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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劈腿前任家抢狗,跟小三撕完一架,突发疫情封楼出不去,只能求对门拉架的帅弟弟收留。

「就 14 天嘛,铁蛋很乖的。」

顾澈:「狗留下,你走。」

我仰起头,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我也很乖的……」

有不明情绪从他眼里流过。

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1

叮咚——叮咚——叮叮叮咚——

按了起码有 10 分钟门铃了!

就算他和那小三在里面苟且,也给足时间他也完事了。

居然还躲着不敢给我开门!

「方舟庭!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偷人没本事开门吗!!」

「我都听到铁蛋在叫了!开门!!」

对门倒是开了。

身后传来一阵低磁的男声,

「小姐,你这样很扰民知道吗?就不能直接给他打个电话?」

我转过身去,看到 2702 门边站了一个身形颀长,穿着白色 T 恤灰色运动裤,浑身散发清爽少年气的男生。

走廊里对流的空气,卷来他身上淡淡的体香。

虽然被黑色口罩挡住了脸,只有一双带着卧蚕的潋滟桃花眼露在外面,

但帅弟弟氛围感还是拉满了。

我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不是我不想打电话,是他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只能上门来堵。」

他往上提了一下口罩,压了一下鼻子上的铁丝条,手指细白纤长,很难不叫人多看两眼。

「那怎么确定他在里面?你按了有十几分钟门铃了吧?」

我回过神来,讪笑了一下,「我的狗子在里面叫。如果里面没人,它绝对不敢叫的。」

弟弟手臂环胸,调笑道,「那你的狗还挺怂的,像你前男友一样。」

就在我俩对这个结论高度达成一致的时候,前任家 2701 的门突然开了。

呵!

怕不是在猫眼里看到我和对门帅弟弟聊得火热,心里的不爽壮了怂人胆,终于敢露脸了。

方舟庭就这么赤着上身,理直气壮地站在门口。

身后是那个穿着蕾丝吊带睡衣裙,拿下巴看人的小三,马可卿。

这俩人真的是老干妈涂眼罩——辣眼睛!

要不是为了狗子,我真不会到这里来找不痛快。

我看了一眼马可卿怀里的铁蛋,那「两颗大球」怼得它狗头都抬不起来,

更特么来气!

「我不是来找你的,把铁蛋还给我,我马上就走。」

方舟庭还没说话,后面的马可卿就忍不住叫嚣,「凭什么?」

我睥睨地看向她,「怎么,大的不够你用,还占着小的不放啊?」

「噗……」

身后的帅弟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饶有兴致地倚在门边,抬起掌心,示意我继续战斗。

「姚星诺你嘴巴放干净点!」

刚反应过来的马可卿恼怒不已,伸着手想冲出来扒拉我。

被站在她前面的方舟庭拦住。

「诺诺,铁蛋是我出钱买的,这么多人看着就不要无理取闹了好吗?」

说完,还瞟了一眼我身后看戏的帅弟弟。

这话真是荒谬到我想笑!

「要这么算的话,你现在和小三苟且的这个房子,之前还是我出钱给的房租。1 个月房租能值 5 只铁蛋,麻烦你还我 60 铁蛋来,谢谢。」

铁蛋估计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是一个计量单位。

2

方舟庭听后,他和马可卿面面相觑。

马可卿仗着有人撑腰,很快就继续叫嚣,「你也说是之前,之前你还是舟庭女朋友呢。怎么?现在被甩了很放不下吗?跑来恶心我们?你是不是准备拿狗作借口,以后隔三差五地来骚扰我们家舟庭?」

方舟庭怜悯地看向我,「诺诺,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我们已经没可能了。」

……

狗血都市剧主角都没有你们这么能入戏呢!

谁要来破坏你们狗男女天长地久啊?!

我翻了个白眼,「放心,我一定让铁蛋跟你断绝了父子关系!铁蛋没了,你找身后那女人再生一个就完事儿了。」

「姚星诺我忍够你了!」

马可卿这次反应迅速多了。

从方舟庭拦着的手臂底下钻出来,手立马就扯上我的头发。

这女人是真有劲,头皮痛得我人都麻了。

顾不上被薅秃的风险,我急着伸手去抢她另一只手臂紧紧箍着的铁蛋。

突然,一只手从我身后伸过来,钳住马可卿的手腕。

是那个可爱的帅弟弟!

马可卿吃痛松开了手。

在这关键时刻,铁蛋福至心灵,张嘴狠狠地咬了一口马可卿的手臂。

「啊——」

她尖叫了一声,把铁蛋扔到了地上。

铁蛋落地后,马上串进了对门弟弟家。

我追了进去。

帅弟弟也反身回屋,把门带上。

他家的格局和对门一样,都是 50 多平米的大一房一厅。

不同的是,这里的布置比对门那狗窝有品位多了。

整个客厅都是灰白色调的冷淡风。

唯一的亮色,只有电视柜旁摆着的一幅巨型油画。

是那种意象派的画,

看起来像是画了一个裙角飞扬的女孩侧影,被身旁大片的明黄向日葵簇拥着,

花丛里还有一只站起来的白色小动物。

这场景异常熟悉,我好像在哪见过。

「你进来是为了赏画,还是找狗?」

弟弟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在画前思考的我。

我马上回过神来,「对不起,我想请问下,你叫什么名字?」

弟弟怔了一下,丢我一句,「顾澈。」

顾澈?

名字倒是好听,但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家客厅这么空旷,一眼看去就没有铁蛋躲藏的地方,它好像跑房间去了……」

顾澈听后,眉头顿时拧作一团,马上转身进了房间。

我跟了上去。

铁蛋果然在房间里。

不但进了房间,还上了床。

不但上了床,还撒了泡尿占地盘。

现在窝在枕头上,抬头无辜地看着我们。

啊这……

我看着满头黑线的顾澈,心虚得很。

人家刚刚好心来拉架,保住了我的秀发,还任由我满客厅找狗。

现在我狗干的这事,真的只有狗才能干得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家还有可以替换的四件套吗?」

「这是我刚换的,换下来那套都没来得及洗……」

「要不我赔给你一套新的?」

「新的没洗过怎么用……」

他眯着眼睛看向我,那眼神和语气恨不得把我碾成床单换上去。

我搂起铁蛋,「这样吧,我家的洗衣机有烘干功能,我先把狗送回去,再马上买一套新的洗好送回这里来,保证你今晚能睡上干净的床铺,可以么?」

顾澈不吭声。

不吭声就当答应了。

我赶紧抱着铁蛋出门。

电梯门在一楼刚打开,就看到很多穿着蓝色防护服的防疫工作人员正在摆放围栏,准备封住大楼出口。

「所有人都不能出去了。这栋楼已经发现几个『新冠』密切接触者,现在你们都是次密接,要实行 14 天隔离全查,赶紧回屋吧!」

3

「哈?我不住这呀!进来只是来找人的,不能做个核酸就放我走吗?」

防疫工作人员耐心解释,「封控区就是无论做不做核酸都不能放人出去,况且你健康码马上就黄了,哪儿都去不了。你要是不住这,我可以给你联系去酒店隔离。」

随后瞄了一眼我怀里的铁蛋,「但你这狗可不能带去酒店哦。」

我侧身护住铁蛋,「不行,它必须跟我在一起。」

工作人员无奈地摇摇头,「那就去找你这栋楼的朋友借住一下吧。我们每天都会有防疫人员上门去采核酸,全栋 14 天阴性就能解封了。」

我扶着额头。

去哪儿找借住啊?

难道要去劈腿前任家里和他们三人行吗??

还不如在一楼楼道里躺 14 天呢!

咿?

不是还有他?!

我马上折返 27 楼,摁响了 2702 的门铃。

顾澈过来开门,见我手上并没有带回来四件套,皱了一下眉头。

我眨着水润的卡姿兰大眼,可怜巴巴地开口,「那个……你们楼有密接被封了,要封 14 天。我们能不能在你家……借住啊?」

顾澈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说什么?」

我把狗举到面前,挡住我脸上的尴尬。

「因为铁蛋,我没法去隔离酒店,但也去不了对面 2701 嘛。你人帅心善,就收留下我们吧!这 14 天的全部开支和家务都交给我来负责,保证不给你添任何麻烦。」

顾澈沉默。

我把狗子放下来,恳切地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狗留下,我放阳台照看,你到隔离酒店去住。」

我面露难色,「这阳台栏杆缝隙太宽了,铁蛋这么小随时能钻出去,要是从 27 楼掉下去能要了它的狗命。平时都是关着阳台门,养在屋里的……」

顾澈不置可否。

我只好继续哀求,「它有我看着,从来不进房间,也会自己去厕所大小便,它很乖的。」

顾澈无动于衷。

我向前挪了一步,仰起头,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我也很乖的……」

听到这句,顾澈眼里似有不明情绪流过。

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4

我进屋后,他立即把门关好。

又把狗子从我手里拿下来,放到玄关柜子上。

拉着我往房间走去。

不……不是。

我刚刚说的乖,不是这种乖呀……喂!

进了房间,他才把我手腕松开,还把口罩摘了下来。

这……

惊为天人的帅气!

不但帅,而且白,脸上干净到连毛孔都找不到。

他没有理会我在发愣,下巴往床的方向抬了一下。

什……什么意思?

顾澈见我没有反应,又提醒了一句,「床单。」

滚床单?……

噢!不是!铁蛋尿了人家床单!

「我马上洗!」

才反应过来的我,瞬间脸发烫,赶紧过去把那些弄脏的床单被罩拆下来。

在手忙脚乱的间隙,我好像瞄到他床头柜上放了一瓶药,但也没有多想,拆好赶紧抱去洗。

顾澈家的洗衣机没有烘干功能,洗完只能用吹风机一点点吹干。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吹了一个下午,吹到犯困,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

叮咚——叮咚——

屋里门铃作响,我被吵醒。

睁开眼,一张天花板颜值的脸放大在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

顾澈似乎也有点脸红,站起身,从茶几上拿了一个口罩戴上,往门边走去。

「你好,我们是来采集核酸的。」

听到门外说要采核酸,我也拿了一个口罩戴上,走到门边。

这时顾澈已经采完,侧着身让我过来。

我刚摘下口罩,就被对面 2701 也在采着核酸的马可卿看见。

「哎哟喂,方舟庭你快来看看!2702 里面住了谁!有的人贞节牌坊捧得高高的,结果专挑窝边草吃哦!」

我顾不上喉咙刚被捅完的不适,马上反驳,「我现在单身,住哪里你管得着吗?」

防疫人员立刻制止我们,「两位吵架可以,麻烦先戴上口罩,保持一米距离!」

我和她马上把口罩拉上,往后退了一步。

马可卿的嘴脸,隔着口罩都依然酸臭。

「呵呵,我是管不着你。但你这么快就住到对面去,说单身以后才勾搭上谁信呢?怎么还有脸骂别人偷人?」

我气得上头,想过去理论。

被身旁的顾澈拦下。

方舟庭听见马可卿咋咋呼呼便赶到门口,正好看到顾澈伸手像是抱着我的姿势,愣在了原地。

看到他脸上不甘又忿恨的表情,我突然就不气了。

顺势靠到顾澈的怀里,嘤嘤地撒娇,「澈澈弟弟,他们居然不相信我对你一见钟情难舍难分,才这么快住到你家里。」

顾澈一改他白天冷漠疏离的态度,温柔地说,「那就不解释了,我们刚刚还没结束呢。」

对门那两个人的脸绿了,又黑了。

我心里暗爽到不行。

看看!看看!

偶像剧是不是比狗血都市剧好看多了?!

顾澈把门关上。

我马上松开了手,对他笑了笑,「谢谢呀。」

想往沙发走去,

却被他扯着手臂拉了回来,抵在门后。

「我不是说,刚刚还没结束么?」

他摘下口罩,也把我的扯了下来,脸凑到面前,鼻尖快要碰到一起。

明显感觉到他微微紊乱的气息打在了我的唇上。

我紧张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澈,你……」

5

「刚才不还是澈澈弟弟吗?现在又变顾澈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沙沙的磁性。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黄昏残余的几缕光线从窗外洒进来。

他背光的轮廓,渐渐模糊。

当视觉被剥夺,听觉就会变得格外敏感。

「你叫我弟弟,是不是想我叫你姐姐?」

他问出的每一个字,都在轻轻咬我耳朵。

咬得我的心,好痒……

见我没有回应,他抬起手来柔柔抚过我发烫的耳廓。

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躲开他的手。

他身体顿时一僵,拉过我的腰贴到他身上,唇上的气息越发靠近。

我吓得条件反射式地侧过头,反手把灯开关摁开。

顾澈放在我后腰上的手缩回,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刚刚氤氲的暧昧气氛瞬间消散。

我仿佛才恢复过来自由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我才想起来,这一整天胃也是空白的。

去拉开冰箱,发现里面除了酒和矿泉水,其他什么都没有。

虽然这时候很不想麻烦人家工作人员,但生活补给也没有办法凭空变出来,只能在外卖软件上多买了一些,减少后面的采买次数。

很快,防疫值班人员就帮忙把东西送到了门口。

我把材料拿到厨房,麻利地洗洗切切,很快做出了两菜一汤。

顾澈还在房间里没出来。

我见他家没有饭桌,就把饭菜都摆到客厅茶几上。

走到房间敲门。

叩叩——

「顾澈,出来吃饭吧。」

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不打算理他了,自己走到茶几旁,坐到地毯上先吃了起来。

才吃几口,房门就打开。

顾澈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也在茶几旁坐下,拿起碗筷吃饭。

我们默默吃了一阵。

他开口打破沉默,「你跟对面那个是怎么分手的?」

我塞了一块肉到嘴里。

「你不都看着了吗?」

「出轨应该不是根本原因吧,那个女的明显比你差太多了。」

我顿了一下,不禁佩服这弟弟的洞察力。

随后云淡风轻道,「嗯,根本原因是我性冷淡。」

其实,大学毕业后进了公司,我一直都不乏人追。

每次有个跟情人挨边的节日,桌面上的花都能堆到没地方放电脑。

但我对所有人都不咸不淡,很多追求者坚持不下去就放弃了。

只有方舟庭坚持了 3 年,天天等我加班送我回家。

每到节假日,无论我答不答应见面他都会提前规划好去哪里吃饭怎么安排,来接我时还提着大包小包送来我家给我爸妈。

我爸妈喜欢他,经常在我耳边吹风,久而久之我就默许了和他在一起。

一起以后,方舟庭还是对我挺体贴细致的。

除了一种时候会朝我发脾气,

就是无论他怎么争取,临门一脚我都会拒绝的时候。

刚开始没表现出来,几次后他就开始暴怒,甚至会在我面前摔东西。

他觉得我有病,想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嫌丢人没去,但心里多少还是觉得自己有点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我没办法搬出来和他同居,对他也很愧疚。

当他提出想搬到离我家比较近的地方时,为了弥补,我主动提出帮他交房租。

结果他瞒着我,偷偷找了个只有身材比我厉害,其他样样都不如的小三。

只要我不在,他俩就无缝对接,在 2701 里面苟且。

方舟庭确实很细心,半年里竟没有让我发现一点踪迹。

还是有天我来找他,刚好碰上他有事出去留下我自己在 2701,有个住这楼的陌生女孩来敲门提醒我的。

我当时气炸了,什么都没拿就走了。

铁蛋也忘记带走。

今天早上被逼的没办法,才回来抢。

……

顾澈听到是这个原因,笑了一下,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线。

我白了他一眼,「好笑吗?拜托我很惨耶,来抢自己的狗还要被隔离 14 天。」

他把碗放下,撑着地毯凑到我面前,半真半假地看着我。

「姐姐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治。」

6

距离近到都快要亲到我了。

我动都不敢动,「怎……怎么治?」

顾澈嘴角勾起,笑而不语。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但眼底却像藏着深不可测的东西,我探寻不出来那是什么。

「不用了,谢谢。」

我推开他,把两人吃完的碗筷收拾起来,准备拿到厨房。

他马上抢了过去,「我来洗。」

趁他洗碗的空档,我把新买的狗粮倒一碗出来,给铁蛋喂了。

这只小怂狗果然在我面前就非常老实,在客厅角落搭的临时窝里乖乖待着。

喂完狗粮我又逗它玩了一会。

它站起来够我手上的小玩具时,我目光刚好落到不远处的那幅画上。

画里那只站起来的小动物,看起来跟铁蛋好像啊……

我觉得疑惑,跑进厨房问,「客厅里那幅画是你画的吗?」

顾澈背着身洗碗,只听到轻轻的话音,「买的。」

买的啊?没什么了。

我悻悻地走出厨房,准备去洗澡。

才发现,我什么衣服都没带,怎么洗?

马上折返到顾澈身后,「那个,我洗完澡要换干净的衣服,可以穿你的吗?」

顾澈拿纸巾擦了一下手,回房间给我拿了一件棉麻的浅灰蓝条纹衬衫。

我接过来,很犹豫。

舒服是挺舒服的,但是,不觉得挺短的吗……

「有……裤子吗?」我小声问道。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我 187,裤子你恐怕穿不了。」

额……瞧不起谁呢,好歹我也……164。

164 站在他身旁,这身高差看起来,确实不像姐姐。

但是看样子,他不过 23 左右,我起码比他大 3 岁。

行吧,姐姐也没这么扭扭捏捏。

我拿着衬衫和买来的盥洗用品,进了卫浴间。

洗完澡后穿上衬衫后,发现也刚好能盖过屁股,不算短到无法接受。

我顶着湿答答的头发,走出客厅找吹风机。

直到我头发吹干,又刷了两个小时手机,已经过了晚上 12 点都没看到顾澈出现在客厅。

房间门关着,我敲了一下没有人应。

打开探头进去看了一眼,里面也没人。

都不在?

只能在阳台了。

我拧开阳台大门,看到他在长阳台上抽着烟,旁边还放了两个空的啤酒瓶子。

怎么了这是,喝上酒了??

我走过去,拍拍盯着远处城市夜景发呆的他。

他回过头看着我,笑了笑,「你回去睡觉吧,今晚你睡房间,我睡客厅。」

眼神看起来很忧郁。

「顾澈你怎么了?刚才吃饭还好好的呢?发生什么了?」

「姐姐,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的语调里,有着溺水窒息的人哀求一个救生圈的渴望。

我的心都跟着拧了起来。

伸过手去,抱住他。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大口呼吸,身上剧烈地抖动。

我用手按住他的背,抖动才慢慢在减弱。

在夜风中,他抱了很久都没有松手。

我不想他太沉溺在痛苦里,想聊点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直没问,你是做什么的?」

「独立画家。」

「家里好像没看到你的画具呀。」

「我有工作室,不想把工作带回家里来。」

「那你家里有几个人,有兄弟姐妹吗?」

顾澈沉默了一下。

随后声音哑哑地回复,「没有,就我一个,他们都死了。」

……

我觉得我就不该问三问四。

一下子就戳到别人痛处去……

他突然从我颈窝里抬起头来。

「所以姐姐,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7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也可能有太多纷杂的想法没办法进入深度睡眠。

我睡到半夜忽然醒了,意识混混沌沌却再也睡不着。

冷漠的,蛊惑的,戏虐的,世故的,破碎的。

白天和晚上完全不同的顾澈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

一天之内,我每一刻都在认识他,但下一刻又刷新对他的认识。

我很想懂他,又很难懂。

突然想起,白天看到一瓶药放在床头柜上。

我伸手摸到药瓶子,翻过来用手机打上灯,看到这几个小字:【盐酸氟西汀】。

查了一下。

居然是抗抑郁的药!

他怎么还得抑郁症了?!

我猛地坐起,脑子也彻底醒了。

脑海里闪过他在阳台时那个厌世的状态,放心不下,起身出了房间。

客厅里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呼吸声音。

我有点慌了,奔向沙发的方向。

结果脚趾踢到了椅腿,钻心的痛。

顾不上停顿,一瘸一拐地挪到他身边。

伸手探了一下他鼻子下面,好像还有鼻息。

又侧耳凑到他心脏位置听了,好像也有心跳。

确认他还活着,终于松了一口气。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他鸦羽般的睫毛上像是泛着细碎的光。

于是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

是泪。

我突然觉得好心疼。

他一天内要承受多少痛苦,独自一人的夜晚又有多少次是哭到睡着。

刚才没想通的事情,忽然在这一刻想通了。

为什么他在阳台上袒露脆弱时,无头无脑地问出那句愿不愿意做他的家人,而不是女朋友。

女朋友会把他不稳定的状态误解为矫情,家人不会。

女朋友会兴起而来,兴败而走,家人不会。

他无论戴上了哪个面具,究极所求不过是一个永远属于他的人。

说不上为什么,

才认识一天,我却很想成为那个他可以把心交付的人。

他抱上我那一刻,我感受到原来渴望贴近一个人的心是这种感觉。

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相处了四年的方舟庭身上都没有得到过这种感觉,一刻也没有。

我悄悄拭去他睫毛上的泪。

「我答应你,有我陪着以后就不许哭了……」

没想到,顾澈并没有睡着,听到我的话马上睁开了眼睛。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的目光却如同夜星般灼灼,犹如某种企望死灰复燃。

他一手把蹲在沙发旁的我拽进怀里,又翻身把我压到身下。

来不及发出惊声,我就被他温软的唇吻住。

他的吻轻柔而绵密。

我像跌入一池温水里,交织缠绵的爱意渐渐将我包围,从皮肤渗透进灵魂。

过了很久很久。

他轻轻分开,抚着我的脸。

「姐姐……」

我喘息着看向他水波流转的眼睛,触碰他被我吻红的唇。

「我去洗个冷水澡。」

没想到他下一步,居然是猛然起身进了卫浴间,动作之快,让人反应不及。

我惊讶地坐了起来,按住自己起伏过大的胸口。

怎么……为什么……

走了??!!

8

第二天早上,我一个人在床上醒来。

想起昨晚临睡前的辗转反侧,多少共情了渣子方舟庭的感受。

好吧,戛然而止是真让人挺难受的。

但至少证明,我没有心理问题。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9 点 14。

也不知道顾澈昨晚冷水澡洗到几点才睡下。

现在估计还起不来床吧。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瞄了一眼。

他果然还在沙发上躺着。

被百叶窗割碎的阳光,点点散落在他精致的脸上,像在艺术馆里展览的一件易碎的珍品。

我把做好的早餐,一件件放到客厅茶几上。

香喷喷的烤火腿三明治、水煮鸡蛋、热牛奶、切开的橙子。

顾澈闻着香味醒了过来,笑意盈盈地盯着地毯上的我。

我嘴角也忍不住笑意,「看什么,快起床吃。」

「一睁眼就见到姐姐,好幸福。」

「难道不是一睁眼就见到早餐好幸福吗?」

「没有姐姐,哪来的早餐,我 20 年都没见过早餐。」

「……所以,你今年 20 岁吗?」

「嗯,姐姐多少岁?」

「……」

想起昨晚亲得那么热切,我比你大六七岁的话,这会儿着实说不出口。

「我也就,大你 3……到 4 岁吧。」

他把手臂垫在后脑勺,调笑道,「姐姐这么正,想不到大我 5 岁以上,看不出来。」

???

现在 20 岁的弟弟都这么精吗??

我以前 20 岁的时候都还是个天真傻白甜,人家怎么说我怎么信。

我突然想起来有什么不对。

「你才 20 岁,怎么不读大学了?」

「谁说我不读大学了,现在美院放假嘛不是。」

这么一说,各种信息在我脑里接了轨。

弟弟是边在美院读着大学,边做独立画家开了工作室,自己赚钱租房子养自己。

想起我读大学那会,还每个月摊手管父母要生活费。

虽然通过这么多年的职场打拼也在公司做上了小领导,但比起弟弟从学生时代就开始自立自强,我还是差了好一大截。

不由得高看弟弟几眼,

也有点心疼。

如果弟弟像我一样,父母健在家庭温暖,或许现在还是一个坚强乐观的孩子。

而不是早早沉溺在社会这潭浑水里,尝尽人间的酸苦,做个情绪失控的成年人。

我眼里升起了雾气。

他却贴上我的耳朵,「姐姐问我年龄,是在担心什么?」

「……」

这时候……不是应该……煽情吗?

我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快起来刷牙,早餐都要凉了。」

顾澈得了便宜,抿嘴笑着起床,快速洗漱完,坐到茶几旁,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快吃完时,我问他:

「你平时在家都干些什么?」

「打游戏,有时候喝完酒睡一整天。」

额……这是正常人过的日子吗?

不得抑郁症就有鬼了!

叮咚——

门铃响了。

顾澈在收拾着盘子,我戴上口罩走到门边。

门一开,马上有一声娃娃音响起,「顾澈。」

看到站在门口的是我,女孩愣了一下,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9

我艰难地辨认,但隔着口罩还是认不出来。

女孩把口罩拉下来。

这不是提醒我方舟庭出轨那女孩吗?!

我惊喜道,「是你呀!」

女孩看了下我身后的顾澈,又看了下我,表情复杂,「我们楼不是封了么,你是……住这了?」

我尴尬地笑了下,「我来找对面要回我的狗,赶巧碰上这里封楼……」

顾澈适时插了句圆场,「我就让姐姐借住到我家了。」

女孩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马上热情地朝我伸手,「姐姐好,我叫张瑶,来找顾澈开黑的。」

张瑶看着跟顾澈年龄差不多。

顾澈也张嘴闭嘴姐姐。

但听她跟着这么叫就是不,舒,服!

我礼貌性地伸手回握,「我叫姚星诺。」

张瑶一进门,就旁若无人地扯着顾澈,径直走到茶几地毯旁坐下开黑。

完全是常客,像自己家一样自如。

不自如的,是不会打游戏只能干坐在一旁看着的我。

顾澈陪她开了好几场后,担心我只观赛参与感太低,提议一起看电影。

张瑶手快抢了遥控器,选了几部恐怖片。

好家伙,真会选,选的都是我看过的恐怖片……

一个下午,她和顾澈两个人动不动就被猛鬼出没的镜头吓得尖叫,往我怀里钻。

搞得我好像真的是他们姐姐一样!

我心里憋着气,丢下他们,自己去阳台吹风。

才靠在阳台栏杆上,发了一会儿呆,

就有两只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环抱住我的腰。

耳边传来顾澈有磁性的低语,「姐姐吃醋了?」

我无所谓的语气回复,「我吃什么醋,不过是个小妹妹。」

顾澈吻着我的耳朵。

「是啊,我迷恋的是姐姐。」

耳朵痒痒的,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顾澈这个人精,自从摸清我耳朵敏感后,每次说骚话就非要凑到我耳边说。

力求他那些话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来撩拨我的心。

心跳确实不争气地被撩加速了。

我脱开他的拥抱,想往阳台门口走去。

「我要回去……」

后半句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堵住。

与此同时,阳台的门把手传出拧动的声音。

应该是张瑶发现我们两个人在阳台待太久了,想出来找我们。

门被锁了,她没拧开。

但是足够把我吓醒。

我像偷情被人抓住一样,拼命想推开顾澈,「放我回去,张瑶发现了。」

他抱我的手臂却箍得更紧,「发现就发现,我还没亲够,不让姐姐走。」

顾澈看着瘦,其实全身都覆盖着薄薄的肌肉,力气大得很。

我无声挣扎了好一会,都没挣脱开。

只能低声求他,「这样好丢脸,让我回去……」

顾澈却突然摆上认真的表情,抵着我的额头温柔地说,「有什么丢脸的,她知道我喜欢你。」

他从来都是骚话连篇,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话,

认真地说,

喜欢我……

我不由得心头一颤。

顾澈抚摸着我的脸。

「姐姐觉得,是谁先发现你渣前任出轨的。」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是你让张瑶来敲门告诉我的?!」

但是想想还是很不解。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10

他笑了笑,语气充满了无奈。

「我那时候还在吃药,整个人状态像行尸走肉一样,不想让姐姐看到那样的我。」

吃药……

抑郁症的药……

他明明才是那个溺了水需要别人来救的人,

却在水里挣扎着伸手来救我。

不知道他在 2702 的猫眼前守过多少日日夜夜,才守来可以提醒我的时机,

然后默默找别人去敲了门。

如果没有这次疫情封楼,我抢回铁蛋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

他想藏起来的秘密也会永远成为秘密,

像尘世里那些,常常遇见又深深无力的遗憾。

差一点,我就看不见这个遗憾。

永远错过这个悄悄守护我的男孩。

只差一点。

顾澈看到我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着急地帮我抹掉。

「姐姐不用担心我,自从你分手以后,我好多了。」

听到这句,我更止不住爆哭,快要哭抽过去。

顾澈把我拥入怀里,静静地抱着我,我感觉到他身体也在微微地抽动。

等我们都渐渐冷静下来,他帮我擦干脸上的泪,牵着手回到屋里。

张瑶已经不在了。

茶几上留下一张她写的纸条;

【顾澈,王者的段位太难打,我要换别的游戏了。你教下姐姐,以后她来陪你上分吧。】

我们相视一笑,把纸条收好。

晚上吃过饭,又洗完澡后,

顾澈贱兮兮地过来抱我,「姐姐,沙发睡起来真的很不舒服,我就不能进房睡吗?」

我温柔地看着他,笑着说,「可以呀,那你进房睡,我睡沙发呗。」

顾澈憋气地撒手,「算了,还是我睡沙发吧。」

往沙发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补了句,「我怀疑姐姐根本不喜欢我,说不定真的把我当弟弟。」

我无奈地看着他,「谁让你整天喊我姐姐,还让我当你家人。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我就很难再有什么别的想法啦。」

顾澈:「……」

顾澈:「睡吧,亲姐姐!」

睡到半夜。

我悄悄爬起来,摸黑摸到沙发边上躺下。

顾澈在睡梦中被吓一跳醒了过来,侧着身给我腾出位置。

「姐姐?」

「都怪你!白天看什么恐怖片,现在我闭上眼就感觉到伽椰子倒挂在天花板上,好可怕!」

「……那我陪你聊下天?」

「我以前听家里的老人说,男人的阳气可以驱鬼,你有没有阳气可以给我一点?」

「……」

「算了,我自己拿吧。」

「!!!」

……

11

第二天早上。

窗外的晨光,落入他粼粼的目光。

「早上好,顾澈。」

「早上好,姚星诺。」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哦?怎么不叫我姐姐了?」

他也抿着嘴笑,「因为你没把我当弟弟啊。」

我娇嗔着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背过身去。

他的手从身后伸过来,和我十指相扣,紧紧地抱着我,脸蹭着我的头发。

我的视线恰好落在电视柜旁的大油画上。

「顾澈,你之前说这画是买的,但我怎么总感觉画的这个人有点眼熟啊?」

「眼熟吗?那是我姐姐,是不是挺美的。」

我转回身去,皱起眉头,「什么你姐姐,说的是我吗?」

顾澈嘴角勾起,挑了一下眉。

我惊讶道,「什么时候画的?」

顾澈撇了撇嘴,「你什么时候去的向日葵公园,不记得了吗?」

我在脑海里遍寻了一遍,终于寻到了那一片记忆。

「公园……那不是刚搬进 2701 那天吗?!」

一年前搬家那天方舟庭刚好有事出门,全是我帮他把旧出租屋的东西打包好搬到 2701。

搬完以后,我带着铁蛋出去溜圈,溜到了一个开满向日葵的公园,就在那里玩了一个下午。

在我的记忆里,那天的向日葵虽美,但与我而言不过是平凡的一天。

顾澈委屈地说,「我当时在向日葵公园写生,对你一见钟情,纠结着怎么找你要微信,一路跟着你到楼下,才发现你跟我住同一栋楼,也发现你前男友在楼下等你。」

我难以置信,「还有这档子事?我完全不知道呀!」

顾澈的眼眶渐渐变红,「想起来就生气,他能有你这么好的女朋友,却不知道好好珍惜。我发现他出轨以后,天天守着猫眼看你什么时候来,想去提醒你。但我听到过 2701 里面不止一次传出摔东西的声音,我怕他是个暴戾的人,为了挽留你而关起门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只能等他不在的时候去……」

我心疼到窒息,吻着他的眼角,不想让里面的泪滚落下来。

顾澈的声音哽咽,「姚星诺,你一直是我生命里的光,我灰暗世界的向日葵。到这一刻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在我屋里,在我怀里,就像做梦一样。」

我紧紧抱住了他,紧到想把他融入到我的身体里。

「你没有做梦,我就在这里,永远都在。」

过了许久,我们都抱到没了力气,才松开了彼此。

我关切地看着他,「那你现在病好了吗,药还要吃吗?」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之前不吃会很痛苦,彻夜睡不着,但你在身边,我症状好像减轻了,后面可以试试停药。」

我吻了他一下,「解封以后我也天天来陪你,药吃多了总归伤身体的,如果能不吃就不吃了。」

顾澈听后坏笑着翻过身来。

「哦?你是担心我,还是身体?」

我眼波潋滟地笑着。

「嗯……你第一,身体第二。」

顾澈轻咬着我的耳朵。

「姐姐,我身体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作者:茉子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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