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加入捡尸群的第三天，
我躺在酒吧门外。
1
我是在三天前，偶然从网络上认识这个群的群主爆弹，被他拉进捡尸群的。
那天我无意中在网上看到关于捡尸的帖子，评论区有一个叫「燕城结爱帮帮主」的网友在下面回复：「想捡私聊。」
于是我抱着好奇联系了他，随后在他的诱导下，加入了这个足有八十人、名为「燕城结爱帮」的捡尸群。
这个群所谓的「捡尸」，捡的并不是真正的尸体，而是夜晚在酒吧狂欢之后，醉倒在酒吧门口，像尸体一样不能动弹的女人。
群里每天会有人组织大家去城里各个酒吧蹲守，一旦有人发现了「尸体」，那些控制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就会兴奋地离开家门，赶去捡尸地点捡尸。
爆弹告诉我，每一座城市里，像「燕城结爱帮」这样的群都不计其数，因为一个人捡尸太难，有的尸体没「死」透，但凡遇上个没死透的野蛮女人在路上发起疯来，一个人根本搞不定。
而且很多时候别的群里也有人在蹲点捡尸，这时候就看谁人多，谁抢得过。
我也是因为认识了爆弹，才知道原来捡尸有这么多规矩。
于是我虚心向爆弹请教：「弹哥，要是我跟你们一起捡，尸少的时候，你们会分给我吗？」
爆弹回复消息一向很快：「只要有尸，一定就有你的份。他们都是轮着来，人人有份的，你放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爆弹就发给了我一个文档，让我填写我的个人信息。
「燕城结爱帮」入群需要考核，不是每个人都能进的。爆弹反复问了我的年龄和工作，还打听了我现在的居住情况，家里几口人。
爆弹说，那些有老婆的捡尸人捡一次尸不容易，之前有人出门捡尸，老婆一路跟着，结果到酒吧门口他老婆蹿出来拳打脚踢，路人都来围观，后来那个「尸体」就被同伴扶走了，白白浪费了他们的时间，现在他们都不收有老婆的人了。
听完爆弹的话，我把那张表转手发给了我的朋友小健，让他帮忙填写，然后看着屏幕发起了呆。我一直知道这座城市里捡尸的人数不胜数，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有如此规模。
而我一个女人，混进了这样的地方，总不能真跟着他们去捡尸吧。
小健填表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他就把表发了回来，我交给爆弹的时候，他看见「我」没女朋友还是独居之后很满意。
爆弹教了我一些捡尸小技巧，然后把我拉进群里。爆弹说：「进去多跟大家交流，以后就是一张床上的兄弟了，别拘谨。」
我谦逊地回复：「好的哥，我刚进群，跟着大家捡就好了吧？」
「你先跟着我们，以后再教你怎么蹲点下药。」
「谢谢弹哥，我家附近有一家新开的酒吧，等我空了就去给大家探探风。」
「嗯，你小子还挺懂事。」
爆弹拉我进群后，叫我和大家打个招呼，我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很快群里就热闹起来。
许多人向我表示欢迎，也有不少人对我调侃。
「弟弟多大了？做什么的？」
「头像是蜡笔小新，这么幼稚。处男吧？」
「处男捡尸？逗我呢？」
「怕是扮猪吃老虎。」
消息更新的速度很快，每一条内容都露骨且低俗，我有些看不过来。
他们其实也没真想了解我，大都只是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过过嘴瘾，我便只说了谢谢。
这时有人在群里发了几个视频，然后艾特了我：「给你看看兄弟们的雄风，顺便点评一下，这几个妹子怎么样？喜欢什么类型的，以后哥哥给你找。」
那些视频的内容大致相同，只是发生地点和人各不相同。有的在酒店、有的在公园……都是数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围着一个无法动弹的女人在狂欢。
而我只点进去了数秒，就强忍着不适退出来，那些画面配合着刺耳的怪叫和笑声让我想吐。
我掐着自己的脖子深呼吸了几口，爆弹给我发了小窗消息：「去哪了？怎么不见了？」
我看着消息，好一会才回过去：「上厕所去了，抱歉久等。」
我点开群消息，先回复了一条：「我什么样的都喜欢，平时也没怎么接触女的，有就行，我不挑。」
他们又是一阵爆笑，我爬楼去看之前的消息，中间有好几条语音，我不想听，但不小心点到了，就连着放出了一串。
群里的人各个年龄段都有，老的少的，这不让人意外，可是当我听到其中一条语音时，熟悉的声音却让整个身体僵住。
我倒回去反复地播放着，短短十四个字，我听了不下十遍。
「好久没有捡到雏了，这两天勤快点。」
这个声音我太过熟悉。
怎么会是他。吴凡，我的大学校友。
2
我和吴凡认识的时候还是三年前，我大三，公选课的时候他坐在我旁边，当时他穿着一身红色的球衣，看上去阳光俊朗。
但那天他只在教室坐了十分钟，趁老师转过身去写黑板的时候，他递了二十块钱和一张小字条给我，字条上面写着他的微信号。
他说：「同学，下课前老师还点名的话告诉我一下，谢谢。」
那天下课前我给吴凡发了消息，他回了谢谢，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交集。
但他的微信号，却一直存在于我的列表里。
因为我喜欢吴凡，他样貌出众，球也打得好，学校很多人喜欢他，我只是其中一个。
可是就因为我喜欢他，亲手断了妹妹的最后一线希望。
两年前，我的妹妹小银在酒吧和朋友聚会，我去给她送钥匙，那天吴凡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卡座，我还和小银说了悄悄话，告诉她那是我喜欢的男生。
可后来我提前回去了，晚上小银和同学喝醉，被一群贱男人拖走。
第二天，当我匆匆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她们除了残余的疼痛，对前一晚发生的事印象模糊。
警察因为线索缺失无法立案，从警察局回家的路上小银不停地拍打着自己脑袋，她很希望能想起些什么，样子看上去有些疯魔。
后来，她忽然抓着我的手说：「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他碰了我，是他抱的我。」
小银的模样实在不太正常，我认为她是因为昨天我刚和她提起吴凡，所以产生了精神幻觉。
我开导她道：「你看错了吧，学校喜欢吴凡的人很多，他根本不需要做这种事，他拒绝过的女孩都能组个球队了。」
我没有相信她，她也没再多说，但回去后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所有人都看出她不对劲，不少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她便会大骂回去。
起初，父母还心疼她，纵容她的情绪宣泄，后来也逐渐受不了，甚至指责她当初不该那么晚出去，还穿得那么「清凉」，说造成这一切是她自己的原因。
小银的情绪越来越糟糕，她又报了几次警，皆因证据不足无法立案，父母让她别再闹了，丢人，而我虽然每天安慰她，但效果微乎其微。
直到那天，浑浑噩噩了许久的小银，在起床后罕见地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我们一家人平静地吃过早餐之后，她对我说：「姐姐，你能帮我联系吴凡吗？我有一些话想问他。」
那时候暑假快过完，我马上就要去学校，我依旧认为吴凡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也不想让小银的事情被同校的人知道——街坊邻居的唾沫已经把我们淹没了。
所以我拒绝了小银，就在那天下午，小银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如今我调出吴凡的微信号，点开他给我发过的唯一一条消息，那也是一条语音，我把两条语音交替播放，绝望开始渐渐将我包裹。
「好久没有捡到雏了，这两天勤快点。」
「好的，谢谢。」
「好久没有捡到雏了，这两天勤快点。」
「好的，谢谢。」
「好久没有捡到……」
我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恨不得穿过屏幕将吴凡砸碎。原来真的是他，小银没有看错，那晚捡走她们的人里极有可能就有他。
后来吴凡也在群里欢迎了我，我装作不认识他，客气了几句，他们都说我太端着放不开。
就在那一天晚上，有人在群里发了定位，说约了几个美女喝酒，还带了药，让兄弟们在外面守着。
爆弹看我是新人，主动关心我，问我去不去，我说我想去，但是那家酒吧距离我太远了。
而那天晚上他们捡到尸之后，还没来得及带走，警察就来了。
还好当时他们什么都没干，去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一个个都装正义人士，说是看美女躺在路上伸出救援之手，没动歪心思。
因为那个女人没事，最终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第二天晚上他们继续在群里约，这一次都把「尸体」抬到招待所了，警察突然登门，说有人举报招待所存在性交易。
那几个兄弟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现在都不知身在何处。
听唯一逃掉的那个人说，他们进门才两分钟，警察来得时间太巧，他怀疑是群里有内鬼。
所有人把矛头指向我：「新来的那个进群两天了，也从来没出来过，怕不是个二五仔。」
有人附和，说要把我踢出去，我很怕自己失去留在这里的机会，慌忙解释道：「几位大哥，你们不要乱说，我闲得蛋疼才干这种事，我还一次都没体验过呢。」
有人反驳道：「最近加群的人只有你，如果是老群员举报，早就把这个群供出去了，只有你因为手里证据不够，才会每次在紧要关头联系警察。」
「哥，你不能这么说，第一天你们去的那个酒吧就在路口，有巡警很正常吧？还有小招待所那种地方，灰色消费多，被扫黄那也是常有的事，你们难道之前没遇上过？这连着两天出事算运气是不好，可不能往我头上扣帽子啊。」
就在这时，爆弹出来主持大局：「没有证据的事，就不在群里讲，免得伤了和气。」
而那个幸运者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确实，也不一定是内鬼，你们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好几次快要成功，都被几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傻缺搅和，我刚才突然想起来，这一次报警的人我看着面熟得很，可能就是他们。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又是那群人？那群人到底是哪来的？要不我们最近换个地方？」
「该换，最近燕城有什么新开业的酒吧吗？」
看到他们的话题不再围绕我，我松懈下来，开始切换到另一个群里聊天，每过几分钟再切回来看一眼。
来回切换让我总怕发错些什么，这时，爆弹给我发来小窗消息，突兀的消息生生把我吓了一跳。
爆弹对我说：「弟弟，我看了看你填的表，我俩住一块，你上次说新开的那家酒吧，是重溪东路边上那个吧？」
「对，是那一家。」
「刚才群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想大家伤和气，最近我们打算换地方，那酒吧离你可近了，你要有时间，最好和大伙碰一面，也让大伙对你放下戒心。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才进群两天，其实我并没有做好准备，但我知道很多事情都落在「及时」两个字，生活不会桩桩件件事都等你做好准备。
我紧盯着爆弹的 QQ 头像，那上面的骷髅在黑夜里越发诡异，可我不能怂，怂就代表着心虚。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复过去：「我明天就有时间，晚上一定参加。」
「那中午呢？有空我叫个老群员跟你一起吃个饭，传授你点经验，晚上就直接干活了。」
「也可以，我现在去订饭店，定好了之后就把位置发给你。」
「等你消息。」
3
第三天中午，我把饭店位置发给了爆弹之后，又联系了小健，让他出面赴这个约。
我先把我和爆弹的聊天信息发给小健，之后再和他连着麦走向餐厅对面的咖啡厅。
进咖啡厅时我还在看手机，没注意到有人迎面走来。
我撞上她，她比我矮些，我的下巴磕上她的额头，双双惊呼一声，她的手机和钥匙都被我撞到了地上。
对方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面上透着疲态，我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她穿着一条刚过臀部的连衣短裙，不太方便弯腰，我连忙蹲下帮她捡起东西：「抱歉，刚才没看路，你手机没事吧？」
她的钥匙扣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小恶魔，恶魔腰身上有条缝，看起来像个 U 盘，我动作匆忙，不小心被恶魔的角在手上刮出一道血痕。
「没事。」她接过东西，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发现我的手受伤了，随后她就走向靠窗边的位置，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出神。
我也在窗边拣了个位置，从这边刚好能看见小健落座，没过一会，我看见吴凡出现在了小健对面。
我的十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虽然已经知道他是「燕城结爱帮」的一员，但是真真切切看到他，我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小健算是一个健谈的人，他大致和吴凡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小健三十岁，理工宅男，他们公司除了前台都是男人，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女人发泄生理欲望。
吴凡笑着回话：「你早该认识我，哥哥带你尝遍各种口味。」
小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没这个荣幸，不过哥，像你这样的条件，身边应该不缺女人吧，怎么也想到干这个？」
「我这人吧，还就不喜欢主动扑上来，没意思。」
我有些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话，烦躁地摘下耳机，打开手机聊天软件。
我在自己的群里发了一张吴凡照片，然后附了条消息：「所有人，以后在酒吧蹲守的时候留意这个人，看见他一定告诉我。」
这个群不是「燕城结爱帮」，它叫「燕城一刀」，群主是我。
两年前，在小银走后，我和她的朋友小娟一起创建了这个群，如今群员已经有近四十人。
这两年，我们的人也常在酒吧附近蹲守，一旦看见形迹可疑的男人带走醉成烂泥的女人，我们就会报警。
能进「燕城结爱帮」纯属我误打误撞，联系上吴凡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小概率。
我一定要找到当年事情的答案。
发完消息后没一会，小娟看到消息给我打来电话，她诧异地问我：「姐？这个人怎么了？」
小娟当年和小银一起出事，她对这一切十分敏感。我大概和她说了一下吴凡的事，她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他吗？说实话，这几年我们见到过多少男人，还真没对他有印象。」
「也许是运气不好都错过了，听他的语气，他应该不止参与过一次。」
「那我哥现在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晚点你和他说吧。」
小健是小银的哥哥，所以他才会这么尽心地帮助我们，但是我不想再在这里坐下去，也不想再向谁转达一遍关于吴凡的事。
意气风发的校园之星，剥开包装竟是阴沟里的老鼠，我喜欢了他这么久，可他竟然是强奸我妹妹的人。
我突然不想再看到吴凡的脸，喝完一杯咖啡以后，我就去面馆吃了碗面，然后回家去了。
可我没想到在另一单元取快递的时候，我又遇见了在咖啡厅撞见的那个女人。
她脸上有血，眼角青紫。
我就说我看她眼熟，想来住同一小区平时是碰过面的，只是我一向不太记得住陌生人。
想到中午的事，我叫住她：「小姐，我有创可贴，你需要吗？」
她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吴凡从楼梯口走出来了，他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个女人：「你要去哪？」
那个女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她强装镇定地说：「出去买点东西。」
「家里什么没有？」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吴凡，他的嘴角明明带着微笑，但眼神却像刀子一样。
他的袖口沾了血，处理过，但隐约还有痕迹。
我突然鼓起勇气，拦在那个女人面前：「是我邀请她出去的，之前她捡到过我的东西，我想答谢她。」
「这样啊，」吴凡的眼神变了，他走过来摸了摸女人的头：「去吧，早点回来。」
之后吴凡转身回去，那个女人感激地看着我：「谢谢你，我叫谭思，你也是住这栋楼的吗？」
我回过神来：「我叫原纯，住隔壁栋五楼的，我带你回去包扎一下吧？」
「好啊，」她听到我的话有些欣喜，「我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4
谭思告诉我，她和吴凡是情侣，他们是半年前才搬到这个小区，买的二手房。
我告诉她我是租户的时候，她好像非常惊讶：「你平时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对，我一个人。」
小银去世以后，我在那个家里就待不下去了，每每看到她的房间和那些旧物，我就感觉透不过气来。
而且和父母住在一起，不方便夜里和群友一起去酒吧。
谭思坐在我正对面，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我能清楚地看见她腋下、手臂都不少旧伤，我问她：「你男朋友经常打你吗？」
「他这人脾气不好，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谭思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睛瞬间红了，可能觉得这话自己也不信，无奈地笑了笑：「是不是看不出来，他会动手打女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像个帅气温柔的人。」
但那些都只是表象，谭思说她和吴凡认识了五年，她就挨了五年的打，她聊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边说边哭，而看到她哭我也难受起来，我问她为什么不摆脱吴凡的控制，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她说因为习惯了，男人都不靠谱，离开他下一个不一定更好。
我劝慰了谭思许久，之后她问我：「你今天下午不工作吗？」
「要工作的，我上班的公司就在附近。」
「那你今晚有空吗？晚上吴凡要出去应酬，我一个人。你陪我喝两杯吧，我有点难受。」
「行，加个微信吧，下班以后我联系你。」我答应得很爽快，我向来可怜这世间脆弱的女子，我觉得她们不该被命运肆意摆布，她们该有更灿烂、更明媚的人生。
下班后我按时赴了谭思的约，我们一起去附近吃了快餐，随后我跟着谭思去了酒吧，继续听她说起她和吴凡的那些往事。
谭思说当初她是着了吴凡的道，被他强迫在一起的，她说她原本有喜欢的男孩子，已经在暧昧期了，没有想到吴凡会出现。
可是吴凡就是出现了，现在他们在一起五年，已经分不开了。
我微微皱眉，感到有些诧异，从吴凡中午的话里看，我以为他不会主动去接近女人。
聊着聊着谭思又哭了，她举着那些颜色诱人的的酒要和我干杯。于是我们都喝了许多酒，到最后酒意上头，我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迷迷糊糊间，我靠在桌上，拂开谭思递酒过来的手：「不喝了……我们……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谭思酒量倒是比我好些，她竟然还能扶得动我，她架着我朝门外走去，只是到酒吧旁边的巷口，几个男人冲过来拉住我，谭思惊呼：「你们做什么？」
我被那些男人拉扯着，拖到巷子里，谭思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夏夜，他们身上很臭、很脏，我听见一个声音很刺耳的男声说道：「这才十一点，再去捡几个，晚点春怡招待所集合。」
「好，哥，我把她背过去，然后再来找你们。」
「你过去守着她就行，这有一包药，要是她快醒了，就下水里让她喝掉，开房的时候记得报名字。」
「好的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我被人背了起来，大约过了五分钟，四周已经很安静，大部队应该都回酒吧去了，只剩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我睁开眼，看着这又黑又长的巷子，在这样的夜晚，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做什么，都很难被发现。
强忍住心里的难受，我轻声问道：「小健，今天吴凡来了吗？」
「我没见到他，但是从他们的话里看，应该还有人在别处捡尸。」小健关心地问，「姐，你还好吧？」
「没事，我没喝醉，你放我下来。」
巷子那头的光亮已经能看得见了，出去就是春怡招待所，从他们刚才的话来看，春怡招待所应该和他们有不小的关系，我不能是清醒着进去。
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点进「燕城结爱帮」，里面已经有几百条未读消息了，我从首条开始看。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看见爆弹在群里约人了，吴凡有出来附和，要不我不会这么快就在谭思面前醉倒。
最新的几条消息里，我看见了自己的照片，是我躺在巷子里时，被他们按着拍的。
照片是俯视的角度，我狼狈地蜷缩在一团，看起来像一只被遗弃的动物，我都有些可怜自己。
可是我有什么好被可怜的，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可怜的人是小银，她当时一定也被他们拍了照片，被一群没见过面的男人评头论足。
那些照片也许现在都还在某一些人的收藏夹里，小银却已经不在了。
我看见吴凡在我的照片下回复：「这个女的大众脸，长得一般，可惜她主动送上门来惹我，要不我才懒得出手。」
底下有人接话：「凡哥眼光高，一会倒是去捡个更好的。」
「其实无所谓，关上灯都一样。」
「放屁，做的时候都一样，但视频拷下来，回味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我翻完了全部的消息，他们说比赛结束到一点，所有人要到春怡招待所集合。
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我对小健说：「背我吧。」
5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闭着眼，为了不露馅，我让小健登上了我的 QQ 号。
小健给他们发语音：「哥，我现在要开始录视频吗？」
有人回复：「不用，这间屋子里有摄像头，咱们早就安好了。」
小健假装给我喂药的时候告诉我这一消息：「姐，怎么办？」
「叫小娟去楼道把电源关了，招待所楼道里没有摄像头。」
小健起身发消息给小娟，就去厕所洗杯子。可是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我心里一紧，现在不到十二点，是谁来了？
「来了，谁啊？」小健应着，他许是也很紧张，关水从厕所出来的动作很慢。而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吴凡。」
听到这个名字，我差点控制不住地睁开眼，但理智还是让我忍耐下来。
小健怕自己露馅，也只得把门打开，吴凡进来后，小健试探着问：「哥，不是说一点吗？」
「那是他们打的那些无聊的赌，我可不参与。」吴凡的脚步很重，他走到床边来的这一路，我能感觉到招待所劣质的木地板在震动。
小健紧跟在吴凡身后：「那哥，您现在过来是要……」
「你说做什么？办完事回去睡觉，你要一起吗？」吴凡说话的语气和他在学校时判若两人，很快他的身体压了上来，他的手在我身上上下摸索着，没一会就锁定在我胸前的扣子上。
我恶心得想吐，但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吴凡开始解我衬衫的扣子，小健走过来阻止：「哥，真的不要等他们吗？人多……人多刺激，再说一会他们还会带别的女人过来。」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待会还有我再来，老子就想现在办她。」吴凡解开了我第一颗扣子，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没有办法保持平稳，当他开始解第二颗的时候，我猛地抽出藏在腰间的刀向他刺去。
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我此刻一定红了眼，心里满是恨意，一想到当初经历这些事情的人是小银，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可我眼下竟然还不能这么做。
我把刀扎进吴凡的肩头，吴凡哀嚎一声，我趁机踹向他的裆部，从床上爬起往外跑，吴凡回过神来，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冲小健喊道：「按住她。」
小健伸手来按我，他落在我身上的力气很轻，但吴凡不同，他野蛮地将我拽向他，我再次拿起刀，但这一次他早有准备，又抓住我的另一只手，我只能疯狂地用脚踹他，却被他一下子甩到地上。
吴凡指着我吼：「妈的你这个疯婆娘，今天中午就看你不爽了，你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吴凡脱了上衣，绑在胳膊上止住血，我有预感到他下一秒就要向我扑来，然而就在这时，停电了。
是小娟来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吴凡感觉到了，要来抓我，但此时我已经到达门口，小健挡在吴凡之前，跨过来拉住我的手：「别跑。」
之后，他用我手上的刀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胸口。
我开门逃了出去，到路边时，一辆车开过来，我上车，驾驶座上的人是小娟。
看到我手上有血，小娟惊讶地问：「怎么了姐？」
我言简意赅地跟她说了刚才的事，把头压在靠枕上，大口地呼吸着。
过了一会，我稍稍平复了一些，我打开手机到群里问：「其他人现在在哪，他们是不是快过来了？」
很快有人回复我：「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现在都散了。」
小娟也看到了消息，她偏过头问我：「姐，吴凡还在上面，他现在一个人，要不我们……」
「不行，房间里有摄像头，我们不能在那里动手。」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再等等看。」
6
我和小娟坐在车里，没一会就看见吴凡扶着小健从春怡招待所下来，吴凡开车往离重溪佳苑相反的方向开，应该是要去医院。
此时已到一点，我犹豫了一会，打电话给了小健，小健接通电话时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妈，你还没睡呢？明天要来我这吗？」
我也放轻了声音：「小健，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有或是没有，不用多说。我跑出来之后，吴凡有和谁打过电话吗？」
「没有。」
「有人上去找过你们吗？」
「没有。」
「你和吴凡去医院处理伤口，不要让他在两点前到家，有把握吗？」
「有。」
「好的，我问完了。」
「好的妈，我明天做好饭等你。」
我示意小娟开车送我回家，小娟听见了我和小健的对话，启动的速度很快。
深夜，马路上没几辆车，我们一路畅通无阻，但我的心却随着目的地的接近而越发紧张起来。
我看着手机上「燕城一刀」的聊天页面，这么晚了，有一些姐妹还在酒吧蹲守，有一些姐妹因事在家，却还关心着我们此刻的情况。
两年了，这个群里的每一个人，都和我像家人一样紧密地联系着，我对小娟说：「我把『燕城一刀』转给你吧，以后你就是群主，再有活动都由你来安排。」
小娟用力踩了一脚油门，像是在发泄：「姐，你是『燕城一刀』的发起人，这个群属于你，你要是不管了，这个群就散了。」
「别闹，还有很多人需要保护，这个群不能散。」
它不仅不能散，也不能出任何闪失，今天不是「燕城一刀」和「燕城结爱帮」的较量，而是一个失去妹妹的姐姐要替她的妹妹讨一个公道。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当然要把自己与这个群的关系择得干干净净。
小娟送我到了小区门口，我要她早点回去休息，她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回到家后，我先去厨房洗掉刀子上的血，然后换了一身衣服，走到隔壁栋的三楼。
敲门前，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群里已经讨论开今天在春怡招待所发生的事。
我和吴凡在床上的视频被他们疯传，那些人叫嚣着下次一定要办到我，哪怕是翻遍燕城，也要把我找出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收起手机敲响了门。
「谁啊？」我听见谭思带着困惑的声音，我应了她，但她过了许久才开门，想来是在思考该用一副怎样的面孔来面对我。
大约过了两分钟，谭思把门打开，她开门时还穿着晚上穿的那件衣服，一见我就紧张地握住我的手：「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那几个人想抓我，我就跑了，等他们离开之后我回去找你，也没看见你……」
「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吗？不过我现在还有点害怕，能去你家坐坐吗？」我看着谭思，她已知道我和吴凡交手，此刻心里应该有些慌张，但她看起来倒还平静：「当然，你进来吧。」
进门之后，我看见谭思家客厅有一台电脑，显示屏黑着，但主机亮着，上面还插着我和谭思在咖啡厅见面时撞到地上的那个恶魔 U 盘。
谭思到厨房给我倒了杯水来，她在沙发上坐下，问我：「你今天是怎么摆脱那些人的？」
「就醒了，就摆脱了。」
「你报警了吗？」
「还没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谭思显然有些诧异。
我言简意赅地和谭思说起今晚发生的事，我告诉她我睁眼后看到的人是吴凡，告诉她吴凡试图侵犯我，也告诉她我捅了吴凡一刀。
谭思的眼泪几乎是在我说完话的瞬间落下来的，她捂着脸大哭好一阵，眼泪就不停地顺着指腹流了下来。
片刻之后，谭思擦了擦眼泪，她问我：「你有证据吗？」
「你希望我有吗？」
「当然，」谭思拉住我的手，语气恳切，「你如果有证据，就报警吧，不要让他再伤害其他人。」
我看着谭思的眼睛，她有片刻的躲闪，但最终还是坚定地和我对视：「我之前不敢告诉你，是因为害怕，其实吴凡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我当年……就是被他从酒吧门口带走的，我中途醒了，我不愿意面对自己被强奸的事实，我强迫自己接受他做我男朋友，这样我就不是被强奸了，他是我男朋友。」
「那你和他在一起的这五年，他还在外面伤害其他女人，你都知道吗？」
「我……」谭思犹豫着，许久没有给出肯定答复。她的目光离开了我，游离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把她面前的那杯水拿给她：「喝点水吧，我就随便问问。」
谭思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之后她摇摇头：「我知道他总在晚上出去，我猜测过他身边可能有其他女人，但是他具体在做什么，和她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不知道。他做的这些混账事我真的都不知道，你去报警，就让警察把他带走吧。」
我看了谭思很久，我向来可怜这世间脆弱的女子，我觉得她们不该被命运肆意摆布……可是……
我闭了闭眼：「你说你是在酒吧被吴凡捡到的，这件事情是真的吗？不要骗我，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谭思的回答掷地有声，我只觉得这一切有些可悲：「那你为什么要帮他呢，爆弹。」
我凑近了谭思一些，我很想看清楚，一张虚假的面具下，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谭思张大了嘴，她往后退了退，身体压在沙发的扶手上。
7
谭思生硬地别开脸，装作不解地的问我：「什么爆弹？」
「『燕城结爱帮』群主爆弹，那天我们在咖啡厅撞到的时候，你的手机上就是群聊界面。」
谭思不会想到，那天约好见面的我们，是真的见面了，只是她没有认出我，我们在同一家咖啡厅里看了一场虚伪的表演。
谭思又举起水杯喝了一口，她的手在抖：「你怎么知道『燕城结爱帮』的？」
「因为我是你的新群员啊，群主，是你亲自把我招进来的。」我伸手按住谭思的手，另一只手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帮他？」
听到我这一句话，谭思彻底不装了，她像是猛然苏醒过来的狮子，一把将我的手打开，看着我声嘶力竭地喊：「因为我不甘心只有我经历这一切，凭什么她们能好好的？我就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像我一样，这样我才觉得这个糟糕的世界不是在针对我一个人，我不是受害者，我现在是主宰者！我不是在帮吴凡，我是在帮我自己！」
谭思看上去有些疯魔，她刚哭过的眼睛此刻通红，她瞪着我，眼神里充满恨意，但明明她该恨的人不是我们。
我看谭思如此更觉悲哀：「你是能操控那些和你一样无辜脆弱的女人，但你依旧被吴凡操控，你凭什么觉得你是主宰者，你连自己的人生都主宰不了！你只能骗骗你自己，谎话说久了自己都信了。」
谭思被我激怒，她扑过来就要打我：「你瞎说什么，我迟早会把你也送到吴凡床上，我要撕烂你的嘴！」
她愤怒地抓住我，但手却抖得更厉害了，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的浑身无力不是来自被我揭穿的恐惧。
谭思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半开半合：「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
「是啊。」我蹲下来看着她，「这药还是你们给我的。」
离开春怡招待所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口袋里多了一包药，是小健放进来的。
他们想拿药对付我，我就要让他们自己的人咽下去。
所以在谭思去给我倒水的时候，我就把药下到了她的杯子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谭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其实她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了，但我还是想告诉她：「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证据，我还没回答你呢。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一定会让吴凡进去的，和你一起。」
吴凡被我刺伤之后没有给谁打过电话，但吴凡他们散了，那就是在看监控的人打的电话。
而看监控的人不在春怡招待所，否则看见吴凡受伤了，他一定会跑去帮忙。
那就只有谭思了，除了她，我再也想不到别人了。
我跨过谭思走向那台电脑，电脑此时处于待机状态，没有密码，我在粗略地看过文件里的内容后，拔下 U 盘，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钥匙插进锁眼并快速转动的声音。
8
吴凡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他打开门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露出凶意：「你怎么在这里？」
一室一厅的小居室，所有东西一览无余，吴凡下一秒便看见躺在地上的谭思，和我手里的东西，他把门关上，朝我逼近：「可以啊小娘们，挺有手段，我倒要看看今晚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吴凡朝我扑来，我尖叫一声，绕着沙发躲避。
阳台窗户没有关实，我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把手里的 U 盘扔下，然后大声喊着救命，可是这样的夜晚，好像没有谁愿意从睡梦中醒来看一眼。
我再次拿出刀对准吴凡，但这一次我知道没有胜算。
我们的实力悬殊太大，没一会他抓住我的手把我按在地上。
我一边喊叫一边挣扎，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阵拍门声，小娟在门口喊我的名字。
我试图回应，吴凡用手捂住我的嘴，我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
我想去咬吴凡的手，被他发现，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臭婊子给我老实点。」
随后吴凡把我拖起，拉着我到门口说：「外面的给老子闭嘴，再吠她可就没命了。」
我手里的刀被吴凡抵在我的胸口，吴凡打开门，我和小娟面对着面呆站着。
小娟脸色苍白地说：「你放开我姐，我报警了。」
「那你一会就自己去跟警察解释，否则今晚我和她都别活。」吴凡此时面目狰狞，小娟有些被吓到，吴凡用我威胁她，「楼下有一个 U 盘，你捡回来，拿它来换你姐。」
小娟看向我，我对她疯狂摇头：「你别听他的，拿着 U 盘去找警察……啊……」
吴凡把刀刺入我的身体，一阵疼痛袭来，我额前冒出了汗。
吴凡朝小娟笑着：「还不快去？」
小娟转身往楼下跑去，我闭上眼，试图再让刀刺得更深一些，但吴凡精准地把握着力度：「想死？还没到时候。」
我的腿开始发软，我从来没有感觉哪次等待像今天一样漫长，我闭上眼，仿佛自己是一个囚徒，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五分钟后，小娟上来了，她手里拿着那个在我眼里远远比我生命更重要的 U 盘，她看着吴凡：「你把我姐放开。」
吴凡朝她伸出手：「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那我就去找警察，我总要保一头。」
小娟和吴凡对视着，她眼中不再有怯意，吴凡看了她许久，松开握刀的手：「这样总行了吧？」
小娟把 U 盘递过来，吴凡伸手去接，就在我想从中截下的时候，吴凡搭在我身上的手突然垂下，然后我听见一声惨叫。
我回头看去，是小健，他把吴凡按在地上，身后，是开了一半的窗。
小健不擅长打斗，很快吴凡翻身挣脱，小健抱住他，被他一拳捶在小腹上。
小娟过去帮忙，吴凡掐住她的脖子，我看见小娟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我的头很晕，我的腿也在发软，但当我看见吴凡伸手要去抢小娟手上的 U 盘时，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回的力气，竟然把插在自己的胸口的刀子抽了出来，用尽全力扎在吴凡手上。
吴凡惨叫一声，随后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后背着地的瞬间，我感觉到胸口的血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意识也越发不清晰了。
但好在，我听见了，我的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警笛声。
9
疼痛这种东西很奇妙，它到来的时候，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它所支配。
它离开的时候，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丢失关于它的记忆。
最后一次换药，胸口上的那个洞已经结了厚厚的痂，小娟陪着我，听医生细细说着回家后需要注意些什么。
去找谭思的那个晚上，我没想到小健会跟着吴凡回来，我也没想到小娟会一直在楼下等我。
我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很需要他们。
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我恐怕已经死在吴凡手里了。
不过我并没有后悔，若不是我挨了那一刀，吴凡如今也不会被判得那么重。
我进医院之后小娟把 U 盘交给了警察，此刻吴凡、谭思，还有那些视频里的畜生，都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审判。
故意杀人未遂、组织黑社会性质组织、强奸等罪数罪并罚，够吴凡在牢里待一辈子，群里的其他人也或轻或重地受到了惩罚。
不知道小银在天上看到这些，会不会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错误。
「连累你们了，让你们和我一起受伤。」这是我在病床上醒来后和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我始终记得当初邀请他们进群的时候，我承诺他们，是在以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保护别人，所以有些事情我只想自己去做，但没想到我食言了。
小娟看着我苦笑：「姐，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心里只有小银，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为自己报仇啊。」
我心里只有小银，因为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她，要是我做得更好一点，她可能就不会死。我好像真忘了很多事情。
我看着小娟，看了好一会才想起，她其实不是我的朋友，一开始她是小银的朋友，她是那天和小银一起被捡走的受害者，是小银走后，她才联系上我，变成了我的朋友。
也许是小娟生性乐观开朗，也许是小健比我更称职，小娟没有向小银一样被屈辱绊住，被流言压垮。我由衷地说道：「要是小银像你一样坚强，是不是也可以看到这一天？」
「要是小银还在，我们也许不会做这些事情，这座城市会多很多很多个小银。」小娟看着我，犹豫了好一会才说：「姐，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坦白。」
「什么事？」
那天小娟没说，小健来送餐，我们的对话戛然而止。此时我们离开诊室，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起这个没聊完的话题，便问起她。
小娟沉默许久，从包里拿出一把刀，递向我。
我有些诧异：「你怎么也随身带刀了？」
「你之前说，『燕城一刀』这个名字，是在提醒我们，要做这座城市里，与恶抗衡的一把刀，它要永远指向加害者，那这里面，就包括我。」小娟低下头，目光落在刀锋上，「三年前，那天晚上，本来不到零点的时候，小银就要回去了，是我心情不好，非逼着她陪我继续喝，我抱着她哭，后来我们就喝多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死。」
「我知道啊。」
「你知道？」
「那天是我给她发消息催她回家，但是她和我说，她的朋友很难过，她不能自己走。」我握住小娟的手，慢慢地帮她把刀放下，「喝酒没有错，在光下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错，小银从来没有怪过你，我想她一定和我们一样，希望这把刀，是刺向黑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