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顶级女杀手,被一群人贩子拐进大山。
等他们意识到我的身份时,已经晚了。
1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土炕上。
双手和双脚都被绳子绑着。
屋里正中放着一个火炉,火炉旁蹲着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正对着我,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看到我醒了,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他舔了舔嘴,道:「那妞醒了,怎么办?」
另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嘿嘿笑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我露出惊恐的模样,看着他们,声音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想干吗?」
另一个光头男站了起来。
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们要干吗,你看不出来吗?今晚伺候好哥几个,我们可以考虑,把你卖到个好点的人家。」
迷彩男也站了起来。
他接话道:「别想逃,也别想耍花样。你要是动歪心思,老子就把你卖给五六十岁的老光棍,让你下半辈子,就像个牲口一样被拴在猪圈,哈哈哈。」
他说完,另外两个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那个络腮胡男人也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光头,说道:「去外面拿点酒,今晚咱就先尽尽兴。这妞看着,比上回那个还带劲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光头男点点头,起身向外面走,
不一会儿,就抱回来一大箱雪花啤酒。
三个男人各自拿了一瓶酒,再次站到我面前,像猎人盯着猎物那样,贪婪地打量着我。
他们开始商量,待会儿谁先上。
我向后缩了缩,背靠到墙上,身子蜷缩成一团,用充满哀求的眼神看向这三个恶棍。
与此同时,内心也开始悄悄盘算:
这三个人,待会儿要留谁当活口,
而谁,又该第一个死呢?
2
我叫桑榆,是个女杀手。
16 岁入行,21 岁在业内扬名,今年刚好是第十年。
半个月前,我接到了一单生意。
客户是国内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委托我去西北大山的某个村子里,救出他疑似被拐卖到那里的女儿。
我跟他派来的委托人说:「解救拐卖妇女这种事,有警察,找我一个做杀手的干吗?」
委托人却告诉我,救出女儿,只是其次。
我最主要的任务,是找到那个村子,找出参与拐卖他女儿的人,欺负过他女儿的人。
然后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都杀光。
老总的千金叫白雪,和男朋友去那里的一座小城旅游。
她中途和男友闹别扭,一个人跑走,就此走丢。
有人说,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和一个 50 岁左右的妇女在一起,并上了一辆小巴。
白大小姐涉世未深,心思单纯。
看情况,应该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白雪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三个礼拜了。
这三个礼拜,很难说她会遭遇什么。
难怪她爸不愿报警,而是找到我。
既想引蛇出洞,又要统统灭口。
找我这样一个业内有口皆碑的女杀手,再合适不过。
于是,我接下了这单任务,独自来到西北这座小城,装成人生地不熟的游客。
待到第七天,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果然来找我搭讪。
她在得知我是独自来旅行后,便自告奋勇要带我去一个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小众景区,并说那里拍照特别好看。
我故作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接着我们便一起上了一辆小巴士。
车子开了约莫一小时,在一处景区停下。
我们下来逛了一圈后,女人又说她家就在附近,并邀请我去尝尝她家自制的本地山楂汁。
这次,我没再犹豫,而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进屋的那一刻,她心里的台词应该和我一样:上钩了。
在她家,我假装喝下了估计掺有安眠药的山楂汁,然后便装作慢慢昏倒的样子。
随后,我感觉屋里进来了几个男人。
他们用当地方言和女人聊了一会儿后,便上来将我手脚捆住,再次抬上了一辆车。
等我装作昏睡了很久,终于醒来的时候,那个妇女已经不见了。
面前,变成了这三个脸上写满了饥渴的男人。
3
「我,我要上厕所!」我喊道。
三个男人听到后,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们,你们也不希望,我待会儿尿出来吧。」
光头男猥琐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希望呢?」
络腮胡道:「让她去,怎么这些女的就想不出别的招了。」
迷彩男立刻站出来说道:「那这次换我带着。」
我看着他们恬不知耻的样子,内心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恶心。
看起来,他们好像误以为我是要借着上厕所的名义逃跑。
而且他们也相信,我绝对逃不出去,所以满脸写着「我看你待会儿能玩出什么花样」的模样。
迷彩男走过来,解开我脚上的绳子,将我一把拉起来,然后凑到我耳边说道:
「美女,我可警告过你,敢逃跑,你就完蛋了。」
我点点头。
他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说道:「走吧。」
我们走出屋子,外面已经天黑了。
我才看到,屋子前面有一条土路,将屋子和一大片菜地隔开。
路的另一头延伸向一小片树林。
而屋子后面,好像是一片似乎深不可测的大山。
男人将我带到一个土路边,一指旁边黑漆漆的水沟,说道:「去吧。」
我说:「你,你不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我怎么上厕所啊。」
黑暗中,男人笑道:「哦,你是没法脱裤子是吧,没关系呀,我来帮你。」
他说着,就哈哈笑着弯下身子扑向我。
而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4
我被绑住的双手忽然抬起,然后一下子向下套住他的脖子。
他愣了一下,嘴里念叨着:「你这婆娘还挺主动……」
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我转到他身后,胳膊已经将他的脖子狠狠钩住。
手肘内侧精准地卡在他的颈动脉上,然后开始发力。
他大概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的双手拼命挥舞,向上试图抓住我的胳膊,但没用。
我在心里默念了 15 下,这个男人便不再挣扎,晕了过去。
我放下他,走到下面的水沟边,找出一块看起来还算尖利的石头。
先慢慢磨断了手上的绳子,然后走回到晕倒的男人面前,开始回想刚刚他轻薄我的是哪个手。
对了,应该是右手。
想起来后,我便举起石头,朝着男人的右手手肘狠狠砸下去。
男人被痛醒,他吃惊地看着我,刚要喊出来。
下一秒,石头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
5
我将迷彩男拖到小路下面的水沟边,站起来拍拍身子。
却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光头男正看着我。
我跳上小路,转身朝着土路另一头的树林跑去。
光头男一边大喊着:「大哥,那贱人跑了!」
一边飞快地朝我追来。
在快跑到小树林的时候,我故意摔倒在路上,然后爬起来,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等那个光头男渐渐接近我。
我听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身后,声音恼恨地骂道:「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人,你觉得自己逃得掉吗?看我一会儿抓你回去后,怎么玩死你!」
我停下脚步,不走了。
他说:「对嘛,这就……」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一个回旋踢,狠狠踢中了他那颗光溜溜的脑袋。
光头男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身子向前晃了晃,接着便重重地倒在地上。
我掏出刚才捆住自己双手的绳子,将被我踹得迷迷糊糊的光头男绑上。
然后轻轻拍了怕他的脑袋,说道:「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男人,都不知道先去找找自己的同伙去哪里了吗?」
我拖着光头男走出树林,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屋。
那个迷彩服男人还躺在水沟边。
但那三个人里的老大,那个络腮胡,好像并没有出来。
我皱了皱眉。
难道这大哥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况,跑了?
但他们将我带来的那辆车还停在门口。
那么,这个男人应该还藏在这附近。
看来,是想和我玩猫捉老鼠?
我将光头男扔到一边,先回到小屋里。
屋子里的火炉还在烧着,但已经没有人了。
好在我的背包还在,我弯下腰大致检查了一下,发现东西并没有少。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门,传来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到络腮胡正举着一把猎枪瞄向我。
6
络腮胡一边举着枪,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你居然把老二伤成那样,你到底是谁?」
我笑道:「我?我不过是个被你们拐到这里,准备卖个好价钱的柔弱女子罢了。」
络腮胡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然后红着眼说:「我不管你是谁,你他妈的还能干得过我手里的枪吗? 」
我没有躲闪,反而向前靠了靠,离他的枪口更近了一些。
络腮胡明显有些吃惊。
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下一刻,面前这个女人居然伸出手,将一只手指头,淡定地伸进了枪管里。
我曾经被全世界最好的冲锋手枪指过头,一把破单管的土制猎枪,算老几?
7
「你是以为我不敢开枪,还是觉得我手里的枪是玩具?」络腮胡端着猎枪,恶狠狠地说道。
他见我无动于衷,又骂道:「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拿手指堵住我的枪口,我的枪就会炸膛吧?那你有本事就试试!」
我当然不会觉得,用手指堵在他的枪口上就会让猎枪炸膛。
一个杀手,更不会拿自己的手去做冒险。
但我依旧没有将手缩回去。
络腮胡被我的冷漠彻底激怒了,他大声叫嚣道:「你难道觉得,枪里没有弹药?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娘,我现在就崩了你!」
我看到他窝在扳机上的手正在微微向下压,连忙将伸进枪口的手指头缩回来,并向后猛退。
「给老子死!」络腮胡一边得意地大喊着,一边扣动了扳机。
只听轰的一声,猎枪,炸膛了。
8
我将胡子被烧掉一半的络腮胡男人也绑了起来。
然后出去,费了半天劲,才把外面两个也拖回来。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络腮胡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看向我,眼神里流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我在他面前扔了一个一指大的小水袋,里面装的是液体葡萄糖,用来紧急时刻补充体力的。
刚刚络腮胡以为我是拿手指堵枪管,其实我是往枪管里塞了一个这样被划破的小水袋。
而这种土质猎枪,枪管只要一湿,就会炸膛。
「你,你是警察,还是什么人?」
络腮胡知道我对他的猎枪搞的小动作后,脸彻底垮了。
我没有搭理他,而是出去接了盆冷水,将脸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迷彩男泼醒。
然后拿出白雪的照片,问他们:「这个女孩,是被你们骗走卖掉的吧。」
迷彩男和光头不说话,络腮胡则迟疑了一会儿后,慌忙摇头。
但可惜,他们脸上准瞬即逝的微表情已经告诉我:
白雪,就是这哥仨绑走的。
我一言不发地走出屋,来到他们的汽车前,钻到车底撬开油箱,用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接了半小瓶汽油。
走回屋里,将汽油雨露均沾地淋到了这三个还想嘴硬的男人身上。
我点上打火机,对他们说:「说出这女孩下落,我就饶了你们的命。说不出,我会把你们,连同这个屋一起烧了。」
「是,是,大姐,大姐!是我们拐的!」
光头男身子猛地前倾,屁股高高撅起来,就像在给我磕头求饶。
我说:「很好,下一个,抢答题,她被你们拐到哪里去了,答对的,可以活命。」
光头男继续说道:「丰寨,丰寨!离这边,我记得大概是有三四十公里。」
「这么近?你们不是一般会把被拐来的女孩卖到很远的地方吗?」
「因为你,你这个朋友,脾气大,我们怕卖得远了,会出什么乱子。」一旁的迷彩男结结巴巴地说道。
「懂了,明天开车,把我送过去。」
看来这个大小姐被拐了后,还是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啊。
那她这三个礼拜,估计是不太好过了。
我说着站起身,走到我的包前,拿出一根眉笔。
我把眉笔的一头拔掉,露出里面一截比手术刀还要纤细,但却同样锋利的刀片。
络腮胡子看到我拿出这把小刀,惊恐地问我要干吗。
我笑道:「我不是说了吗,答对问题的人,才能活命啊。」
9
我给光头松了绑,让他自己挖坑埋好了两个同伴的尸体。
做好这一切,已经是凌晨两点。
络腮胡临死前还朝我吼道:「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只要敢踏进丰寨,就是死路一条,别想再出来!」
呵呵,他难道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我把光头男重新绑好,然后告诉他,别想逃,也别想耍花样。
「敢逃跑,你就完蛋了。」
这是他那位迷彩服朋友的原话。
六点左右,我在土炕上醒了过来。
察觉到面前多了一个身影。
我眯缝着眼观察,发现那居然是最早找我搭讪的那位大妈。
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光头男面前,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光头男松绑。
我闭上眼假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妇人很快给光头男松了绑。
我听到光头男站起来的时候,步履有些踉跄。
被绑了一晚上,应该是身子麻了。
等两个人的脚步声踉踉跄跄地出了门,我也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我看到他们正相互搀扶着,朝停在屋外的那辆白色东风日产跑去。
我拎上包,开始悠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他们跑出去几步,就注意到了身后的我。
妇人大喊着快点跑,光头男带着哭腔说:「妈,我腿还麻着呢。」
哦,原来是母子啊。
妇人开始气急败坏地拍打光头男,「你要是个男人,就回去,宰了这小娘们,替你两个哥哥报仇!」
光头男扭过头,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微微一笑,冲他们打了声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我笑得不够和蔼可亲,我笑完,光头男居然扑通一声朝我跪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开始拼命磕头道:「大姐,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
我走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光头面前,看了眼那个妇人,说道:「多了个乘客嘛,那就一起走呗。」
光头男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连声说好。
然后上了车,坐到了驾驶座上。
我则带着妇人,坐上了后排。
做好后,我掏出那根眉笔,将刀尖放在光头男的脖子上:
「还是那句话,别耍花样,不然,后果自负。」
光头男点头如捣蒜,车子就这样,开始向着大山深处开去。
10
两个小时后,车子还是在路上。
就算是四十公里的路,也早该到了。
我意识到,这对母子不长记性,又开始想着耍花样了。
我问他:「还没到吗?」
光头男哆哆嗦嗦地说:「这地方,之前大哥常来,我,我来得不多,有点记不得路。」
我「哦」了一声,然后扭过头问旁边的女人:「那你认得路吗?」
妇人恶狠狠地瞪着我,「不知道,没来过。」
但她眼神里短暂出现的躲闪,分明又一次告诉我,她在说谎。
「行吧,那你就慢慢找吧。」我说着,将眉笔从光头男的脖子上放下,转而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你,你抓我干吗,你还怕我跑了?」妇人问道。
「你能跑去哪里?」我笑道,「我这不是怕您太紧张,想安抚一下您。」
「黄鼠狼给鸡拜年!」妇人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没有再说话。
车子继续向前开,这里的山都长得差不多,我也搞不清楚光头男有没有在兜圈子。
但故意拖延时间,是肯定的。
大约又开了半个小时,在开到一座横跨在河沟上的石桥时,我忽然对光头男命令道:「拐过去。」
后视镜里,光头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手微微握紧方向盘,说道:「我,我不确定,是不是这里。」
「就是这里,拐过去。」我继续冷冷地命令道。
「好,好。」
光头男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将车子拐上石桥。
前面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村子。
「是前面的村子,对不对。」我继续问道。
「好像,好像就是这里……」光头男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你来过这里?」一旁的妇人面带惊恐地问道。
我松开妇人的手,「你没必要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根本不相信他们会老老实实地带我到目的地。
所以我用了一个心理学上的小技巧。
抓住妇人的手腕,是为了感受她的脉搏。
只要车子经过那个她心里有鬼的地方,她的脉搏,就一定会忍不住跳得更快。
车子开过石桥,我告诉光头男,把车子停下吧。
「谢谢你们把我送过来。」我诚心地感谢。
但我讨厌蠢且不自知,并且喜欢搞小把戏的人。
所以接下来,换我送你们上路了。
11
处理完这个女人和光头男,又把车子藏好后,我在车上稍做休息,才开始朝着村子的方向步行前进。
此刻,我的身份依旧是一名背包客。
在这深山里游玩时迷了路,想要在这个村子借宿一晚。
这个村子坐落在一个山坡上,四面都是看起来很陡的山,只有一条山下的小路,延伸到石桥外的公路上。
如果有人想从村子里逃跑,只能走这条小路。
而村民居高临下,想必很轻易就能看到。
我快走近村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一些人已经看到我。
他们原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抽烟,此刻全都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也抬头看向这个村子,看到坐在村子外面的,男人居多。
零星也有一些上了年纪,头上缠着蓝布的老太太。
和我一般大,或者三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居然一个也没有看到。
我猜,要么是这个村子太穷,光棍太多,要么就是这个村子的女人,都被关在家里,不准出来。
我又想起络腮胡子死前的警告,他说我进了这个村子,就别想再出来。
呵呵,我倒要看看,这个村子里都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几个看着流里流气的男人,忽然顺着这条小路,从村子里跑了下来。
他们将我团团围住,嬉皮笑脸地打量着我。
我冲他们友好地笑了笑,然后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小妹妹,你是怎么了?」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问。
我将自己之前想好的说辞对着男人说了一遍,然后问他,能不能在这里过个夜,回头城里的朋友会来接我。
几个男人相互对视了一下,脸上露出了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容。
然后他们大喊着,当然可以,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带我往村子里走。
不一会儿,一个叼着旱烟,细长眼睛的男人也走了出来。
一个穿着灰大衣的男人跟我说,这个就是村长了。
我点点头,也冲村长礼貌地笑了一下,告诉他我叫桑榆,是来旅行的。
村长听完那几个男人的描述,也笑起来,露出一口被旱烟熏黄得参差不齐的牙。
他伸出手说道:「欢迎你到我们丰寨来呀,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对不对啊。」
他说着,双眼眯缝着环视了身边这一群男人。
男人们嬉笑着点着头。
接着他悬在半空的两只手冲我摇了摇,示意我还没和他握手。
我忙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村长一把抓住,两个大拇指在我手背上来回摩梭。
「桑榆,桑榆,真是个好名字哟。我们村也有好多桑树和榆树哩。」
他说着,再次看向那群男人,「彭牙子,这女孩今晚就住你那里,行不?」
然后他就攥着我的手,把我拉到其中一个男人面前。
我抬头看了看那个叫彭牙子的男人,
只见村长把我拉到他面前时,这个满脸坑坑洼洼的男人,脸上也立刻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
我低头叫了声:「彭大哥好。」
这个男人点点头。
村长此刻终于舍得放开手,他让彭牙子先带我去他家里休息。
与此同时,我便跟着彭牙子进了村。
走到一半,我回过头,看到村口那群男人还在望着我,连同村长在内,脸上都露出了痴汉般恶心的笑。
我也对着村长,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因为我心里正在盘算村长的那双手,是剁掉好呢,还是烧掉好呢?
12
彭牙子的房子是西北山村里常见的四合院房子。
一进门,院子里有个小女孩,正在卖力地洗着衣服。
看样子,不过八九岁大。
「我娃儿。」彭牙子一指那个小女孩,然后表情严肃地说,「来客人了,还不叫声姐姐。」
女孩抬起头看向我,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姐」。
我看着这个正蹲在有她半个人这么大的塑料盆前洗衣服的女孩,皱了皱眉。
这个小女孩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皮肤也有些黝黑,看起来脏兮兮的。
但两只眼睛圆圆大大,五官也都很小巧。
对比一下旁边这个长着塌鼻厚唇的彭牙子,我敢断定,这女孩绝不是他女儿。
「大哥,怎么没看到嫂子啊。」我问道。
「我还没……哦不是,她妈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彭牙子又指了指女孩。
女孩低下头。
这男人一开始是打算说什么?是说自己还没娶老婆吗?
我脸上故意装出遗憾的样子,连连向他道歉。
但彭牙子却一副没关系的样子,丝毫没有正常人提到亡妻时的难过。
没娶老婆,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女孩养着。
看起来也不是特意为了传宗接代吧,难道说……
我想到这男人可能的癖好,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我再次看向这个小女孩,她继续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搓洗着盆子里的衣服。
我被收养的时候,似乎也是她这个年纪。
一个念头忽然在我心里冒了出来——
「任务结束后,带这个女孩一起走。」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疯了,我可是个杀手。
怎么能做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
午饭是彭牙子让女孩去村口买的一些熟食。
我们坐下后,女孩还迟迟不敢入座。
彭牙子很尴尬,让女孩赶紧坐下,然后对我说是因为女孩怕生。
我摸了摸女孩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软心巧克力,递给她。
不是很贵的牌子,但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吃,总是随身带着些。
女孩接过,小心翼翼地说了声谢谢姐姐。
我则莫名有些心酸。
因为刚刚手心抚摸过女孩的头顶时,我分明摸到了一些小小的,隆起的包。
正吃着,院子里忽然传来敲门声。
「彭牙子,开门!」
这一声喊,彭牙子立刻放下手里的碗,
噌地一下从木凳上站起来,然后弯着腰匆匆去开门。
我也跟着站起来,朝院子里看,好奇是什么人让彭牙子这么着急去开门。
听声音,也不像是村长。
与此同时,门开了。
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从外面飘了进来。
13
一个高高大大,光着上身的男人走了进来,而彭牙子就毕恭毕敬地跟在这个男人身后。
「九哥,去打猎了?」彭牙子说道。
那个被叫作九哥的男人点点头,说道:「叔说的那个迷路的女人,住你这里?」
此刻,我已经从堂屋走了出来。
两个人看了一眼我。
彭牙子连忙互相介绍道:「这是九哥,九哥,这是那个来村子住宿的女孩,叫桑榆。」
「我叫彭九根。」男人说道。
他的眉毛很淡,近乎没有。眼神里,有着兽一般的阴鸷。
看上去,好像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要不,让她去九哥您那边住?您那边地方还大一点。」彭牙子讨好地说。
我不动声色,继续微笑地看着这两个人。
彭九根淡淡回了句:「不用了,我那儿住满了,我就是来看看。」
彭牙子继续邀请彭九根,问他要不要进去吃点,但同样被他回绝。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哭喊。
哭喊声里夹杂着求饶,以及男人的咒骂。
我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快。
彭九根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忽然转过身对我说道:「娶来的婆娘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妹子你别害怕,我们乡下就是这样,感情是越打越好。」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彭牙子也插话迎合道:「对,对,老话说得好,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
彭九根说道:「也让桩子注意点,大白天的,刚来了客人,影响不好。」
彭牙子听到这话,忙扯着喉咙喊了一句:「桩子!九哥让你别打了,有客人。」
彭牙子话音刚落,隔壁的咒骂声便停了,只剩下女人小声地啜泣。
彭九根那张阴鸷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他没再说话,转身便朝外面走,彭牙子忙跟在后面送他。
我才注意到,这老哥背上居然文了一只展翅的大鹏鸟。
这是学日本黑社会吗,往背上文身?
看起来,这个彭九根才是这个村子里真正的老大了。
白雪,会不会就被关在他那里?
14
下午,我让彭牙子带我在村子里转一转。
彭牙子满口答应着。
村子里大部分是彭牙子这种四合院平房,不少屋子的围墙,还是传统的掺杂着石头的夯土墙。
只有彭九根的屋子,是个三层的小洋楼。
他家的院子大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挂着一只被剥了皮的野猪。
可笑的是,这个看起来明显并不富裕的村子,居然安了四五个摄像头。
这些摄像头,想必不是为了防贼吧。
我打开手机,找了一首粤语歌,开始外放。
歌曲叫《月球下的人》。
那位老总之前提到过,这是白雪最喜欢的一首歌。
如果她所在的位置能听到这首歌的话,我希望她能弄出点动静。
彭牙子听到我放歌,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摇了摇手机,问他没事吧,彭牙子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么溜达了一圈,但并没什么异常。
难不成是被关到地窖里,所以听不到?
我想起传闻中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不太好,所以搞不好,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
她已经遇害了。
在一个村子里找人,总比在一座大城市里捞人要容易得多。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抓一个人来问问。
但这样肯定会暴露我自己。
那样子的话,就得做好马上和整个村子作对的打算。
但这也不难,再给我的一天的时间,我应该就能摸清整个村子的人数和实力。
毕竟整个村子的地形,我已经在下午完全记住。
最顺利的结果,是明晚找到白雪,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后,再回头对付村子里的人。
但如果白雪已经遇害,那就只好让这个村子里的所有帮凶,给她陪葬了。
15
晚上,信号开始变得不太好。
彭牙子看我刷着手机,却频繁跳出网络不可用的提示,解释说大山里是这样,信号时断时续。
我嘴上说着理解,但心里清楚这是村子里的人搞的鬼。
电磁信号干扰仪,村口竖着的电线杆上就绑了一个。
他们大概以为我不认识这玩意。
外面开始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声,有远有近。
我看向彭牙子,但他却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因为手机没有信号,我便早早进了彭牙子给我准备的客房躺下了。
临走前,彭牙子忽然给我递了一瓶山楂汁。
他说这是他们当地的特产,一定让我尝尝。
我拿着山楂汁,既好笑这帮人毫无创意的拙劣伎俩,又好笑这男人居然已经这么迫不及待。
我推辞了一下,说自己对山楂过敏。
彭牙子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大概还不知道,我这样是为了让他能多活一天。
要是这男人今晚就死在我手里,明天白天,估计会给我招来一些麻烦,影响我继续调查这座村子的情报。
躺在床上,我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可没想到十几分钟后,彭牙子居然出现在我的屋外。
他敲了敲门,问我有没有睡着。
听上去就是一副还不死心的样子。
我告诉他就要睡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明天讲。
但他并没有走,而是掏出钥匙,将我原本已经反锁的门打开。
我皱了皱眉,多少有些没有想到,这个看着㞞得不行的男人,居然打算硬来。
他随后推门进来,直接走到我床边。
我装作惊讶地问道:「彭哥,你有什么事吗?」
黑暗中,这个男人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他喘着粗气说道:「我,我想要你!你跟了我,我就让他们明天,明天不卖掉你!」
说着,他便冲我扑了上来。
但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本该吓得哇哇大叫的女人,居然主动迎了上去。
16
「彭哥,你别急啊。」
我趴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你这么好看,哥哥能不急吗?」
彭牙子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我进一步贴近他,手开始慢慢抚摸他的身体,「彭哥,我也喜欢你这种,有点野性的汉子。城里那种㞞货,我根本都瞧不上。」
「哈哈哈,是吗,那太好了,哥哥也喜欢你,哥哥爱死你了!」
彭牙子一边说,一边一把抱住我。
「他们都不敢碰我,不像你啊。」
我手指继续撩拨着他。
彭牙子本来已经在急着脱衣服,听到这里,忽然呆住了。
他从我身上起来,问道:「他们,他们为什么不碰你。」
我继续靠上去,笑道:「那还用问,他们㞞呗,嫌弃我不干净。」
没想到这个男人却一把将我推开,「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我装作委屈地说道:「彭哥,城里男人娇生惯养地怕就罢了,你不至于,也怕吧?」
彭牙子一骨碌从我身上爬下去,直愣愣地看我。
我从床头拿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瓶子,在黑暗中晃了晃,
「没事的,得了的话,就跟我一起每天吃这个药就行。」
彭牙子大骂道:「晦气,真是是他妈晦气啊!」
他说着便不再搭理我,拉开屋门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将那盒装着巧克力的瓶子塞回包里。
也不知道这样装病,能不能让我在这个村子顺利待到明天早上。
我刚想躺回到床上,院子里却又传来一声哭喊。
是那个孩子。
彭牙子这个畜生,是去欺负那个小女孩了吗?
理智告诉我,今晚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此时,我最好保持克制。
可是,去他的理智吧。
我走出屋子,走到那间传来哭喊声的屋子前。
然后一脚,踹开了彭牙子的房门。
17
我冲上去,拎起彭牙子的后衣领,将他一把拉起来。
彭牙子惊恐地问:「你要干吗?」
我没说话,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趁他吃痛弯腰,我又举起手肘,一肘敲在他的脖子上。
他就像只蛤蟆一样被我揍到地上,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
但他的头刚抬起来,我的下一脚,已经重重踢在了他的下巴上。
彭牙子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我走到床边,将女孩从床上抱下来,把她抱在我的怀里。
「他不是你爸爸,对不对?」
女孩在我怀里轻轻抽泣,然后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鱼。」
「小鱼,你先过去乖乖睡觉,等早上睡醒了,姐姐就带你离开这里,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好吗?」
我将女孩带到门口,指了指前面我睡的房间。
女孩依旧抱着我,不愿意松手。
我蹲下来,再次抱了抱她,对她说:「放心吧,姐姐不会丢下你的。」
这时才觉察到,她的衣服里还放着白天我给她的那颗巧克力。
「还没吃吗?」
「姐姐,等你回来,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
我点了点头,女孩这才松手,我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看着她走进小屋。
这才转过身,走回到那个躺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男人面前。
「你,你是个什么疯子……」彭牙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就觉得我疯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我将房间的所有窗帘都拉上,然后点起一根蜡烛。
所有行动不得不提前到今晚了。
看来,又得通宵了。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彭牙子绑上,然后对他说:
「我问,你答,你老实的话,我让你少受点罪。不老实的话,我会让你哭着见阎王。」
18
审问异常顺利,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的,要㞞很多。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个丰寨,几乎可以说是家家都参与了人口贩卖。
整个村子,就是那些人贩子与外地买家进一步交易的中转站。
人贩子把骗来的女孩先交到这边被驯化打服后,再卖到外地的村子。
作为补偿,村子里大部分男人的老婆,也都是从这些人贩子手里得来的。
甚至就连他们自己的女儿,生下来也会直接委托人贩子卖掉。
白雪的下落,我也从彭牙子口中打听到了。
她并不在那个彭九根的家里,而是被关在彭牙子二叔,也就是村长家的地窖里。
我对审讯的结果很满意。
彭牙子问我能不能赶紧放了他,他保证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但我就像没听见一样,捡起床上的枕套,撕碎后塞进了彭牙子的嘴里。
彭牙子脸上再度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跟他说:
「曾经有个小女孩,也被一个你这样的恶心男人欺负过。」
「你知道她后来最常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彭牙子惊恐地摇摇头。
我说:「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割腕。」
说着,我捏住彭牙子的手腕,手指摸索出桡动脉的位置。
「小时候,我总是找不准手腕动脉的位置。
「但现在,我比谁都要清楚了。
「可惜,我的人生已经回不去了。
「你的意识,大概还能保持 5 分钟左右的清醒。我的建议是,在这 5 分钟里,好好忏悔一下自己这恶心的一生。」
说完这一切,我用小刀慢慢划开彭牙子的手腕,然后吹灭了屋里的蜡烛。
走出院子前,我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的女孩。
我走进去,帮她盖了盖被子。
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今晚能够一切顺利。
19
我带上装备,默背着白天记下的摄像头位置,在夜色中小心翼翼地来到村长的屋子。
爬上围墙,我先大致看了一下地窖的位置,确认后,便朝院子里正熟睡的那只狗面前抛了一块混了安眠药的牛肉。
这只狗噌地一下坐起来,看到面前的牛肉,想也不想便大快朵颐起来。
但没吃了几口便呜呜了几声,倒了下去。
接着,我朝正屋的门上丢了两块石头。
「谁啊?」屋子里传来村长的声音。
我又丢了一块石头,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村长披着一件衣服站在门口。
我拿出一把外表看起来是吹风机的套索枪,瞄准村长的上半身射了过去。
带有倒刺的绳索飞快射出,瞬间将村长绑了个结结实实。
我从围墙上跳下来,还没等他说话,先在他嘴里塞了一团碎布。
然后我走进屋里,准备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人。
但刚推开门,就察觉到,门后站着一个人,手上,应该还拿了一把刀。
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村长,只见他正挣扎着准备从地上爬起来。
我收回踏过门槛的脚,重新关上门,退回到村长身边,
屋里的人也跟着慢慢挪到了门后面,似乎在观察外面的情形。
我活动了一下腿,然后弯下腰对地上的村长说:
「看好了哦,我只示范一遍,你要是想逃,就是这个下场。」
说完,做了一个助跑后,直接飞起一脚,将前面连门带人踢进了屋里。
砰的一声,门板被我踢开,压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与此同时,地上传来刀具掉落的声音。
我冲上去,抬起门板,朝地上那个人的脑袋猛砸了三下,直接将他拍晕了过去。
看年龄,大概是村长的儿子。
这时我才注意到,屋里的床上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正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虽然不清楚她是不是也是这个村子的受害者,但防患于未然,我还是决定将地上的这个男人,还有她一起都绑了。
等做完这一切,我回头看了一眼村长,他的腿在黑暗中不断发抖。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
20
我拎起村长,说道:「好好配合我,听得懂吗?」
村长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脑袋。
我指了指地窖,「里面,是不是关着一个女孩?」
村长点了点头。
我拿着白雪的照片问:「是这个女孩吗?」
村长看了看我手机上的照片,再次点了点头。
我摸了摸村长的裤腰,从上面扯下一把钥匙,在村长的协助下打开了地窖的大门。
「你们,你们,这么晚了,还要来吗?」
地窖门打开的那一刻,底下传来惊恐的声音。
我将村长一脚踹下地窖,然后说道:「白小姐,我是你爸派来救你的。」
地窖里那个女孩,她的头发已经很长,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脏得要命,手腕和脚腕上,都被拴着铁链。
我用钥匙放开她,女孩一下子抱住我,开始号啕大哭。
我将女孩轻轻推开,环视了一圈这个狭窄的地窖。
正好看到一堆空麻袋,于是捡起一个,将村长套了进去,省得他再乱动。
「还能走路吗?」我问白雪。
白雪摇了摇头。
我看了看她的脚,脚上被脚铐磨出了一圈水泡,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能走路的样子。
没办法,我只好将身上的背包取下来,弯下腰,将她慢慢背到我身上。
这趟任务真的是,又当搜救犬又当老黄牛了,
回头怎么着,也得让她的老爹多给我点补偿费。
正这么想着,忽然,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我条件反射地一把扔掉背上的女孩,在地上滚了一圈。
等我再次看向面前这个叫白雪的女孩,她已经一改之前的羸弱。
一双刚刚还泪汪汪的眼睛,此刻闪烁着狡黠和狠毒。
像极了一个杀手。
「抱歉,手被铐久了,有点麻,没刺准,下次我会注意的。」
白雪舔了舔嘴唇,笑道。
21
扎进我肩膀里的,是一根铁钉。
右手传来酥麻的感觉,多少有些使不上力了。
白雪将我放在地上的背包踹到一边,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出了一枚铁钉。
「抱歉了,桑榆姐,因为你的精神状态这半年来太不稳定,组织决定对你除名,派我来取代你。」
「是吗,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专门对我下的套喽,整个村子该不会都是组织找来的演员吧。」
「这倒不是,他们,确实是一群货真价实的恶棍,人贩。」
「那为了让我上当,你的牺牲还挺大的。」
「干咱们这行的,不狠点,能行吗?」
其实仔细想想,打一开始,这个委托就有很多漏洞。
一个迫切担忧着自己女儿安危的老总,是不会愿意等这么长时间,让一个杀手独自去调查女儿下落,再把她救出来的。
如果我是那个老总,又有这样大的财力,在委托人套出女儿下落的第一天,我就会派一群人,立刻把这个村子翻个底朝天。
但组织清楚,这个委托我一定会接受。
因为我,就是他们从人贩子手里捡回来的。
我对这种人渣,恨之入骨,会毫不犹豫地投进组织给我设下的这张网。
什么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借口吧。
这确实是组织一直以来的作风——
没有感情,只有利害。
我把手按在肩膀的伤口上。
这枚铁钉扎得确实很深,感觉是伤到了筋,导致我的右手几乎已经抬不起来。
「别拔哦,会死的。」
白雪温柔地提醒。
「用不着你提醒。」我一边说,一边侧身冲向被白雪踢到一边的背包。
白雪也扭头看向地上的包,并作势要来抢。
但她中计了,我的目的并不是地上的背包,而是为了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上面。
趁她视线落到包上的一瞬间,我忽然转身,一脚踢掉了她手里的铁钉。
接着蹲下一个滑铲,将她绊倒在地上。
随后,我们在地上扭打起来。
这个女孩的体格远不如我,但可惜,我一只手受了伤。
几番扭打后,她还是占了上风。
她压在我身上,一只手开始去抓地上刚刚被我踹掉的铁钉。
只是可惜了,同样的当,她居然上了两次。
她不知道,我是故意让我们俩翻滚到了那枚铁钉旁。
好让自以为占了上风的她,再一次分散注意力。
我趁她注意力再次转移,忽然抬起那只受伤的手,将肩膀上的铁钉猛地拔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白雪惊诧地回头说道。
「干咱们这行的,不狠点,能行吗?」
我说着,就将那枚刚从我肩膀上拔下来的铁钉,猛地送进了她的脖颈。
这种水平,怎么就妄想取代我了呢?
肩膀的血也开始向外涌,我推开白雪,右手死死压住伤口。
看血往外冒出来的速度,铁钉应该没有扎到要害。
但我现在的问题倒不是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是这种程度的伤口,应该会有感染的风险。
不及时处理,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我站起来,眼睛感觉到一阵晕眩,也不知道是真的已经感染了,还是体力有些透支的原因。
我慢慢靠着墙,正准备喘口气, 却看到白雪,居然一边咳着血,一边爬到了我的背包前。
糟了!
但还没等我上去阻止她,她已经从我包里掏出了一枚外表像是口红的小型手雷。
那是我们为了防止任务失败被抓时,用来和对手同归于尽的。
「这次,我比你要快一点。」白雪笑道。
我转身就往地窖外跑,才逃到地窖口,底下就传来爆炸声,整个地窖也在我逃出去的一瞬间,被炸塌了。
因为剧烈运动,肩膀的血冒得更多了。
但最危险的恐怕是,我不但所有武器都报销了,这下子,整个村子怕也是要被惊动了。
22
我冲进屋子,开始翻找止血用的纱布和酒精。
被我绑住的男人刚刚醒过来,看到我的情况,开始对着我冷嘲热讽。
但那个女人却意识到我在找什么,开始拼命用眼神示意我方向。
我在女人的指示下,果然找到了一瓶酒精和半卷纱布。
做了简单的止血消毒处理后,我将女人松开。
「你也是被拐来的吗?」
女人拼命点着头,她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我,我恨不得杀了这对父子。」
我笑了笑,「杀人这种事,还是交给我们这种专业的人吧。」
只是,时间不多了,我所有的装备都在那个背包里,但现在估计也全都报销了。
而许多脚步声,也开始朝着这个屋子涌来。
被绑着的男人又开始聒噪。
我站起来,抓着他的头,朝墙上猛撞了几下。
他总算再次老老实实地晕了过去。
等我刚忙完,院子里就传来了踹门的声音。
我站起来,开始朝屋外走。
女人在后面问道:「你没事吧?」
我苦笑了一下,「还好,暂时死不了。」
她又说道:「我,我叫温玉,你呢?」
「桑榆。」
「桑榆姐,我,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好好活着吧,如果可以的话,天亮后去彭牙子的屋里,那里有个叫小鱼的女孩,请带她离开这里。」
门被踹开了,彭九根带着十几个人,就站在外面。
十几把猎枪,和它们黑洞洞的枪口,正齐刷刷地对着我。
看样子,确实有点不太好办。
23
「我们兄弟找到了被你藏起来的车子,那是陈虎子他们的,陈虎子兄弟几个,被你怎么了?」
彭九根举着猎枪说道。
「我哪知道陈虎子是谁啊。」我笑道。
「小娘们儿,还嘴硬!」一个宽脸男人举着猎枪朝我走过来。
后面几个人立刻喊道:「柱子哥,记得留活口啊,不然兄弟们后面玩什么?」
他就是昨天,在彭牙子隔壁揍老婆的那个柱子啊。
柱子听到这话,放下枪,嘿嘿笑道:「那是当然,这么好看的一张脸,w 可舍不得打烂。」
他将枪扔给身后的人,然后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一脚踢在他的裆上。
他痛得弯下腰,看着我骂道:「臭婊……」
「啪。」我已经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你妈没教过你要好好说话吗?哦,你,还有你们,应该都没妈吧。」
我目光轻蔑地扫向这帮男人。
宽脸男人又要骂。
我抬起左手,用力又是两个巴掌,将他一张脸打得通红,然后一脚将他踹回到人群里。
那些方才放下枪准备看热闹的人,此刻忙不迭又把枪举了起来。
「挺野,我很喜欢。早知道,昨天就该把你收到我家去。」彭九根说道。
「那今晚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哈哈哈哈,我真是太喜欢你了。我决定了,我不会把你卖给任何人,就让你当我彭九根一个人的女人。」
我呸地一口吐到彭九根的脸上。
「你配吗。」
彭九根被我激怒了,他大吼道:「那你就只能死了!」
「好啊,那就一起死呗。」
我说着,举起了一直藏在右手里,刚刚在屋里用酒精和玻璃瓶,外加村长猎枪里找到的火药,制成的燃烧弹。
24
彭九根他们被我手中的燃烧弹吓到了。
他们退出院子,但依旧将这个屋子团团围着。
彭九根看出了我的软肋,我的肩膀上有伤,而且那个伤口,还在一点点渗血。
靠拖,肯定是拖不过他们的。
天快亮了,温玉过来,让我回屋里休息一会儿,她来替我。
我摇摇头,一旦换成温玉,外面的人肯定就会冲进来。
这个村子,建在一个山坡上。
但村长的屋子并不在地势最高的位置。
所以他们随便派一个人找一个高一点的地方,就能看清院子里的情形。
我让温玉自己出去,装作被我绑架后被放出去的样子。
名义上,她也是村长的女人,他们不会伤害她。
温润开始并不答应,但我反复告诉她,你留在这里也没用,而且,我也希望她能帮我去看一下小鱼那个小女孩。
最后,她才答应了我的要求。
临走前,她要给我做点吃的,同样被我拒绝了。
我说,你一旦给我做吃的,不就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和我一伙了吗。你还怎么出去啊?
最终,温玉只在我脚边留下一碗水。
而果然如我所料,温润出去后,彭九根他们并没有为难她,只是对她发出了一阵嬉笑。
肩膀的伤口变得越来越痛,我感觉头有些晕,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发烧了。
我将水喝掉后,肚子开始有些饥饿。
摸了摸口袋,居然摸到了一块巧克力。
奇怪,这难道是我给小鱼的那块?
那孩子,是什么时候塞给我的?
我将巧克力连皮一起塞进嘴里,巧克力的甘甜让我一瞬间又有了些力气。
村子里响起了鸡鸣,右手开始越来越麻,这种情况,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了。
可要是死在这里,我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亮了,晨曦的阳光暖洋洋的。
我抬头,看了看山那头慢慢升起的朝阳,心里下定了决心:
反正也逃不出去,就这么迎着日升,出去跟他们拼了吧。
这种死法,应该也挺浪漫的吧。
但就在我准备点燃手中的燃烧弹,先将它丢出去时。
忽然,屋外传来了砰的一声炸响。
奇怪,这燃烧弹,我还没点燃呢,是我出现幻觉了?
「砰!」「砰!」又是两声燃烧弹爆炸的声音,
混杂着凌乱的枪响声,以及男人们的惨叫。
与此同时,我听到这个屋子四面八方,传来了许多急促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正在向着这个小院靠拢。
我甚至还听到了拖拉机的声音。
然后,我听到彭九根狂怒地骂道:
「你们这帮臭娘们,是要造反吗?」
25
有人开着拖拉机,拉来了两个水泵,朝这些身上着火的男人们喷水。
我打开门,看到了两道强大的水压,正把这群刚刚经历过几个燃烧弹洗礼的男人们,冲得狼狈不堪。
而他们手里的土制猎枪在水压的冲击下,估计也已经报废,跟木棍没什么区别了。
不远处,那些曾经被这群男人欺辱囚禁的女人们,正拿着叉子,锄头,菜刀,向着他们围了上来。
而带头的,正是温玉。
这姑娘,看来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彭九根被烧得灰头土脸。
看到我出来,他举起手里那把湿漉漉的猎枪,对着我大吼道:「臭娘们,玩调虎离山是不是,这就弄死你!」
我懒得跟他说话,直接一个飞跃,双腿夹住彭九根的脖子,将他一把摔在地上,脑袋重重着地。
彭九根的体质确实好,被剪刀腿这样摔了一下,居然还想试着爬起来。
可我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我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举起枪托,照着他的脑袋一阵猛砸。
终于,这个丰寨的老大,不动了。
我站起来,看向面前剩下的男人们,「你们,还有谁不服的?」
这些正处在「水深火热」里的男人们,本来就已经狼狈不堪,
此刻看到他们的老大已经倒下,心态更是当场崩溃了。
他们齐刷刷将手里的猎枪扔掉,向着周围那群昔日被他们凌辱,殴打,施暴的女人们,投降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那些女人,有人开始欢呼,有人则失声大哭。
那是她们压抑了不知道多少日子,甚至多少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全都宣泄了出来。
26
我看着温玉带领女人们,将这些恶棍们统统绑起来后,才体力不支地倒下去。
村里没有信号,她们没办法报警,但好在有人去村外的路上,拦到了一辆空巴士。
巴士司机听到了这些逃出来的女人的经历后,大吃一惊,答应先把她们送回到城里。
其实,只要把村子里那个电磁信号干扰器拿掉,信号就能恢复。
但我没有告诉温玉。
因为那些男人里,许多奄奄一息,我想等她们离开后,自己来报警,然后告诉警察,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我不希望这些女孩,是带着伤人甚至是杀人的污点,离开这个村子的。
我想她们都干干净净地,去迎接自己的第二人生。
温玉走过来,问我真的不跟她们一起先走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还得留下来看着这些男人呢。
温玉叹了口气,然后说:「对了,我在彭牙子家找到了这个小男孩,他确实是被彭牙子拐来的,可他不叫小鱼。他说他昨晚听到了你和彭牙子的打斗,所以一直待在自己的屋里,没有出来。」
我看着温玉拉过来的这个同样脏兮兮,却和我印象里的小鱼判若两人的小男孩,脑子「嗡」了一下。
「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们大家。」男孩怯生生地说道。
可这不是小鱼啊,小鱼呢,小鱼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朝我走了过来。
大大的眼睛,小巧的五官,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才是小鱼!
我指着那个小女孩说道: 「温玉,你看……」
温玉和男孩同时转过头,可眼神里,却露出一脸茫然。
你们,都看不到吗?
温玉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看着小鱼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我忽然明白了。
我笑着对温玉说:「没事,是我记错了。」
那个叫小鱼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是不存在的。
因为她就是当年,那个只有 8 岁的我。
27
我明白了白雪为什么说,组织要以我精神状态不稳定为由,将我除名了。
我也明白了那晚,彭牙子为什么惊慌失措地说我是个疯子。
看到我一直对着空气说话,他一定吓坏了。
「温玉,没事了,你们先走吧,别让司机师傅等太久。」
我对温玉说道,与此同时,小鱼在我旁边坐下。
我抚摸着她的脑袋,她头上那些伤痕的形状,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在我心里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8 岁那年,组织将我从人贩子手里带走,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我,被永远地遗弃在了那个山村里。
那是一个我拼命想遗忘掉的自己,是一个我深藏在心底,挥之不去的心结。
我以为早就已经遗忘,可她还是化作幻象,
不断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如果当年,带走我的不是组织;
如果当年,那些伤害可以被治愈;
……
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抱住这个并不存在的女孩,失声痛哭。
对不起,是我把 8 岁的自己,一直留在那个村子里。
「桑榆姐,桑榆姐,你怎么了?」温玉焦急地问道。
我抬起头,苦笑了一下,刚想说没事,但下一秒,温玉忽然抱住了我。
「桑榆姐,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现在让我抛下你,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所以我想,不管接下来会有什么,我们都应该一起面对。」
她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就像母亲拍打着自己的孩子。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 8 岁的小鱼。
那个一直藏在我内心深处,不愿意出来的小女孩,此刻忽然站起来,笑着,哭着,想要不顾一切地奔向了眼前这个,愿意给自己一个拥抱的人。
走把,走出去,走出这座同样也困了我许久的大山。
前路是惩戒也好,是救赎也罢,但这条路上,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