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姐姐的房里又传出了刺耳的尖叫。
我实在听不下去,丢开碗筷站了起来。
「好好吃你的饭!」
没等迈开步,就被妈粗鲁地拽回了饭桌上。
「妈,大哥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我挣开妈的手,正要再次站起来。
「哐当」一声门开了,大哥手里摇着一件米白色的女性内衣,嘿嘿哈哈地跑了出来。
他的嘴角因为笑的忘形流出了很长的口水,那只像牛一样凸出的左眼,因为兴奋,眼白上翻得都快要顶满眼眶了,小小的右眼则眯成了一条缝,整张脸扭曲且诡异。
姐姐头发散乱着从里屋出来,皱巴巴的泛黄白 T,领口被扯得出奇得大。脖子和胳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是被咬的还是掐的。
「哭丧呢?你大哥懂个啥?饭都吃不安生,真是影响胃口!」
我妈瞅了眼爸拉长的脸,很有眼色的狠戳了一下姐姐的脑袋。
姐姐低着头,吃一口饭,抽噎一下,我忙不迭地把鸡腿夹给她,却很快被大哥抢了去。大哥一手甩着姐姐的内衣,一手拿着鸡腿狼吞虎咽,嘴里不时发出像猪吃食一样的「啧啧」声。
爸盯着大哥看了一会,突然面露得意地笑了起来:「小畜生!」
爸也长了一只「牛眼」,大哥的样子跟他像是一个模子刻的,不同的是爸不智障,哥不嗜酒。
我们家就这样,我爸仗着能在外挣俩钱,动不动打我妈,大哥喜欢欺负姐姐。我由于是家中唯一能读书的孩子,被我妈一味要求「一心只读圣贤书。」
听村里老人说,姐姐来到我们村的时候有五六岁,不知是走丢了还是被生父母遗弃了,不会说话,也找不到家,我妈便收养了她。
姐姐长得好看,人也勤快,自打我记事起,家里的杂事都是她在做,踩着小板凳做饭,洗全家人的衣服,割猪草,接送我上下学……她小小的身体像是有无限的能量永远不知疲倦。
由于妈妈经常下田干活,一直被姐姐照看得我对她十分依赖。
我哥因为脑子问题,经常被人哄着对姐姐做些离谱的事:
趁其不备掐她的脸,扯着她的长辫子拖行,烧掉她心爱的小画本,趁她洗澡时冲进去……姐姐吓得哇哇大哭,大哥就跟着使坏的人一起笑。
这样的事,如果被爸撞见,总是姐姐遭到斥责:「丢脸的玩意,嚎什么?他懂个啥!」
转身再摸下大哥的头:「哈哈,像男人!」
我心疼姐姐,气不过,妈老在我帮忙理论时拦下来:「管好你自己学习就行了!」
明斗不过,我只能背地里帮着姐姐跟大哥斗智斗勇,尽所能让她免受大哥的欺负。
高中后我去了县城读书,由于往来不方便,我寄宿在了姑姑家。我放心不下姐姐,常在电话里交代我妈管好大哥,可能是怕影响我学习,我妈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
偶尔回家一次,我都会悄悄地问姐姐过得怎样,有没有受大哥欺负?她用手语安慰我不用担心,她很好。
我稍稍放心了些,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哥的心智多少成熟了些,姐姐的日子也好过了。
今年我考上了大学,家里办了「升学宴」,想到从此很少在家了,我决定这个暑假哪都不去,专门陪陪家人。
没想到仅几天的工夫,大哥的「罪行」不仅暴露了,还变本加厉,这都不是恶作剧的范畴了,明显是猥亵!
爸那人就算了,我真心不明白,妈是怎么做到对大哥的行径置若罔闻的!
晚饭后我躺在床上,对白天的事如鲠在喉。
思思想想很久,决定趁家人睡着时,去姐姐房里,问问她是不是一直这样被大哥欺负,如果这样,我就在大学里安顿好后,把她带到城里来。
姐姐虽然不会说话,但人勤快,去餐馆给人洗盆子碗绝对没问题,怎么着也比在家担惊受怕强。
可惜我在刷了无数条短视频后,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一声压抑的喊叫惊醒了我。
2
一个激灵起身,又啥动静都没有了。
强烈的不安令我朝姐姐的房间飞奔而去,推开虚掩的房门,果真有个黑影鬼魅般的骑在姐姐身上,黑影长伸着双手,正死死地捂着姐姐的嘴。
姐姐的双腿像被按在刀俎下的鱼,不断地拍打着床板。
黑影虽然背对着我,但那微驼的身材我再熟悉不过,绝对是大哥!
这个被爸妈宠地失了人性的玩意,没人教训真的要上天了!
我强压住怒火,从桌上顺起一个茶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去,正要兜头开砸,
一记冷不防的重击令我瘫软在黑暗里。
等我头痛欲裂地醒来,都到了第二天的午饭时间。
一家人守在桌边等吃饭,姐姐正忙前跑后的端菜。
妈瞥了下眼睛肿胀的我,唠叨我玩手机没节制,早饭都起不来吃。他们平静到诡异,连大哥也中规中矩地坐着,没再对姐姐动手脚。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偷偷跟姐姐打几次手语,她都躲闪着跑开。
下午趁爸妈带大哥上街的空当,我又去问姐姐,她正忙着洗一家人的衣服,一副没空理我的样子。
我急了,猛拽过她的手,一道醒目的抓痕映入眼帘。姐姐像犯了大错一样,一边「啊啊」的叫着,一边惊恐地往后退。
我一步步逼近姐姐,将她堵在了墙角,抖着手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脖子上赫然是一圈淤青。
我气坏了,打着手语问姐姐昨夜是不是又被「欺负」了,姐姐迟疑半天,点了下头,又很快摇了摇头,这足以令我在心里认准了大哥的「罪行」。
爸妈放任大哥的行为镇得我三观稀碎,此时的心情已经不是愤怒所能形容的了的。
但转念一想,又能怎么办呢?报警吗?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割舍了哪一个心都会痛。
可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被我家收养就要遭这样的腌臜罪吗?
不行!必须要做点什么。
怎样才能让大哥不再对姐姐动手呢?
我苦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来。
3
我将计划偷偷告诉姐姐,她很害怕,不住地摇头,一直打手势让我好好读大学,不要管她。
直到我再三向她保证,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不会牵连到任何人,她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按照计划,我在网上淘了两件很漂亮的花裙子,让姐姐趁爸妈不在时,故意穿在身上去大哥身边转悠,因为我清楚,大哥自小看见姐姐穿新衣服就会莫名的生气。
无奈大哥正拿着一个废弃的拖拉机方向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模仿爸「开车」,对新衣服并没在意。
我朝姐姐递了个眼色,她又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烤鸭腿,故意当着大哥的面咬了一口,大哥被香味吸引,立马丢开向盘扑过来抢。
姐姐灵巧的一闪,大哥扑了个空,当他回过身来,姐姐已经跑出门外,并嬉笑着冲他摆手。
你追我赶间,很快到了后山。大哥追到一半就不见了姐姐,他傻呆呆地东摸西走一会,来到了一条隐蔽的山溪旁。
姐姐背对着他而坐,花裙子被扒的很低,露出了雪白的肩,「她」的脚伸在小溪里正一下下地撩着水。
那只香喷喷的鸭腿静静地躺她旁边的大石头上,食与色的双重诱惑下,大哥当真流着口水扑过了过来。
这时「姐姐」突然一回头,竟然是张七窍流血,裂口獠牙的脸。如我预想的一样,大哥被吓得屁滚尿流,大喊着「鬼……啊!」,踉踉跄跄地朝山顶方向跑去了。
摘掉了假发和面具,我朝姐姐摆了摆手,她很快递了衣服过来。换回衣服后,我急忙把那条同款裙子就地烧掉了。
我洋洋得意地向姐姐保证,经这一吓大哥以后肯定看见你就怕,绝不敢再欺负你了!
姐姐眼含泪花,不住的对我打着感谢的手势。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场计划,带给我们的竟然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大哥死了!
4
我和姐姐在山上玩到天擦黑,才兴冲冲地往家赶。
老远便看见,村人围满了我家的院子。意识到情况不对,我撒腿就往家冲。
大哥直挺挺地躺在院子里,我妈正搂着他的脑袋哭天喊地。
大哥的后脑勺破了一个大洞,随着我妈歇斯底里地摇晃,往外渗出一滴滴黏稠的污血。
姐姐刚踏进门里,迎面挨了我爸一个窝心脚,强大的冲力,身体单薄的姐姐被踹飞好几米远。
不等缓过气,又一记胖拳砸上了她的脑门。
我扑过去拽爸,却被一个邻居拦腰抱住。邻居告诉我,大哥就是被姐姐害死的。
他说大哥从山顶的大石上滑了下去,后脑摔碎了,等被采菌子的乡亲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更要命的是,不止一个村民看见了姐姐引大哥上山。
爸的暴打、妈的哭喊、村人的斥责如潮水一般迅速包围了姐姐。
仿佛在他们眼里大哥对姐姐做了那么多的恶心事,都是稀松平常。姐姐死了都没有大哥的死让人难以接受。
无论如何,你活着,活着的就是真正的恶人。
我好几次想冲进人群保护姐姐,都被「好心」的邻居拽开。
我大喊着爸求他停下来,甚至头脑发热地想把我自作聪明的计划给喊出来,却被姐姐挂满血污的双眼给吓退。
对啊!要怎么说呢?说了该怎么办呢?哪个大学会愿意收一个害死了亲生哥哥的人?弄不好还会进监狱吧?这样的话,前排的那个女孩还会喜欢我吗?
一系列的扪心自问使我彻底怂了下来,我捂着仿佛要炸掉的脑袋跑回了房间,任姐姐躺在院子里独自承受着人间炼狱。
打,骂,不给吃东西,不让进屋睡觉,任暴雨冲淋……爸折腾了姐姐三天,村人也跟着围观了三天,斥责了三天,年轻些的还边骂边跟拍。
每个人都异常地热情高涨,仿佛一会不在场,伸张正义的功劳就少了他们一份。
终于挨到第四天,爸打腻了,妈哭乏了,人们也闹累了,大哥下葬了。
葬礼结束后,我爸又站到了蜷在墙角的姐姐身边,刚要下脚却被一个远房亲戚拦住了。
小声嘀咕一阵之后,我爸出乎意料地不打姐姐了,还破天荒地把她背回了房间,请了村医过来。
躲在一旁的我,对爸的突然转变十分不安,好几次偷偷问妈,她却只会反复说一句「你别管了。」
煎熬了四五天之后,我终于在爸接的一个电话中,知道了有人看中了姐姐,对方愿出十万,把我姐「娶」走。
那是几十里外一个商场老板的独子,刚好我一个高学同学是那里的。我急忙微信他,这才知道那男孩得了绝症没几天活头,他父母想在儿子死前讨个媳妇,好让家里有后。
这跟直接嫁死人有什么区别?
我心里难受极了,一晚上都没敢睡。
好几次偷偷跑到姐姐床边,用手语为我的自作聪明向她道歉,并告诉她目前情况很复杂,让她好好养病。
等好起来,我就设法带她走。
不知是不是姐姐对我失去了信心,她对我的说辞不是毫无反应,就是轻轻摇头。
辗转反侧一晚之后,又一个惊天炸雷袭来。
姐姐自杀了!
5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愣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到了二十米外的柴棚里,扒到了爸放在角落里的农药。
谈好的十万彩礼飞了!五万配阴婚别人也不要了,毕竟对方的儿子还没死,提前送个死的过去,等于是诅咒人家。
我爸挂了电话,对着姐姐的尸体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妈瘫在一旁不住地抹泪。
我实在受不了了,扑在姐姐的尸体上放声大哭,求爸别再打了,再这样闹下去我就要疯了。
在邻居们七嘴八舌的劝阻下,爸终于冷静下来,默默抽完一支烟后,最终决定明天让姐姐入土,眼不见心不烦。
我在极度的痛苦中,随爸东奔西跑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将姐姐装进了一口廉价的薄棺里。
我呆呆地跪在姐姐的棺材前,往昔的陪伴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乱晃,回忆的烧灼加上强烈的愧疚,令我再次崩溃大哭。
我胡乱瘫在地上,整个人哭得像是被抽空。无意间摸到一把湿黏的东西,抬头发现棺材里渗出了一些黑色的液体,正蜿蜒成小蛇的样子在房里乱钻。
不对!姐姐今天刚去世的,这天气又不热,不可能那么快腐化!
我本来就心里虚,看到这不知名的东西,禁不住有些怕,急忙指给妈看,妈估计也弄不清状况,粗看一眼抬脚出去了。
爸被妈扯进来后看到这种情形也觉得邪门,就拨通了村头三爷的电话。
其实作为新时代的准大学生,我一直认为什么阴阳先生,算命捉鬼啥都是骗人的把戏。
可现在不同了,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是我的自作主张和懦弱间接害死了姐姐,此时的我,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尿。
爸妈可能也自觉对姐姐的做法有些过,脸上都有了掩不住的惊慌。
好在,三爷很快就过来了!
6
在三爷的指挥下,我爸打开了棺材,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迎面扑来。
意外的是,姐姐的尸体不仅没有丝毫腐化,脸上的伤痕也不见了,棺中的姐姐面色红润,皮肤微微泛着亮光。
她双目紧闭,鲜红的嘴唇微微上翘,就像上了妆,比活着的时候好看多了,如果再配件红嫁衣,真给人一种做新娘的错觉。
三爷急忙把棺盖合上,说情况不对!
他说姐姐的尸体阴气极盛,有些像笑尸。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是横死的人,他们大多对世间有极大的怨念或者留恋。
过剩的阴气很容易魔化死者的宿怨,驱使他们化成厉鬼来抓亲人索命。
「她害死了我儿子,还能有什么怨?这可是大家伙都看见的,是铁的事实啊。」
不等三爷说完,我妈就激动地接上了话。
我心虚地把妈拽到一边,极力阻止她说下去。
爸连忙递过来一包细利群,恳求三爷给个破解的法子来。
三爷燃了好久的烟,勉强支了个招:晚饭之后,灵堂门口洒一圈炉堂灰(虽然不一定能挡住,但聊胜于无)。取一颗鲜猪心,上面裹上带有我和爸妈生辰八字的黄符,卷在竹席里,藏到门后边,希望能替我们蒙混过关。
我和爸妈则需要分不同的角度,跪在棺材前,不许离开,子夜到来时,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也别动,更不要出声。
「你家这情况有些复杂,阴魂宿怨过重,这是最后的招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交代完一切,三爷长叹了一口气。
按照三爷教的方法准备停当后,望着外面夜风呜咽的暗夜,我爸可能也有些发怵,请求三爷留下来。
三爷摇了摇头,他说自己在这很容易被阴魂识破,还是回避得好。如果挨到三更还脱不了身,再给他打电话。
三爷走后,我直愣愣地盯着墙上的钟,心如油煎,度秒如年。
夜静得出奇,屋子里偶尔传来妈小声地抽泣,不知她是在想大哥还是姐姐。
好不容易熬到子夜,我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依旧没有一丝声响。又有黑汁液从棺材里流出,它们像是有灵性一般绕着我打转。
一声尖长的猫叫划过,门外隐约响起了类似马蹄的急促声,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诡异的敲门声响起,敲了一会不见回应,又变成了急促的拍打,接着又成了尖指甲刺耳的挠抓。
屋内的人都咬着牙大气都不敢喘,闹腾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声音停止了。
我刚悄悄松了口气,突然响起了大哥的声音:「爸,开门!你不是最疼我吗?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外面,外面好黑,好冷,又湿又闷,我害怕,不要在那边,让我回家,我要回家……呜……」
怎么会是大哥?不是说姐姐的怨魂索命吗?
大哥在外面哭得撕心裂肺,屋内也响起了越来越大的抽泣声,我妈明显憋不住了,我想提醒她,却又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抱着求救的心理看向爸,不好!
他跑去开门了!
「爸,别去,外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确定!」
顾不了那么多,我飞扑过去,抢在门被打开一条缝的时候,猛地撞开了爸。
好险!成功上锁之后,我松了一口气。
「卡嚓」一声脆响,爸不知从哪里摸到一把剔骨刀,竟将竹席劈开了,猪心裂成了两半,冒着污血滚在了地上。
「爸?!」
爸缓缓转过头,冲我挤出一个生硬的笑,额头上一条笔直的血印子正往下缓缓流着血,那只「牛眼」增到了两倍大,眉毛都顶得变了形,眼眶里的鲜血不断的外涌。
小声地咕哝两句,爸提刀朝我走来。我本能地往后退,却一不小心被火盆绊倒。爸扭曲着脸,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朝我的心口举起了刀。
我脚蹬手趴的往前爬,刀没有落下来,却传来了我妈的惨叫。她死死地拉着我爸的腿,刀子深深地插进了的她胳膊上。
「他爸……他爸……你醒醒啊!我什么都随着你,就连你糟蹋了峰子他姐姐我都不管了。但这次,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这可是峰子啊!咱们唯一的儿子,你杀了他咱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妈,你在说什么 ?欺负姐姐的不是大哥吗?」
7
我的三观在这一刻被震碎了一地,眼见爸再次朝妈举起刀,我抖着手抓起一根灵棍,狠狠地朝爸的后脑砸去,趁他倒地的空当,我将血肉模糊的妈拖到了棺材后面。
「峰子,妈实话告诉,妈当初收养你姐姐就是给你大哥做媳妇的,自从有了你大哥,你爸就经常打我,我给他生了个傻儿子他觉得丢脸。
我怕你大哥长大后无依无靠,就收养了你姐姐,这样将来我没用了,你哥有了家,也就有人照顾他……去年的时候……我想着你姐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想让他们圆房……可惜,你哥他被查出有病,不能行那事。
你爸知道后认为收养你姐姐这么些年是做了赔本买卖,从医院回来那天,他就糟蹋了你姐……我想阻止他就把我往死里打,峰子啊!妈老了,真的挨不动了。
就……只能随他了。
其实……你大哥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不在家的这几年,他真的很听妈的话,是你爸的行径被他看见了,他才有样学样的,但他只是单纯地手狂。
峰子,妈对不起……你,那晚你爸受了工头的气,喝了几口酒,又摸你姐房里去了,妈看见你跟过去……妈不想你趟这池脏水……不得已才把你弄晕的。
妈本想着,等你考上大学,在大城市立了足,我了无挂碍了,就把你爸毒死,再自杀……这样你姐姐也就不用跟着遭罪了。可惜,现在什么都没用了,都没了……
妈没本事啊……什么事都无法做主,当年嫁给你爸,就是被他拎着刀子逼过来的。现在想想,如果妈当初能不懦弱,哪怕死在他刀下,也比现在这样好啊!」
妈的脸在极度的疼痛和惊吓中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下。
我被她的话震得头皮发麻,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对姐姐做出畜行的是大哥,没想到真正的恶魔竟然是爸,我只知道他会家暴妈妈,没想到背后的行径远比我想象得可怕。
「嘿嘿,哈哈哈……」大哥诡异的笑声又飘了过来,我妈一把推开我,拼尽全气扑了过去。
爸一刀刺进了妈的胸口,大哥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从他的喉间飘出。
我妈很快瘫了下去,鲜血从她的嘴里涌出,她使劲冲我咧开嘴,挤出一个牵强的笑。第二刀、三刀……不知是爸还是大哥的阴魂发了狂,摆脱不了我妈的躯体就不断地往下捅。
大哥是横死的,是被我武断的猜想害死的,此刻急着找我索命的一定是他。
不!我已经因为怯弱害死了姐姐,不能丢掉妈不管。
我咬了咬牙,抖着双腿站起来,举起灵棍朝「爸」砸去,不料,他先我一步挣扎了妈的束缚,举着刀子朝着我的面门劈来。
我与「爸」打作一团刀子好几次划过我的脸颊,脖颈,火辣辣地疼。大哥与爸的合体,力量等于大了我两倍多,我很快落了下风。
这时屋内响起了一阵「嘶嘶」的怪声,地上四处流淌的黑汁,突然如活了一样,倒行着爬回了棺材。
一阵「扑扑通通」响动之后,棺盖突然炸裂,烟雾之中,一团黑色的东西迅速绕上了爸的脖子。空气里立马有股烧糊的烧肉味,爸机械的松开刀,双手上扬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胡乱地抓挠着,企图要扯开脖子上的东西,手却像被无形的东西牵制着一般根本无法靠近。
片刻后姐姐的身体自棺材里缓缓爬出,却不见头,脖子中间有根长长的肉管子跟爸脖间的那团黑色东西相连。
这时我才看清,最先飞过来的那团东西是姐姐的头,可能是急于救人,头先飞出来了。
她的躯体被肉管子牵引着,机械地走到爸的跟前。那双手慢慢将疯狂挣扎的爸倒提着举向半空,一阵「吱咯吱咯」的闷响过后,爸生生被撕成了两半,他的内脏掉了一地,温热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灵堂,熏得我控制不住地作呕。
「啊……」
我快被吓疯了,尖叫着往后缩。
姐姐丢开爸的身体,面朝我呆愣了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脖间的肉管子剧烈地抖动两下,那颗带着长发的头颅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脖子上。
迅速转了几圈后,我终于看到了姐姐的脸,不知是不是头部离体太久的原因,姐姐的脸已经从之前的妆感,变成了青黑色。
她闭眼面对着我,我试探着喊两声没有回应。
「姐姐,对不起,是我……都是我害了你!」
又愧又吓之中,我扑倒在她的面前放声大哭,姐姐的眼角也缓缓流出了两道血泪。
冷风吹进屋子,姐姐的头再次飞了起来,我以为她是向我索命的,绝望地闭上了眼。
「哞」的一声长叫,爸被分成两半的残躯交叠在我身边倒下,姐姐的嘴巴咧到耳根,生生的吞掉了飘在我头顶的一团黑雾。
那团雾中有一张模糊的面孔,面孔上有只眼特别大,我不确定那是哥还是爸的残魂,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姐姐机灵,刚刚我的身体可能就被他们抢走了。
但姐姐却并不怎么好,吞下残魂后她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不一刻便「砰」地一声炸裂。
灵堂里被炸得血肉横飞,四散的残肉毕毕剥剥地冒着绿火,在地上不断翻滚着发出「咭咭」的怪叫,看起来十分痛苦。
我不知道这些超出我认知的现象到底是什么意思,盲猜姐姐此时一定很痛苦。六神无主之际,一声尖长的鸡叫惊醒了我,手忙脚乱地拨通了三爷的电话,我语无伦次地喊着救命,告诉她姐姐很危险。
三爷赶到后,朝灵堂撒了好几把不知名的符纸,那些绿火才慢慢熄下去。
我哭着将姐姐的尸首一块块捡起来,像做拼图一样认真地摆放在棺材里,由于一部分已经被那些怪异的火烧坏,怎么着也拼不全。
三爷叹了口气,告诉我,姐姐只是普通的阴魂,却生吞了哥哥和爸合体的戾气,三魂七魄受损严重,跟魂飞魄散差不多,已经很难转生。
「不!不行,我姐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三爷,求您一定帮帮她,让她有个来生吧!姐这一辈子太苦了,哪怕来生不做人,做飞虫,猫狗,甚至一朵花都中,至少让她体会一次人间温暖……求您了……」
我扒着姐姐的棺材胡乱地说着话,哭得直撞脑袋。
三爷叹了口气,他让我天亮之后,先把姐姐的尸首带去火葬场焚化。
夜半时分再将一针筒我自己的眉心血,和姐姐的骨灰带给他,并将姐姐生前的照片发他一张。天亮后,我按他的吩咐都一一照做了。
三天后,三爷让我过去。他递给我一张镶了木框的画,是仿着姐姐的照片画得一张灰白画像。
三爷说这是他请阴画师给姐姐画的聚灵画,现在我是姐姐活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需要我每晚子时对着她的画像喊三遍「回家」,并且每天要滴三滴指心血在画中人的眉心伺魂。
要坚持二百天不能间断,一旦断掉,不仅姐姐会魂飞魄散,我可能也会有性命危险。
我毫不犹豫地刺破手指就要往上滴,却被三爷拦住,他提醒我,这个法子过于阴狠,会耗损至少五年的阳寿,并且我和姐姐非血亲,弄不好,可能会搭上性命。
我坚定地说我可以,我们一家欠她太多了,如果不能帮姐姐求一个来生,我一生都会活在愧疚里,那样比死了还难受。
三爷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任我将第一滴血滴到了画像上。
8
后记:
二百天后,我在大学里边打工边学习的日子忙碌且充实。
三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在回程的火车上。
「就在我家老宅吧!长满荒草也没关系,那总归是我的家。」
跟三爷约好后,我滴了最后一次指心血,此时画上的姐姐,已由最初的灰白色调,变得光彩靓丽,像是经过了重度美颜的照片。
我仔细地将画框抱在心口,喃喃地说:姐姐,我带你回家了。
子夜,我依照三爷的安排,将画像点燃,一缕带着特殊香气的清烟缓缓飘向夜空,我终于再次看见了姐姐,她半透明的身影在深蓝的夜幕里美的像仙子。
我含泪笑着,使劲地朝姐姐挥着手,她冲我浅浅一笑,渐渐消散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姐……来生……一定要幸福!」
我轻轻擦了下眼泪,慢慢低下头,一些温热的液体滴上了手背,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