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午夜电台上班,主要是在深夜里讲一些奇闻诡事。
那天晚上收到了一个听友的邮件投稿,看完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阴森森的,回头看又什么都没有。
投稿的听友叫小伍,老家是西南大山沟里的,现在从事建筑行业,他说每天晚上都要听着我们的电台入睡,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他经历过的事告诉我。
小伍的第一段话是这样说的:「我二姨去年夏天淹死了,头七那天晚上她在我耳边说她衣服都打湿了,好冷。当时听到这话我都快吓哭了,二姨她回来报仇了!」
我二姨是个苦命人,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老公醉酒被一辆汽车撞死了,快到四十岁生日的时候她也淹死了。
二姨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瓜子脸、大眼睛,学校里的校花,她的成绩很好,班主任说她考个一本完全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二姨高三下学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学习一落千丈,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孤僻和易怒,没人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最后高考名落孙山。
高考分数下来的第二天二姨就去打工了,去了很远的南方,在电子厂里上班。
二姨在电子厂里认识了一个男孩,男孩是外省的,也是大山里的娃,勤劳、勇敢、善良,很爱她。
听说二姨是嫁到外地,一家人都是持反对意见。
外婆对二姨嫁到外地特别不满,当初甚至还放出了狠话,如果她要嫁到那里去就断绝母女关系。
过年的时候二姨带着那个男孩回来了,说他们是真心相爱,求我外婆成全。
二姨跪在外婆面前磕头,哭着求我外婆。
外婆当时很生气,拿着扫帚把二姨赶了出去,让她滚,永远都不要回来。
那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二姨哭着拉着那个男孩离开了,她走的时候脸上充满了伤心,还有绝望。
我读初三那年,二姨回来了,是被婆家赶回来的。
二姨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生孩子,她的公公婆婆一直埋怨她,经常欺负她,对她一点都不好。
她的丈夫结婚后性格大变,在一次醉酒后被一辆汽车给撞死了。
她的公公婆婆觉得她是扫把星,把她赶出了家门。
二姨无家可归,最后回来了。
当初十里八乡的人都不看好二姨的婚姻,此时看到她被婆家赶了回来,更是幸灾乐祸地嘲笑,明里暗里地说着风凉话。
那时候我们这山里人思想还比较封建,嫁出去的女儿被赶回来是很丢脸的,也是一件晦气的事,说是会让亲戚、左右隔壁倒大霉。
那些坏人都来欺负二姨,向她家里丢臭鸡蛋,还把大粪泼到大门上。
二姨都是忍气吞声,也不让我们给她出头。
我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在工地上干活,跟二姨之间的联系更加少了。
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二姨死了,淹死在村后面的荷花塘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发涨了。
得到这个消息我如遭雷击,差点就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二姨这辈子实在是太苦了,她最后还落得这样一个惨死,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哭着去了火车站,连夜买票回到了山里。
我回到家的时候二姨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被子,屋子里的气氛一片悲伤。
二姨下午就下葬了,我追着棺材哭了一路,送了二姨最后一程。
阴阳先生安排一番就走了,晚上我们需要给二姨送灯。
晚上给亡人送灯是我们大山里的习俗,送灯很简单,就是点一盏油灯摆在坟前,老人们说这样可以照亮坟前的路,这灯至少一直要送到满头七才可以结束,中间不能间断,否则就有可能引发一些恐怖的变故。
二姨没有儿女,所以这送灯的活儿就落在了我爸头上。
我爸有些害怕,因为老人们说送灯很邪门,有可能会看到已经逝去的亡人,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最后是我和他一起去给二姨送灯。
晚上九点我和我爸出发了,我爸端着油灯,我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向二姨的坟地走去,按照习俗送灯不能打手电,我们只能借着油灯的光摸黑前行。
晚上天十分的阴沉,星月暗淡,静悄悄的,就只有我和我爸两人在外面走。
我和我爸没有任何交谈,我爸端着油灯一个劲地向前走,他的步子跨得很大。
我们刚走出村子,突然有一股冷风吹了过来,差点就把灯罩里的灯火给吹灭了,吓得我爸一个激灵。
我加快脚步走到我爸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爸,你刚才看到没有,有个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
我爸猛地身体一僵,瞬间额头就有冷汗滴落,舌头有些打颤道,「小伍,你不要瞎说,哪里有什么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去。」
我准备说话,我爸提高声音喝道,「不要说话,赶紧走。」
刚才我是真的看到有个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好像是个女人,穿着灰色衣服,走的很快,天太黑看不清楚长相。
没多久我们就路过一个水塘,刚走到水塘边,我就听到了三声咚的响声,那声音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水里一样。
我下意识地向水塘里看去,恍惚间我看到有三个小孩在水塘里游泳,他们泡在水里面,就只露了一个头在水面,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我爸好像并没有发现那水塘里的三个孩子,他低着头一个劲地向前走。
等从水塘边走过去,我问我爸,「爸,怎么这么晚还有孩子在水里面游泳?」
「哪里有什么孩子在水里游泳,你肯定是看错了。」我爸大声说,我看到他的神色很不自然。
「我没看错,就是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不要说话,不要东张西望,赶紧走。」我爸打断了我。
见我爸这么大的反应,我就没有再说了。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山上,二姨的坟就在前面树林中。
刚走进树林,我爸突然一个趔趄,好像他的脚绊到了什么东西,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幸好他反应比较快,伸手抓住了一根树枝,这才没有摔倒在地,否则油灯就会被打翻。
我很疑惑,刚才他脚下并没有什么东西,光秃秃的,连草都没有一根,不应该有那个动作。
我爸什么都没说,板着脸,一个劲的向前走去,没一会就到了二姨坟前。
望着二姨冰冷的坟我就一阵伤神,跪在坟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回去的时候我爸带着我走了另外一条路,没有路过那个水塘。
回到家里才发现我爸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他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见到我爸那个样子我妈问怎么回事,我爸点了根烟,把我在水塘里看到的三个孩子游泳的事说了一遍。
我妈脸色顿时就变了,压低声音说:「有一年夏天三个孩子偷偷去那水塘里游泳,淹死在了里面,正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我顿时傻眼了,脊背一阵发寒,明白了我爸当时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因为我看到的那三个孩子都不是活人,那应该是他们的魂,他们还在那水塘里没有离去。
「这么说我出村子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女人也不是活人了。」我惊呼了起来,冷汗淋漓。
我爸抽了口烟说他也遇到了一件诡异的事,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他差点摔倒在地上的事。
我爸说那时候他感觉地上有人在抓他的脚,所以他就绊了一下,幸好他反应快。
我跟我爸说他是不是感觉错了,那里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
我爸的话被二姨一个本家的老人听到了,那老人说:「那个位置曾经有一个女人上吊死了,那个女人死后在树林里哭了好久,曾经有人晚上从那里路过看到那个女人在地上爬呢,很吓人。」
听完老人的话我打了个寒颤,送灯回来的时候我感觉有人跟在我身后,而且脖子里还凉凉的,好像有人对我吹冷气,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跟在我身后?
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我总感觉有个女人站在我床前,后面都不敢睡了,就那么睁着眼睛到天亮。
我是第一个起床的,天还是蒙蒙亮,望着二姨房门前的那双红鞋子我一阵伤感,那双鞋子是二姨最喜欢的一双鞋子,还是我打工回来给她买的。
没一会我妈就起床了,她看到二姨门前放的那双红鞋子当场就愣住了,过了几秒钟问我:「小伍,那鞋子是谁放的?」
我说,「我起床鞋子就在那里,我还以为是你们放在门前的。」
我妈脸色变得极其不自然了起来,手指还在微微哆嗦,颤抖的说,「你二姨房门前那双红鞋子是我亲手收进橱柜里的,昨天晚上睡觉前我还看了一眼二姨的房门口,那里根本就没有那双鞋子,鞋子是我们睡觉后出现在那里的。」
听了这话我顿时心里发毛,那双鞋子是谁放在二姨房门前的?
那鞋子鞋尖朝着房门口,那样子就像是人脱了鞋子进到了房间里。
我妈抹了一把眼泪,长叹了一声,「你二姨命苦,还没有来得及享福人就走了,她肯定不甘心。」
一晃就过了七天,今晚上就是我二姨的头七。
上午给二姨做法事的阴阳先生来了一趟,他让我们多准备一些三牲祭品,今晚上我二姨要回家,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些动静。
阴阳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奇怪,我问他到底有什么动静,他不愿意告诉我,只是说我二姨命苦,可能有冤。
晚上我和我爸提前一个小时送灯,走到半路的时候我看到前面有火光闪烁,因为被树挡住了看不清楚具体情况,等走过去才知道原来是一个老婆婆在十字路口烧纸钱。
老婆婆白发苍苍,穿着花棉袄,蹲在十字路口低着头烧纸,刚才看到的就是纸钱燃烧的火光,因为老婆婆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脸。
「不要看她,快走!」我爸用十分急促的语气对我说,拉着我跑,从旁边的水田里跑过去的。
跑了十几米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十字路口哪里有什么老婆婆烧纸,一个鬼影都没看到。
瞬间我明白了过来,那老婆婆依旧不是人!
油灯照亮了二姨坟前的路,我望着坟心中对二姨说,「二姨,今晚上是你的回魂夜,你会回来吗,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我本想在二姨坟前多待一会,但被我爸急忙忙的拉走了,很焦急的样子。
快到家的时候我问道:「爸,你干嘛那么着急走,你该不会是又看到了什么吧?」
我爸神色凝重,向左右环视了一圈,声音压的很低,「小伍,刚才你没看到吗?在你二姨的坟后面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白衣。」
我打了一个哆嗦,刚才我还真没有看到。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我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和我爸赶紧向家里跑去。
刚才转头的时候,我恍惚看到在冷风中有东西在飘动,那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一双红色的鞋子。
回到家里我和我爸都没有提路上看到的东西,洗了手脸就坐在堂屋里等待子时的来临。
家里已经按照阴阳先生的交代布置好了,香案上点着油灯、烧着香,堂屋上首放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摆满了三牲祭品,还放了一双空碗筷。
在堂屋大门前的地上撒了一层香灰,我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阴阳先生是这么交代的。
二姨的本家全都来了,这是习俗,不管那些人对我二姨是什么态度,人死为大,今晚必须要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马上就要到子时,按照阴阳先生的叮嘱,堂屋里的电灯关掉了,在堂屋四个角落分别点了一盏油灯,在二姨的房间里也点了一盏油灯,阴阳先生当时说亡人回来怕光,这样布置他们才会感觉到舒服。
油灯的光线并不明亮,而且灯火还一闪、一闪的,所以屋子里是忽明忽暗,有些模糊。
我有些紧张了,今晚上回魂的是我二姨不假,但这种环境让我不由自主的害怕了起来。
那些长辈们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微微低着头,神情严肃,想必他们心中也应该是害怕的。
子时到了,外面有风在刮,吹的哗哗的响,屋子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许多,有一股寒气吹了进来。
我的心开始七上八下了,低着头看着地面,这是阴阳先生交代的,不要乱看,冲撞了二姨就糟糕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屋子里的那种紧张气氛越来越明显了,压抑,像是在胸口上放着一块石头一样,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因为不能交谈,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心情,反正我是害怕了,这是身体不受控制的害怕。
大概到了十一点二十分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外面有歌声响起,那歌声缥缈无比,断断续续,是一个女人唱的,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歌词。
但我对那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那就是二姨的声音,二姨在外面唱歌,她、她回来了。
歌声越来越响,那是在哼唱,我悄悄的看了一下我爸妈,他们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点在屋子里的油灯闪烁的更加剧烈了,我手脚都是冰凉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头更低了。
那哼唱的歌声停止了,然而又有一件事让我的心提了起来。
我刚好是坐在堂屋最下首的位置,距离大门口没有多远,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大门前撒着香灰的地面上出现了脚印。
那是半只脚印,只有脚尖没有脚后跟,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人垫着脚尖脚后跟不着地在地上走路,那半只脚印就是凭空出现的,除了那半只脚印我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我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低头瞪大眼睛望着那里,心中很害怕,但我又想看看看二姨。
紧接着第二只脚印出现了,同样是半只脚印,没有脚后跟。
第三只、第四只……更多的脚印出现了,那脚印正一步步地向堂屋里走来,除了脚印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我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爸妈他们有没有看到,我是吓坏了,我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这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半只脚印慢慢的走进了堂屋里,它向堂屋上首八仙桌走去。
这时候我看到点在堂屋里油灯的颜色变了,火苗本来是橘黄色的,但此时那火苗上面竟然包裹着一层绿光,绿油油的,绿光把屋子里照射的都有些惨绿,气氛格外的诡异。
半只脚印终于走到了八仙桌前,过了一会我看到在八仙桌前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长发披肩,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脸。
但,我可以看到她的鞋子,一双红色的鞋子,跟二姨最喜欢的那双鞋子一模一样。
那个穿红鞋的女人坐在八仙桌前,她似乎是在享用桌子上的三牲祭品。
屋里其他人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个情况,阴阳先生交代无论看到了什么,都要当做没看见,否则会吓到亡人,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我不敢说话,用余光偷偷的打量。
坐在八仙桌前穿红鞋的女人吃的很慢,她一直在那里坐了半个小时,在我眨眼的功夫那人影就不见了,我看到那半只脚印正一点点的向堂屋南边上首的厢房走去,那个厢房正是二姨活着的时候住的。
香灰就只是撒了大门前的一块,其他的地方没撒,后面的脚印不是踩在香灰上出现的,而是水渍形成的脚印,那脚印的主人好像穿着一双滴水的鞋子在走路。
半只脚印走到了房门前,房门是虚掩着的,阴阳先生说这样是为了方便二姨进到房间里。
我恍惚中听到了吱嘎一声响,好像是推动房门发出来的声音。
我看到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半只脚印走了进去,紧接着我还听到拖椅子的声音,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房间里把椅子从梳妆台下拖出来坐。
二姨房间里也点着一盏油灯,那油灯的火光突然间就变得惨绿了起来,把房间里照耀的惨绿一片,看起来无比的渗人。
之前我听到的那断断续续的歌声再次响起了,是从二姨房间里发出来的,那歌声凄婉、哀怨、充满了凄苦。
没多久歌声就变成了哭泣声,呜呜抽泣着,很是悲惨,让人听着想要哭。
随着房间里的哭声响起,堂屋里的四盏油灯彻底的变成了惨绿色,绿光大盛,把屋子里笼罩着一层绿光。
那哭声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才停了下来,我又听到了拖椅子的响声,几秒钟后房门吱嘎一声响,那半只脚印走了出来。
脚印从房间里出来一步步走到了我面前,当那脚印来到我面前时,我感觉到了一股阴冷,那冷刺激的我身体打颤,鸡皮疙瘩起满身。
此时我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实在是太吓人了,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屋里其余的人都低着头,呼吸都是压抑着的,我看到他们的手脚都在打颤,他们和我一样陷入了恐慌。
「小伍!——」
一声呼喊凭空响起,是二姨的声音,那声音拖得很长,还有回音,听起来很冷、很幽怨的那种。
「二、二姨,我、我、我在,你、你有什么事吗?」我结结巴巴道,即便她是我的二姨,也掩盖不住我心中的恐惧,这事情跟我想象的有天壤之别。
在二姨没有回来前我还想着跟她如何诉说思念,但是当她出现了,我顿时就把那些想法全都吓忘记了。
「小伍,我死的好惨,那水好凉,我在那水中不能呼吸,我在那水里淹死了,都没有人管我……」二姨幽幽的说道,地上出现了大片的水渍,水渍在缓缓流动,最后变成了一个人形模样。
二姨的声音就像是一大块寒冰,冻得我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我嘴唇哆嗦着,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脑海中一片空白。
「小伍,我不想下去,我想找个人做替死鬼。」见我没有回答,二姨又幽幽的说道,这时候地面上出现了一双红色鞋子,紧接着出现了一双腿,然后上半身,最后是脑袋。
二姨出来了,穿着白色寿衣,红色鞋子,批头散发,盖住了她的脸。
她全身湿漉漉的,水珠滴答滴答的从她身上向地上滴落。
她的手发肿、发白,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那个状态。
「二姨,不是我害死了你,你不要找我啊。」我带着哭腔说,使劲的把眼睛闭上了,可是无论我怎么闭眼,二姨的样子却是始终在我眼前。
此时我想起了老人的话,亡人怨气太重就会变成厉鬼,变成厉鬼就会六亲不认,二姨现在应该就是这个状态。
我想跑,身体却像是灌铅了一样,动弹不得。
一股冷风吹到了屋里,二姨的长发随风乱舞,隐约可以看到长发下面那泡的发白肿胀的脸。
「我死了,你们却还活着,我一个人下去好孤单啊,下来陪我吧。」二姨幽幽的说道,一步步向我靠,怨气很重,说出的话更加的恶毒。
「二姨,不、不要,你不是我害死的,不要找我,我不想死!」我吓得哭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充满了绝望。
「二妹,我是你姐夫,你不要伤害小伍!」我爸大喊起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冲到了我面前,把我挡住了。
「二妹,不要伤害小伍!」我妈也站了起来,把我护在身后,一脸泪水的望着二姨,哀求道:「二妹,你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害人了,求求你了。」
屋里其他的本家也开始壮着胆子说话,纷纷哀求着。
「我死了,你们却还活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死?」二姨咆哮,充满了愤怒,还有怨恨。
风一个劲的刮着,屋子里绿光大盛,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绿光。
我们都在哀求着二姨,让她散了怨气,不要害人。
二姨动了起来,她在我们每个人面前走动着,虽然她依旧是长发遮脸,但我可以感觉到她那恶毒的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审视着。
二姨走到了我面前,她的头发几乎要贴到我脸上,那股寒冷让我身体颤抖,我带着哭腔道,「二姨,不要害我,我不想死。」
二姨在我面前站了足足有三分钟,一动不动,她突然幽幽的说,「我在寻找害我的凶手,如果那个凶手不出来,我就要你们全部人给我陪葬。」
「二姨,你、你不是落水淹死的吗?」我颤抖的问。
「我不是被淹死的,我是被人害死的!」二姨尖叫了起来,那平息了的一些冷风又炸开了,二姨长发乱舞,我看到了她的脸,差点把我吓晕了。
二姨的脸肿胀无比,没有一丝血色,在她的眼睛和鼻孔中还有黑色的血液滴落,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脸。
「二姨,你是被人害死的?是谁害死了你?你要报仇不要找我们啊,找害你的人就可以了。」过了一会我颤抖的说,这个情况让我很吃惊,也很疑惑,不知道是事实还是二姨乱说的。
「害我的人就在你们中间!」二姨冰冷的说了一句,她从我面前走开了,又向下一人走去。
「二姨是被人害死的?」我慢慢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如果二姨说的是真的,那她真的是有惊天大冤屈。
「扑通!」
当二姨走到一个本家面前时,那本家跪在了地上,哭喊着向二姨磕头,「秀莲,是我错了,是我一时间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放过我吧。」
我瞪大眼睛望着跪在地上的人,那人是二姨本家的一个哥,村里人叫他老六,今年五十多岁,平时看起来很和善,对人都是笑眯眯的,竟然是他害死了二姨?
「放过你?你这个畜生在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过我?难道我就白死了吗?」二姨愤怒的咆哮,她那张恐怖的脸露了出来,那留着漆黑血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老六。
老六害死了二姨!!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老六可是一直都在积极的帮忙处理二姨的丧事呢。
老六一个劲的磕头,咚咚作响,额头很快就流血了,嘴中一直喊着让二姨放过他。
「你这个畜生,亏我还叫你一声六哥,你却对我做这样的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二姨大声咆哮,她眼睛、鼻子里滴的血越来越多了,在地上积了一个血滩。
老六不说话,疯了一般的磕头,额头都磕烂了。
「你自己说,你都对我做了什么?」二姨怒吼。
老六抬起头来,他的脸已经满是鲜血,他哭泣道,「那一年你上高三,寒假的时候在地里帮你母亲干活,我一时忍不住,鬼迷心窍把你给糟蹋了。」
「什么?!」
老六的话让屋里的人炸开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置信,我也是震惊的脑袋嗡嗡作响,二姨高三寒假那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哈哈哈哈……」
二姨疯狂大笑了起来,笑的是歇斯底里,笑的是无比的怨恨,「我叫你哥,待你如兄长,你却对我做这样的事,你还有一点良心吗?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良心不痛吗?」
二姨哭了起来,哀怨的诉说着,当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胆子小,不敢告诉别人,而且老六还威胁她,如果跟别人说了他就要杀了她全家,她害怕,所以就憋在了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她性格大变,学习一落千丈,最后高考落榜了。
她之所以嫁到外地,就是想要忘记这段过去,她想着永远都不回到这个伤心地。
这件事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结婚后她无法生子,她丈夫因此借酒浇愁最后惨死,她也被婆家赶了出来。
是老六毁了她!
「你继续说!」二姨对老六咆哮,事情还没完。
老六继续哭泣道,「几天前我在外面遇到了秀莲,我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就……我遭遇了秀莲的反抗,情急之下就把她丢进水里淹死了,伪装成秀莲是失足落水淹死的。」
老六伤害了二姨两次,最后一次更是要了二姨的命。
二姨尖叫了起来,凄厉的说,「我无家可归,才回到了这片伤心地,我本想把曾经的事情忘记,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你为什么还要害我?为什么?」
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愤怒代替了我心中的恐惧,老六就是个畜生,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他就该千刀万剐!
「秀莲,我错了,我是一时间鬼迷心窍才做这样的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有孙子了,我不想死啊……」
老六疯狂的给二姨磕头,血液染红了地面。
「你害死了我,你该死!我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二姨大吼,就那么站在老六面前。
也不知道老六磕了多少下头,血液流了一地,染红了地面,最后他倒在了血泊中。
「我不想死,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我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苍天还有眼吗?」二姨大声尖叫,充满了凄厉。
村里的狗疯狂叫了起来,歇斯底里的那种,村里人都知道今晚上是二姨的回魂夜,没人敢出来看究竟。
「二姨,我知道你死的惨,你的仇已经报了,你能不能不要害我们。」我哀求道,其余的人也跟着苦苦哀求。
二姨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屋子里一片死寂,没人敢出声,心中充满了彷徨,没人知道二姨是什么想法。
二姨身上的怨气开始消散,她的那张恐怖的脸再一次被长发遮掩了起来,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二姨慢慢的走到我面前,她轻声对我说,「小伍,二姨衣服都打湿了,好冷,你能抱抱二姨吗?」
二姨此时的话语很轻,没有丝毫的怨气,跟她生前一样的轻柔。
我强忍着恐惧点点头,张开了双臂,轻轻的抱了二姨一下,她的身体好冷,就像是一块冰。
「哎!」
二姨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充满了心酸。
「小伍,刚才是二姨吓到了你,对不起,你不要怪二姨。」二姨轻语,缓缓抬手想要摸一摸我的脸。
我很害怕,身体像是筛糠一样发抖。
最终二姨叹息了一声,将手放下了。
「小伍,二姨走了。」二姨说,她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只剩下由水渍化成的两只脚印。
二姨的歌声响起,缥缈无比,那两只脚印慢慢向屋外走去。
「二姨!」我冲出了屋外,大喊了起来,眼泪汪汪。
「小伍,回去吧,二姨该上路了。」二姨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没一会村里的狗没再叫了,黑夜一片寂静。
今晚回魂夜二姨是回来报仇的,害她的人得到了该有的报应。
「二姨!」想到了二姨受到的委屈,我忍不住大喊了起来,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二姨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为什么就不能一生平安?为什么就要遭受这样的不公?
「小伍、小伍,你快醒醒,醒醒。」我听到了我妈的声音,她在喊我。
我睁开眼睛,正看到我爸妈一脸担忧的望着我,屋里其他的人也正关切的看着我。
我迷茫地环视了一圈,墙上的时钟指的是凌晨五点。
「妈,我睡着了?」我一脸疑惑。
我妈点头,她说所有人都睡觉了,他们不过是比我再醒来一会。
「难道那是个梦?」我惊呼了起来,急忙向人群中扫去,我看到老六了,他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发青。
老六的额头没有烂掉,身上也没有一点血迹,他的五官扭曲,神色惊恐,显然是在临死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怎么回事?」我一脸迷惑,二姨回魂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明明记得老六的脑袋都烂掉了,怎么现在像是没事一样?
屋里人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也记得二姨回魂的事,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后老六就躺在地上。
「我们醒来他就没气了,身上没有看到伤,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老六就是个畜生,竟然做出了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死得好!」
「如果不是秀莲回魂,我们都不知道老六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人渣,该死!」
……
一群人开始讨论了起来,对老六咒骂连连,义愤填膺。
二姨的回魂夜就这样过去了,她回来替自己报了仇,当时二姨虽然是充满了怨气,但她始终是克制着自己,没有伤害我们。
老六的儿子得知他老子死了,根本就不听我们的解释,怀疑是我们合伙害死了老六,从外地赶回来把他老子拉去医院尸检。
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心肌梗塞而死,并非遭受外力致死。
在老六回魂夜那天,村里有人听到他在外面哭喊,说他做错了事,诉说着他的罪行,要给我二姨赎罪。
所有人都知道二姨是老六害死的了,二姨的公道讨回来了,可是,二姨再也回来不了了。
二姨死的惨,十条老六的命也换不来我二姨的命!
如果二姨第一次遭遇老六侵犯时就大胆的说出来,也不会有这样的悲剧。
如果当时家里人能够找到二姨性格大变的真相,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小伍给我投稿的故事在这里就讲完了,最后小伍落款的日期是三个月前,这邮件应该是他定时发送的。
我一阵唏嘘,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遇到任何侵犯时一定要说 NO,一定要大胆的说出来,绝对不要给坏人第二次作恶的机会。
我把小伍的投稿重新编辑了一遍,今晚的午夜电台就讲这个故事:「头七回魂夜:死去的人又回来报仇了!」
一直忙碌到了凌晨两点我才下班,正当我准备关电脑的时候我又收到了一封邮件,这是小伍想要对我说的话。
「主播,我感觉我二姨还活着,好几次半夜醒来我都看到一个穿红鞋子的女人站在我床前看着我,她应该就是我二姨吧。
我很喜欢你的午夜电台,里面的陪伴着我走过了很多个夜晚,我想一直听下去……
我二姨的故事是我在病床上写下来的,一直都保存在邮箱中没有发给你,我患了癌症,晚期,医生说我只有三个月可活,当你看到这封邮件时我已经不在人世,邮件是我定时发送的。
我喜欢你讲的故事,虽然我已经不在人世,但我还是可以听到的,每天晚上我都会陪着你。」
看完小伍这封邮件我突然有一种脊背发寒的感觉,这似乎有一些细思极恐的事,那穿红鞋子的女人该不会等他一起下去吧?
小伍说每天晚上都可以陪着我?这几个意思?
我不敢想象下去了,急忙将邮件关掉了。
我居住的地方距离我工作的地方有些远,步行需要半小时,中间还有一段很黑的路。
当我从那条很黑的路走过时,我总感觉背后好像有人跟着我,脖子后面凉飕飕的,瞬间我就想起了小伍二姨回魂夜的情景,心中有些慌。
我不敢回头去看,咬着牙一个劲的向前走,没走几步,我感觉有东西从空中落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居然是一张烧给死人的纸钱,上面还沾有红色的液体,好像是血迹。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朝我快速追了过来。
「救命啊,有人要杀我,救命——」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了,声音充满了慌乱。
那女人跑到了我身边,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连衣裙,披头散发,脸都被遮挡住了,脚上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这时候我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是我的一个神棍好友发来的:「快跑,千万不要回头看,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一直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