功成为了闫雯雯班上的美术老师。
也见到了闫雯雯。
四
闫雯雯和我得到的信息并无二致。
她乖巧听话，喜欢扎双马尾，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确实很招老师喜欢。
如果不是神秘人特地提醒，我一定也会喜欢这样的学生。
只是现在，我的接触带着不纯的目的。
我本来想和闫雯雯多接近，然后慢慢了解的。
结果有一天上课的时候，闫雯雯突然流鼻血晕倒了。
送往医院一查，居然是白血病。
医生将检查结果递给我们，我和跟着来的班主任脸色都凝重起来了。
不久之后，闫雯雯的父母也来了。
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了这种结果，匆忙安排医生进行住院治疗。
「张老师，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安排就好。」
闫雯雯的班主任齐月说道。
她为人很低调谦和，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她老公是校长。
我学校还有课，看了一眼着急的父母和生病的学生，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闫雯雯这一生病，只怕会休学治疗好久。
那我还有必要关注她吗？
走到一半，我发现我的包忘记拿了。
我匆匆跑回病房。
正准备敲门时，我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什么时候能安排手术？」
「要等匹配到合适的骨髓。」
「那要多久？！我们可就这一个女儿！」
「很快的，您放心，我舅舅是医院的主任，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着急又严厉的声音正是闫雯雯的父母。
最后那句话是齐月的声音，她安慰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
孩子生病，最心疼的就是父母了。
而且闫雯雯生的还是这种病，万一治不好，就是绝症。
这孩子还这么小，万一死了……
我再次想到了我的妹妹。
心情沉重地敲了敲房门。
里面的人听见敲门声立刻停止了交谈的声音。
「你是？」
闫雯雯的父母警惕地看着我。
齐月没想到我去而复返，替我解围。
「哦，她是雯雯的美术老师。」
说完，她看向我：「怎么了？」
「我的包落在这了，我来拿。」
我示意沙发上的一个灰色包。
闫雯雯的父母这才缓和了神色，我拿到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生。
「雯雯，好好治病呀。」
「嗯。」
女生乖巧地点点头。
我走出病房，走廊很安静。
闫雯雯的父母给她安排的是高级的私人病房。
她的家境并不差，想必闫雯雯的父母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治疗他们的孩子。
五、
我回到了学校。
闫雯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虽然对外都说她生病了，但是生的什么病却没有几个人知道。
作为知情人之一，我却因为这件事情而心情沉重。
上课的时候也偶尔出神。
「老师，待会我们要体检。」
突然有学生举手。
我这才想起来学校前几天下发了体检的通知。
这个学校的人性化管理很好，几乎每个学期都会组织学生进行体检。
当初我妹妹在学校的时候也组织过好几次体检。
她的体检报告我看过，不管是身心，都十分健康。
体检是免费的，几乎全校的学生都会参加。
「唉，要是这体检早点安排就好了，闫雯雯也不至于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生病了。」
看着排得长长的队伍，我不禁感叹一声。
和我一起带队的是精英美术班的班主任齐月。
上次就是她和我一起把闫雯雯送去医院的。
听了我的话，她也忍不住摇摇头，微微苦笑了一下。
是啊，谁又能料到呢？
体检结束之后，还要几天才会出结果。
学校到时候会下发体检通知单让学生签字，最后存档。
「张老师，到时候你帮我收一下美术班学生的报告单呗。」
「哦，好啊。」
学美术的就三个班，一个精英班，两个普通班。
这次精英班的学生并没有几个人参加体检。
因为他们家境都不错，一般都去大医院进行更加完善的检查。
所以实际上我要收的报告单只有两个普通班的。
六
学校体检结束之后放了两天假。
我买了点水果去看闫雯雯。
正在做化疗的女生面无血色地靠在床上看书。
她的面容消瘦，一双眼睛越发地大，看起来有点像外星人。
见我来看她，闫雯雯很高兴。
我正准备跟她多聊一些。
这时闫雯雯的妈妈开门走了进来。
「还看书？躺下休息！」
闫雯雯妈妈的语气十分严厉。
她呵斥闫雯雯，同时也是在给我下暗示的逐客令。
我拿着包起身。
「雯雯，老师先走了，你好好治病，同学们都在等你。」
闫雯雯点点头：「嗯，老师，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好的。」
她的心态很积极，语气也活泼轻松。
我朝闫雯雯的母亲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病房。
关门时习惯性朝病房内看了一眼。
却对上一双漆黑冷漠的眼睛。
是闫雯雯的母亲，她在看着我，眼神警惕而阴郁，有些阴森。
我被吓了一跳，心咯噔一下。
不敢多看，连忙离开了。
过了几天，学校学生的体检报告下来了。
我让他们签好字都交上来。
「你们班还有人没签，李乐乐呢？」
「老师，李乐乐请假了。」
有学生举手。
少了一份签字的体检报告，我也没有办法。
只好先抱着签了字的去办公室。
路上遇到了和我教同一个班级，但却是教体育的男老师——秦岩。
「张老师，你干吗去？」
「几个美术班的体检报告，送到办公室去。」
「哦，都收齐了吧？」
我点点头。
秦岩也看出我没想跟他多说话的意思，挠了挠头、故作无趣地走掉了。
到了办公室，我将这些体检报告都放到了之前拜托我的齐月的桌子上。
「都给你收齐了，还有一份没签，叫李乐乐，听说她今天请假了。」
「哦，好像是这样，我让她明天上学了签。」
我点点头。
回到家，我收到了闫雯雯给我发的消息。
「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合适匹配的骨髓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我回了一个恭喜。
闫雯雯的妈妈估计不在旁边，闫雯雯兴致冲冲地和我聊天。
生病的孩子，和当初我妹妹死去时的年纪一样大。
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聊着聊着。
闫雯雯突然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老师，你知道给我捐骨髓的人是谁吗？」
这我怎么知道？
而且，捐献者的名字不是一般都会保密吗？
闫雯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还不等我回答。
她就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是我们学校的，好像叫李乐乐。」
李乐乐？！
我睁大眼睛。
李乐乐的体检结果不是今天下来吗？
她怎么知道闫雯雯生病了？还这么及时给她捐献骨髓？
可能是我很久没有回闫雯雯。
她发了很多表情过来。
我回过神来，一一回了，最后告诉她早点休息，少玩手机。
「我知道了，老师，我妈妈来了，我不能玩手机了，晚安。」
「晚安。」
我熄灭手机。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怎的，闫雯雯的话始终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七
第二天上课，我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办公室。
「齐老师，李乐乐的体检报告她签了吗？」
「签了，上午刚签呢。」
李乐乐的班主任齐月跟我说。
正是下午上课时间，我和她这时都没有课，整个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
齐月拉近了凳子神秘兮兮地跟我说。
「哎，跟你说件事。」
「什么？」
「就上次生病的闫雯雯，你知道吧？她的骨髓匹配成功了，你猜是谁？」
突然听见这个问题。
我整个人咯噔一下。
这个答案我昨天晚上早就知道了。
我故作不知：「谁啊？」
「就是李乐乐。听说她签署了骨髓捐献书，学校还打算把这件事情上报市里，对李乐乐进行嘉奖，估计还会保送大学。」
齐月神秘兮兮地说。
我的心却一沉。
总觉得有哪些地方怪怪的。
听齐月这意思，李乐乐跟闫雯雯压根不熟。
一个精英班，一个普通班，两个班级的孩子本来交集就少。
为什么李乐乐的体检报告一下来，闫雯雯就找到了合适匹配的骨髓。
这时间上……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过了几天，市里果然派了人下来报道这件事情。
什么同学有爱，互帮互助，李乐乐人小却心怀大爱。
各种赞美的词汇往这个学生身上堆。
李乐乐最后还上了报纸，那报道写的，任何一个人看完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孩子。
学校到最后还为此组织了捐款表扬。
派了一个代表去李乐乐家慰问。
这个代表就是齐月。
「齐老师，星期天的慰问，我能跟您一块去吗？」
我用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给李乐乐送书。
李乐乐毕竟是美术专业生，到时候捐献骨髓后期休养恢复肯定要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课业一定会落下。
「好啊，你和我一块吧。」
齐月没怀疑我的用心。
八
星期天，我们到了李乐乐的家。
李乐乐家并不富裕，父母是开水果摊的，家里还有一个读小学的弟弟。
齐月将学校给的慰问和捐款的奖金递给李乐乐的父母。
李乐乐的父母显得拘谨又激动。
一个两个忙着去厨房洗水果、泡茶，又招呼李乐乐出来陪我们聊天。
之前教李乐乐班级的时候。
我并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个女孩。
此时才注意到，比起闫雯雯，李乐乐要更加羞涩腼腆一些。
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自卑。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我将买来的美术教材送给她。
「老师能看看你这几天的画吗？」
我问道。
其实借口是想要去李乐乐的房间看看。
结果李乐乐根本没有房间。
她的父母只给她在客厅阳台搭了一个小隔间。
「我的房间给弟弟了。」
李乐乐小声地说道。
我摸摸她的头，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可怜。
阳台几张破烂的小课桌都是用木板搭起来的。
上面堆满了李乐乐上高中以来的各种教材和资料。
看起来有些凌乱。
她给我看了最近几天她画的画。
我正要给她指导一下，就听见她的父母叫她去洗水果。
「去吧，老师随便看看。」
我说道。
李乐乐这才转身离开。
我在这个小阳台转悠起来。
阳台本来就是客厅的一部分，我打量的同时难免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茶几下面露出来的一份文件。
骨髓……捐献。
上面的熟悉字样让我起了疑虑。
我抽出这份文件，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一份骨髓捐献知情书。
在右下角，还有李乐乐父母的签名。
但让我震惊的并不是这份知情书的内容。
而是知情书上签名的日期。
这个日期……
我睁大眼睛。
就在这时，李乐乐的父亲洗好了水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怕被发现，急忙将这份知情书夹在了李乐乐的课本里。
然后装模作样地拿了一张画看着。
「老师，过来吃水果啊。」
「哦，好。」
我应道，心有些慌，放下手中的画。
李乐乐的父亲看我的动作，见我放的是画，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
我们在李乐乐家中坐了半个小时就起身离开了。
李乐乐的父亲亲自送我们出门，还送了一大袋的水果给我们。
不好婉拒，就只能收下了。
「乐乐，老师等你回来上课啊。」
齐月温柔地对李乐乐招手。
李乐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九
从李乐乐家回来之后。
我的脑海就一直回想着看到的那张知情同意书。
那份知情同意书上的日期明明就是学校体检之后第二天的时间！
那个时候，学生的体检报告还没有下来。
李乐乐是怎么在体检结果下来之前就签订了骨髓捐献知情书的？
我心中困惑重重。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
居然是那个神秘的号码！
他终于再次发消息过来了！
「闫雯雯找到了合适匹配的骨髓。」
看见这条消息，我皱起了眉头。
对方……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么关注闫雯雯？！
就连闫雯雯生病还找到了合适骨髓的事情都知道。
我思索了片刻，回了一个「是」。
那头居然很快回了消息：「你知道匹配骨髓的人是谁。」
这是个陈述句。
对方明显在等待我的回答。
【是，她叫李乐乐。】
我发完这条消息，又补充了一下。
【今天我去李乐乐家了，我在她家里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对方很快追问过来。
我敲字的手停住了。
我到底要不要告诉这个神秘人我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份知情书？
我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他引导我来这个学校真的是为了帮助我调查我妹妹的死因吗？
他一定还有其他真正的目的。
我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我要见你，当面说。】
那头沉默了。
这次我再也忍不住问他。
【为什么你这么关注闫雯雯的事情？她和我妹妹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些你都无法告诉我，那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看到的东西。】
那边也察觉到我在怀疑他是敌是友的身份。
过了好一会，我才收到对方的消息。
「好，下周五，市中心公园见。」
【好。】
十
终于要揭开那个给我发消息的神秘人的面纱了。
我并没有感到激动或放松。
我整个人被那张「骨髓捐献知情书」占据了全部思绪。
我似乎遗漏掉了什么。
睡不着，我干脆起身直接走到了房间里的画板上。
将闫雯雯、李乐乐还有我妹妹三个人的关系全部都写在了上面。
闫雯雯和李乐乐的关系是同学，她们之间如今还是捐献者和被捐献者的关系。
一张「骨髓捐献」同意书将她们连接在了一起。
学校体检的时间……5 月 8 号。
体检报告下来的时间……5 月 11 号。
骨髓捐献知情书签字的时间……5 月 9 号。
这三个时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等等！
我脑海中一道灵光猝然掠过。
闫雯雯生病的时间……5 月 5 号。
这四个时间排布在一块。
一条清晰的时间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将一切事件都连串在一起，我似乎拨开那层迷雾看清楚了真相。
学校安排体检的时候，我说要是这场体检早点安排就好了，闫雯雯也不至于晕倒到医院才知道自己生病了。
如果，学校的这场体检就是为了寻找与闫雯雯合适匹配的骨髓所以才安排呢？！
闫雯雯生病，学校组织了体检。
李乐乐体检报告其实第二天就出来了。
学校最先得知李乐乐的体检结果，发现李乐乐和闫雯雯的骨髓匹配。
于是学校告诉了闫雯雯的父母。
闫雯雯的父母找上了李乐乐的家，请求李乐乐进行骨髓捐献。
咚！
像是黑暗中悬挂的铁桶猛地砸下。
在心跳加速紧张的同时，一阵细丝极恐的冷汗和鸡皮疙瘩也爬上了我的后背。
我惊恐地看着黑板上的一切。
脑海中再次浮现之前调查闫雯雯时那些老师说的话。
闫雯雯的父母很有钱，捐了好几栋教学楼。
闫雯雯生病送往医院时，闫雯雯的父母除了紧张，似乎早就知道闫雯雯的病情，还问什么时候能够安排手术。
如果，是闫雯雯的父母要求学校进行这次体检的呢？！
就是为了给她女儿找合适匹配的骨髓。
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闫雯雯的父母和学校之间存在着某种地下交易。
不！
或许……不仅仅是闫雯雯的父母！
这是所贵族学校，如果还有其他生病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我不敢再想下去。
无尽的恐慌和害怕已经围绕着我。
我的身体开始在发抖。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这和我妹妹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妹妹从来没有签过什么骨髓捐献的东西。
和闫雯雯这两个人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啊。
我努力地回想着有关我妹妹生前和死后的一切。
我记得我妹妹死的时候，我已经读大四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就去世了，我和我妹妹从小相依为命。
即便是这样，我们依旧坚定顽强地活着。
尤其是我的妹妹。
她从来不会抱怨上天的不公和自己命运的悲惨。
她乐观、坚强、善良，她对我说会一辈子和姐姐在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我始终坚定我妹妹不可能抑郁症跳楼自杀的原因。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坐火车赶往了医院。
但见到的只有我妹妹的遗体。
他们说我妹妹当场死亡，救护车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签死亡通知书时医生对我说：「张悦生前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按照协议内容，我们会对张悦的器官进行移植，挽救其他人的生命。」
他们对我鞠了三个躬。
我当时沉浸在妹妹突然死去的噩耗当中。
根本没来得及仔细听他们说的话。
但他们口中的遗体器官捐献书我却是知道的。
那是我妹妹中考结束完，她说自己是个大人，想做点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她就带着我去签了遗体器官捐赠书。
她说如果哪天自己死了，自己的生命能在别人的身上延续，挽救其他人。
没想到在签完这份遗体器官捐赠书三年之后，她真的死掉了。
我妹妹没有签过生前器官移植的知情书，但是却签过死后遗体的器官捐献书……
如果……她捐献的器官挽救的人当中，有和闫雯雯一样生病的贵族孩子呢？！
十一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去调查。
第二天是周一，我请假去了一趟遗体捐献中心。
当初我妹妹死后，我太过伤心，因此并没有关注遗体器官捐献的后续事情。
也不知道我妹妹捐献的器官到底救了哪些人。
我拿着能证明我和妹妹血缘亲属关系的文件来到了这里。
家属想要查看被捐献者的信息并不是保密原则。
我很快查到了这些人。
我妹妹捐献出去的器官一共救了五个人。
我开始调查这五个人的信息。
最后目标锁定在了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年轻人身上。
他叫林睿，今年二十岁。
正在南京大学读大三。
关键他和我妹妹读的是同一所高中。
三年前我妹妹死亡的时候，他因为心脏病住院。
在我妹妹死后，她的心脏移植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这些，并不能证明我妹妹的死和这个年轻人有关系。
我也并不能将我妹妹的死归咎在学校隐藏的黑暗上。
这毕竟只是我的猜测。
可怀疑一旦升起，就像春风中的野草肆意生长。
如果这所学校真的敢打着体检的名义为那些生病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寻找合适的捐献者。
那落入樊笼的，肯定不止我妹妹和李乐乐两个人。
到底还有多少普通人家的孩子，成为了这些所谓「贵族人」的资源库？
十二
这所学校几乎每年都会进行体检，有的时候一年两次。
从它成立以来，学校学生每年的体检报告单就多达几万份。
要一个一个查，谈何容易。
但好在，这个学校是按照贫富来划分班级的。
我只需要调查这些年来精英班生病休学的学生有哪些。
再根据他们生病住院时期相对应请假休学的普通班学生有哪些，就足够了。
但是很快我又面临了另外一个难题。
那就是，我要怎么查到这些学生的资料。
学校的资料室除非到了开学新生入学或毕业才会打开。
其他时间，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根本不让人进入。
要是班主任还有可能有些宽松权限，但我只是个美术老师，入职还没一年。
难道，又要我等一个学期吗？
苦苦追寻三年的真相近在眼前。
我知道，越到这个时候，我越不能着急。
学校里既然存在着不为人知的交易，那肯定就有人在隐藏这一切。
那人是谁，我得揪出来。
还有……给我发消息的神秘人，他又是什么身份？
他清楚闫雯雯和我妹妹的事情，又能掌控我的行踪动向。
这个人，肯定在我的身边！
但我任课没多久，熟悉的老师也就同样教美术的那几个。
到底是谁？
「张老师，这次期中考试你设定的题目是什么呀？」
在我沉思的时候，齐月突然走了过来。
哦，我差点忘记了，下周就是学生们的期中考试了。
我是教美术的，负责这一次美术生的出题。
「哦，忘记提交年级组了。」
「那你赶紧报上去，试卷在考试前要封档的。」
「嗯，好。」
我一边说着，一边整理桌面上的教具。
扫了一眼旁边的日历表。
明天就是周五了。
第二天下午一下课，我就朝着市中心公园走去。
市中心公园很嘈杂，大多是五六十岁的退休老人。
要找一个人还真不容易。
而且我还不知道对方多大年纪，身高几何。
就在这时。
叮咚——
我的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你被人盯上了。」
是神秘人的消息！
我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信息。
「别张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前走。」
有人跟在我的身后。
我不敢不听，只能按照神秘人说的那样，装作无事地往前走去。
恰好经过一处水果摊。
「张老师？！」
是李乐乐，看见我，她满眼惊喜。
我松了一口气：「乐乐，怎么就你一个人？」
「爸爸去进货了，妈妈在那。」
她朝我指了一个方向，我果然看见李乐乐的妈妈正佝偻着背在旁边。
李乐乐问我怎么会在这。
我说出来逛逛。
「老师，下周是不是期中考试了？」
李乐乐问。
我点头，看见她眼睛浮起晶亮，然后又很快熄灭。
我忽然想起来，下周闫雯雯好像要做手术。
这样的话，李乐乐和闫雯雯都不能参加期中考试。
「可惜我不能参加了。」
果然。
我有些心软，看了一眼，李乐乐的家就在附近。
「老师单独给你出张试卷，当作给你期中考试可以吗？」
「真的吗？！」
我点点头。
李乐乐十分开心，她跑到自己的妈妈身边，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妈妈看了我一眼之后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看样子是同意了。
李乐乐将我带到了她家，还是熟悉的破旧狭小的房子。
「老师，喝水。」
我接过水，给李乐乐出了一道考题。
李乐乐乖巧地拿出画板坐在一边开始考起试来。
我闲着没事，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着。
李乐乐搁下画笔。
「画完了？」
「还没，老师。」
李乐乐腼腆地笑了一下。
我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这时，我才注意到了书的封面。
这本书……
这是我之前夹李乐乐的骨髓捐献同意的那本课本！
当时怕被发现，我随手一夹。
可现在……那张知情同意书哪去了？！
我的心咯噔一跳，又翻了几遍。
确实没有。
有人把那张骨髓捐献书抽走了！
「乐乐，这本书，你这几天看了吗？」
我问李乐乐。
李乐乐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忙，没有时间看书。」
咚！
我的心更是一沉。
不是李乐乐拿走了，那会是谁？
「乐乐。」
「爸爸，你回来了？」
门口响起男子声音，李乐乐起身，紧接着，她的爸爸走了进来。
李乐乐的父亲身高一米七不到，看起来有些矮。
但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奔波在外和搬运货物所致，他的皮肤黢黑，却身强体壮。
看见我，对方似乎并不诧异。
漆黑浑浊的眼睛像是监视一样扫在我身上。
「老师来了。」
「嗯，张老师来给我布置期中考试的考题。」
李乐乐点头。
她的父亲不说话，阴郁的眼神看得我心咯噔一下。
我尽力勾出一个和善的笑，头皮一阵发麻。
恰好此时李乐乐已经画完了，我给她批改了分数又指导了一下，便要离开。
「老师，留下吃饭吧。」
李乐乐说道。
我婉拒：「不用了，老师还有事。」
李乐乐的父亲盯着我：「吃一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留下吧。」
不等我拒绝，李乐乐上前亲密地挽住我的手。
我一动不敢动，直觉告诉我，我不应该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我尽力拒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哎！张老师，你也在啊？」
水果摊前，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男人惊喜地看着我。
是秦岩。
他正在挑水果，看见我便立马走了过来。
我跟这人不熟，此刻干笑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秦岩也是李乐乐班上的体育老师，两人互相认识。
秦岩听说了李乐乐的事情，关切地询问她。
女生受宠若惊，趁机表示：「秦老师，一起留下吃顿饭吧。」
我求助地看向秦岩。
秦岩眼睛一亮：「好啊，张老师，一块啊。」
说完，他拉着我一块再次进了李乐乐家的门。
李乐乐的母亲见要留我们吃饭，也不摆摊了。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这是你的，今天不摆摊了。」
水果摊前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清秀年轻人，应该是某附近大学的。
他提着一袋苹果，闻言愣了一下。
我没注意这人。
李乐乐的父亲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倒转回来，眼神阴暗一沉，然后转身进屋了。
重新坐下，我如坐针毡。
秦岩这憨憨，平时倒是看不出来他这么健谈。
一边感谢人家请吃饭，一边表扬李乐乐，还跟李乐乐说捐献骨髓之后要注意什么事情。
「嗯，我知道，谢谢老师。」
李乐乐格外高兴。
秦岩也高兴，不高兴的只有我。
我忐忑不安，只好问秦岩他怎么会在这。
「出来买点水果。」
学校附近就有水果店，秦岩买个水果需要跑到路程有三十分钟的市中心？
我纳闷，忽然想到手机里那条我还未删除的信息。
等等……
秦岩，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我努力回想秦岩的信息，秦岩和我一样教美术班，但是他是教体育。
除此之外，他好像在明立学校已经任教 5 年了。
5 年……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少了。
如果他真的跟踪我……
我不敢再想。
李乐乐家里的厨房里，她的父亲正在杀鱼。
十三
一顿饭吃得我心惊胆战。
我很怕李乐乐的父母以为我知道些什么，然后杀人灭口。
但我多虑了。
这顿饭吃得格外顺利。
直到我和秦岩离开了家门口，我都觉得恍恍惚惚，不太真实。
「想什么呢？走了。」
秦岩拍拍我的头。
我跟在他后面，警惕地盯着他的背影。
等到了人多处，我叫住了秦岩。
「秦岩，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秦岩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刑侦片看多了吧？我跟踪你干什么？
「我真是出来买水果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齐月，我和她一块出的门。」
齐月？
怎么又扯到她了？
秦岩说他今天正好要来市中心采购食材，出校门的时候碰到了齐月，搭了她的顺风车一起。
我回学校之后问了齐月。
齐月说：「是啊，在马路边碰到的秦岩，顺便载了他一程。」
原来是这样。
心稍稍宽松了点，但同时，我却有另外一个猜测。
齐月和秦岩，会不会有一个是和我联系的神秘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再次传来消息。
「小心你身边的人。」
我身边的人，是指秦岩吗？
难道齐月才是和我联系的神秘人？
晚上上晚自习时，我心不在焉。
期中考试在即，学生们都忙着复习和写作业。
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我熄灭手机，心中有很多疑问。
今天下午的见面计划失败，神秘人发了一条「让我小心身边的人」就再没有发消息过来。
除了这件事情，我最在意的，就是闫雯雯和李乐乐的事情了。
同样年纪的花季少女。
我佩服和感动李乐乐为同学付出的一切。
可是……这一次的骨髓捐献，是她自愿的吗？
李乐乐知道自己的骨髓在学校体检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盯上了吗？
期中考试前一天，李乐乐来了学校一趟，搬书。
我趁此机会找到了李乐乐。
「乐乐，你什么时候手术？」
「后天，老师。」
李乐乐搬着书，整个人站在阳光下。
她的眼神清澈懵懂，背后是蓝白色墙壁的教学楼。
我终于忍不住问她：「捐献骨髓，是你自愿的吗？」
李乐乐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里开始有了慌张。
过了一会，她点点头：「嗯。」
仅仅只是那一下的迟疑，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乐乐，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并不是要阻止你什么，我只是想，你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我不知道捐献骨髓对李乐乐来说是大事还是小事。
只是……如果一个人盯上了我的身体。
我会竭尽全力地反抗。
李乐乐很聪明，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我什么意思。
左右无人，她抱着书。
「老师，我们不一样，我还有个弟弟，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闫雯雯她们家有钱。」
我一噎。
李乐乐看着我：「但是……我还是怕。」
我眼眶一热，上前拥抱住李乐乐。
学校，应该是呵护这些花朵般孩子成长的地方。
如今却有了不可见光的肮脏和腌臜。
曾经，我的妹妹，是不是也这样被胁迫和无助？
十四
两天后，期中考试终于结束。
在改卷的时候，我刷到了闫雯雯的朋友圈。
「进手术室啦。」
这个和李乐乐一样年纪的少女，聪明灵动，乖巧听话。
她知不知道，自己被捐献的骨髓，是在其父母和学校的「运作」之下得到的？
录完考试成绩，我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管了。
在李乐乐之前，还有多少个「李乐乐」？
我或许无法改变什么，但我也不会任由这些腌臜的交易深埋地下。
明明知道却不去阻止，那我和帮凶有什么区别？
「张老师，你要的美术生画卷都在这了。」
「哦，好，谢谢，待会麻烦你帮我搬到雕塑室了。」
我笑道。
学校美术班有个传统，会把一些画得好的画卷封档保存。
也算是作为对学生一个回忆的封存。
学校的雕塑室就在档案室的隔壁。
晚自习结束之后，我特地拖到很晚。
「张老师，你还没整理完啊？」
「啊，你要不先回去吧。」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老师在这。」
「没关系，也没多少了，对了，你把钥匙留给我，待会我锁门。」
「好。」
一长串钥匙放在进门的桌面上。
我整理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漆黑的窗外。
晚上十一点，校园陷入沉寂。
我拿着钥匙打开隔壁档案室的门。
「吱嘎——」
门被推开，室内一片昏暗。
我不敢开灯，只能透过微弱的月光看清里面的情形。
档案室一分为二，外面是一个工作台，上面有电脑。
透过玻璃隔窗能够看见里面排列有序的书架。
这里锁着的都是学生的各种档案和资料。
我直接走到了工作台的位置打开了电脑。
学校的电脑密码都是统一的。
绿色草原的电脑界面，我直接进入了系统内查询这些年来因生病休学或退学的学生信息。
系统只能选定一个时间段查。
我很快选定了距离如今最近的一个时间的时间段。
白色的电脑页面跳出正在加载的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跳得十分厉害。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的心头。
「叮咚！」
突如其来的信息提示音吓了我一跳。
我按压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
是我的手机。
那个神秘人，居然发消息过来了。
「你在哪？」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冷冰冰的文字，我却看出了对方的一丝急迫。
电脑页面还在加载，我干脆抽空回他一个消息。
就在我将点击要发送的时候。
页面加载完成。
我连忙放下手机。
漆黑昏暗的档案室，电脑页面隐隐的白光照耀在我的脸上。
某处黑暗反光的地方，倒映出我惊恐的双眼。
我握着鼠标，手指滚轮不停转动。
整整一整页的页面名单。
这还仅仅只是学校近十年来的。
若是从学校建立之初就开始算……
我不敢细想，密密麻麻的冷汗从我的后背淌下。
我紧盯着上面的一个个人名，在这些名字的背后，我仿佛看见了一双双无神、被胁迫的无辜眼睛。
这所学校，和一个地下大型器官交易中心有什么区别？！
我愤怒，恐惧，害怕。
而此时我的手机正在不断叮咚叮咚地进来消息。
我回过神，将这些资料全部拷贝。
在拷贝结束之后，这才抽空看了一眼刚刚不断传送进来的信息。
第一条：你到底在哪？！
第二条：你被盯上了！
第三条：快跑！齐月才是跟踪你的人！
咚！
最后一条消息映入我的眼帘。
四周陷入死寂的沉默中，黑暗笼罩着我。
在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身子完全僵住了，一阵惊悚的鸡皮疙瘩迅速爬满我的身体。
我缓缓转头，看见昏暗的玻璃上倒映出一张恐怖苍白的脸。
那不是我的脸。
那是……齐月的脸！
她一直躲在档案室里！并且就在我的身后！
我的呼吸骤停。
齐月朝我露出一个诡异惨淡的笑容。
紧接着，她举起手中的美术刀，狠狠地朝我挥刺过来！
「砰！」
我仓皇后退两步，撞倒在桌面上，电脑被我扯歪，突然一下子蓝屏了。
幽幽的蓝光显得格外地诡异阴森。
照耀在齐月的脸上更是衬托得她神情可怖。
「你还真是找死啊。」
齐月朝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她手中的美术刀刀尖对准了我的眼睛。
眼看着就要狠狠刺下。
我屈起膝盖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齐月吃痛，后退的同时那把美术刀从我的手臂划过。
割裂的痛楚传来，但我不敢懈怠。
我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跑去。
齐月追在了我的身后。
我双腿发软，并不是因为受伤。
而是因为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恐惧。
我的手机在和齐月争执的过程中已经丢失。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只能朝着教学楼的顶楼跑去。
昏暗的走廊回荡出阴森诡异的脚步。
一下一下地折磨我的精神。
直到我跑到了顶楼，空旷的顶头风声凄厉。
我再无退路。
转过身，齐月居然已经出现在了天台入口。
她的美术刀上还沾着我的血，此刻正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是你，齐月，居然是你。」
我脸色发白，除了不可置信，整颗心也在不断地往下沉。
如果学校真的掌握了孩子的身体信息给那些生病的人，未必会逃过学校的眼睛。
除非，本身就是学校内部的人在操控着一切。
而我居然差点忘记了，齐月是校长夫人。
她还说过，她舅舅，是医院的主任。
齐月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便利。
如今明白过来。
许多细节也并非不可探究。
她和我一起送闫雯雯去医院。
后来见到闫雯雯的父母，用那般肯定的语气对闫雯雯的父母说骨髓很快就会找到的。
还有学校安排的体检上。
我说这次体检安排得要是早一点就好了，这样闫雯雯就能早点查出自己的病情。
可齐月却对我说的话不置一词，甚至微微一笑。
我那时以为她是唏嘘感叹，可如今回想起来，只怕是在嘲讽我的无知。
那天在李乐乐家，除了李乐乐的父亲，齐月也一定看到了我发现了那张骨髓捐献知情书。
她知道我起疑，所以后面跟踪我到了市中心公园。
如今我查到这一步，为了掩埋学校的腌臜，齐月一定会将我灭口。
齐月没有跟我废话。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坏事，良心早就在道德的打磨中消失殆尽。
她直接挥刀上前，我在躲避的过程中不小心踩到砖块，摔了一脚。
就是这一跤，我被齐月揪住了把柄。
她将我拖到栏杆边上，我的半个身子悬空，身下是漆黑冰凉的水泥地。
「张雅，你到底是谁？」
齐月问道，阴狠狠地盯着我的瞳孔。
「你是不是警方的卧底？！」
我突然笑了起来，原来齐月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啊。
我紧紧地抓住齐月的手，在这生死一刻我居然不再害怕了。
「我啊，是你害死的冤魂！」
我蓄力猛地将齐月一掀。
齐月始料不及，她惊恐地睁眼，手中的刀猛地从我的脖颈划过。
鲜血立刻喷涌出来。
我捂着脖颈被割倒在地。
齐月飞奔上前，在她举起手中的美术刀要刺下的同时。
我听见「嘭」的一声。
「不许动！警察！」
十五
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给学生放了月假。
除了留校的一些巡逻和老师，整所学校清净得很。
以至于救护车和警笛车来到这所学校时，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反倒是等学生们再次开学的时候。
居然发现学校的一些领导还有校长都被撤职了。
两个月后，一场震惊网友的校园灰色交易案件被公开。
某贵族学校居然利用职权之便，肆意泄露学生体检信息。
并且和学校股东、医院勾结，涉嫌地下器官交易。
开庭宣判当天，我作为证人出庭作证。
我的脖子上还围着一层纱布。
齐月那一刀没有割到我的大动脉，我捡回来一条命。
参与此次校园灰色交易链的人员全部得到了惩罚。
齐月、校长、医院，还有那些视而不见的领导们。
唯一让我觉得遗憾的是，那些生病孩子的父母，仅仅只是得到了很轻的警告和惩罚。
我走出法庭，迎面而来的风微凉不燥，太阳明晃晃地刺眼。
秦岩跟在我的身后：「闫雯雯的手术很成功。」
他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嗯」了一声，即便是在真相被披露的情况下，李乐乐还是愿意捐献骨髓给闫雯雯。
或许是因为善良，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反正，我也不想去想了。
「秦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妹妹的死因了？」
我问秦岩。
那天在教学楼天台差点被齐月杀死的时候，是秦岩出现救了我。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秦岩竟然是卧底在学校的警察。
明立学校的这些事情其实早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于是秦岩便卧底来到了这里当体育老师。
他卧底五年，本来在第二年的时候已经掌握了一些苗头，结果发生了我妹妹跳楼自杀的事情。
我去学校闹过，导致这件事情传得有些开。
学校担心泄露自己的秘密，沉寂了两年，不敢再给生病的贵族孩子提供资源。
直到第三年，他们觉得风头已经过去了，这才又开始起了这个苗头。
「是，当初你妹妹的死，给了我们很大的线索和方向，我们一路深挖下去，才发现这背后的事情。」
「那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学校得了尿毒症的一个领导，需要健康匹配的肾脏，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后来学校体检，发现你妹妹的肾脏合适。
「他们像以前一样，希望用金钱收买，并且时常派人去跟踪游说你妹妹。
「你妹妹不堪其扰，后来，他们发现你妹妹签了遗体捐赠书……」
一场别有心机的谋杀，在看到我妹妹的遗体捐赠书时便已经徐徐展开。
我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
秦岩不知道怎么安慰我。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听我妹妹讲过。
「是有一个匿名的人寄了一本日记本过来。这件事情到现在才告诉你真相，我们警方感到十分抱歉。」
现在案子结束，秦岩便将日记本给了我。
日记本上，确实是我妹妹的字迹。
但我却惊住了。
警方也是因为这本日记本才继续往下调查的，可寄日记本的是谁？
我突然想起什么，问秦岩。
「你有没有给我发过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说起来我还没有你电话嘞，能不能加一个联系方式？」
秦岩憨憨地挠了一下头。
我思绪混沌地加了微信。
然后沉默了。给我发消息的人，不是秦岩，那会是谁？
他和寄笔记的是同一个人吗？
在这个世界上，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妹妹死亡的真相。
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也给这个神秘的号码发过消息、打过电话，但都石沉大海。
那个号码已经显示是空号了。
十六
暑假到了。
我的伤已经彻底好了。
学校换了新的领导，我也辞职了。
我去看了我的妹妹，她葬在西郊的一处墓园。
快到的时候，我在小道上遇见了一个往山下走的年轻人。
高高瘦瘦，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看见对面来人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帽檐下的那张脸清秀干净。
我正纳闷似乎在哪见过，就见对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等我来到我妹妹的墓前，居然在墓前发现了一束白色的玫瑰花。
是我刚刚上山时遇到的那个人放的？
我皱起眉头，好奇他的身份。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
回到家中，我打开珍藏我妹妹遗物的盒子。
盒子的最底层藏着一张照片。
校运会上，背对操场的少年笑得青涩腼腆，照片背后写着：
我的目标：南京大学。
这个少年，我曾在那天晚上的电脑上见过他的名字和照片。
姓名：林睿。
休学原因：心脏病。
学籍信息：XX 级南京大学计算机专业大三生。
我的脑海浮现某次和我妹妹的对话。
「姐姐，我想考南京大学。」
「南京啊，很远的嘞。」
「没关系，我不是一个人。」
（全文完）
作者：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