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个行业都有它的潜规则,剧组尤其多。
比如说,国内拍吻戏,一般不伸舌头。
除非男女演员,关系很铁,咖位相当,互有好感,否则吻戏伸舌这种事,一般算是调戏揩油。
所以,当王立将他那条肥腻的舌头,伸进小玉姐嘴里的时候,我差点冲上去揍他。
导演还没来得及叫停,小玉姐已经一把推开王立,气得发抖,在助理的保护下,摔门离开。
王立(这里采用了化名,因为本人是一个大家都熟悉,长得不好看,常年演喜剧配角,但很会巴结人的明星)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冲着小玉姐的背影,嘴里大喊着专业素养。
他那张大汗淋漓的肥脸,简直猥琐至极。
可生气归生气,在剧组,女演员遇到这种事情,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忍忍过去。
可谁能料到,小玉姐这一气,甚至差点将我害死。
二
计程车在港岛浅水湾的盘山路上行驶,我摇下车窗,风灌进车里。
我看着山下的海景,不断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开口。
作为演员副导,我奉命要代表剧组劝小玉姐回来。
无可奈何,我只能提着些燕窝之类的补品前去拜访。
陈小玉住在香港最有名的富人区,背山面水,景色宜人。
可我走进小玉姐的院子,只看到草木疯长,泳池里飘着败叶,显然是疏于打理。此时恰巧又起了风,树叶乱摆,枝影摇曳。
这种衰败最能让人感到一代影星的没落。
她的菲佣迎我进了屋,我坐在她家宽大的沙发上等着。对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冲着院子。
忽然,玻璃上映出一个人影。
一个红衣小女孩,冲着我冷冷地微笑。
可玻璃上的是倒影,她就站在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再看玻璃,小女孩依旧站在那里。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我一下。
「在看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玉姐披着睡衣站在我身旁,身上带着一阵香气。
「你没见到么?那个小姑娘?」
玻璃上只剩下我和陈小玉的倒影。
我疑惑地转过头,猛一看她的脸又吃了一惊。
她脸色煞白,毫无血色,面颊也凹陷下去。
像是一具枯槁的尸体。
她疑惑地摇头,我连忙掩饰自己的惊慌,寒暄了一阵子,最后才道明了来意。
「小玉姐,今天这事情确实王老师唐突了。我们剧组带他向您道歉,但是剧组还是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放他一马。」
「唐突?」小玉姐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冷笑了起来。
我硬着头皮,做好了替王立挨骂的准备。
她却忽然问:「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演风月片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答?
这事儿全组都知道。
当年她陈小玉以风月片红极一时,甚至能跟「一成双周」同桌吃饭。随着事业飞腾,她逐渐变得脾气暴躁,甚至对人拳脚相加。由此,事业开始滑坡,于是愈发暴躁,渐渐得生活惨淡,无人问津。
现在这部戏是她时隔多年的回归之作,但不再是风月片,而是一部文艺片。
我不清楚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知道也瞒不住她,只好点了点头。
「是因为这个吧,你们男人……」
她双眼似乎望向了过往,忍不住地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喷出一团烟雾,整个人氤氲起来。
那一瞬间,我觉得她是个可怜人,可我不知道如何安慰。
她说:「没事,明天我一定回去开工。」
这话说地很冷,也很坚强。
可这话背后,藏着的,是落寞。
我上车之前,又一次回头看。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三
当王立被折磨地不成人形,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陈小玉从没想过宽恕他。
那天,小玉姐回到剧组,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就从那天起,王立却出了点小问题。
忽然之间,他记不住台词了。
他以前还常常把能背词拿出来炫耀。
可这几天,哪怕就是很简短的一句话,他开机前还在念,一开机就忘了。
我当时完全没在意。
之后,我才知道,这已经是复仇的开始了。
拍摄上次吻戏的那天,全组都在等王立。
我去化妆间叫他,一推门,就看着他对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那张胖脸是紫红的,好像刚从蒸笼里拿出来,一直在流汗。
我正要叫他,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把化妆台上的水杯都打翻了,衣袖也湿了。
他指着镜子,颤抖起来。
我吓了一跳,可看不到镜子,只能扭头望向镜子对面,那里只有扫把和簸箕。
他忽然转过头,瞪着我。
他说:「你看到没有?」
看到什么啊?
我正不知如何作答,他又自言自语地说:「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
我一头雾水,只能动手拉他一起出门。
进到棚里,小玉姐已经站在标记好的位置上。
虽然和前几天是一样的妆容,但今天她显得格外漂亮。
朱红的嘴唇好像在发亮,一个微笑,摄人心魄。
我不禁纳闷:这是那天晚上那个枯槁落寞的女人么?
「开始!」
导演话音刚落,小玉姐仿佛饿狼一样,狠狠朝王立吻了上去。
当导演喊停的时候,他的嘴唇都红了。
他站在那里,狼狈得就像一条淋湿的狗。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王立助理的紧急电话。
她说,王立忽然开始高烧昏迷,神志不清。
医生给他做了全套的检查,竟然没查出个所以然。
我脑袋嗡的一声。
如果他不在,剧组很可能因此停工。本来就不多的经费,只能是雪上加霜。而我好不容易拿到的演员副导的职位也要泡汤了。
我二话不说,直奔医院,探望王立。
我看到他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整个人肿了两圈,全身红得发紫,皮肤像沁了油似的发亮。尤其是那一对嘴唇。
红肿得像是一头猪。
他不断地哼哼着,说着胡话。
嘴唇?
那一吻的画面立刻在我脑海中闪过。
忽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整个人痉挛起来。
他说:「别过来……别、小女孩……救我……救我!」
我奋力挣扎,才将他甩了开去。医生护士都跑了进来,将我推出了病房。
我在走廊上,一直能听到他的叫喊。
小女孩?会不会是……
陈小玉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四
陈小玉的卧室,豪华却有些过时。
阔大的阳台,步入式衣帽间,还配着双人洗手间。
她此时还在剧组,我有足够的时间调查。这间屋子我都翻遍了,只差这间卧室。
可我仔细翻找了一圈,什么可疑的痕迹也没找到。
就在这时,我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完全不同于任何香水、香薰。
正是她见我时,身上的香气。
我循着香气四处寻找,终于发现,那香气来自床下。
那张床很大,真丝的床具,富贵明丽,可床下一片漆黑。
黑暗里,我打开手机照亮,很快就在床下发现了一道推拉门。
我抓着冰凉的门把,心里一阵打鼓。
为了王立自然不值得我冒这个险,可为了电影呢?
我心里对电影,始终还是充满着情怀。
我猛一用力,推拉门被打开了。
一阵古怪的香味伴随着瘆冷的风,扑面而来。
那更像是一个洞口,通向地狱的洞口。
一根根铁管钉在洞墙上,形成一条长长的垂直爬梯。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完全黑暗。
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没有不下去看看的道理。
我把手机吊在嘴里,爬了进去。
在黑暗里,我所有的感官都紧张起来。
不知道在下方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
我感觉爬了许久。按距离估计,已经从二楼下到了地下室。
终于,我踩到了地面。
我伸出手电,朝着四周的空间照去,四面都是实墙,不透一点光。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室内阴冷,墙上凝结着水珠,缓缓向下滴落。
可我的手电只能照亮眼前一圈。
就这样,在我一圈的光亮里,我看到了一只老旧的神龛。
这样的密室,这样的供奉,惹得我胃里一阵翻涌恶心。
神龛上遮了帘子,看不清供奉的神像。
香炉里,只竖着一支香。可那香味儿充斥了整间屋子。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不是香水香薰,而是一种近似于肉的香气。
我走近看,香炉旁放着两只小碗,一只碗里盛放的都是零食,堆得像一座小山;另一只小碗里,盛着黑乎乎的液体。
我凑近了一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那是一碗血。
动物血,还是人血?
我想到了陈小玉那苍白憔悴的脸色,难道她在拿血供奉神龛里的东西?
神龛里的,究竟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揭开了那层神龛上的帘子。
眼前的景象让我倒抽一口凉气。
是一个金色的几乎成形的胎儿。
我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
养小鬼。
我拿出手机,迅速拍了几张照片,发了给导演。
可那屋里根本没有信号。
我放下帘子就准备走,忽然,我耳旁响起了一声轻轻的笑声。
一个小女孩的笑声。
嘿嘿。
那声音轻得好像在你耳旁呵气。
我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不敢转身,只微微侧头,看到身后红裙的一角。
她就在我身后,等着我回头。
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可我真的不敢回头看。
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手臂从我腰上环了过来。
我低头看,一双小小的手,指甲却是污黑的。
我实在忍受不住,挣扎起来,转身就朝着爬梯跑去。
可那双手牢牢地嵌在我的腰上。
但我也顾不得了,拼命向室外爬去。
这时,忽然感到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落在我脸上。
我本能地伸手去抓,竟然是一大把头发。
头发从我身后涌了过来,源源不断地朝我纠缠。
我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双手牢牢地抓着铁杆,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终于,卧室的光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刚刚探出头,就看小玉姐那张惨白的脸面,冷冷地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神色明显是疯癫的,接着,她咧嘴一笑,一把将通道的盖子关上了。
我猛然坠落下去,摔在了地上。
五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病床上,是王立的那间病房。
我松了口气,可下一秒我就发现,我的手脚都动弹不了。
更可怕的是,我说不出话来。
惊慌顿时占据了我的全身。
我奋力挪动自己的手脚,可丝毫不起作用。
我侧头看去,发现我的手腕上,竟然拴着一圈头发。
可医生护士查房,却丝毫看不见。
刹那间,我明白了。
如果我平白失踪或是死在陈小玉家里,她就难逃干系。
而她之所以敢放我出来,是因为她已经彻底控制住了我。
我彻底绝望了,我应该会像王立那样惨死去。
导演和制片人出现在床边,他们怜悯地看着我。
我觉得委屈极了,我这是为电影献出了生命,而他们却完全不知道。
正在我自觉悲壮的时刻,一个不西装革履的眼镜男出现了。
他竟然拿起了我的手腕细看。
难道,他发现了头发?
我心里顿时狂喜,尽我所能给他一个肯定的信号。
他微微一点头,说出了一句粤语,我听起来简直如同仙乐一般。
他说:「唔错,是鬼仔!」
接着,他手上比划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用三只手指捏住我手上的头发,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他让别人按住我,然后,缓缓一拉,那头发竟然被他拔了出来。就在拔出的瞬间,那头发便化为灰烬了。
那感觉就好像从我肉里拔出筋似的。
他除了四肢上的头发,又扒开我的嘴。
这次他没有用手拔,而是用手指按住我的喉结,狠狠一压。
我一阵恶心,嗓子里奇痒无比,翻过身就开始干呕。
一团长长的头发,从我的喉咙里慢慢呕了出来。
那团头发腥臭无比,还没化作灰烬,眼镜男手指一引,用头发缠上一只三寸高的纸人。
我休息了一阵子,终于缓了过来。
制片人告诉我,是我拍的那两张照片救了我。
如果不是后来送我去医院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这两张照片,认出了养小鬼的邪术。
香港投资方也不可能这么快找来孙大师。
要再拖两天,只怕我就醒不过来了。
只不过,如今王立已经生命垂危,孙大师要救他,必须通过我。
通过我?我能帮什么忙呢?
我扭头看向孙大师,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六
「什么!再去别墅一趟?」我现在看见浅水湾的海景都觉得恶心。
「不是,是让你再去那间密室一趟,替我取一样东西。法治社会嘛,不能硬往人家里闯啊,对不对?」
他让我取的,是一管口红。
尸油练得口红。
难怪王立被吻成了猪嘴。
孙大师说,那支口红正用,能让陈小玉魅力非凡;若是邪用,更能夺人魂魄。
我回忆起那天陈小玉的美貌,不禁心里打了个寒噤。
「剧组都在片场继续拍摄,替你稳住陈小玉。何况,就算她发现了,她也来不及赶回家,你不必担心。」
可我是担心陈小玉么?我是担心那个小姑娘。
孙大师看穿了我的心思,拿出那只头发缠绕的纸人。
他说:「小鬼也不必担心,这是你的替身,她也不会察觉。」
这个计划确实看起来万无一失,但我仍然心有余悸,不敢下车。
孙大师不得已,不情不愿地拿出一张三角形的符纸,说:「这道符给你,寻常邪祟不能近身。很贵的,收好了。」
揣好了符纸,心里也稳定了些,但爬下那道楼梯的时候,我依然双腿发抖。
在密室里翻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任何类似口红的东西。
只剩下那只旧神龛了,犹豫了半天,我终于走上前去,掀开了帘幕。
金胎身下,果然躺着一只口红。
孙大师看到我手里的口红之后,笑了起来。
他说:「今晚就能救回王立了。」
七
夜深人静,我们四个人围坐在王立的病床周围。
我和导演、制片人都是男人,负责支撑这病房里的阳气。
孙大师点了一盏长生灯,放在床头,吩咐我,无论如何要护住这盏灯。
他拧开口红,对我们说道:「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你们不能说话。一张嘴,阳气就泄了。我现在要用这管『命器』,把小鬼揪出来。」
看他的意思,那只小鬼就藏在那管口红里。
他念了一长串歌诀,打开口红,放在王立身上。
然后,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只木剑,起身作法。
除了服装,他简直像极了香港电影里的道士。
灯光忽然闪了三下,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有长生灯还亮着一点火星儿。
窗子的倒影上,红裙小姑娘直挺挺地站在王立的胸口。
室内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我们三吓得站了起来,但不敢张嘴喊叫。
我还罢了,毕竟有过一次经验,另两位吓得顿时闭上了眼,身子都发颤。
没有反光物,我就看不见那红衣女孩。
只能看见,孙大师在一片黑暗中,和红衣女孩无形地斗法。
四周阴风越来越大,墙上又开始凝结起水珠,床单窗帘都在不住地摆动。
「母子结?」
一声惨叫,让我们三人都愣住了,孙大师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连声音都在颤抖。
他像是被冲撞一般,重重地倒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制片人和导演见孙大师倒地,一声惊呼,同时出口。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俩应声委顿在地,不知死活。
孙大师挣扎着起身又斗了起来,这次他不停地从怀里掏出三角形的符纸,朝虚空中扔去。每扔一次,空中就会响起一声尖啸。
不一会儿,孙大师的符纸用尽,长命灯却亮了起来。显然,那小姑娘已经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冲了进来。
她是陈小玉。
我也不知道她如何能在一片黑暗中看清楚情况。只听她大叫一声「女儿!」朝着孙大师就扑了上去。
长命灯顿时缩成一星灯火,眼看就要熄灭。
我再顾不得长命灯,一个健步踏上,一把拉住了陈小玉。
我和她扭打在一起,她虽是个女人,但力气也大的出奇。
忽然,映着窗外的灯光,我看到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恐怖的尸体的脸,肉似乎都已经腐坏,散发着可怕的恶臭。
那场景实在太过震撼,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尖叫出声。
刹那间,我脑中一震混沌。
一个可怕的念头,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伤痛,涌入我的脑海。
陈小玉当年被人强奸了!
她悲惨的人生经历,如同江河一般淹没了我。
我顿时了解了一切。
红衣女孩,原来是因为那场不幸而怀上的孩子。
她当时身心承受着巨大的伤痛。
等到她发现怀了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就在流产医院的门外,不知怎的,她忽然感受到孩子对她的留恋与依赖。
她放弃了流产,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可不知是上天的惩罚,还是身心遭受了创伤,这个孩子没能保住。
可陈小玉不愿意放弃,为了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请人将她的女儿,练成了一只小鬼。
这些年来,都是女儿陪着母亲度过。
平复了这么多年,陈小玉终于鼓起勇气,放下过往,再次接戏。
可谁能料到,她又遇到了王立这个败类。
当年的伤痛和遭遇又一次重现,陈小玉再没力气抵抗,终于被击溃了。
俗话说,母女连心。更何况是她日夜以自己的鲜血喂养的小鬼。
她的女儿感受到了母亲的痛苦,下定决心要替母亲报仇。
于是,才有了这次的事情。
母子结,当你要分开母亲和孩子的时候,双方都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孙大师万没料到,陈小玉和小鬼是一对母女。本来已经占了上风,却因为触发了母子结而被打伤。
如今,长生灯已灭,女儿也附在我身上,我的精神一点点向下坠落。
眼看我就要被女儿夺舍,忽然,孙大师朝我冲了过来。
他浑然不顾陈小玉对他的拉扯撕咬,从我怀里掏出那张护身符来。
「张嘴!」
他一把将符塞进了我的嘴里。
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能感到,红衣女孩正在离我而去。她的那种留恋和不舍,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甚至想,就算她是小鬼,也应该让这对苦命的母女,继续相依为命。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陈小玉也知道,女儿正在消散了。她再顾不上其他,朝我扑了过来。
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庞,一声声凄楚地叫着女儿的小名。
「笑笑,笑笑。」
她的名字竟然叫笑笑。
我的意识逐渐苏醒了,而笑笑正在逐渐虚弱,逐渐消散。
我忽然决定,给他们母女最后一刻的相处。
笑笑马上感应到了。
她通过我的双手,拥抱了她妈妈。
「妈!」
她叫了这一声,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接着飘散而去了。
八
王立总算留了条狗命,但因为大脑缺氧时间太长,成了植物人。
陈小玉终究没能完成剩下的戏份。
剧组也因为出了这些事,而解散了。
离开香港前,我又去看了陈小玉,她仿佛苍老了十岁。
其实这样也好,过人的美貌,带给她的似乎只有厄运。
我其实想问问,当年伤害她的男人的下场,但我终于没再提起。
当年没能将此人绳之以法,但我想他终究逃不过报应。
出门看见浅水湾的海浪,起起伏伏,潮涨潮落,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