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室友装穷申请助学金，被我戳穿后，马上发了一则帖子：
委屈死了姐妹们。
什么世道了，还有人觉得用最新款苹果手机，吃好点穿好点就不配申请助学金了？
我室友就是这么个奇葩女的。
她被抽中进评议小组，居然把我刷了下来。
还说应该把机会留给更困难的人。
天哪。
要不是我朋友和我说，我得被她骗一辈子。
恶心死了。
什么圣母，乐山大佛都该起来让她坐。
我不吃晚饭，攒了好久才攒下来的钱买化妆品，她能做到吗？
女生难道不该对自己好点？
再说了，sk2 很贵？
2022 年了还有人买不起护肤品？好可怕…
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没有道理的。
MAC 是我缠了好久妈妈才给我买的，说是奖励我学习好。
苹果 14，是一位叔叔送我的，这也要说嘛？
说实话除了她，我们寝室的人都有点醋味。
可能就是嫉妒我能用苹果吧。
呜呜呜我自己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酸也没用嘻嘻。
反正辅导员已经内定我了。
那你就去举报我呗，反正我已经评上了，马上新出的口红好好看呀我想买就买，所以呢？举报我吧。
……
她长得还行，不过只能说不算丑哈哈哈哈。
一看就是整过的，硅胶都要溢出来了。
我男朋友鉴茶能力 max，他最讨厌这种女的了，每次看到都要恶狠狠地盯好久。
话说我们学校整容的女的好多，是为了媚男吧？
不像我，平时都是素颜，但宝宝说我妆前妆后没区别。
自从我谈恋爱之后，她就经常找我麻烦。
可能是酸我吧。
毕竟我宝宝是辅导员助理，又高又帅，还是北京户口呢。
她还故意拿小号加我男朋友微信，可能是怕我发现吧。
这种知三当三的女的要不要脸了…
…….
这天我和往常一样在网上冲浪，这篇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越看越不对劲。
这个描述，怎么这么像我和我的室友曹思思？
我忙看了一眼 ip。
和我一个地方的。
这就确定了九成。
再加上曹思思最近对我的态度，大概是她了。
在寝室总是莫名其妙地针对我。
甚至有时候在楼梯间碰见，还要指桑骂槐几句。
原来是因为助学金的事。
话说曹思思被刷，也不全怪我。
谁让她写的是，年收一万，家住窑洞。
父亲残疾，母亲患病。
奶奶癌症，还有个初三的弟弟要上学呢？
评议时证明材料才占大头。
可她是一份材料也没有。
最重要的收入证明、残疾证，催了好久她也不交。
Pass 她，是评议小组共同商议的结果。
她却只针对我一个人开炮。
我懒得找她撕。
和辅导员关系好又怎样？能有多牛掰？
凡事要讲究个规矩。
一只躲在暗处偷偷咬人的老鼠罢了。
天一亮，她马上就会自己缩回去。
（二）
事实证明，轻敌真的会出事。
事实证明，和辅导员关系好真的很牛。
曹思思在朋友圈发了几条和辅导员在 ktv 喝酒唱歌的视频，当天下午，我就被约谈了。
来到办公室，曹思思也在。
正和辅导员闲话家常呢。
我就被晾在那里。
硬生生站了他娘的半个小时。
正当我忍无可忍准备离开，曹思思立马叫住了我。
「宋媛。」
辅导员这才将她高贵的眼神落在我脸上。
我们辅导员很年轻。
表面温柔，实际是个笑面虎。
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她问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我能有什么问题？
曹思思站在她身旁，难掩得意。
辅导员一改对她的关怀，语气严厉地教育我。
「你刚进大学，和室友之间有摩擦很正常，老师理解你。但你不能把这份恩怨带到工作中！」
我一头雾水。
「思思的事我有所了解。她的家境，确实可以说是咱们班，乃至咱们学院最困难的一位学生了。」
「你为难她干什么？」
我差点没笑出声。
困难？
在寝室骂我们都是穷 b 的时候确实困难。
在 ktv 连吹两瓶吹不动的时候也挺困难。
半夜抢苹果手机，抢不到就发脾气砸东西的时候还是困难。
辅导员继续道德绑架。
「是！你心里可能有怨气，觉得她看起来条件不错。」
那不然？
「对待同学，就应该像对待家人一样。你要多怀着宽容的心态，严密的办事态度去看待问题。」
宽容？
我低着头笑出声。
辅导员眉头一皱：「和你说话呢！你看着哪里？」
「我在看曹思思这双鞋。」
曹思思忙缩了缩脚。
她脚上，穿着一双某软件上 2000+的球鞋。
「我在思考。到底要多宽容多严谨，才能把这双鞋的主人评选为『特别困难』？」
曹思思瞪我一眼：「有病啊你，之前有钱现在遭遇变故了不行？」
「哦？可这双鞋是上星期刚发售的。」
她当然不知道这鞋是上周发售的了。
因为她穿的是 fake。
真不巧，我刚好有正品。
上周末回家我才买的。
「我男朋友送的不行？」
「喔，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朋友随手都能买一双 2000 的鞋子。要在一起一年，不得给你花个小十万？」
我笑意愈深。
「那你愁什么助学金呢？」
「够了！」
辅导员打断了我。
「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
「思思是看上去阳光开朗，可这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贫困坚韧的女孩子努力营造的外表呢？不正衬托出她内里的脆弱吗？」
曹思思低着头，故作谦卑。
辅导员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你还年轻，还没学会如何透过问题看本质。」
「把评议组结果改改。好了，回去吧。」
语重心长的口吻。
听得我打干呕。
「老师，我改不了。」
我直视着她如鹰的目光。
「评议组是院里抽签选出来的，不止我一个人，也不是我说了算。」
「您对结果不满，可以向院里申请二次评议。」
她还想说什么。
我真受不了了，不等开口就想溜。
「等一下！」
曹思思一把拽住了我。
「给导员姐姐道歉，没礼貌！」
啊？
导员……姐姐？
我当场表演了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
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陈曹思思疯狂地表演师生情浓的戏码。
晚上辅导员就在群里阴阳怪气。
说有的同学不尊师重教，争强好胜，太过自我。
以后进了社会一定会吃亏。
我回复了个「收到」。
（三）
晚上快要关寝，大家早早洗漱好躺在床上。
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喂？嗷，好好，我马上下来接你们。」
室友杜晓琪穿着睡衣拖鞋急匆匆地跑下楼。
不一会儿，扶了衣衫不整、醉气熏熏的两个人上来。
是曹思思和她的跟班。
宿管阿姨追了上来，指着我们寝室骂：
「你哪个专业的？晚归是要上报的你不知道吗？」
曹思思醉着，也不忘了翻宿管阿姨一个白眼。
被阿姨看到了又是一顿好骂。
曹思思喝多了，脾气也大。
居然和阿姨对着吼。
「所以你只配当个宿管啊。我男朋友北京的，还是辅导员助理，我会怕你？」
「必须给你辅导员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什么辅导员助理，一手遮天了？」
曹思思还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嘴硬。
「有本事打啊！只会叫叫叫！」
我实在是忍不了她了，让她别说话。
还被她推了个踉跄。
转而将矛头指向了我。
「宋媛，你他妈什么东西啊？」
「还暗地里玩儿举报，你就这点本事？」
「杜晓琪都没说什么，她就我一跟班而已。你是她的狗你那么着急？」
要不是宿管阿姨拦着，甚至想动手扯我头发。
楼下值班的阿姨们全被叫了上来。
都说今天一定得上报我们寝室。
大家好说歹说各种恳求。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阿姨们的怒火。
走之前骂骂咧咧地警告，再有下次一定要我们寝室好看。
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寝室里，只有杜晓琪还愿意给她俩收拾烂摊子。
曹思思躺在她床上哼哼唧唧的，杜晓琪也不嫌弃她。
还贴心地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曹思思装没听见。
杜晓琪也不生气，还担心她是不是喝太多了不舒服。
我在阳台照镜子，曹思思突然拉着另外一位室友 A 进来，说要借她的水卡去给曹思思泡茶醒酒。
室友 A 明显不愿意，果断拒绝了。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真是烦死她了，分好了每天谁打扫卫生，她从来不做。还老是和阿姨吵架，这样下去今年肯定拿不到文明寝室了。我还想拿助学金呢。又不像她，走后门就能评上助学金。」
「不是我说，杜晓琪。她抢你名额，你还对她这么好？」
杜晓琪面色苍白，只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室友 A 对她这种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态度很是无语。
「背地里说我坏话？」
回头看，曹思思扶着我的桌子站了起来。
很明显，她听到了刚刚室友 A 的话。
「自己没本事，没选上怪我？」
曹思思醉得站都站不稳，一下子瘫倒在我座位上。
隐约有要吐的迹象。
我靠！
别吐别吐别吐！
算我求你的！
「yue——」
说时迟那时快，曹思思不仅没有避开桌面，反而有意对准了吐。
新买的笔记本电脑和实验用的资料，全部泡在了曹思思的呕吐物里。
我来不及心疼，冲进厕所一阵干呕。
抠了半天嗓子眼。
曹思思弄脏了我的东西，一点愧疚都没有。
还噼里啪啦给厕所门一顿敲。
公主殿下要上厕所。
我忍住恶心：「那你什么时候收拾干净？」
「什么？！」
「我的座位。我问你什么时候收拾干净！」
「我凭什么给你收拾？你们要不说我坏话我至于吐吗？我都醉成这样了，你们还想霸凌我？」
曹思思挤出几滴泪，装起可怜。
脱下外套，硬塞到我手里。
理直气壮到我都有些恍惚了。
好像弄坏东西的不是她，而是我。
好像这一切很理所应当。
「手洗！这可是牌子货，很贵的！洗坏了买得起吗你。」
我没戴眼镜，还没看清那一角沾满了呕吐物，手上就传来了恶心的触感。
我忍住强烈的想吐的冲动。
按住曹思思的肩膀，一把将外套怼在了她脸上。
刺鼻的呕吐物气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啊——」
曹思思张牙舞爪地拍打我。
我满意地松手。
反手锁上了厕所门。
曹思思没办法，只好顶着一脸污渍去洗衣房清洗。
谁说喝醉了没意识？
谁说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依稀听说，曹思思和阿姨吵架动静太大，吸引了一堆看戏的在走廊上。
以至于她出去洗脸的时候，一路都被指指点点。
还哭了呢。
（四）
曹思思最终还是没有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也不惯着，直接把桌上沾了脏污的东西丢在她床上。
我不好过，你也别好过。
「杜晓琪，你有塑料袋吗？结实点的。」
「有呀。你用来干嘛，我帮你弄吧。」
「我用来装这个，待会丢了。」
我指了指桌上被曹思思「糟蹋」过，但功能完好的电脑。
上面浸满了呕吐物，看一眼都作呕。
杜晓琪神色一下变得有些莫名。
我忙着思考待会怎么清理桌子，一回头发现杜晓琪还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杜晓琪终于鼓起勇气，好像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
「那个……宋媛，嗯……反正你丢了也是浪费，能不能送给我？或者我付一点钱也是可以的！但是你也清楚我……」
她家境不好。
学费是贷款的，电脑什么的根本买不起，每次都得去机房。
曹思思之前编造的父亲瘫痪，家中有弟弟要读书，也是杜晓琪家境的真实写照。
这事儿只有我们寝室知道。
所以当我看到这份申请书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抢了杜晓琪的名额，还要揭她的伤疤。
真狠。
我回过神。
杜晓琪紧张地浑身发抖。
眼神里渴望和退缩交织。
「好啊，没问题。」我微微一笑。
「真的吗，真的谢谢你啊媛媛！我来帮你收拾吧？」
杜晓琪非要帮我清理脏污，拦都拦不住。
她说她占了我这么大一个便宜，做些事儿回报是理所应当的。
看着杜晓琪忙碌的背影，我一阵心酸。
五千块钱的助学金，对于曹思思来说，买个新手机都不够。
可对杜晓琪来说，不仅能买她心心念念的笔记本电脑，剩下的钱可以管她半年多的生活费。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杜晓琪拿回她应得的东西。
助学金，应该是帮助困难的学生学习的。
而不是
拿给曹思思这样的人挥霍。
和电脑一起牺牲的，还有我为最近一场比赛准备的资料。
还没来得及整理到电脑上就「泡汤」。
正因如此，我没功夫和曹思思撕逼。
光是比赛的事就足够我焦头烂额了，每天睡觉做梦都是比赛的内容，一天不知道能不能睡五个小时。
最雪上加霜的是，辅导员还加了一门早自习。
每天早上 6：30。
这意味着我六点出头就得起床，寝室门一开就得冲出去，早饭都来不及买。
我真服了。
不去还不行，连迟到都卡的很死。
最大的问题是，别的班级都没有。
除了我们班和 2 班。
曹思思男朋友就在 2 班。
不用想也是这位观音座下首席助理河童提的建议。
两个人正热恋着呢，难分难舍。
每天晚上都可以在楼下听到他们「啧啧」的亲嘴声。
有时候情难自禁，河童的手还会伸进曹思思的上衣里。
被人看到后挂上表白墙，河童还骂人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曹思思则拉响了爱的警钟。
她怀疑别人是嫉妒她老公吻技好。
哦对，她现在已经开始叫老公了。
因为曹思思认为他们天作之合，一定会结婚。
甚至还打算这个假期坐火车去河北见他家长。
河北？
不是说北儿京儿人儿呢么？
小跟班也疑惑。
毕竟曹思思没少吹她的北京爷男朋友。
「他说他家在河北也有房子，平时都住河北嘛。」
小跟班很捧场地夸着好厉害。
曹思思来劲儿了：「我妈说了，女人学习不用太用功，找个爱你的有钱的老公，后半生才算有依靠。」
说完顿了一下。
我感觉有股视线在我背后停留。
接着就是不屑的一声冷哼。
「读书多有什么用？以后嫁个穷光蛋。」
或许是在说我吧。
但整个寝室的翻书声都更响了。
每个人心中都浮现了四个字：
把书读烂。
（五）
临近比赛，我一天比一天睡得晚。
每天都在熬夜整理资料。
早上醒来都头痛欲裂。
好几次差点晕过去。
早自习打盹惊醒，总能看到曹思思和她男朋友耳语。
倒也不是耳语。
曹思思是出了名的大嗓门。
而她的河童男友是公认的爱打小报告。
果不其然，辅导员再次将我抓到办公室审问。
我顺势向辅导员申请一个星期的早自习假。
被恶狠狠拒绝了。
「借口！遇到事情就找借口！你这种货色还准备什么资料？自己不放在心上，做事磨磨蹭蹭，活该。」
「什么比赛？你直接告诉我，我通知那边给你除名！」
我尽量将态度放得谦卑一点：
「老师，这份资料是为学校最近的一门比赛准备的，非常重要。我并不是不将这份任务放在心上，我本来都要做完了，是曹思思她……」
「行行行，又开始埋怨同学！」
辅导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
「告诉你多少次，遇到事情先找自己的问题，少埋怨别人。」
「老师。」
「嗯？」
「我还没说完，请您不要打断我好吗？这不礼貌。」
辅导员「啪」地一声把手里的 A4 纸摔在桌上：
「说啊！我拦着不让你说了吗？」
？
「是曹思思喝醉了，吐在了我的桌子上。我的资料包括价值一万元的笔记本电脑，全都作废了。这并不能说明我做事磨蹭不认真，是…..」
「你一口一个曹思思！她是你室友！室友之间难道不是互帮互助，像亲人一样吗？你要是像关心爸妈一样关心她，她能喝醉了吐你桌上？没家教！」
「你这人，就是太玻璃心，人品有问题！」
我他妈，气笑了都。
说的什么话。
「我自己有爹妈，没必要孝敬一个陌生人。」
「不仅把自己的学生当爹妈一样关心，还搭上自己的前途给她开后门。要说这样的家教，那我的确比不上您。」
辅导员脸色变得很难看。
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暴怒之下，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办公室的老师都被这巨大的响声吸引。
一旁的戴着眼镜的女老师出言安慰：
「小徐，学生不听话没事儿，你自己别气坏了。」
辅导员正在气头上，不耐烦地回了句：「不用你操心！」
女老师好心被当驴肝肺，哼了一声。
「老师，听曹思思说您给她内定了一等助学金啊？」
我故意说的很大声。
好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对面的女老师刚被她凶了，现在恨不得竖起耳朵听。
辅导员强装镇定。
「曹思思的条件符合规定，我给她一等有什么问题？别人都没异议，你非要当磁头？」
「公示期人人都可以提出异议。大家不说不代表没有。」
整个办公室都默默关注着。
「希望您再次确认整个评议合规，也好好考虑一下评议组的意见，不要一意孤行。」
我笑着威胁她：「如果您执意忽视评议组的请求，我会向学院、系支部，甚至教育局提一提这个事情。」
辅导员骑虎难下。
思忖了一会儿，说她会重新考虑。
摆摆手让我回去。
我朝她半鞠了个躬，也为自己刚才的唐突道歉。
晚上，辅导员在 QQ 群发了条消息。
「同学们，经过公示，有部分同学存在争议情况，现作出修改。」
表格里，曹思思的名字被替换。
杜晓琪。
（六）
思修课的老师很水。
大学嘛，总有那么几门混时长的水课。
水课的惯用手段：
闲聊、分组讨论、翻转课堂。
身为正宗的水课，它规定每组上课必须坐在一起，方便讨论。
水不是问题。
问题是，它按寝室分组！
我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
曹思思孤立我。
故意在最后一个空座位上放了一大堆垃圾。
她因成功刁难了我而得意洋洋。
我不想在课上和她撕起来。
她胡搅蛮缠睁眼说瞎话的性格，一定会扰得课堂一片混乱。
于是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老师环顾教室，发现了我。
「同学，刚刚上课没听讲吗？和室友坐在一起。」
这老师还挺热心，以为我是找不到室友，还主动帮我找。
「这个位置怎么是空的？是你寝室吧？」
我硬着头皮说回答是的。
「去吧。」
在老师殷切的注视下，我刚要挪步。
「老师，她撒谎。她不是我们寝室的。」
这句话把老师都整懵了。
曹思思嚣张地瞥了我一眼：「这个座位只是垃——圾的座位。」
意味深长。
班长是她男朋友开后门选上的，自然是曹思思的忠实跟班。
此刻她也出面证实了曹思思的说辞。
寝室其他人默不作声。
老师被她的狡辩搞得头疼不已。
看着全班唯一一个单出来的我，盘算着干脆把我塞进去得了。
曹思思尖声叫着：「老师！我们组五个人讨论问题够了，再多一个人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曹思思头一摇一摇的，刻意卖着可爱：「哪里都不合适。」
室友 A 刚想开口，就被班长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剩下几人更是头都没抬过。
曹思思频频回头笑嘻嘻地做鬼脸。
还和周围的人讨论我。
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她很开心。
和她从杜晓琪手里抢走助学金一样开心。
她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我去，这就 1 班的美女宋媛啊？卧槽真的好好看，怎么人缘这么差啊？」
「全寝室都讨厌她，肯定是人品不行。」
「说不定是嫉妒她长得漂亮，女人嘛。我觉得咱宋姐没毛病。」
「大哥，你是见色起意吧？」
「啊……这不是校园霸凌吗？」
「嘘！小心曹思思给你穿小鞋！」
四面八方的注视凝聚在我一人身上。
好似要把我看穿个洞。
思修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女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一时慌了手脚。
我被迫让步。
「老师，我自己一个组吧。我才转专业没多久，还没分配寝室。」
思修老师如释重负。
朝我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这一仗，曹思思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可以说大获全胜。
下课后，老师专门留下我，说今天让我受了委屈，打算加点平时分补偿我。
我婉拒了。
室友杜晓琪在微信给我发消息道歉。
说不应该让我一个人受委屈。
我回了个没事。
曹思思新发了朋友圈。
是一张自拍。
左边是她，精心摆好甜美 pose。
右边是角落里站起来发言的我。
配文：小狗怎么举报主人啊~
她骂我，我倒不稀奇。
奇怪的是，除了室友 A 和杜晓琪，寝室剩余的班长和室友 B 二人也点赞了。
班长是她的小跟班，经常和她一起找我茬。
很正常。
可是室友 B 一向不参与我们的纷争。
对谁都是不冷不热。
却突然点赞这条恶意满满的朋友圈。
是什么意思呢？
我立马私信了室友 A。
没有找杜晓琪。
我总感觉，从她嘴里不会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不知道吗？曹思思在寝室说你举报了她，所以才被刷了下来。」
「B 讨厌曹思思，但她更害怕喜欢举报的人。你知道的，她就这性格，你不用管她。」
「问题是现在传开了，说你不喜欢曹思思，故意公报私仇把她刷下来。被辅导员发现后又玩举报。可能咱们专业都知道了吧。」
举报？
昨天刚和辅导员对峙，晚上名单就改了。
我根本没来得及举报。
难道是杜晓琪？
不可能。
她对曹思思可以说毕恭毕敬，丝毫不感反抗。
还劝我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会是谁？
（七）
在熬了几个大夜后，我终于写完了比赛的资料。
室友看我每天都在那么辛苦地赶，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比赛那么重要。
「这个啊？加的绩点挺多的。不过我倒不是为了绩点。」
室友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猛夸我爱学习。
什么啊？
我根本就没报这个比赛的名。
都是为了我那个不值钱的爹。
他在我们学校担任院长。
所以我才将这所 211 填成了第一志愿。
反正我以后也是出国留学，985 和 211 对我来说没差。
主要是专业我喜欢，离家也不远。
这份资料原本应该由我爸亲自编写，作为本次比赛的标准答案。
可他中年懒癌发作，硬生生推给了我。
我不愿意。
他立马翻出一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
什么小学时帮我做手抄报啦，初中帮我写暑假作业啦，骗老师我重感冒不能上学啦……等等等等。
然后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挺着他那一大坨啤酒肚。
「别搞，四五十岁的人了，有点像张瀚了就是说。」
我爸不认识张瀚。
我当即在他手机里下载了全集的《沉浸式和张瀚恋爱》，顺便壁纸也换成了他。
气得他哭着喊着说我不孝，不帮忙就算了还 cpu 他。
「好好好，答应你。什么题目？」
「科技与狠活。」
「？谁取的。」
「你老爹我。」
「芥末潮？！我风湿病犯了，膝盖痛，写不了字了。」
「少来，必须给我拿捏了噢，不然真实你。」
「……？？？」
就这样，我被赶鸭子上架。
话说曹思思助学金那事儿，我本打算和他说。
结果上次发下来的名单里，曹思思的名字又换回了叶杜晓琪。
我寻思着应该是辅导员改邪归正了。
饶她一马。
距离比赛还有一天。
杜晓琪给了我一个小道消息。
曹思思偷摸着报名了。
就这两天。
她去干嘛？
重在参与吗难道是。
不是我带私人恩怨。
曹思思的文化水平，至今让我感到困惑。
她究竟是怎么考上我们大学的。
杜晓琪这才透露，她和曹思思是高中同学。
曹思思是以艺术生的身份考进我们学校的。
文化分是低了一点。
但好在砸钱砸的多，找的最好的老师补艺术，最后成绩还不错。
不过不清楚为什么没有去艺术学院。
反而报考了我们工科。
据曹思思说，是工科男多女少。
杜晓琪身为爱学习的三好学生，对此是不信的。
总觉得是曹思思找的借口。
但从曹思思开学两天光速恋爱这事儿来看，我觉着八成是真的。
话说回来。
距离比赛就两天，她报名干什么？
（八）
我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
比赛的头一天晚上，我用来存资料的 U 盘不见了。
第二天，曹思思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了我日夜努力的心血。
一片掌声雷动。
众人纷纷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台上，她笑容灿烂。
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着我。
隐隐之中还有炫耀的意味。
台下，我气的他娘的后槽牙都干碎了俩！
和我同样低气压的，还有坐在裁判席的我老爸。
这份资料早就发给他看过，他知道这是我写的。
此刻他正皮笑肉不笑地鼓掌。
不知情的老师还激动地和他讨论这个学生多么有天赋，完全没注意到我爸眼底的阴冷。
我知道，出事了。
比赛结束。
辅导员也来到了现场。
不知道是和她约好，还是听说了她大放异彩专门赶来的。
接下来是打分环节。
众位老师不约而同给曹思思打了高分。
甚至有三个满分 10 分！
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曹思思抑制不住笑意，嘴角就差扯到后脑勺。
一个劲儿地装叉。
辅导员也是真做到了把她「当作父母关心」，甚至还哭了。
激动地说着「我带出来的学生就是聪明」。
抛开这玩意儿是我写的这事实不谈，聪不聪明关你啥事儿啊？
又不是你教的。
主持人递了个话筒给她。
「爱迪生曾说『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赋』。那请问这位曹同学，你认为学习中天赋和努力的占比分别是多少呢？」
曹思思眼珠子一转，声音甜美：
「我觉得学习，还是天赋比较重要。」
「所以你觉得自己算是有天赋吗？」
「嗯……怎么，不算呢？」
说罢还娇羞地笑了起来。
主持人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那你怎么评价我们在场的其他同学呢？啊……就比如这位戴眼镜的帅哥吧。他的分数也很高，不出意外应该是今天比赛的第二咯。」
「我觉得……他很努力。」
第二名当场翻了个白眼。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主持人额头起了密密的一层汗。
辅导员也是个没情商的，丝毫不替她尴尬。
我就差抠出一座魔法城堡了。
而我爸一言不发，脸上挂着笑面虎式的虚假笑容。
轮到他打分加点评。
老爸拿起话筒，先是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通，把曹思思被夸得有些飘飘然。
她开始表演。
说自己高中成绩多优秀，还是艺术生，不像那些书呆子。
又说自己熬了多少个夜，好不容易写出来的。
最后拉踩了一遍其他选手，暗讽别人的没她写的好，她拿冠军理所应当。
整的好像这真是她自己写的一样。
其他参赛选手的脸色铁青。
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被别人当垫脚石用来抬高自己。
谁能乐意？
有位男生因为被老师低分针对，本就不满，曹思思阴阳怪气的一通，无异于给煤气罐点火。
忍无可忍怒吼了一句：「就你他吗写得好行了吧？装你 xx。」
说完夺门而出。
曹思思被吓了一跳，人都抖了三抖。
老爸冷笑着欣赏完这戏剧性的一幕，才举起话筒。
「同学，你说这篇资料是你一个人写的？」
「不然呢。」
曹思思脸不红心不跳。
「很厉害啊。可这个地方老师不是太懂，你能给老师解释一下吗？」
直击痛点。
「不是吧老师，比赛流程没这一项啊？」曹思思这才慌了起来，支支吾吾，「你怎么能随便改流程呢？」
「宋媛，你来帮她解释。」
坐下台下吃瓜的我突然被 cue。
在众人的质疑中，我仔细讲解了这一部分的内容。
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曹思思讲不出来，这个宋媛倒是讲得明明白白？」
「难道曹思思是剽窃的吗？」
「这哪是剽窃，说不定整个都是偷来的。」
「你们知道吗，曹思思之前公然在思修课上孤立霸凌宋媛诶！」
「大学还玩校园霸凌？好可怕。」
「这个宋媛考了近 700 分，曹思思是靠艺术加分的，开学交表格的时候我看见的，千真万确！」
「我去，学霸啊，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谁是小偷一目了然，有什么好说的。」
老爸敲了两下麦克风。
场内立马安静下来。
「宋媛同学早在几天前就将这份资料发到了我的邮箱，曹同学，请问你的资料又是怎么来的？」
曹思思脸色惨白。
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中，她终于开口…
「是她偷我的…对！」
曹思思好像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就是她！她偷了我的资料！」
脸皮厚到无以复加。
连围观的同学都看不下去。
「那个问题根本就不算难，你居然答不出。好意思说是宋媛偷你的？」
「就是啊，要不要脸？」
「无知成这样，能写得出这么好的资料？」
曹思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硬着头皮狡辩。
甚至还想拉我下水：「我写不出，她就写得出了？说不定就是网上抄的！」
「曹思思，你刚才还说是你一个字一个字呕心沥血写出来的，现在又说是我从网上抄的？」
我忍无可忍。
「你尽管去搜。搜得到，我立马退学，再给你磕 100 个头。」
「搜不到，你围着操场跑 100 圈。敢不敢赌？」
说她蠢，确实蠢。
真以为那些东西在网络上随便就能找到。
当场抢过别人的电脑嚷嚷着要让我现原形。
殊不知台下的人已经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她。
「搜不到……怎么会搜不到呢？」
「你当然搜不到。因为我根本没抄。」
议论声此起彼伏。
或许是被刺激到了，本就脸色惨白的曹思思这下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她不停地搜索，出来的结果却让她屡次失望。
「我不信！你撒谎！怎么可能！就凭你也写的出？」
我望着已经有些疯癫的曹思思，摇了摇头。
和这种人计较什么呢？
她已经自我麻痹很久了。
哪怕将血淋淋的事实撕开，摆在她眼前。
也不会认。
老爸看了半天的戏也看累了。
一锤定音，敲死了是曹思思偷我的东西。
冠军顺位给第二名。
曹思思死也不认，一直哭着吼着说我冤枉她。
可众人心中都有数。
不会再被她清纯的外表蒙蔽。
（九）
曹思思其实也收敛了不少。
之前她在寝室为虎作伥，每回见到我都得阴阳两句。
现在看了我就跑。
相安无事。
唯一有毛病的就是曹思思那个河童男朋友。
叫张成。
穿鞋一米七的那个。
之前开学他以我表格没填好为由加了我微信，后面才发现是他自己弄错。
又说什么交个朋友。
还一口爹味发言问我怎么不发朋友圈。
所幸我是用小号加的他，账号一切换岁月静好。
就曹思思记过后没几天，我偶然登上小号。
才发现张成给我发的 99+消息。
在吗？
在干嘛？
我在健身【图片】
八块腹肌哦【坏笑】
你们女生不都喜欢帅帅的小哥哥嘛，我就是哦~
没收到消息吗？
我有腹肌，八块馋不馋？【流口水】
有 fu-ji 哦穿鞋一米七比你高了吧？有没有安全感
在忙什么？有空出来一起健身吗
你朋友圈怎么没照片
发张素颜照我看看【色】，要现拍的哈
不许偷偷画妆！臭猪
……
不回消息？装什么装？背地里不知道被多少老男人用过了
白送我都不要。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在这玩欲擒故纵
我告诉你没用
像你这种丑女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
普心女，真下头【呕】
油腻到极致的文字中，还夹杂着各式各样的精彩图片。
大概分为以下几种：
【丑陋怼脸照】【油腻漏鼻毛自拍】
【菜板子腹肌照】【没洗干净油的潮牌外套拍】
如果说曹思思吐到我桌上的杀伤力是 100。
那这些聊天记录就是 9999999+！
我当场录屏发到大号的朋友圈里。
这个世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伤。
为了保护这个 A 市张翰的隐私，我贴心地在视频里给他的照片和姓名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
早上醒来，朋友圈和微信都炸了。
大家都问我那男的是不是张成。
我回复：这也能被发现？
好几个小姐妹站出来细数他的罪状。
「哈哈哈哈他之前在我们班群也这样！天天给女生发些有的没的。」
「我靠绝了，话术一模一样。」
「ZC 就是老爱在群里问,大家在干嘛呀，我在健身呀。笑死。」
「他真的普信！之前居然觉得我们女部长暗恋他，给人家发骚扰短信，直接被开除了。部长还问是谁把这个**招进来的。」
有几个姐妹保存我的视频分享到了自己的朋友圈。
我就知道坏了。
张成已经发了六次好友申请。
【AAA 小帅成少：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AAA 小帅成少：拿小号糊弄老子？装什么高贵？】
【AAA 小帅成少：麻溜同意别特么装死】
【AAA 小帅成少：有本事在朋友圈挂我没本事对质】
【AAA 小帅成少：不知道我是辅导员助理？等着看我干不干死你的】
【我：傻*我是你*】
秒拉黑。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张成继续用小号加我。
再度拉黑后，我开始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好友申请。
头像都是一群中年男。
验证消息大概是问我约不约，飞不飞。
还有一些露骨的短信。
不用想也知道。
张成恼羞成怒，把我的联系方式挂到小网站上去了。
我全都截图发给了我爸。
（十）
自从知道我和我爸的关系后，徐丽对我可谓是毕恭毕敬。
张成瞬间熄火。
曹思思也看到了那些朋友圈。
气的和张成大吵了一架。
张成心里窝火，更不惯着她。
直接叫她滚。
曹思思被分手后直接傻眼。
凌晨从床上坐起来哭。
隔壁寝室投诉了好多次。
我既愧疚，又怕她半夜起来刀我。
甚至还下着大雨跑去男寝楼下喊他的名字。
怕曹思思搞坏了身体，我拜托杜晓琪替她打了把伞。
心里默默祈求他俩赶紧和好。
我是讨厌曹思思。
但我并不希望有人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
两天后，杜晓琪一脸神秘说给我讲个八卦。
我早有预料：「曹思思张成和好了？」
「你也知道呀？」
「我猜的。」
像张成这种普信男，离开女人一分钟都得死。
要真分手，将面临极长的一段空窗期。
他才受不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俩复合竟是曹思思答应和张成出去同居。
同居这事儿张成提了很久了。
曹思思一直没有答应。
如今为了挽回他，昨晚主动定了酒店。
今儿一大早两人就去看房了。
房租还是曹思思全款。
身为学生，二人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房租多贵。
并且大部分押一付三。
曹思思没那么多钱，只能到处借。
她嘴向来不把风，一下子传开了。
杜晓琪见我神情低落，问我怎么了。
「这次是我不好，不该把张成发朋友圈。」
我原以为打了马赛克就认不出了。
现在这样的结果，是我没想到，也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媛媛，她之前老是欺负你，你怎么能不恨她！」
杜晓琪有些激动。
被抢走助学金的时候，都没这么情绪失控过。
「曹思思是总针对我，但不代表她就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被迫做她不愿意的事，也是可怜。」
我想拉下杜晓琪的手安慰她，却被甩开。
「她怎么会可怜呢！」
杜晓琪如此反常。
我心里不免有些迷惑。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
向我道歉，说是因为曹思思欺负我太狠了。
她替我鸣不平。
原来如此。
晓琪低着头，好像是哭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晓琪没搭理我，自顾自地哭。
指尖狠狠攥紧了衣服。
嘴里呢喃着「可怜的应该是我」。
我才注意到她好像总共就两件衣服。
这件卫衣，洗得都有些发白。
边角上还破了个洞。
晓琪见我一直盯着那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回收了收。
随后开口向我借钱。
很多。
两万。
哪怕我再有钱，听到这个数字也吓了一跳。
何况她的家境……
「晓琪，这个数目对我来说有些太大了。」
晓琪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怎么会？谁不知道你有钱呀？」
我一时哽住。
「你用这钱做什么？」我好奇地问了句。
晓琪眼神闪烁。
「我弟弟考上县里的高中，但我爸妈听说那个学校不好，想托关系找个市里的学校让他读。但他成绩差了点，得多交两万……」
「考不上就考不上，何必去花钱找学校读呢？」
我不理解。
她家里没有劳动力，全靠救济过活。
女儿上大学生活费少得可怜，上课之余还要打零工维持生计。
而儿子却可以花两万块钱托关系，就为了上一个可能好一点的高中？
「可弟弟是我们全家唯一的指望了呀！我爸妈为了这事儿，连药都停了。」
「宋媛，我也想尽一份力，你帮帮我吧。」
我沉思片刻，拒绝了她。
「如果是你家里人生病需要钱，或是你有急用，我二话不说借给你。可这件事，不行。」
杜晓琪拽着我的衣角。
眼神里全是乞求。
「晓琪，你才是你们家的希望。需要钱的，是你和你患病的父母奶奶，不是你弟弟。他上不上这个学校，都一样。」
回想起她总不吃饭把钱寄给家里的弟弟，我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晓琪，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她见我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再强求。
只是自嘲地笑。
（十一）
我原以为徐丽和曹思思自此会彻底决裂。
没想到只一个星期，她俩就和好了。
她带着哭哭啼啼的曹思思，和一脸邪魅狂狷的张成追去了我爸的办公室。
而我正在和我爸维系咱们浅薄的父女亲情。
办公室是单人的，平时有人来也会敲门。
当辅导员大咧咧地推开门时，老爹都惊呆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正给他按摩肩膀的我。
手上的动作不知道停还是不停。
门外还站了一群八卦的老师，探着头往里瞅。
曹思思的脸比翻书还快。
进门前还梨花带雨，下一秒就咬牙切齿的。
眼里还有些窃喜。
我不懂。
发现我和我爸的关系有那么让她高兴吗？
事实证明我太单纯了。
曹思思唱白脸。
张成唱红脸，直愣愣地质问起我爸。
「院长！你和宋媛到底什么关系这么护着她！」
辅导员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也附和：「对啊，您到底为什么非要偏袒这么一个刺头儿学生呢？」
我爸凌厉的眼神扫过二人。
「你是在兴师问罪吗？」
辅导员赶紧低下头，不敢和我爸对视。
「没有没有！只是这个宋媛，个性要强，是咱们专业的问题学生，没少给我惹事儿。您可千万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呀！」
我爸冷哼。
「我怎么不知道我女儿惹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屋内屋外都一片震惊。
「什么，宋媛竟是您的女儿？这……您怎么从来没提过呀，我好关照关照嘛。」
「老师，我是来上学的」我直视着她，「不需要您的『特殊关照』，谢谢。」
不同于辅导员的见风使舵。
张成再度语出惊人。
「干女儿也算女儿。不过女大学生嘛，正常，正常。」
说罢还一脸淫笑。
门口的老师们被张成的逆天发言惊得捂住了嘴巴。
这些，估计是被辅导员叫来作证的吧。
只是队友太不给力。
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曹思思也吓出一身冷汗。
忙扯了下张成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可惜他出门没带脑子，搞不明白用意。
还吼曹思思扯他干嘛。
曹思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装哭都忘了。
张成继续输出：「夏院长，宋媛。这姓都不一样，不是干女儿是什么？」
这不蠢逼吗。
我极力压制住想给他一耳光的冲动。
「21 世纪了，还有人不知道可以跟妈妈姓？」
张成「嗤」了一声。
「和妈妈姓？你糊弄鬼呢？一个大男人，连冠姓权都不在自己手里？哪有这么窝囊的男人？」
辅导员急得直跺脚：「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给院长和媛媛道歉！」
甚至想伸手捂他的嘴。
张成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
「夏院长，我就是开个玩笑。男人嘛，都懂。」
我爸冷着脸，一言不发。
他是那种越生气，话越少的性格。
因为他在极力地忍耐。
直到愤怒达到顶峰，再彻底爆发。
从开头到现在，他只说了一句话。
而我恰恰相反。
我抓起桌上的书。
猛地扔了出去。
不会太痛，但也够他喝一壶了。
曹思思护男人心切，不过还没开口骂人就被我厉声喝住。
「再多一个字！我今天退学也得撕了你这张嘴！」
曹思思见场面失控，牵起张成就要逃。
被我当众指着鼻子骂的滋味并不好受。
张成丢了面子，把气全撒在自己女朋友身上。
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放开他。」
「同学，你是 2 班的张成？」
我爸终于开口。
张成还意识不到事态的严重性，以为我爸是在帮他说话。
还沾沾自喜呢。
而我甚至能听到我爸磨后槽牙的声音。
「你，记警告处分一次！」
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是来撑腰的，怎么第一个被开刀？
我秒拿出打印好的几十张截图，全是张成骚扰女生的聊天记录。
甚至还有裸上身的自拍。
我不仅按时间排序装订成册，还取了个名字。
《鲁花花生油制作手册》。
摊开给三人一页一页地展示。
重点的地方，还得给他们指指。
感觉自己像个带货的主播。
差点来句「MM 们，注意啦注意啦，这里是重点重点！」
轮到张成面前。
他气的拿鼻孔对着我。
一把撕碎。
「唉。」我叹了口气，「彩印的，好贵呢。」
从背后摸出了第二本，晃悠一番。
又传给了门外的吃瓜老师。
「就这一本了嗷，想要的亲亲拍八号链接呢~」
老师们全是二十多岁，八卦得要死。
有个娃娃脸女老师，悄悄问我：「有无电子版？多钱一份？」
我比了个五。
「五块？成交。」
……我意思是五毛。
今日收入+5。
曹思思还在嘴硬。
一口笃定是我勾引的张成。
「她如果不加张成，张成怎么给她发消息？别又当又立！」
比起曹思思的大吵大闹，张成只心虚地说自己仅仅是想多交朋友而已。
是我不给他面子。
至于找人骚扰我的事，更是毫不知情。
骗鬼呢。
除了脑子抽抽的曹思思，在场所有人没一个信的。
「曹思思，」我走到张成面前。
这老登还以为我存心勾引他呢，一脸「我魅力好大」。
我抬手，轻轻地，比了比身高。
对着曹思思，做出露八齿的标准笑容。
反问她：
「请问，谁会看上你这个，还没我高的，河——童，男朋友啊？嗯？」
「你盗版水浒传看多了，潘金莲勾引武大郎是吧？」
张成原本自恋的神情褪去。
紧接着是恼羞成怒：「cnm 给你脸了？」
抬手就要给我一耳光。
……还踮脚了。
我反应极快，立马握住了他的手。
要说那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我在想什么？
「反杀了反杀了装 b 了装 b 了我真帅啊爱死我自己了」。
大概是这样。
我甚至激动地脑补自己是泰剧女主，抡圆了给这傻 x 普信男响亮的一耳光。
可惜笑场了。
干。
八十年后想起都会遗憾的程度。
我抛开他猪蹄一样的肥手。
手感有点像黏腻的猪油。
甚至抬手的瞬间，好像还闻到一股…….不好说的气味。
我刚才还以为是我爸又吃了零食没丢垃圾。
正准备教育他一顿。
原来是误会了。
张成，你好小子。
差点让我背上冤枉亲爹的罪名。
我换了只干净的手遮住鼻子。
不免有些同情他女朋友。
「同学，」我学着曹思思似的绿茶模样，「你可真有男人味啊。」
张成还以为我被他的野性气质征服了。
一下子消了脾气。
满脸写着「哥迷不死你」。
我刚想继续阴阳。
老爹打断了我的戏份。
「徐丽！5000 字工作报告，好好写清楚这辅导员的工作你是怎么开展的！」
不同于曹思思的胡搅蛮缠，辅导员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一个劲地道歉：「是，是。我做的不到位。」
「岂止做的不到位啊？徐老师？」
我本不愿和徐丽多计较。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找事。
掏出手机，播放起她之前在办公室针对我的录音。
其中就有徐丽袒护曹思思，试图挤占杜晓琪助学金名额的事。
二人的脸霎时白了。
别看我爸和我贫嘴，正经事儿上压迫感比谁都强。
徐丽被我爸一个脏字儿不带地骂得直哭。
差点给我爸跪下。
我爸训完徐丽，又审判起曹思思。
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
「谁啊，不知道我在睡觉？催命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泼辣的中年女声。
我爸沉默了一瞬。
试探性喂了一声。
「哦哦，洗脚的是吧？我今天没上班儿呢，要不你明天来吧？明天我给你好好按按……」
「您是曹思思的母亲吗？我是曹思思学校的院长，有些事情需要向您核实。」
这下换对面不出声了。
怕对面再出金句，我爸默默关了免提。
张成拽起曹思思的手，力气大到指尖都泛白：「你不是和我说你家里是本地人，现在在国外做生意吗？」
我忍不住插了句嘴：「你别看不起按脚的，人凭手艺吃饭挣得比你多。」
还被瞪了一眼。
曹思思没法解释。
直喊疼。
这势利眼。
一改深情霸道男友人设，转身就走。
曹思思想追，被我拦住。
「干嘛？Cosplay《他逃她追，帝都张少出逃 99 次》吗？挺有情趣哈。」
这边我爸也通完了电话。
确认曹思思谎报家庭情况，理应给予相应惩处。
徐丽自然也跑不掉。
灰溜溜地领着曹思思退了出去。
闹剧结束。
我忙给我爹抚背顺气。
「不生气，不生气。别气出老年痴呆了哈，我独生子女养老压力大。」
「哼。后槽牙差点都给你爹干碎了。」
「别介，以后给你整个钻石牙哈。」
我爸骂我是画饼女。
还让我赔他书钱。
（十二）
不知道是寝室遭贼了还是我记性不好。
常用的备用机不见了。
找了半天都没发现。
我也没太纠结。
估计是落在哪个角落里了。
想着大不了再买一个。
杜晓琪对我还是很好，我们彼此都对那天的事避而不谈。
只是再也回不到最初。
我们之间，就像普通室友一样。
但多了一道厚厚的心墙。
曹思思不知道哪里来的钱租好了房子。
一室一厅一卫，离学校也蛮近。
搞得我都有点心动了。
租个房子每天煮煮饭吃也是好的。
国庆七天顺便去附近的小区转了转，看看有没合适的房子。
晃悠的时候还碰见了曹思思和张成。
一个大男人，让曹思思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
自己当甩手掌柜。
张成搂着曹思思，咸猪手下移放在她屁股上。
纵然脸皮再厚，也是个女孩子。
曹思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扭了扭身子想躲开。
「啪！」
张成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她屁股上。
还狠狠捏了两把。
嘴里飚出些污言秽语。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张成对曹思思的态度可以说急转直下。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得到了就不珍惜」吗？
也许是曹思思之前舔狗般的挽回，让张成觉得，不管多过分都不会失去她。
曹思思再没了从前的倨傲。
被吼了之后，红着眼睛不敢说话。
我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坐在他俩对面的小路椅子上。
二人并没有认出我，拐了个弯朝我走来。
我渐渐也能听清他俩说的什么。
张成语气猥琐：「今晚就不戴了吧？」
曹思思惊恐万分，连连拒绝。
张成一把甩开曹思思。
「你到底爱不爱我？爱我你不愿意为我付出？不愿意就分手！」
曹思思忙抱着他的手臂，小声地苦苦哀求。
「会怀的……我妈发现得杀了我。」
「你继续吃药不就得了？」
面对曹思思的卑微，张成不耐烦极了。
「医生说了不能经常吃……那天住酒店我已经吃过一次了，再吃容易怀不了的。」
「怀不了好啊，我以后不就想干嘛干嘛了？」张成冷笑，「反正我也不会娶你。」
曹思思顿时脸色惨白。
「像你这种随便的女人，哄哄就能玩，脑子抽了才会娶回家。一件二手的衣服，将就穿穿得了。」
张成耐心耗尽，一把推倒曹思思，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又折回去。
将她手里的购物袋扯了过去。
「差点让你这个拜金女占到便宜了，哼。」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我连忙低下头玩手机。
万幸没被发现。
曹思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来不及抹就爬起来追他。
我连忙上前拦住她。
「曹思思！你别犯傻了！」
曹思思眼都哭红了，一时没认出我来。
仔细辨认出我后，她立马强装镇定。
或许是不想在我面前丢脸。
「宋媛？你以为你能看我的笑话？」曹思思一改刚才卑微的模样，眼神不屑地嘲讽我。
「盼着我和张成分手，你好上位是不是？我告诉你，不可能！」
想到张成如此「抢手」，曹思思更着急了。
「你让开！我要去给张成道歉！你就想让我分手是不是？」
「我从没想过拆散你们，只是不想你为了这种男人丧失自己的尊严！曹思思，你清醒一点！」
曹思思不知道被张成 pua 得多厉害。
我越劝，她越觉得我是在觊觎他的亲亲男友。
说了半天，她没反应。
反而我先无语了。
让到一边，对她说：「请吧。」
曹思思瞥我一眼，刚要走。
「为了这样的男人，二十岁不到就怀孕，然后呢？辍学吗？」
「他要是真的爱你，真的对你好，就不会吼你骂你，更不会拿你的身体满足他自己的欲望。」
曹思思脚步一顿。
片刻后，她沉声道：「不用你管。谁真的对我好我自己心里清楚。他刚才只是说的气话，他就这一点不好。他是爱我的。」
我气急发笑。
「恐怕张成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爱你。」
曹思思直视着我的眼睛，眼神坚毅。
一字一顿地说：
「嘲笑爱的人，一定会因为爱而哭泣。」
姐，我唯一的姐。
你脑子没事儿吧？
我恨不得当场给她买下一整个溜溜梅厂。
给她 24 小时循环播放「你没事儿吧」。
（十三）
国庆马上结束，备用机依然没有找到。
或许是丢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我只能去营业厅补了一张电话卡。
刚插到新手机里，立马弹出短信。
【您尾号 7856 的账户 9 月 27 日 02：15 支付宝支出 28293.73 元。余额 0.00 元。】
我瞬间反应过来。
不是丢了。
是被偷。
我迅速查询了转账的账号。
是某某手机店。
偷了我的手机，掏光我的钱，反手再把手机卖掉。
真是一点儿都不吃亏。
我当即报了警。
没多久就有了消息。
是一个还不到 16 岁的黄毛混混。
他说那手机是他的，还知道密码。
店员也没查证就给他换了钱，回收了手机。
像这种混混，追查起来最难办。
而且才不到十六岁。
抓住了，大不了咬死是他捡的，最多教育一阵。
不痛不痒。
而且我清楚地知道，真正的主谋不是他。
寝室里，出了贼。
这部手机我从未带出过寝室。
学校的寝室都是指纹锁。
连宿管阿姨刷卡进入都会有消息提示。
只可能是寝室的人。
A 家境比我差不了多少；B 虽然不喜欢我，但看上去感觉为人正直。
只剩下曹思思和班长。
班长的家境比曹思思还差些。
但我的怀疑主要还是在曹思思身上。
一，她平时总偷看我玩手机，我密码简单，她能记住也不难；
二，我和她有过节；
三，也是最重要的：曹思思急需几千块交房租。
以她的经济水平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凑到。
可就在我手机失窃后，她立马找好房子搬了出去。
至于杜晓琪，我认为她不是这样的人。
也或许是她实在可怜。
我难以将这种罪名安在她身上。
起码在曹思思的嫌疑打消之前，我先不会怀疑杜晓琪。
望着微信界面的红色感叹号。
我换了个手机号码拨通了曹思思的电话。
「喂？等一下……」
小心翼翼的女声背后，是张成的怒吼。
「你在接谁的电话？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野男人，草拟吗的！」
曹思思都顾不得挂电话，慌乱地解释。
但这不足以平息张成的怒火。
「滚出去！滚出我的房子！」
曹思思愣住了。
「房子是我付的房租……」
「那又怎样？合同上签字的人是我！哪有女人管男人要房子的？」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哭求声和摔打东西的声音。
听得我心头一惊。
半个小时后。
我叩响了曹思思家的门。
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我后退一步，给民警让出位置。
「开门！警察！」
里面的争吵声、啜泣声戛然而止。
曹思思眼眶又乌又红，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明显是被张成这个畜生打的。
这才几天？
本性就暴露无遗了？
张成连上衣都懒得穿，吊儿郎当地站在客厅里。
民警本不想和他计较，让张成先回避。
也许是做了亏心事，怕曹思思抖落出什么来。
张成死活不愿意。
还和民警杠上了。
给俩刚毕业的民警都整无语住。
我看着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便提出让曹思思同我出去谈谈。
曹思思同意了。
张成又开始鬼叫鬼叫。
还作出要打人的样子。
曹思思吓得一缩。
我赶紧把她挡在身后。
两位民警也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压制住了张成，关进了卧室。
早就看他不爽了。
这下可算找到机会光明正大地处理了他。
张成又是砸门又是吼叫的。
「你们敢关我？你们是正经警察吗？」
「知不知道我是哪儿的？北京儿人儿！」
「我家里可是有关系的！局儿！懂不懂？处理你这种小民警，哼，小菜一碟！」
「识相的赶紧放我出去！」
其中一位民警忍不住了。
打电话喊同事过来把这个阻碍办公的鲨鱼叉带走。
顺便盘问一下什么叫「有关系」。
张成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依旧鬼哭狼嚎。
曹思思打开门，泼了他一脸水。
骂他软饭硬吃。
「房租我付的，你没钱吃饭我买的。你天天买一堆 pdd 的鞋子装名牌跑鞋，不会真以为别人没看出来吧！」
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张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臭表字你敢打我！」
眼见着张成的巴掌要落在曹思思脸上。
我狠推了一把。
张成一时没注意，栽倒在地。
两位民警手脚利落地摁住了他。
曹思思看我的眼神，居然多了些感激。
「上次你和我说，他不爱我。」
她的眼睛在下着雨，面上却是笑。
「我没信。现在我信了。」
她撩起袖口，上面是星星点点的乌青。
民警先我一步质问她：「你怎么不报警？」
曹思思只是摇头。
「唉。我让同事先把他带回去，待会你和我一起去所里做个笔录。现在，我们先处理宋小姐的报案。」
曹思思没有半分惊讶。
好像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个时候。
难道真的是她？
我和民警问了她许久。
她一直保持缄默。
只承认手机确实是自己偷的。
其他一概不答。
我心头升起疑云。
如果她和以往一样胡诌八扯，我说不定会觉得真是她偷的。
可她现在这副神态，分明是被张成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的话也不足为信。
如果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十四）
从曹思思家出来，我没有着急回寝室。
而是拨通了杜晓琪妈妈的电话。
号码是在群里找的。
连同她全家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等都一应俱全。
倒给我省了不少事。
「喂？谁呀？」
「阿姨您好，我是杜晓琪的朋友，她忙着考试呢，托我给您电话问个好。顺便问问上次给您拿的钱收到没有啊？」
「喔，姐姐的朋友啊。就她的助学金是吧？收到了收到了。她这孩子，不是问过了吗？还麻烦你又来问，谢谢你了啊。」
「没事的阿姨，晓琪也是忙忘了。你查一下是不是三万五千七？」
「什么，三万？她不是说只有两万吗？还和我说只有大一的助学金才这么多钱。」
对面明显急了。
「死丫头，上了大学学会骗人了！诶……睿睿乖，等会儿啊。我和你姐姐同学打电话呢，她说你姐姐还有钱，马上能给咱们睿睿用！」
「喂？同学，你还在吗？」
「阿姨我在呢。你把晓琪转账的记录微信发给我，我帮你查查。微信就是这个手机号。」
「好好好，辛苦你了同学！」
杜晓琪此刻肯定还在图书馆学习。
我让她先别急着回寝室，我在楼下等她。
杜晓琪远远地看到了我，笑意吟吟地打着招呼。
估计从没想到我是来质问她的。
此刻她眼底呈满了惊骇。
「媛媛，你竟然怀疑我？」
她震惊地捂住嘴，泪流转在眼眶。
一切都在表现她有多委屈。
杜晓琪眼神悲痛：「为什么？因为我家里穷？你就怀疑我？那我对你的好呢！你都忘记了吗！」
「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啊……」
「不要装了。」我只觉得可笑。
悲切的神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杜晓琪面具下真实的一面。
她步步紧逼。
「我装？班里最装的难道不是你？」
「夏院长的女儿，用着几千上万的名牌包，众人簇拥。还要享受我对你的好，你多会装啊？」
「没上大学之前，没认识你之前，我从不知道原来有人一件衣服就可以是我家一年多的开销。」
她拽着我衣角的手死死不肯放开。
「这样的你，连分给我一些都不愿意！」
「你真自私！枉我对你那么好。」
「宋媛，你真是白眼狼。」
晓琪双眼猩红。
「我……」
我刚要反驳，就被杜晓琪吼了回去。
「你不愿意看到我家里好！我弟弟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对他好点怎么了？」
「你是在害怕吗？怕我弟弟以后读了名牌大学会把你们这些蛀虫踩在脚下！」
「你上次看见我衣服上的洞，是什么眼神？恶心吗？嫌弃吗？」
「你穿着这样昂贵的衣服，以为自己很高贵？」
我无法相信。
眼前这个歇斯底里埋怨我的人。
竟是平时温柔软弱的杜晓琪。
更无法相信平日里对我笑脸相迎的她，心里是这样想我。
我一时不知道愤怒还是悲哀。
也许是十月的风太寒凉，我只觉得心头很冷。
杜晓琪看我没有反应，更癫狂了。
「摆出那副云淡风轻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
「我本来可以去 A 市读书，家里不让我去。我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好的成绩，一定是鹤立鸡群。不然我一定撑不下去了。」
「可你家境优越，成绩也比我好，你一来就和我争！你真恶心。」
是不是我的脑子不清醒。
我实在是听不明白她的话。
「我什么时候和你争过？」
「你在的每一秒。是，我长得不如你，成绩家境才华没一样比你强。但我不像你那么不孝。」
杜晓琪微微仰起头，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神态。
倔强、不屑、嫉妒。
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不孝？」
「你这种虚伪到连自己亲爸就在身边，都舍不得去日夜尽孝的人，当然理解不了我和我家人的亲情。」
亲情？
她家里只有第一个月给了她 600。
叫她自力更生，多的钱寄回家里。
这次更是狮子大开口要了两万。
重男轻女，还吸她的血。
这样的家庭，被她称之为有「亲情」。
「你家里那样的亲情，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耐心耗尽。
我按下播放键。
她妈妈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
杜晓琪不再癫狂。
却好像有流不完的泪。
嘴唇也被咬破，渗出血丝。
可她还是不承认家里利用她。
或许对于她来说，家人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不能再失去了。
我掏出一包纸巾：「收拾一下回寝室吧。我今晚不会回去。」
杜晓琪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上。
并没理我。
我再次回到曹思思租房的地方。
张成家暴属实，被拘十五天。
她刚和房东交涉完退房租的事。
房东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
押一付三，一共四个月的租金。
还没焐热当然不会轻易交出。
曹思思再怎么无理取闹，对早已出入社会的她起不了任何作用。
甚至威胁她房子有了什么问题扣她押金。
曹思思谈判失败，颓废地问我想干什么。
「这钱，是杜晓琪给你的吧。」
曹思思点了点头。
「她找你借钱，但是你也缺钱，于是你们一拍即合。」
「她负责偷，你知道密码？」
她闷声一阵，点了点头。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也不想继续和她多说。
被张成暴力殴打后的她，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整个人像只腐烂的木偶。
「这房子你不用退了。」我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反正是我的钱，以后就转给我住。」
「现在，从我的房子里出去。趁寝室门还没关。」
「别老整些什么晚归的事儿出来，给室友添麻烦。」
曹思思没想到我居然丝毫不追究她。
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直偷偷地瞄我。
临出门时，还欲言又止。
其实我只是懒得为难她。
毕竟现在掌握了证据。
等着她和杜晓琪的，是法律和学校的惩罚。
尾声
第二天，警察在学校办公室传唤了二人。
我选择了谅解。
但学校还是取消了杜晓琪的助学金。
并给二人记了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这事传开。
杜晓琪还没来得及在警察的拷问下喘口气，就被妈妈不断打电话质问她，为什么少给了一万。
家人吸血，同学们指指点点，老师们眼神异样。
每一样，都在不断地压迫她。
索她的命。
凌晨，她跳楼自杀。
身上穿着和那天一样的，洗的有点发白的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