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葬礼那天。
我在殡仪馆撞到了已经出差了两周的丈夫。
他搂着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低声安慰。
女人捧着骨灰坛,伤心欲绝的靠在我老公温以衡的怀里。
脸上还画着精致绝伦的妆容。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这女人是我老公的白月光。
而她手上抱着的骨灰坛大概是她那短命鬼未婚夫的。
1
我回头看着父亲的黑白遗照。
又想着昨天给温以衡打电话。
说我爸爸去世了,让他回来一趟。
他说他外地订不到机票回来,挂断电话之前,只跟我说了两个字。
节哀。
我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抽不开身。
没有想到确实抽不开身,因为忙着安慰他那可怜的白月光。
我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的冲上去,撕烂他跟他白月光的脸。
最好当着他们的面,把女人手上的骨灰坛抢过来,撒他们一脸。
质问他们,人家骨灰还没有凉透,你们俩就勾勾搭搭,也不怕人家九泉难安。
结果我妈从葬礼上出来找我。
打破了我的幻想。
「栩栩,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以衡,是他赶回来参加葬礼了吗?」
我挡住我妈的视线,勉强的敷衍道。
「没有,看错了吧,他人在外地呢,估计今天凌晨才能到,我们回去给爸爸守灵吧。」
走之前,我看到温以衡看向了这边的眼神。
我头也没回,转身回去给父亲守灵。
2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
我安顿好了我妈,抱着父亲遗照在卧室发呆。
父亲是得肺癌死的,半年前查出来,已经是晚期,这半年已经撑到了极限。
医生说就是这几天。
温以衡明明知道这是我最需要他的日子,结果他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告诉我。
他要出差两周,甚至我爸的葬礼都没来看一眼。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声。
卧室门被人推开,温以衡按着太阳穴,将西装外套挂在旁边。
走到我的身边蹲下。
英俊清冷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抱歉,我连夜开车十几个小时才赶回来的,但还是错过了爸的葬礼。」
「栩栩,你能原谅我吗?」
我看着他乌黑的眼圈,要不是在殡仪馆亲眼看到他抱着白月光小心翼翼的安慰。
我还以为自己撞了鬼。
温以衡是个演技派。
从见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
但我没有猜穿他。
反而很是贴心的问道。
「吃过饭了吗?我给你煮点粥吧,你开车十几个小时,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吧。」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这两天滴水未进,我确实有点撑不住了。
结果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压了压。
「不用了,我在服务区吃了点面包,你现在好好休息,不要太伤心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袖口上沾染着的烤肉味扑面而来。
真行,服务区还开了烤肉店。
白月光的胃口倒是挺好的。
未婚夫刚死不久,就能吃烤肉了。
3
温以衡去洗澡了。
我站起身摸出他的西装外套,在里面摸出了他的手机。
上面上了锁,不过他的密码来来回回就那几个。
我之前从来不翻他手机。
不是出于信任,是觉得没必要。
一个男人真想瞒着你,他可以拥有两个手机,一个给你随便翻。
另外一个藏起来,你怎么也找不到。
我想了想,输入了我的生日,不对。
我接着输入了他的生日。
还是不对。
我深呼吸一口气,输入他白月光的生日。
锁开了。
真好,幸好我知道他白月光的生日。
每年的 10 月 7 号,他都会给一个陌生号码发送一条生日快乐。
足足发了五年。
10 月 7 号这个数字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生日还要烂熟于心。
而她白月光跟我是同年,961007。
密码十分好猜。
我没有去看他的微信和短信,他跟白月光聊没聊骚我不在意。
有没有说我的坏话,我也不感兴趣。
我直接登陆了他的邮箱,他平时十分喜欢用邮箱保存文件。
我翻找了一通,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份隐藏文件。
是他们公司的投标标书。
4
这才是我的目标。
我将标书下载飞快的传送到了我自己的手机上。
然后删除了下载的源文件。
我爸本来是一所上市公司的高管,年薪几百万,而温以衡则是他最看重的下属。
他人聪明,长得也好,做事仔细,业务能力出众。
我爸看中他的能力,便撮合我们两人在一起。
我可以说是对温以衡一见倾心,主要是看中了他的脸,和温文尔雅。
他也没有拒绝,在约会两次之后,便利落的跟我表白。
我们半年之后就举行了婚礼。
如今已经结婚了三年。
而就在半年前,我爸查出了肺癌晚期,从高管的位置退了下来,他便举荐了温以衡。
温以衡很珍惜这份机会,拼了命想要在董事长面前投上完美的军令状。
所以在温以衡得知我爸病重快不行了,还执意要出差这一点。
我丝毫没有怀疑。
只是没有想到工作狂魔的温以衡,还是没扛住白月光的温言暖语。
想要拿捏住一个男人的命脉。
永远不是大吵大闹,哭诉自己为他付出多少。
而是看你手上到底掌握了多少他放不下的利益。
这份标书就能让我打下一个完美的翻身仗。
5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微信语音突然打了进来。
我一看备注。
莫雪,也就是温以衡的那个白月光。
没有想到他真不拿我当外人,竟然是用这个手机跟莫雪联系的。
我果断挂断了电话。
聊天窗口也随即弹了出来。
『以衡,我好难受,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他,你说他为什么那么狠心,抛下我离开。』
『你为什么不回消息,你到家了吗?』
『是不是我打扰你了,你老婆不会怪你吧?如果我打扰了你的生活,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好难受,家里没有人,我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啧啧,这绿茶水平也就一个初级。
她死了老公,就找别人老公安慰受伤的心灵,可真有意思。
我镇定的拿着手机的走到卫生间门口。
看着里面洗漱的身影。
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正常。
「以衡,有人给你发微信语音,需要我帮你接吗?」
浴室的温以衡顿时身体僵硬了一下。
我听到他飞快的关上了淋浴头。
他很快打开了门,脖子上面还有沐浴液没有冲洗干净。
便急匆匆的从我手上夺过手机。
只是扫了一眼,他脸色顿变。
「是公司的人,最近为了竞标的事情,大家的都很忙,我赶回来的时候没开手机,他们找不到我所以着急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伸出手擦掉他脖子上的沐浴露泡沫。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试探的问道。
「你没看我上面的消息吧?」
「没看呀,工作上的事情我又不懂,不过确实辛苦你了,爸跟公司的事把你折腾的够呛吧?今晚早点睡吧。」
我镇定的给他拿了换洗的睡衣。
他却没有接过去。
反而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抱歉,栩栩,公司的事情很着急,我可能现在必须要赶去公司一趟,大概会晚点回来,你先休息好吗?」
我看着他深情款款的样子,觉得十分的刺眼。
三年了,我付出了一切,还是捂不热他的心。
当着我的面撒谎,也脸不红心不跳。
6
温以衡一晚上没有回来。
我通过手机定位,看着他的车开到了一个叫花朝小区的地方。
距离我们家大概三十多分钟的路程。
很好,去白月光家里上班打卡了。
白天陪完还不够,晚上还陪人家给未婚夫守灵。
我关掉了手机,躺在床上,两日滴水未进,导致胃部抽痛的厉害。
我卷缩在床上,疼的满头大汗,最终没有扛过去。
昏迷之前我抱着最后的期望,拨打了温以衡的手机。
第一次响了。
但他挂断了。
我再打了一次。
这次手机直接关机了。
很好,这是不想我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啊。
我嘲讽的笑了笑,努力的翻出通讯录,按照记忆找到了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接通之后。
「程医生,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对方听到我的声音,担忧的问道。
「你真的想好了?真要这么做吗?」
「是,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7
直到第二天早上温以衡才回来。
他掀开被子躺在我的身旁,熟练的伸手搂住了我的腰。
将脑袋埋在我的脖颈之间。
他说他很喜欢我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我说是超市打折随便买的。
他当时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发。
「因为是你,所以才会有这么好闻的味道。」
后来我们结婚,我把沐浴露都换成了薰衣草的味道。
可是现在。
他身上的沐浴露不是薰衣草。
是另外一个陌生的香味。
我分明记得他出去之前在家里洗过澡。
我手指掐进了肉里,装作睡眼迷蒙的推开他的头。
「天快亮了才回来?最近公司这么忙吗?」
「恩,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等这次项目拿下来,我陪你带爸爸的骨灰回老家埋葬。」
亏他还记得。
我爸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落叶归根。
「好,等你忙完。」
我说完这句话,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思绪飘远。
8
温以衡不爱我。
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他之所以跟我结婚。
不过是为了得到我爸的帮助,为了平步青云,为了结婚之后的主城区价六百多万的房子。
又或者是为了我爸妈给我陪嫁的一百多万的豪车。
不管为了他是为了什么。
但他好歹跟我在一起了,他人属于我了,虽然心可能不在。
我自信的以为时光很长,我可以慢慢的捂热他的心。
我爸拿他当亲儿子,甚至在自己检查出癌症之后,将手上最为重要的项目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三年来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完美的丈夫。
一个勤奋努力上进的好女婿。
直到莫雪跟他未婚夫回国。
一切都被打破了。
9
我最终也没有等到温以衡实现诺言。
他越来越忙,不知道是真忙着工作。
还是忙着照顾脆弱的白月光。
我陪着妈妈回老家安葬了父亲的骨灰。
又在本市看好了一所墓园。
做了一个衣冠冢。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来到了一家保险公司。
用温以衡的名义给我们两人都买了一份高额疾病险,和意外保险。
我打电话通知温以衡的时候。
他大概是真的很忙,抽空问我怎么想起买保险了。
我淡淡的说,「爸爸的事情对我跟妈打击都太大了,人生无常,还是觉得买份保险最好。」
温以衡没有怀疑,欣然的同意。
我说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我在新开的餐厅定了位置。
他连连答应。
我早早的坐在餐厅里面。
等了很久,食客们人来人往。
从座无虚席。
到空无一人。
我对面的位置依然空荡荡。
温以衡的短信姗姗来迟。
说他晚上加班,让我先吃。
服务员歉意的跟我说他们打烊了。
我拿着包包起身离开,临走之前服务员追出来送给了我一朵玫瑰花。
轻声说道:「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快乐。
可我的爱人在陪他的情人呀。
我偏过头,透过玻璃,是对面的豪华公寓小区。
我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那偌大的落地窗里面。
里面系着围裙的男人正在为他心爱的女人做饭。
而那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我的老公温以衡。
10
母亲回了老家,怕呆在这里担心睹物思人。
于是只剩下我回去整理我爸留下来的遗物。
里面放着我爸爸的手机,我翻找他的通讯录。
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莫雪的电话号码。
有件事情温以衡都不知道。
他的白月光莫雪是我的高中的英语家教。
我初中因为生病,休学了两年,所以现在高中的知识有点跟不上。
她个性害羞,说话带着江南女子那边的吴侬软语。
我一眼就相中了她成为我的家教。
据她说她父母离婚,她跟着父亲生活,日子过的挺难,大学开支比较大,所以出来做兼职。
我喜欢莫雪性,觉得她勤奋又优秀。
我喜欢任何优秀的人。
莫雪上大学那几年跟我家走的很近。
逢年过节都会拎着她打工攒下来的钱,买着昂贵的茶叶来看我父亲。
我爸一直在我面前夸她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直到某次,我路过她们大学,看见她的父亲穿着工地上的衣服,拿着一个塑料袋给她送钱。
她嫌弃的大声质问她爸,为什么不拿个好点的袋子装,专门给她丢人现眼,让他以后都打在卡上,别来找她。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莫雪声音也挺大的。
而我之所以能够认识温以衡,也是因为莫雪的缘故。
温以衡来我家门口接过好几次的莫雪。
每次我都站在阳台上目送他们俩离去。
莫雪是他的白月光。
我高中的时候见证了他们年少的爱情。
看着清俊清瘦的少年贴心的给她送上便当,带着她骑着单车穿过街头小巷。
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为她挽起耳边的碎发。
直到后来莫雪拿到交换生的名额,出国深造。
而他们的恋爱最终无疾而终。
再后来见到温以衡实习一直碰壁,我偷偷的加了他的好友。
往他的邮箱里面发了我父亲公司的招聘信息。
再后来我们成了同事,半年后他成为了我的丈夫。
我们结婚三年,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其实暗恋了他五年时光。
他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11
温以衡是情人节晚上零点回来的。
给我带了一条项链,还有一个明显是手工做的蛋糕。
很粗糙,但可以看出做蛋糕的主人废了些心思。
他说很抱歉,他忘记今天是情人节了。
我笑着说没事,趁着他去洗澡的时间。
我将他带回来的蛋糕丢到了垃圾桶里面。
我拿到了莫雪的联系方式,但我并没有约她出来谈判。
也没有用正房的优势给她罩头泼一杯饮料。
又或者当面宣誓主权之后,给她一巴掌。
这对我来说,手段过于低级。
12
我照常的吃叶酸备孕,定期去医院检查。
半年前我们才约好想要一个孩子。
这件事情是他提出来的,所以我欣喜的辞职备孕。
我开始没事就去美容院做护肤,逛商场购物。
温以衡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见到他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完。
我每天监视着他的行动轨迹。
像个高级的特工人员。
一直到父亲的烧百日的头天晚上。
我用父亲的手机拨打了莫雪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
我早早的画好了妆,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
这裙子跟莫雪之前在父亲葬礼的时候。
穿的是同款,是某个大牌去年上的款式,我觉得老土,买来之后吊牌都没有摘过,就扔到了衣柜的角落。
温以衡再忙,错过了父亲的葬礼,也不可能会错过他的百日。
因为他的项目出岔子了。
标书被泄露了,竞争公司的开出了更好的条件去竞标。
温以衡现在急需人脉资源,而那些资源人脉之前一直是我父亲维持的。
我父亲的人缘一直很好,很多客户都处成了要好的朋友。
他需要去我爸的墓碑前面表演好他的好女婿人设。
顺便联络一下那些属于我父亲的人脉资源网。
他看到我身上穿的裙子,表情微微一愣。
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勾起了微笑。
见我拿着婚戒把玩发呆,
他很自然的伸手接过婚戒,亲自为我套到了无名指上。
「这条裙子没有见你穿过?什么时候买的。」
我站在原地感觉到他温润的手指落在我的耳垂上。
「去年买的了,前两天发现没穿过,所以翻出来了,好看吗?」
我对着镜子看着他的脸。
他眼眸暗了暗。
「好看,栩栩穿什么都好看。」
「是我好看,还是别人穿着好看啊?」
我故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是你好看。」他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想穿去年纪恋日你送我的高跟鞋,你帮我去拿好吗?」
他皱眉,「今天是去给爸爸扫墓的,都是山路,高跟鞋会崴脚的,那鞋跟我记得有七厘米高。」
「我想穿嘛,你帮我去拿,反正我们开车去的,也不用走路。」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出去帮我拿高跟鞋。
温以衡就是这样,日常生活中无限纵容我的无理群闹。
表现得像个完美丈夫。
他刚离开,我就从化妆台的抽屉里面,找出了一份委托程医生开的检查报告单。
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放到了随身的背包里面。
13
墓园。
我们来得很早。
但是父亲的墓碑上已经落下了一把新鲜的白菊花。
父亲的骨灰葬在了老家,此处不过是一个方便本市故人扫墓的衣冠冢。
而此刻墓碑前面站着一个白色的苗条身影。
是莫雪。
她今天依然打扮的很精致,白色连衣裙,精致的裸妆,连口红都是抹的裸粉色。
直男看了只会惊叹她天生丽质的那种。
绝对看不出来她是精心修饰过的。
我感觉到身旁的温以衡在看见莫雪的那一刻。
身体微微怔住。
他不着痕迹的放下了我挽着他的手。
我装作没有察觉,主动上前。
「没有想到莫雪姐你真的会来,之前听说你回国了,但我一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没有想到你会来看我爸爸。」
莫雪冲我一脸歉意。
「抱歉,叔叔葬礼我没来参加,因为我未婚夫当时也出了意外,就在叔叔的前两天,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栩栩,你节哀。」
莫雪不知道我爸爸出事的事情?
我轻呵了一声。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回国之后一直跟我父亲联系。
甚至我父亲还给她介绍了许多的客户资源。
就算她真不知情,从其他人口中也应该知道了。
毕竟我也是从其他人口中知道她未婚夫去世的消息呢。
14
温以衡出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你们之间认识?」
我抢过话,淡淡说道。
「认识呀,莫雪姐是我的高中家教,后来大学也是我父亲一手资助的,我们两个情同姐妹,直到后来她出国留学,换了手机号码。」
莫雪尴尬的笑了笑。
我又故作惊讶的看着温以衡。
「看来你跟莫雪姐也很熟悉吗?」
温以衡微愣,抿了抿嘴角。
「认识,公司有业务往来。」
行,这个借口倒是没话说。
他们都拿着我父亲的人脉资源,想不认识都难。
「既然这样等会聚一聚吧,爸爸在天之灵,估计也不想看到我们一直伤心。」
后面陆续的来了我父亲生前的许多好友。
温以衡像个合格的丈夫一样跟每个来扫墓的熟人鞠躬攀谈。
莫雪也得体的站在旁边,不时的接过话。
明明是我爸的头七,却像是他们的交际场所一般。
如鱼得水。
我觉得刺眼极了。
看着父亲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对不起,爸爸。
我要实行自己的计划了。
我悄无声息的摸出了手机。
找到了温以衡的电话号码,设置了一个二十分钟的定时拨号。
随即走到了莫雪旁边,问她能不能陪我在附近走走散散心。
莫雪欣然答应。
15
墓园在郊区,附近人烟罕至。
盘山公路直通山顶。
我带着莫雪走到了一处观景台。
栏杆下面就是陡峭的山坡,上面结满了爬山虎和藤蔓等植物。
不知道人摔下去,是会重伤还是会死呢。
我摩挲着手指上的钻戒发呆,
莫雪显然也看到了。
「你的钻戒挺好看的。」
「是啊,这是以恒拿到第一笔奖金给我买的,求婚钻戒,他说以后等他有钱了会给我换大一点的,后来有钱了他倒是给我买过更大的,可我还是觉得这一个最好。」
「你看漂亮吗?」我伸出手故意放在莫雪的面前。
莫雪脸色难看,突然开口说道。
「那天在殡仪馆我看见你了,你爸的葬礼就在我前未婚夫的隔壁举办的。」
「是吗?我没注意到。」
莫雪看向我,笑得潇洒又得意。
「别装了,其实你看到了吧,你老公在你爸爸死的时候,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反而抱着我安慰我。所以你故意约我今天来扫墓,为了宣誓你的主权么?」
我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莫雪。
没有温以衡在之后,她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
「栩栩,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
「这几个月来以衡不经常回家吧?他是不是骗你说一直在加班?」
「其实他一直跟我在一起,他说他爱我,只是为了报你父亲的赏识之恩,才会勉强跟你结婚,他不爱你,现在你爸死了,以衡的恩情也还了。」
我静静的听着她的话。
好一会才慢悠悠的开口。
「说完了吗?所以呢,你想得到什么?」
莫雪咬了咬牙,靠近我。
像一只斗志激昂的母鸡。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留点颜面,主动提出离婚。」
我嘲讽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摸了摸耳朵上的珍珠。
「这件事,你跟以衡商量过了?」
她脸色微变。
「那是当然,是以衡的意思,他爱我。」
我叹了口气。
「莫雪,本以为你出国那么多年,应该长了一点脑子,结果还是那么蠢啊,温以衡,他是不会跟我离婚的。」
她脸色微变。
「你什么意思?」
我慢条斯理的从包里面抽出了那份检查报告。
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狐疑的接过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是的,我怀孕了,是以衡的孩子,刚好三个月。」
我抓住了她的手,放到了我平坦的小腹上。
笑眯眯的看着她。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错就错在,太过相信男人的嘴了。」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爱是霸占,是自私,是为了让所爱的人爱自己,而不择一切手段。」
她本来自信的神色在那瞬间顷刻瓦解。
眼角的余光中我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是温以衡。
莫雪显然也看到了。
她飞快的抓着我的手朝着自己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手挺狠,我手指上的钻戒,刮得她白嫩的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她得意的看着我笑,狼狈又得意。
像是以为报复到了我。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你的手段太低级了啊,一巴掌不够的呀。让我来教教你吧,怎么栽赃陷害。」
我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做出拥抱她的动作。
她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我。
七厘米的高跟鞋细长又不稳。
我瞬间崴了脚,猛地往后倒去。
16
瞬间。
我身体后仰直接从观景台上的栏杆往下掉了下去。
耳边呼啸的风,刮疼了我的脸颊。
周围凌乱的杂草拦住我飞快滚下的身体。
失去意识之前。
我看到一个男人发疯似的身影朝着我冲了过来。
还有莫雪那双惊恐的眼。
我嘴角缓缓露出一丝报复性的笑。
温以衡,这是我送给你和莫雪的第一份礼物呀。
17
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
浑身疼痛的厉害。
床边的男人第一时间发现,他握着我的手。
一脸的欣喜。
他没有了往日的干练整洁,胡子拉渣,显然好几天没有修理过了。
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十分的憔悴。
「栩栩,你终于醒过来了。」
「是啊,我没死,你们很失望吧。」
他错愕了好一会,皱眉道。
「你说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摸我的小腹。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温以衡脸色很古怪。
「孩子的事情我等会再跟你解释,你一直没有醒过来,我想知道那天你跟莫雪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他,勉强的勾起一抹笑容。
我生死未卜,醒来第一件事。
竟然是想让我为莫雪洗白。
「你不是看到了吗?莫雪把我推下去了。」
「莫雪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呢?以衡,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莫雪已经告诉我了,我本来想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我只想安心的迎接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我痛苦的皱起眉头,眼泪一滴滴的掉落。
不知道是伤口扯着的疼,还是心口的疼。
「莫雪让我跟你离婚,我说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她一激动就推了我,或许她不是故意的,可我是个孕妇啊,她怎么能狠下心推我。」
温以衡看着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微微颤抖。
「栩栩,别闹了好吗?莫雪不会伤害你的。」
我气得笑了。
努力的挣脱开他的手,激动的抽掉了手上的输液管。
一巴掌就朝着温以衡的脸上甩过去。
「你就那么在乎她吗?连我们的孩子,也可以放弃是吗?你对得起我爸爸吗?」
这时,门口的医生护士赶忙冲过来。
「病人有发狂的征兆,给她注射镇定剂。」
我看着忙碌的医生和护士。
直到我被众人按在了床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开始变得惊恐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打镇定剂!」
我瞪向了温以衡。
「你跟莫雪对我做了什么?你们背着我谋划了什么?」
温以衡眼眶红肿,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他沙哑的开口。
「栩栩,你清醒一点好吗?我们没有孩子,莫雪也没有推你。」
「你得了双相情感障碍,我们好好的把病养好,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18
温以衡说我病了。
得了双相情感障碍。
我觉得很可笑,为了给莫雪洗清嫌疑,竟然诬陷我有精神疾病。
几百年前的虐恋文套路了。
明明是我发现了他们出轨,识破了莫雪想要诬陷我的计谋。
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故意表演这个戏码引他们上钩罢了。
竟然编造出这样的借口来对付我。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容不得他们乱来。
可是我被打了镇定剂之后,脑子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不多。
等我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莫雪跟温以衡都站在我的床边。
莫雪打了一盆热水,正在用毛巾给我细心的擦拭额头和手掌。
她一脸的慈爱和心疼。
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被关在警察局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病房里面?
她叹了口气道。
「栩栩这病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已经认不得我了,国外有很好的精神科医生,不然我们带她去看看吧。」
温以衡在旁边给我削着水果。
眼泪从他的眼眶一滴滴的掉落。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温以衡哭。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上次流产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导致她的病情恶化,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流产,病情恶化?
我猛地睁开眼睛,讥讽的看着他们。
「你们这对狗男女又在谋划什么?想要把我送出国,好让你们双宿双飞吗?」
莫雪盯着我,突然站起来。
激动的崩溃大哭。
「莫栩栩,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是你姐啊,你能不能从你的幻象里面走出来看看,你看看以衡,他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莫栩栩?
我姓莫?
我回头看向温以衡,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
颧骨微微突起,瘦的甚至有些离谱。
「莫栩栩?」
见我还是迷茫中,莫雪抽出了一份报告递给了我。
病人:莫栩栩,26 岁,双相情感障碍症患者,患病中期,出现重度抑郁和躁狂症,有伤害自己的情况,不定时出现幻想,幻听,建议药物配合心理治疗。
我念着自己的名字。
刹那间好像脑子清明了许多。
19
我是莫栩栩,莫雪是我的姐姐。
而我老公温以衡,从来没有出过轨。
我得了病。
双相情感障碍症。
患病时间一年。
20
【温以衡视角】
栩栩的病又严重了。
她最近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妄想的症状。
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在我的手机里面偷偷装了定位。
她似乎总是担心我会出轨。
而且出轨的对象还是她姐姐莫雪。
又荒唐又好气。
我知道这不怪她,如果不是上次流产的事情,她也不会犯病。
我知道她是个很脆弱的人。
医生打来了电话好几次,建议我把她送去医院治疗。
可我不想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冰冷的医院里。
岳父肺癌晚期,他将公司交给了我,把栩栩也交给了我。
岳父去世的前一天,我守在医院里通宵未眠,栩栩因为病情加重留在了家里。
她固执的认为我工作忙碌,连岳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苦笑不已。
岳父临走之前,戴着氧气罩艰难告诉我。
栩栩的病是她母亲遗传的。
她母亲就是这样走的,在她 15 岁那年,当着栩栩的面跳楼自杀。
从此给她留下了阴影,她大病了一场,拖了两年才像普通孩子一样正常上高中。
这些我都知道。
因为如果不是栩栩跟不上高中的课程。
岳父也不会请我去给栩栩做家教。
而我也不会认识栩栩。
我至今还记得,我当时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她怯弱的扒拉在窗户边上,偷偷的用小鹿般的眼神打量我。
她不爱说话。
我给她讲课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偷偷的用签字笔在我的白衬衫偷偷的写我的名字。
在我发现之后,又一脸无辜的表情。
她说她以后上大学了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会骑着单车的。
可以带着她在大学的校园里面闲逛。
当天下午我骑单车离开,她便偷摸的坐上了我的自行车后座。
说要提前感受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同。
她不爱吃饭,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说要吃城东的炸排骨。
第二天给她辅导,我就带了一份过去。
她欣喜的跳了起来,说我真够哥们。
我轻笑,这丫头,拿谁都当哥们。
我给她辅导了一年,后来大学忙碌了,她也顺利跟上了学校的课程。
她给我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不想打扰她的学业,影响她高考。
每年生日,我都会往那个电话号码发送一条生日祝福的信息。
但是从来没有收到过消息。
那个丫头,怕是给我写错了电话号码。
再次见面,是在大学里。
我发现她的姐姐莫雪跟我是同个大学,同个专业。
那段时间研究课题,我跟莫雪走的很近,栩栩来学校玩的时候,冲我挤眉弄眼。
暗戳戳的问我,莫雪是不是我的白月光。
我佯装生气。
我不喜欢莫雪。
我喜欢你。
再后来我没有再见到栩栩。
莫雪出国留学,因为岳母的事情,她决定攻读精神科专业。
我跟栩栩也再次断了联系。
后来阴差阳错,我进了栩栩父亲所在的公司,他很器重我。
甚至将栩栩跟我安排了相亲。
我哭笑不得,却又正得我意。
我很快跟她表白,我们在一起半年就步入了婚姻殿堂。
婚后我们很快有了好消息,可是因为孕期激素激增,她开始犯病。
她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一开始是发呆不说话,后面逐渐开始发脾气。
我不知道她这个病会有这么严重,我以为她只是简单的情绪低落。
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很大,我冲她发了脾气,陷入冷战。
结果……
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流产了,全都是我的错。
我将工作放到了一边,带她去看医生,检查身体。
才知道她得了双相情感障碍。
这件事情我没敢告诉她。
她病情越来越重,脾气越来越不好,对我的占有欲越来越强,哪怕我只是出门买个早餐,她都疑神疑鬼。
直到她的姐姐莫雪回来之后。
她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间。
念叨着什么白月光,甚至幻想岳母还在世。
莫雪找我商量栩栩的病情,说她在国外有认识的医生,让我带栩栩去看病。
我想处理好手上的工作,将岳父临走之前的最后一个项目搞定。
便带着栩栩去国外看病。
情人节那天我特意的去学了如何做手工蛋糕。
想给她一个惊喜。
因为我记得她说,她要把情人节也当成生日。
这样她一年就能过好多个生日。
我满心欢喜的回家递给她蛋糕。
结果她转头就给丢到垃圾桶里。
再坚持一下吧。
等我处理好了公司的事情。
我就带栩栩出国治疗,她想要的一切我都满足她。
公司的项目推进出现了问题。
我们的投标方案被泄露了,我在栩栩的电脑里面看到了那份文档。
但我知道,不会是栩栩做的。
岳父要烧百日了。
她想要去扫墓。
她最近状态似乎有些变好,不在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情绪逐渐开始稳定。
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
因为我在她的背包里面找到了之前的孕检报告。
我隐隐约约的有些担心。
去扫墓她带着这个干什么?
我让莫雪帮我盯着她一点,注意她的安全。
她表现的很正常,只是忘记了莫雪是她的亲姐姐。
莫雪成了她的假想敌。
为此莫雪多次偷偷抹泪。
但还好,栩栩还记得我是她的丈夫。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我了。
21
在墓园收到栩栩电话的那一刻。
我隐隐约约的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头传来栩栩自言自语的声音,莫雪激动的说她又犯病了。
我立马丢下所有的事情。
找到她们两个的时候。
栩栩给了莫雪一巴掌。
我看到莫雪气得要哭了。
我立马飞奔过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看着她如同风筝一样坠落下去。
不要!
我心都漏了一拍,铺天盖地的恐慌席卷了我。
我好恨,我为什么没有盯住她。
我为什么那么固执,不能多点时间陪着她。
栩栩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如果她要是出了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栩栩得救了。
还好山坡下面都是爬山虎和藤蔓。
缠住了她滚落下去的身体。
她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但我知道她的病不能再拖了。
她的幻想越来越严重了。
甚至觉得是莫雪推的她。
可是她不知道,不管是去世的岳父,还是莫雪,又或者是我。
我们都很爱她,不想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但是这个病,真的容易让家人崩溃。
我决定了。
放弃工作和事业,我要带栩栩去看病,我想要看着她好起来。
后记 1
莫栩栩暗恋了温以衡很多年。
从十七八岁的情窦初开,到二十几岁的少女长成。
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意。
因为她知道,她有病。
双相情感障碍,精神病。
是家族遗传性的,母亲就有。
父亲又要照顾母亲的病情,又要兼顾工作,是个人都会累的。
所以母亲在她生日那天跳楼自杀了。
临走之前,还拥抱了一下她,说妈妈给她出去买生日蛋糕。
结果她到底没有等来生日蛋糕。
却看到妈妈摊开手像一只鸟儿一样飞到了天空。
然后又剧烈坠落。
她害怕的缩在门口,身体颤抖。
她最终也犯病了,不过是早期,父亲跟姐姐很快发现她不对劲。
她不去上学,整日整夜的看着言情小说。
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温以衡的出现。
他像一道暖光照亮了她黑暗的内心。
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她想像所有的正常女孩一样表露心意。
但是她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犯病。
也不肯承认这个病。
她这样的病情不适合拥有爱人,也不会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她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关注温以衡的所有动向。
直到温以衡跟她表白。
她或许可以试试呢?得了这个病,难道就没有爱人的权利吗?
后记 2
莫栩栩觉得温以衡最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说要带自己出国旅游。
他放下了所有的工作,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她。
她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说,不管未来如何,他只争朝夕。
莫栩栩看着他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她仿佛想通了什么。
「以衡,我不想去旅游,我想治病,我想快点好起来,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温以衡握住了她的手。
轻轻的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