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周陵被我领回家后就开始沉默，我的内心经历了初时的惊喜和现在的冷静。
我一边小心看他脸色，一边猜测，他是不是也是因为 bug 来到这个世界的，或者是要来寻仇。
寻仇……
毕竟因为我的原因，周允和顾壹双宿双栖了，周陵下一秒上来掐死我也说不定。
我翻出库存的泡面，手忙脚乱地下了碗面，还打了两个鸡蛋，一个是整的，一个是碎的，蛋花浮在面汤上。
我捧到他面前，递上筷子，轻声道：「先吃面。」
周陵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别扭，但是热气蒸得我眼眶发热。
周陵接过筷子，把一张纸按到我的脸上。
我又没出息地哭了。
为了让此刻翻腾的情绪冷却下来，我拎起衣服拿上手机，打算到楼下超市给周陵买换洗的衣服和牙刷。
我刚打算出门，就听到周陵说话了，喑哑低沉：「别走。」
我握住门把的手一顿。
周陵已经站了起来，走到我身旁：「我和你一起。」
这下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一边掉眼泪，一边找到自己的围巾给他胡乱围上，拉着他的袖子一块到楼下买东西。
周陵又恢复了不吭声的状态，只是紧跟着我，像影子一样。
这时我才觉得真正安心了。
后来周陵和我说，他那个时候也真正安心了。
我让周陵睡卧室，我则睡客厅。虽然腹中千言万语，可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出来什么话问他。他看起来疲惫万分。
也许大家都需要一个心理缓冲期。
周陵这几天一直保持紧跟着我的状态。他会跟着我上班，在公司楼底下的咖啡厅坐上一天，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这一整天的，反正晚上下班，周陵就已经站在公司大门处等着我了。
我们虽然交谈不多，但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我找男朋友的事，在朋友圈中掀起一阵讨论。发小泽二一直说我有出家当尼姑的面相，我说未尝不可。
她问我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我打太极：「男不男朋友的还不一定呢。」
「李嘉嘉你个不成气候的，还没在一起就同居了！」
我把电话拿远了一点：「姑奶奶。」
「我不管，要不确立关系，要不让人赶紧滚蛋，你脑袋壳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这事儿能玩吗？」
我拖着长长的音，说好。
晚上回家时，我一直在想这件事，结果高跟鞋卡在下水道的缝隙里，害得我成功地崴到了脚。
本来我觉得自己是可以正常走路的，但当周陵拧着眉看我在那里嘶声叹气的时候，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能走吗？」
「额……不能……」
于是我在周陵背上几乎快睡过去了，他身上的沐浴香气和我的一样，如果揪开他的领子，就能看到他脖颈上的小痣。
我那么熟悉他，此刻却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可我又觉得心安了。
我迷迷瞪瞪地说：「明天我去配把钥匙吧。」
周陵「嗯」了声。
我闷闷地问：「那你会拿着钥匙偷偷跑走吗？」
周陵顿了顿：「不会。」
我笑了笑：「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想了想，一句话脱口而出，想挽回也来不及：「我是谁？」
周陵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李嘉嘉。」
我又无声地抹了两把眼泪，埋在他背上，小声地说：「谢谢你。」
周陵没吱声。我们之间那堵像坚冰一样的东西消解了一些。
到家就发现灯是亮着的，沙发上坐了个人，是九七，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周陵，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是来找周陵的，我负责端茶倒水，只是我一蹦一蹦的动作实在笨拙得很。
周陵把我按到沙发上，自己去倒水。
茶几上摆着一枚身份证，和其他一些证明材料。
我看了看，是周陵的，除去家世，连毕业证书都和小说里一致。
我惊愕万分地看向九七。
九七似乎明白了我在想什么，他说：「没错，我就是怎么厉害。」
我瞪了他一眼，他磨磨蹭蹭地说道：「你猜得没错，这厮为你放弃了那个世界的所有。」
我的心狂跳：「为谁？」
「为你。」
我失神地看着桌面，一句话又问了第二遍：「我是谁？」
「你是李嘉嘉啊大姐。」
我慢慢抬眼，九七做了个嘴型，「忍住」，我这才发现自己又掉眼泪了，赶忙抽纸胡乱擦眼泪。
周陵已经把水端了过来。
周陵和九七的谈话内容我都没怎么听，全程扭头看着周陵。
他的耳朵变红了，下意识咳了声，但是依然泰然自若地说话，等到最后九七走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九七气愤地看着我：「您脖子还好吧？」
我笑了笑，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说，没有九七我就没法见到周陵，所以我恨不得叫他一声爸爸。
他板正脸，临走前说：「为了你们俩，我身上背的过错都够我回儿童文学世界里去了，你俩要是还过不去，我……我……我就……」
周陵走到我身后，揽住我的肩膀，看向九七：「会的。」
我：！！！！
九七瞪了他一眼，周陵又躬下腰，很恳切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我：！！！！
我替周陵把东西收了起来，没有问他什么。我一直不敢相信周陵做这些是为了我而不是周允，现在九七明明白白地说给我听了。
我无数次鼓起勇气，最后还是决定什么也不问。
没想到周陵居然先开口了：「我们谈谈吧。」
我递干毛巾的手顿在空中。
周陵握住我的手，把我带到沙发上坐下。他的掌心有点儿凉，头发还是湿的。
我居然怂了，话也说不完整：「谈谈谈……谈什么……」
他松开了我。我的手紧紧地握成拳。
「谈我们。」
周陵自嘲地笑了笑，开头就给我丢了个炸弹。但他这样说，我觉得心疼得要命，只低头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不到，我打算放弃，可是——」
周陵捏了捏我的耳朵，我抬眼看他：「我只要一想到，你是消失了，我就……」
我艰难地呼了口气，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周陵紧紧地抱住我，而我全身发抖，满手鲜血，无比明确地感受到命运的撕扯。
「我只是想让你活着。」
「你没有问我，从来。」
我有些干涩地说：「你会难过，会生气，我不是周允，阿陵，我不是她。」
「我知道。」
「你现在才知道。」
我说完就觉得完了，眼泪又兜不住了，这一句话把我在那个世界里的委屈心塞给说出来了，每次周陵以为我是周允时，我都会无比难过心塞，可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可以在当事人面前一吐为快。
「我花了三年时间想明白。」
我把毛巾捂到脸上，垂下头，肩膀有节奏地抖动起来，哭得抑扬顿挫。
周陵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我丢开毛巾，用纸巾擦了擦鼻涕，往周陵面前挨了挨：「我现在不是周允的样子，你知道吗？」
周陵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一下撞到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他。
周陵往后仰，他的手僵了僵，揽住我的身体。
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周陵的脸蹭了蹭我的脖颈，我感觉到有点湿热，心里酸涩到难过，小心翼翼地问：「周陵，你……」
周陵更紧地抱住我，声音哑到不行：「别看。」
好，我不看。
我不知道和周陵这样拥抱了多久，但觉得这些天的负担一扫而空，心中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
这大概就是，你颤颤巍巍地把一颗心送出去，忐忑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同等的回报，但是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人他比你更干脆决绝地放弃一切，只为捧着一颗心回到你身边。
我放弃挣扎了，我爱他。
自从周陵和我摊牌之后，他就不再那么粘人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用担心你又突然离开了。」
我又觉得心疼了，捧着他的脑门就清脆地亲了一下。
我给周陵配了把钥匙，又认真布置了一下这个我妈出资购买的小房子，任何东西都开始准备双份。
周陵开始拿着他那金光闪闪的履历寻找工作，对此我觉得超级心疼，但又有点好笑，毕竟周陵之前可是家财万贯的霸道总裁，现在最起码也得从基层做起，我担心他会受委屈，不过我也很相信周陵的能力。
周陵果然很顺当地找到了工作。
我挂掉周陵打来报喜的电话，觉得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打算绕道去超市买只鱼庆祝一下。
虽然我不会做，但到网上搜教程学一下，应该还是可以吃的。
周陵没过多久又来了个电话，这次他声音有点儿不对劲，绷得紧紧的：「嘉嘉……」
我有点儿奇怪：「怎么了？」
「你快回来。」
我有点儿着急：「到底怎么——」
这下不用他说了，我听见手机里传来不远不近的一声呼唤：「小周，嘉嘉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妈。
搞突击了！！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妈隔三差五会来我住的地方，帮我把冰箱填满，再收拾一下屋子，这会儿倒叫他们两个人给碰上了。
我跑回家时气都没喘匀，拉开房门后顿觉气氛诡异。
我妈与周陵隔着条茶几对坐，茶几上摆着两杯茶，两个人的背都挺得直直的，那架势简直是华山论道。
我稳住心神，二位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我，我干巴巴地笑了出来。
迟疑了一下，我走向周陵身边，在他旁边坐下，小心翼翼看着母上大人高深莫测的脸：「妈。」
我妈扫了我一眼，道行颇高的样子，继续和周陵假装很投缘地聊着国际围棋赛事。
我百无聊赖在一边微笑，时不时插一句嘴，主要是害怕我妈这个业余三段会为难周陵。二人你来我往了好久，倒是我的肚子先叫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点……点个外卖……」
我妈微笑着冲周陵说道：「小周，你去看看厨房里炖的乌鸡好了吗，可以关火了。」
周陵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我正襟危坐，换成我和我妈打擂台了。
她还没开口，我就自己报上来：「是男朋友！」
我妈瞪了我一眼。
「我超级喜欢他！」
我妈要跨过茶几来拧我耳朵：「你是傻子吗？我反对了吗？」
我躲了一下：「您老同意啦？」
我妈态度不明，临走时指着我脑门让我当心。我开开心心地抱着她亲了一下。
周陵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我扑到他怀里，笑着说：「别担心，我妈傲娇，这样八成就是同意了！」
我就挂在周陵身上，让他把我给抱进去。我询问他今天求职的事，由于过于顺利，没什么可说的，我就小心地问他会不会觉得委屈。
周陵把我放到沙发上，一只长腿曲在我的身侧，我顿时觉得空间逼仄起来。
他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耳垂，我顿时打了个机灵，几乎不敢看周陵。
「我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低低笑了笑，周陵的呼吸有些热，我的也是，这是他来这儿之后我们头一次这么亲密，战栗中不自觉带上些许的渴望。
我看着他黑沉的眼睛，默默咽了口口水。
我俩这会儿都像君子一样，敌不动我不动，僵持了起来。
我想周陵可能有点担心我，就主动地颤抖着手要去解他的领带。但这玩意越着急越不行，我急得冒汗，却听到周陵低声笑了笑，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灼热潮湿。
「可以吗？」他问。
我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唇，笑着说：「乐意之至。」
周陵扣住我的后脑勺，整个人将我压制在沙发上，加深刚刚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我这才发觉我有多多多多想念他！
周陵抵着我的额头剧烈喘息，我也在喘息。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斗鸡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陵稍微直起身子，扯了扯领带，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我指了指卧室，做口型：「回房间。」
周陵就俯身吻了我。
他横抱起我，陡然间升高让我头晕目眩起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我老老实实地抱紧周陵的脖子，腻在他脖子处轻轻说道：「我超级喜欢你。」
周陵啄了下我的嘴唇：「我也是。」
「我们会有一个 happy ending 的吧？」
周陵紧紧抱住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