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潜藏者

1.潜藏   

「这样吧，我把问题简化一些，你只需要做填空题。如果你答得合我心意，我会考虑放过你；如果你说的话太过无用，那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第一次在食杂店，『大哥』放过我们，说明在你们怪物体系中，你的身份至少和他平齐。但你身上的标志和『引路人』不同，说明你应该比他地位要高。在『Y』字左尖路口时也是一样，那一男一女在帮你骗我，说明他们应该是在为你服务。

「『引路人』和『从路人』都需要为你服务，说明你这样的星星身份应该是怪物等级里最高的，而你们星星最重要的任务应该就是潜伏在正常人身边，伺机将正常人变成你们的同类。

同时，你们星星应该不能像『引路人』『从路人』那样吃人，你们只能吃正常人吃的一切。所以每个『引路人』『从路人』的包里都装着充饥的食物，就是为了给你们星星。哦，刚刚洞口那个男人，也是一路保护你的吧。

「按理来说，你这样的身份该高枕无忧，不惧怕任何怪物和人。但无论是在我和你遇见的洞口，还是在『Y』字左尖路口，你都表现出了非常想要怪物同类死掉的想法。甚至面对刚刚的一男一女，你几乎掩饰不住想借我的手杀死他们的念头。你很想杀掉保护自己、为自己服务的下属，这不合理。

「除非，你根本无法高枕无忧。

「你的身份，只能持续到 6:00。

「在食杂店，『大哥』放过我们的时候，非常多余地问了一句时间。他是在告诉你，你还剩下多久。

「所以我们回到食杂店修整完毕再次出发走在街上，我无意间问你时间的时候，你才会吓得一抖——你嘴里的话真真假假，只有手机被偷这一句是真的吧？

「也正是因为手机被偷不知道时间，你才过于急切地想把我变成同类。所以我问过时间之后，你一直着急地试图蛊惑我思考『会不会真的变成怪物』『变成怪物后怎样怎样』，伺机寻找机会，彻底让我变成怪物。

「也就是说，把我变成你们的同类，既是星星的任务，也是星星的军令状——你们星星虽然在食物链顶层，却依然需要『投名状』，规定时间内，如果没有完成任务，那么时间一到，你们会变成没用的废品，迎来可怕的结局，对吗？」

男孩面色灰败，不再以「懂事弟弟」的假面对着你。你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奢望，他明白，你什么都知道，如果再不说实话，你真的会把他拉到大街上，让他无处遁形，绝望地在大街上接受最后的结局。

所以他点了点头，终于说出了你想知道的：「我是『潜藏者』，我们的星星都在左锁骨以下，心口以上，只要有一点遮挡，星星就能不被看见。你分析得都对，我不能吃人，只能和人类一样进食，我们和人类的区别就是我们不怕月光。

「我们『潜藏者』能指挥『引路人』和『从路人』，让他们听命于我们，为我们服务。只要看见星星标志，不管他们什么身份，在做什么，都得听我们安排。

「但『潜藏者』身份只能维持一小时。一小时之内，如果我们能帮助任何一个人类成为我们的伙伴，我们就能继续维持自己的身份。但如果不能，我们就会变成最底层都不如的东西。」

和你猜的几乎一样，你趁热打铁：「所以城市里还有食物，在哪里？刚刚『大哥』开的汽车，是从哪里弄来的？只有黑车能用吗？你们怪物体系里，除了『潜藏者』『引路人』『从命人』，还有没有别的身份？」

「我不知道食物从哪里来，我的食物都是『引路人』和『从路人』给我的，他们……也瞧不上我们，什么重要的信息都不会告诉我们。『引路人』」觉得自己的地位才是最高的，只是有身份限制而已。

「汽车应该就是普通的汽车，但是只有黑色能用。别的颜色的汽车可能停在路上没事，但里面只要进去活物，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人类，车子都会瞬间被奉献给神月。至于里面的人有没有事，就要看他是什么身份，如果是人的话有没有黑色衣服在保护自己。

「我们只有『潜藏者』『引路人』『从路人』这三个身份，没有别的了。」

「姐姐，你——」

「月亮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你的问题还没问完，「还有，为什么有的人暴露在月亮下会一瞬间被吞噬，有些人却像被剥皮抽筋一样，全身慢慢被腐蚀到只剩一具白骨？」

「我也不知道神月是怎么来的，我只知道她的全称叫『究极满月』，」男孩说月亮全称的时候虔诚轻声，像在说什么不能轻易议论的名讳。

「至于人的下场，我只听之前有个『引路人』说过什么『有心顺从者，奔月献身；固执不从者，碎裂自戕。』

「如果是我们的人，『引路人』降级会变成『从路人』，『从路人』的『投名状』用光之后，就会失去价值，只能被『引路人』吃掉或者是献身给神月。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因为什么原因被降级，头部暴露在月光下，就会献身给神月。」

你点点头：「洞口那个男人，为什么被我掀开帽子后会是那样奇怪的姿势？他不是你们的人吗？就算不慎被我降级，不也应该是直接被吸走吞噬吗？」

「他是因为当时身上有黑色衣服，会被神月认为是不想献身，才会以『碎裂』的方式对待他。所以就算他想献身，也要脱掉身上碍事的黑色衣服。」

「所以他当时濒死的时候说的是『我是自己人』，」你话里带着讥讽，「你们这神月可真是不留情面啊，自己人也不放过。」

2.脱身

男孩表情急切，明显是想为神月辩驳两句，被你抬手制止了。

「你们『潜藏者』都是小孩子？还是什么人都可能是？」

「不全是小孩子，多大年纪的都有。我听一个『引路人』说，大概都是一些比较容易骗人的人。」

「对了，你刚刚说车里如果有活人，月亮就能判断出来，从而吞噬车子——是这个意思吧？那为什么大楼没事？停在街上的、里面没有人的车为什么可以没事？还有，街边那些路灯、垃圾桶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又为什么不被吞噬？」

「就是『物竞天择』呀，我们的神月没有选择这些东西，所以他们能侥幸——」

「行了别瞎扯了，你这套被洗了脑的理论留着自己说给自己听吧。我问你，为什么黑色是不被月光侵蚀的？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只有我们城市有吗？别的城市也这样？」

「我也不知道黑色为什么没事，但是确实全球都是这样，所有人都只能看到神月，被神月认可的可以献身，如果不被神月认可就会消失。」

「你们这些怪物是分散着活动的吗？现在这附近的怪物好像比我刚出来的时候少了很多，你知道怪物大部队现在在哪吗？」

「不，我们大多数都是分成很多个小团体行动，但是基本都会在一个区域内活动，一个区域内的人类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之后再去下一个地方，然后派几个『引路人』留在这边收尾，这样能确保任务完成得快。

「现在这个小区附近应该没有多少『引路人』和『从路人』了，但他们接下来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接下来你没有再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看男孩的表情，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了，并不是耍滑头。你心下明白，再和他纠缠下去有害无益，那群怪物很有可能会回来找这个已经没有价值的前「潜藏者」，并对他加以处罚，所以你要在他们赶来前尽快脱身，是时候赶紧离开了。

「姐姐，求求你，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我真的没骗你！姐姐，姐姐，你能不能看在我没有伤害你的分上，饶我一次啊？求你了姐姐！别把我扔在街上，我真的都说了，我真的没骗你……」

「我最多能做到不把你扔在街边，至于他们来不来这间食杂店，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挪开箱子，拉开食杂店的门，在男孩一叠声的感激道谢中离开了这间小店。

出门后，你径直向刚刚的路口走，准备去「Y」字右尖的那条小路上看看。刚刚「大哥」的车应该就是停在那里，你想顺着那条路走，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像那个男孩所说，你们小区和段京小区附近基本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怪物。应该是这附近的人类已经被他们招揽或者吃掉了，那个男孩倒也没撒谎。

但你骗了他。

你在离开食杂店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食杂店的门，还在门口放上了他的几块衣角。

而且，在男孩的苦苦哀求下，你点了头，说不会把他扔到大街上。但在出门前，你用刚刚从男孩身上搜出来的那支电棒，电晕了他。

你不用细想，也知道男孩将会面临着什么样的结局。这个结局，还是由你推波助澜而成的。

可你还是选择这样做了。他的确没对你造成什么伤害，甚至还被你利用，当了你面对「引路人」的保命工具。你借着他的存在获得了很多有利信息，但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引路人」和「从路人」的确可怕，但不是没办法对抗。最可怕的，其实是混入人群中，消耗正常人的信任和善良的「潜藏者」。

你不知道他曾经骗了多少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接下来还能不能骗人，但你希望，接下来不会再有人被他骗了。

更何况，你也不知道「引路人」或者「从路人」什么时候发现他，他被发现之后又会不会把你卖出来，所以你电晕他，也给自己争取了一些逃跑的时间。

你甩甩头，理清杂乱的思绪，快速又轻巧地通过了「Y」字右尖的那条路。

3.上钩

你快速地由「Y」字右尖经过，又通过了小区南门所在的那条街，就是第一次遇见漂亮女人的地方。

这附近都空空荡荡，静谧得有些奇怪。

过了南门所在的那条街，就是另外一个商业区了。那里不算你很熟悉的地方，你谨慎地放缓了脚步。

经过一条侧街的时候，你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一辆车。

离侧街街口不远的位置，静静地停着一辆车。离你很近，你只需要走几步就能触摸到它。

那是一辆看上去很新的、性能很好的中型 SUV。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叫嚣着进了你的头脑，呼啸着席卷了你所有的杂念。

手心布满了汗，头脑和身体都兴奋得不得了，你却强压下了心里的跃跃欲试。

无他，只因为那辆车通体都是漂亮的宝蓝色。

男孩刚刚说的话在你脑海里徘徊。只有黑色车能用……只有黑色车能用吗？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你看了一眼 SUV，决定试一试。

循着记忆，你准备去下条街的街尾看看。

这一片都是商业区，街道要比你们小区附近的街更宽敞。你仔细地观察了身边情况，决定从现在这一侧的街口直走，过了街对面再观察下一条街的情况。

你在脑中反复推演着自己的计划，也没忘记留意路况，很快，就到了街对面的建筑那里。

再向前一步，就是和宝蓝色车所在街道相隔的那条街的街口，如果路上没有人，你就能顺利到达街尾，到你想去的地方。

偏偏这个时候，你听到了声响。

声音来源就是和你一步之隔的那条街，大概在街道中间。

你靠在身边的建筑侧壁上，稍稍探出头来观察情况。

和你估计的差不多，两个女人拽着一个小女孩，正在街中央拉扯。刚刚的声音，应该就是小女孩奋力挣扎发出来的。女孩的嘴被女人捂住，没法叫喊出声，所以拼命挣扎下，也只能勉强发出一点含混的呜呜声。那两个女人不让她叫喊的原因也很一目了然——拽着女孩的两条手臂上都有光点，她们是怕把「引路人」引来。

三人就在你通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上纠缠，你纠结万分，却还是耐着性子观察她们的动向。

两个女人好像产生了分歧，所以一个绕着圈拦着另一个，另一个怒火冲天地想要撕了女孩。

演的吧？

半天了那二位还没争出来结果，你觉得这就是演给你看的。

也不对，你来的路上没发出什么声响，这两个女人肯定看不到你在这里。

那就是在使诈，她们想诈出来这条街附近到底有没有人类。不然为什么捂嘴捂得好好的，偏偏捂不住那么一声不大不小的呜咽？

那得有人上钩啊。

你这条大鱼按住了后腰的匕首，准备趁着两个女人侧对着你吵架的时候，摸到她们身后，解决掉这两个钓鱼的「从路人」。

踏出一步，你却突然踌躇。你刚刚愿意一路陪着那个小男孩演戏，原因其实有很多。一是因为你对他一直只是怀疑，二是因为只要你装作相信他，他的身份就能在规定时间内保护你，至少不会让你没命。但其实最重要的，是因为你想借着和他演戏，尽可能多地从那些「引路人」「从路人」和他本人口中套出来你想知道的信息。

但现在，你已经基本掌握了关键信息，甚至对于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有了比较清晰的规划。或许有一个保命工具人在身边会方便很多，但按着前面三人的戏码「救」下女孩，也未必没有坏处。

不是每一个「潜藏者」都像刚刚那个小倒霉蛋一样丢了手机，万一这个女孩比之前的男孩聪明，万一她在没到时限的时候把你的行踪透露给其他怪物，那你一定插翅难逃。

念头千转百回，其实也就不过一瞬。你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缩回刚刚的建筑后面，就走宝蓝色车这条街，从这条街街尾过去，等这三人走了，再去他们那条街的街尾。

你打定主意不配合那三人演戏，却又在躲回藏身处的时候有些迟疑。

万一那个女孩不是「潜藏者」呢？万一她们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在争吵要不要吃掉这个女孩呢？

你想到了你们小区南门外的那一幕，想到了那个因为你的怯懦犹疑而被「从路人」生生吃掉的男孩。

你再一次调转方向出现在街头，你想，你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潜藏者」，你救下她之后可以亲自确认。更何况，如果她们真的在演戏，那没钓到鱼的时候应该不会轻易离开。她们不走，你就没办法顺利去街尾，去你的目的地。

就是这么一个迟疑，让小女孩发现了你。

小女孩估计以为你是来救她的，就算再想假装平静，也毕竟是个稚童，她的动作，引起了两个女人的注意。

你的右脚尴尬地悬着，没能成功地靠近两个女人，反倒先被她们的视线定住了身。

情况略有些复杂。你紧攥着拳，一时想不到破局之法。

你本想偷袭这两个女人，趁着她们争吵，注意力不在你这边，你完全是有胜算的，至少能解决掉一个。至于接下来的，一打一也有希望。

但现在这个场面，两个女人已经发现了你，而且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个高傲自大的「引路人」，想装「引路人」骗这二人也没什么可能性了。

失了先机，不能伪装，那只能尽可能地速战速决了。

4.反制

「二位大姐，欺负这么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啊，快放了人家。」你边说边动作轻松地靠近三人，同时留意着女人手中身上可能有的武器。

「你叫谁大姐！」看上去想吃女孩的女人脾气的确火爆，一手把女孩推给了同伴，直冲你而来。

她同伙的长发女人紧紧控制着那孩子，显然也是把你当成了送上门的肉。

「想做英雄救小孩儿？哈！自不量力！正好饿得很，老娘先吃你！」

「姐姐诶，你不要生气。转过来才发现是个大美女，刚才冒犯了啊。」火爆女人冲着你来，你倒腾着小碎步后退，一边态度诚恳地赔礼道歉，「太漂亮了，就是刚才我眼花看错了，真是对不住。」 

你右手躲在斗篷里，已经悄悄拔出了后腰的匕首。你猜，这两位应该像之前的那些怪物一样，都想先试着把你变成同类。这样就好办多了，两个轻视你的敌人，还是有希望反杀的。

「少废话，你以为你能跑？我倒要看看你这种大言不惭想救人的，能承受住我咬几口！」

好说，吓唬人。接下来就是想趁你害怕的时候握住你的手腕了吧？

你留意着同伙女人的反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姐，快点解决掉这个麻烦，你填饱肚子，我们带这个小姑娘走。」同伙女人按着小姑娘，腕上的光点亮得吓人。

？

所以她们是真的要吃你？这些怪物第一步不都是骗人类加入她们吗？

「诶诶诶姐！冷静冷静，别吃我别吃我，我可以加入你们啊！」你快速后退，和火爆女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一点，「我是来投奔你们的啊！」

「用不着了。」火爆女人勾了勾唇角，一步步逼近你，「你当我们傻？你这种什么都知道的，一看就是这里的漏网之鱼，你怎么可能想加入我们？你呀，还是别跑了，就安安心心地做我的食物，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你一直心虚地后退，火爆女人倒是胜券在握地朝你逼近。现在，你们和她同伙之间，已经有一定距离了。

忽然，你脚下一个趔趄，忙伸出左手平衡自己。可你还没完全恢复平衡，就被火爆女人攥住了左腕！

「还想跑？下辈子吧！」女人握着你的腕，作势要送入口中！

你被吓得连声求饶，拼命把左手向后缩，女人却全然不为所动。就在她张口的一瞬，你突然顺着她的手劲向前，左手攥拳，直直打向她的牙！

女人根本没料到有这一变故，齿间剧痛混着怒火腾起，她的右手却依然死死攥住你的左手，左手带着劲风，抓向了你的衣领！

你再次重施旧招，顺着她的劲力靠向她，在她抓住你衣领的同时，你手上长匕也扎扎实实地插进了她的身体。

剧痛让女人一瞬松了手，你身上所有禁锢的力量消失，女人却再难以维持站立，而是直直向后倒去。

脖颈处窒息的感觉不再，你这才看到，匕首正插在女人心口。手间残存的触感和眼前女人的影像重合，你一时有些晃神。

「姐！」同伙女人一声惊呼唤醒了你，女人放开了小女孩，像暴怒的狮子一样冲向你。

你连连退步，余光留意着街边建筑，一手隐蔽而快速地伸进背包找另外一把匕首。

悲愤和暴怒让女人乱了章法，她甚至没管姐姐倒在地上的身躯，而是直冲向了你这个罪魁祸首。

「你竟敢杀了我姐姐！我要你偿命！」女人就快到你身边，你却余光一瞟，停住了脚步。

即便是在如此大的情绪起伏下，女人还是被你停顿的动作弄得一怔。下一秒，她五指成爪，直冲着你脖颈处来！

你侧身避过她的手，不退反进，双手狠狠地拽住了她的一头长发！

「啊——」女人痛得大叫，一手扑腾着想要扯回头发，一手又死命向后甩，想打退身后拽她头发的你。

她的惨叫声一出你便暗道不好，如今被她一只乱动的手打到你也不理会，而是忍着疼痛，再一次使劲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甩向你二人身侧的商铺门板！

拽头发用的力气更大，你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扯断了她的几缕头发。而挣脱不得的女人别无他法，只能被你的力道甩着走。

这家临街商铺的门板是木板做的，女人撞在门板上的前一瞬你撒开了一只手，下一秒，女人双手紧紧扒住门板，一条腿狠狠向后踹去！

你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女人双手按住木板的一瞬，你刚刚撒开的手猛地一挥，匕首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浑圆的弧线，牢牢地将女人的手钉在了木板里！

女人的惨叫声甚至没能发出，就被这贯穿伤导致的剧痛激得昏了过去。而你也不算好过，你当时抓紧时机用匕首刺她，却也错过了躲她腿的最佳时机，她发了狠的力道蹬在了你的右腿骨上，你眼冒金星，疼得说不出话。

5.出窍

剧痛席卷全身，你浑身都在冒冷汗。可你知道，现在必须尽快离开。刚刚女人被扯住头发发出的叫声不知会引来什么人，你就是爬，也得爬到一个安全地方。

你手指狠狠按着太阳穴，像刚刚的方向偏了偏头——小姑娘还没走。不知道是被吓得僵在了原地，还是讲义气地在等你，抑或是……一直在等你。

你虚弱地招了招手：「过来。」

小女孩犹豫半晌，最终脚步虚浮地朝你靠近。

你示意女孩拔出火爆女人心口的匕首，然后，你割下女人一团衣服，堵上她的嘴，又蓄满浑身气力，狠狠地将女人的两只腿骨刺穿。

女人几乎是瞬间被剧痛惊醒，但因为嘴巴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你提起手中的电棒，再次将她电晕。

做完这些，你几乎脱了力。但能确定的是，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而且晕得厉害，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你可以稍稍放下心来，去做你想做的事。

身边的女孩呆若木鸡，被你当成拐杖拄着，一路挪到了街尾。你拽着女孩，进了街尾倒数第三家店。

这家店空间小，一切布置一目了然，你完全可以确定里面没有人或者怪物。一进门，你先给自己找了个座，然后揪着女孩肩膀处的衣料，将她拉到了身边。

女孩应该是吓坏了，嘴唇嗫嚅半晌，就是无法发出声音。

「别动。」

你深吸了一口气，想止住不住哆嗦的手，发现根本没用。你本来想解开女孩的外套，但手根本无法正常动作，于是你索性放弃，直接扯住了女孩的衣领，用了些力气拉开。

没有星星。

没有星星？

你一时间脑子有点懵，但还是谨慎地扯着她另一边衣领看了看。

还是没有。

所以，她是正常人？是和你一样的人类？

你一时间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只维持着这个姿势，呆呆地看着地面。

为了救人，情急之下把匕首插进了坏人心口——这是对的。你心里反复地告诉自己，你是对的，对方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可你的双手不受控地、几乎是病态地在抖动，手上匕首刺进人体一瞬间的那种触感好像还在，其实当时情急之下，你根本没看清自己是怎么把匕首捅进那女人心口的，可一幅幅血腥气缭绕的画面偏偏就能反复在你眼前浮现，你也不知道那是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你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

你甚至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你也知道，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既然这个小孩是正常人，那你应该现在就起身带她走。但你就是动弹不了。

之前重重险境下，你其实动过各种杀掉怪物的念头，但最终你都是选择尽可能地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失去攻击能力，甚至你会选择借着其他怪物的手除掉你想解决的怪物。

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你心善，不忍杀掉怪物；也不是因为你不敢，人在绝境里，真的没有那么多不敢。和这些原因恰恰相反，你不杀怪物，并不是从怪物的角度出发来思考的，恰恰是为你自己着想。

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其实你杀掉怪物，甚至杀很多个怪物都不是错的。可你心里清楚，你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如果你真的——你真的用什么方法，让对面同样曾经为人的怪物死在了自己手里，那你一定会心神震荡，久久无法平复，甚至影响到你接下来逃命时头脑的清晰程度。所以与其那样，你觉得不如就废去他们的行动能力，留他们一命。哪怕放虎归山，也好过因小失大。可你没想到，这一切还是来了，还来得这么突然。那一刀，你甚至不是抱着杀了那个女人的念头刺进去的。

你怕的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可你现在就是你怕的样子。

走吧，江展。试一试，站起来。

你第不知道多少次试着定神，给自己鼓劲。

可是好疼啊。

你想，太疼了，不想动了。江展也好别人也罢，全都不管了。

你的腿好疼，你的心一片混乱，你的手甚至都伸不直。

你整个人就像灵魂出窍一样，死寂地僵在原地。

6.千里

直到女孩发出了一声抽噎，你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拽着人家小姑娘的衣服。

而你自己，也后知后觉地尝到了嘴角的咸涩。

你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似有所感，也仰起脸看了你一眼，目光里说不上是劫后余生的感激还是又进狼窝的惊吓。

她刚刚被你救下来，下一秒就被恩人扯着衣领揪过来，仔仔细细瞧过后恩人依然没放手，而是整个人一言不发，从身体到双手抖得跟过电一样，气氛诡异又惊悚。

……

你停摆片刻的大脑不得不再次开工，怎么和她解释刚刚的情况不算要紧，多了个人接下来的计划要怎么进行才是重点。

「小姑娘，我可以带你走，也会尽量保护你，但你要做到不该出声的时候别出声，一切听我的，能做到吗？」

女孩瑟缩着点了点头，她应该是吓坏了，甚至都不敢伸出手抚平你拽皱的衣领。

看着她的衣领，你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把背包挪到身前，边递给她巧克力便继续翻找。

「谢谢姐姐……」女孩应该也是缓过来一些了，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结果下一秒又被你吓得失了声。

「脱衣服。」

你从包里拽出自己出发前装好的那套黑色运动服，扔给小姑娘，又继续翻找黑色胶带和剪刀。

「……啊？」

「换上，」你拉好拉链，重新固定住背包，「长出来的部分我帮你剪掉。快换，换好贴胶带，我们再去下一个地方。」

女孩虽然疑惑但倒也没含糊，三下五除二就换上了你的运动服。你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和当中占比很大的腿在这个估计还没到十岁的小姑娘身上被放大得更加明显。

你俯身把女孩身上关节连接处的布料牢牢粘住，又把剪下的布料和胶带剪刀一起装回背包底部，这才看到女孩身后有个好东西。

半个瓢。

这条街上有两三个木艺品店，你之前想选一件木制品送给林陆，所以来过这条街，对街上店铺分布还算有印象，所以你刚刚故意引长发女人去街口的木艺店，那家店的门板都是木质的，你有把握把她的手钉进木板，就算没能一击即中，也能废去她一只手。

现在你们所处这家店，也同样是个木艺店，只不过店内商品几乎全被月光毁损，只剩下了一堆木屑和刨花，以及地上的半个木瓢。

这家木艺店的门是玻璃的，木瓢被门外洒进来的月光削掉了半截，只剩下半个瓢身和瓢把。你捡起它，大概看了一下，装进了背包里。

女孩不解地看着你的举动，但并未出声询问。

直到你整理好一切，在脑海里清晰地捋了一遍接下来要做的事，拉起她的手准备出发时，她才怯怯地开了口，声音颤抖，带着残存的哭腔。

「姐姐，我好怕，我不想出去了……我们就躲在这里好不好……」

你手里拽着的纤细手腕哆嗦个不停，透过你们两人的手套，你都能感觉到她腕间皮肤的冰凉。她应该是吓坏了。

你并不擅长哄小孩，不过还是尽量轻柔地安抚着女孩。女孩倒是没有哭闹，但始终抗拒出门。

你皱着眉，看了看门外。

刚才发生的事你自己都缓了许久，别提这个小姑娘了。她害怕外界、不想出门，也都在情理之中。

你不知道怎么说服她和你一起走，况且，你也不敢打包票说跟着自己肯定没事。但现在这样的情况，肯定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这样一个小孩，一定是跟着你更安全。

可是要让你静下心来哄她，也不太现实。一是你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暂时把害怕和恐惧抛之脑后，二是你很着急，再在这里耗下去，你怕生出变数。

虽说刚刚那个「潜藏者」告诉你那些怪物是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行动，现在大批怪物都不在这附近，但也不能保证这片区域是完全安全的。这周围很可能有零散的怪物徘徊，就像刚刚的那对姐妹一样。

思来想去，你决定撒个谎。

「小妹妹，我知道哪里有食物。这样，你跟我走，拿了足够的食物我就带你回家，一直等到救援来，好不好？」

「你要知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有多危险。更何况，你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就算没有怪物找到这里，就算一直也没人发现你，你自己在这里也撑不了多久。」

「相信我，好吗？」

小姑娘犹豫半晌，终于向前迈了一小步。

「姐姐……」女孩只走了半步就停住了，又开始犹豫，「姐姐，你说的有食物的地方，在哪里啊？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皱皱眉，还是尽量保持语气的平和，「如果你执意要留在这里，那么我拿够食物之后，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接你。」

「小妹妹，你得知道，我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没办法做到来去自如。如果你跟我走，我会一路上尽力保护你。如果你不走，我没办法始终惦记着你。拿了食物之后，我只会选择一条捷径回家，不会再有任何耽搁。」

「我，我跟姐姐走！可是姐姐……你说的有食物的地方，在哪里啊？」

「市郊。」你继续胡扯，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心虚。

「好远……姐姐，我们没有公交车，没有地铁。只靠走，去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吧？」

「谁说的。跟我走，我带你日行千里！」你拨开斗篷的衣襟，伸手探向女孩。

女孩的手终于搭在了你的掌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