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见识过一些农村闹伴娘的场面吗?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个大型猥琐现场。
平日里彬彬有礼的男人们卸下了伪装,变成了狩猎者,而伴娘则是无辜的猎物。
更让人无奈的是,伴娘被调戏,被侮辱,还是人们认可的。你较真,人们会说你开不起玩笑。
很不幸,我就曾经成为这些狩猎者的猎物,但我并没有坐以待毙。
我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某些臭男人,作为成年人,要为自己不合理的行为付出代价。
01
我毕业后在一家报社当助理编辑,带我的老编辑叫王伟杰,是一个快四十岁,有点谢顶的男人。
当时我也是小白一个,什么都不懂,觉得王伟杰对别人脾气大、苛刻,在我这儿还挺和善的,我甚至有种庆幸,觉得我出校门的第一个导师选对了。
现在看来,我当时傻的可以。这个老男人想对我做什么,昭然若揭。
有次,他说有事拜托我,想让我当她表妹的伴娘。
我当时很疑虑,我又不认识他表妹,为什么让我当伴娘?
他尴尬地笑了下,说原本定好的伴娘因为有事去不了了,而她表妹身边,没有适合当伴娘的人选了。当伴娘需要未出嫁,而表妹的好朋友都已经嫁人了,所以他帮助表妹找个靠谱的伴娘。
说着,王伟杰往我手里塞了个厚厚的红包。我当时脸皮薄,看到红包第一想法就是退回去,第二想法就是盛情难却了。
如果是现在的我,肯定来一句,老娘不去。哎,成长就是个不断发现自己很傻的过程啊。
王伟杰看我犹犹豫豫的答应了,很是高兴。
我有点疑虑。我自己从来没有参加过 Z 市的婚礼,但是道听途说,似乎当地农村闹婚还挺普遍的,甚至有些家庭举行婚礼,会花钱找小姐去当伴娘,活跃气氛。
我把自己的顾虑给王伟杰说了,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这些都是陈规陋习,大家都规规矩矩的,让我放一百个心。
怀着对王伟杰的信任,我放下了对这件事的戒心。
02
婚礼当天早上六点半,我就到了新娘家。定的时间是七点新郎来接亲,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个伴娘,这两人明显是新娘的朋友,一直帮着新娘在设计游戏,准备放开架势等男方的人来了刁难他们。
我心里还是比较害怕,接亲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好在整个过程的确像王伟杰说的,规规矩矩的。
我松了口气。
到了酒店,宾客尽齐,婚礼进行到一半,场上就已经觥筹交错,开始吃喝。婚礼结束后,新郎新娘到酒店的休息间换装,我一直没找到王伟杰,就乖乖跟着新娘听她吩咐。
没想到早上接亲没有发生的事儿,这个时候发生了。男方伴郎团可能中午喝了酒,有点上头,都拥在休息室门外的走廊上,一边「哐哐」砸门,一边嚷嚷着,「兄弟们,终于到我们时间了!早上接亲净让那帮女的闹咱们,现在婚礼结束了,怎么着也该轮到咱们大老爷们儿闹一闹了吧!」
还有人喊,「我看这几个伴娘怪好看,大伙儿抢吧,谁抢到是谁的!」
我们三个伴娘带一对新人加化妆师,总共不超过七个人在屋里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章法。
新郎讪笑着走过去开门,「他们这是喝高了,我让他们回去。」
结果门一开,一帮男的一窝蜂冲进来,喊着「抓伴娘咯,晚了可就没了!」
新郎护着新娘,新娘护着她的两个伴娘朋友,我没地方躲,只能往化妆师身后钻。
这帮人抓着伴娘就扯胳膊扯腿,房间里一片尖叫声。我见势头不对,偷偷往门外挤,准备开溜儿。这时王伟杰突然出现,堵在我面前,嘴里喷着酒气,「嘿嘿,想去哪儿啊?」
然后就把我往他怀里拽。我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和汗臭的味道,整个人都蒙了。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甚至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我脑袋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使劲推他。
这时后面有人狠狠撞了我一下,我猛地往前扑,胳膊肘直接捣到一个桌角,感觉像碎了一样,钻心的疼。
王伟杰一边装模作样拉我,还一边到处乱摸。我气极了,张嘴来了一句国骂。
他一把给我带到他怀里,「这么狂,带劲儿!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的功夫,他就把咸猪手伸进了我的领口。
我只能听到周围一堆兴奋的嚎叫,感到身后有个东西顶着自己。
我愣了下,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好歹二十多岁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顶着我的是什么,脑袋「嗡」的一声,似乎要炸开了。
畜生!
我也顾不上害怕了,忍着胳膊肘传来的剧痛,一只胳膊拼命挣扎,奋力撕咬。
又有俩男的上来摁住我,往屋里拖。
我发了疯似地乱蹬,感觉似乎踹到了什么东西。抓我的两个人松了手,我挣扎着站起来,扬手就给了王伟杰一巴掌,才发现他抱着自己的命根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你个贱女人……」他一边骂一边倒吸着冷气。
原来刚才那一脚正好踹在了那里。
呸!真就活该!最好下半辈子都废了,也不会去害人了。
03
王伟杰彻底恼羞成怒了。他恶狠狠地指着我,「贱女人!我看看你被扒光后是不是还是这么横!」
我对他破口大骂,但骂了没两句,他就指挥着刚才拉我胳膊的两个男的,把我往休息室的小套间拖。
「放开我!你们王八蛋!松开!」
许是我的尖叫太凄厉,那帮伴郎倒是停了下来。远处一个人朝这边喊,「哥们儿,闹着玩呢?」
王伟杰指指他们,「别管闲事啊。」
「就特么管你闲事,你能怎么着?」
在场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怎么瞧得上他这种威胁。几个人已经围拢过来,剩下的人也停止了闹腾,往这边观望。
一时间,场面倒是像凝滞了一样。
我以为自己终于能从王伟杰手中挣脱,于是拼命挣扎起来。
王伟杰从来都不是一个强硬的人,他只会欺软怕硬,见着那几个男的满脸不爽围过来,赶紧讪笑着解释。
「哥几个别急,这小妞可不是正经伴娘,是我花钱找的,你懂的。」
他从后面制住我,一只手揪着我的头发往后拉,让我的脸高高扬起,展示给那些人。
「她可正点得很。当初就是看上她这张脸,才花钱请她来当伴娘的。怎么玩,玩到哪种程度,也都是当初说好的。」
我头皮被他拽到疼得发麻,但巨大的屈辱感此刻却笼罩着我。
「你胡说……」我还没喊出声,他就捂住了我的嘴。我所有的辩解,都变成了他手中的「唔哝」。
「我看你俩这可不像是提前说好的……」那几个人,在听到王伟杰说我是那种职业的那刻,脸上都露出了然、看好戏的神情,只有一个男人迟疑着又问了一句。
王伟杰「嘿嘿」淫笑着,「嗨,都是男人,这你们还不懂吗?这样不是更好玩吗?哥们儿海涵一下,兄弟我就好这口,没办法。」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我拼命地摇头,眼泪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地涌出眼眶。我想尖叫,想踢打,但是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清楚地感受到男女的力量悬殊。
而围观的男人,好像被这几句话勾出了心底深处的恶魔,明明我的抵触和挣扎,如此明显,他们却仿佛在欣赏一出好看的戏剧,对我的痛苦,完全视而不见。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04
「今儿是我表妹的婚礼,大家必须尽兴而归。反正兄弟我掏了钱,就当免费让大伙儿看一场戏吧。」
此时在我耳中,王伟杰的声音犹如魔鬼的狞笑,令人不寒而栗。
他一把将我伴娘裙的一只袖子撕了下来。我被裂帛声吓住了,无法想象他居然当众如此羞辱我。
爆发的挣扎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我终于从他捂嘴的手中挣脱,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
「不!——」
我一直喊着「我不是妓女」,但是那么多人围着,却没人愿意给我一点帮助,甚至没有一个人露出一点点同情之色。他们嘻嘻哈哈,配合着王伟杰说一些带颜色的趣话。
我只能求助地望向人群后的两个伴娘,好歹今天上午我们一直在一起,也有过友好的交流。
可是她们却瑟缩在角落里,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对视。
其中一个女孩,还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仿佛在庆幸我的出现,让闹伴娘的这些人,转移了注意力。
我绝望了。
我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噩梦中,所有人的面孔都逐渐变得扭曲狰狞,越来越大,呼啸着向我飞扑而来。
我抱着自己,只会无意识地摇头说,「我不是,我不是……」
即使王伟杰又控制了我,将我拖进小套间,按在床上,撕我的衣裙。
「敢踢我,老子今天就当场把你办了。哈哈哈哈。」
他张狂地大笑,然后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
一边撕我的衣裙,一边还嚷嚷着让其他人赶紧掏出手机录好戏。
这真的是一场梦吧?
一场荒诞又恐怖的梦境。
也许天亮了,梦醒了,会发现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是,好难过,好痛苦。
为什么还不醒来呢?为什么……
我的眼泪不停地流,嘴里轻轻道。
「谁来救救我……」
这声音太轻了,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05
这时,一个小茶几「哐当」就砸了过来,吓得王伟杰一个激灵。
「谁他妈找死?」他暴怒着扭头喊。
旁边一双手趁机把我从他的控制下拉了出去。
真的有人,来救我了……
从王伟杰的魔爪中脱离,我才后知后觉、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我的领口已经被撕烂了,裙子也被拽地乱七八糟。受伤的胳膊疼得根本抬不起来。
刚才,王伟杰是真的想当众强暴我!
「啊!!!」我一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别怕……」救我那人将一件西装披在我身上,然后轻拍我的背,试图安抚我的情绪。
「一帮垃圾玩意儿,你们有点分寸没?」那人西装给了我,里面只剩一件白衬衣。他把我拉到屋角,护在身后,冲着外面吼。
我刚才差点被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压垮,这会儿稍微安全一些,才回过神智。
此刻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断盘旋、轰鸣。
王伟杰!
我要你付出代价!
脑子清醒一些了,我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抹干了脸颊上的泪水。
仔细观察目前的形势,明显伴郎团是一拨的,王伟杰那帮人是一拨的。
此刻,救我那个白衬衣似乎搅扰了施暴者和看客的好戏,惹了众怒,两拨人聚在一起,跟白衬衣对峙。
王伟杰那帮人按理说是新娘亲戚,不该闹伴娘才对。联想起王伟杰从头到尾目标都只有我一个,我模糊意识到,这就是他给我设的一个局。
想到这里,我愤怒地拿起桌上的闹钟,扔向他的脑袋。
王伟杰挥手打开,还坐在床上不依不饶,「臭娘们儿,还敢还手?拿了我的钱不认账,在这儿装高贵?」
旁边的看客也纷纷开口,「对,这女的可不值得兄弟你英雄救美啊。」
「哈哈哈,这男的以为自己挺身而出,搞不好还是阻了人家办好事呢。」
……
06
护着我的男人,听到这些话,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而到了这一刻,我才终于有机会,完完整整地替自己辩白。
「你们听好了!第一,我是有正经工作的报社编辑,不是妓女。第二,王伟杰这个混蛋当初说的是伴娘临时有事来不了,请求我过来帮他这个忙!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雇佣!」
许是我的神态太过执着认真,周围那帮看客,此刻才愿意开动他们被酒精泡坏的大脑,去认真地思索一下我说的可能。
「得了吧。」王伟杰狞笑,「难道你当时没收钱?」
我没想到他做了那么恶心的事儿,居然还能倒打一耙,本来气得够呛,他说完这句,我反而冷静了。
刚才那些闹伴娘的人,一波动手,一波围观,一波用手机拍摄,如果我真的在这场婚宴上,被他以闹伴娘的名义给猥亵了,那我的名誉、我的一切,就都毁了。
而他,还可以用「事先给了钱,专门雇来」这样的借口继续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却压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当时只是以为来帮个忙。
我拿他当同事当前辈,以为那个红包不过是个人情礼,谁能想到阴险恶毒全在这里。
这种事儿,在这里言语纠缠根本就说不清。
想到这里,我果断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王伟杰一直注意着我的动静,看我拨了「110」,立马喊,「敢报警?草!」
外面围着那帮人原本大部分都在看热闹,王伟杰一嗓子嚎地全都骚动起来。
「这女的想干嘛?人家大喜日子,她要报警?」
几个冲动的,看白衬衣还拼命拦着,就开始动手。白衬衣一人难敌四手,没几下便被人摁在地上打。
他自出现帮我,到现在我连面容都没看分明,这会儿被打得鼻青脸肿,我赶紧制止,「停!我不报警了,你们都住手。」
新郎新娘这时才慢吞吞从人群后走出来,制止了众人。
「不就是闹个伴娘吗?报什么警?」新郎态度非常傲慢,「今天这事儿我看也没法善了了,你想怎么样?直接说吧。」
新娘在一边帮腔,「就是,明明拿了我们的钱,说好的让人闹一闹,这会儿装什么贞洁烈女?」
「你是不是嫌钱少啊?」
我气极反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真对,这家人真的从上到下都让人恶心地想吐。
07
「你让她报警,反正警察来了能怎么样?她什么证据都没有!」王伟杰看着酒已经醒了,开始耍赖狡辩,「我们对你做什么了吗?谁看到了?」
摁着白衬衣那几个人哄笑,放松了对他的压制。白衬衣好不容易挣脱出来。
「哦对,还有他。」王伟杰一开始以为白衬衣是男方嘉宾,这会儿发现谁都不认识他,于是直接把脏水往他身上泼,「难道不是你们两个在屋里干龌龊事,被我们发现了吗?」
「大家伙儿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对啊对啊,你看这衣衫不整的,谁知道在屋里干什么呢?」这帮人暧昧地笑着应和。
「无耻!」我咬牙切齿,「你不怕我向上级告你吗?」
他耸耸肩,「随你喽,你觉得社长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他在报社工作多年,据说跟报社领导还沾亲带故,显然,如果我举报他,又没有确实的证据,报社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我虽然不是从小娇生惯养,但是生平真的没有见识过如此卑劣恶毒的男人。当时他把我拖进屋里,故意拦住了婚庆公司的跟拍。这里又都是他的人,即使我报了警,最后也不会有人给我作证。
我心里怒火滔天。好,既然按照我的规矩行不通,那就用你们的规矩来!
08
我当着王伟杰的面拨通了小舅舅的电话。
刚进报社的时候,跟我一批的实习生有四个,王伟杰那时对我们都很和蔼,时不时还会以前辈指导的名义过来跟我们聊天。后来得知其他三个姑娘都是本地人,只有我是南方人,背井离乡独自在 Z 市打拼,于是主动跟社长要求我当他的助理。那会儿我还以为他人好,看我独自一人不容易,现在回想,这人大概是觉得我一个弱女子,没有亲戚朋友,被欺负了也没法反击发作,好拿捏吧。
但其实他问我在 Z 市有没有亲人的时候,我对他撒了谎。我在 Z 市有亲人,而且还是个别人不敢轻易招惹的亲人。
小舅舅很早就来 Z 市混社会,这么多年颇有根基。我当时不愿意对王伟杰说,一方面是觉得这是我家的事情,不想跟别人说那么多,另一方面也害怕单位传出不好的流言。
我妈很多时候并不赞同小舅舅解决问题的手段,时常跟我说,「法治社会一切还是要交给法律解决,私底下喊打喊杀那是江湖匪气,不值得提倡。」
但当我决定来 Z 市发展的时候,我妈还是把我交给了小舅舅。
片刻,电话接通了,我简短跟舅舅说了自己被欺辱的事情。
「哟,你还想叫人?老子今天等着你!」王伟杰嚣张地在外面喊,「在老子地盘上,还怕你个贱女人?」
跟着他那帮人也纷纷附和。
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新郎新娘却不愿意毁了自己的婚礼,过来问我想怎么样。
我说,「你们急什么?等人来了,你自然就知道我想怎么样了。」
「小姑娘口气别这么大。」新郎眼里全是轻蔑。
不过无所谓,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
砸场子嘛,谁不会!今天我要让王伟杰他们知道,请我来当伴娘绝对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09
局势就这样僵住了。王伟杰那伙人还在外面老神在在地号称要给我舅舅好看,我一个人坐在床边,小房间因为白衬衣一直守着门,没人进来,难得安静了片刻。
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递过来几张纸,示意我擦擦脸。
刚才我实在太狼狈了,这会儿静下来,才有空整理自己。
「你还好吧?」是白衬衣。「胳膊有事没?」
原本是陌生人的关心,但他的西装这时还在我肩上披着,自己的白衬衣倒是被扯得乱七八糟,上面还印着几个脚印。
差点当众被强暴,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都仿似一场噩梦。但好在我一向比较大条,性格大大咧咧,凡事不喜欢往心里去。所以当我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要如何报复之后,反而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我俩聊了几句。
白衬衣叫张松,既不是男方亲戚也不是女方亲戚,今天出现在这里也是巧合。
原来新郎是他公司的大客户,原本请的是他老板,但是他老板有事来不了,就让他过来送礼金,顺道祝福一下这对新人。
没想到阴错阳差救了我,还得罪了大客户。
听到这里,我有点内疚。这种情况,不管谁对谁错,如果新郎真的记恨上他,可能会害得他丢工作。
张松似乎看出我的愧疚,反而安慰我道,「别想太多,这种事既然让我遇上了,不能不管。」
他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诚挚。
10
新郎新娘说服不了我息事宁人,正僵持间,新郎爸爸带来了一个消息。
「有人砸场子?」新郎惊讶,「谁这么大胆子!」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丫头,你在哪儿?我到了。」是小舅舅。
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只说自己在酒店二楼休息室。
没多久,小舅就出现在了门口——屁股后面跟着一大批惊慌失措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刚到婚礼现场,就把人家的迎宾桌给砸了,逼着门口迎亲的人带路来找我。
小舅舅虽然今年才三十出头,但久混江湖让他整个人充满了戾气,就凭他身上那股气势,就骇得人家不敢动手,只敢跟在后面,怕他再拿什么出气。
他见我这么狼狈,又听我简单扼要把经过讲了一遍。当听到我差点当众被人侮辱的时候,他那张脸一瞬间阴沉地仿佛要杀人。
小舅舅冷笑着走到王伟杰面前,一句话没说,也没给王伟杰反应时间,直接朝他肚子踹了一脚,让他杀猪式的叫了起来,然后才指着他问我,「就是这个兔崽子对你动手动脚?」
看我点头确认了,他又是一脚,直接把王伟杰踢出去几米。外面围着不敢动弹那帮人觉得他过分了,纷纷吆喝着冲进来想干架。
我舅掂起桌上的红酒,直接砸烂了,举着喊,「谁他妈想死?」
王伟杰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一边还满嘴曹尼玛的嚷着。看来还是不够疼。
「闭上你的烂嘴!」小舅几步上前,将手里的半截酒瓶子「咔嚓」扎到他右耳边的地毯上,玻璃碴子飞崩,划烂了王伟杰的右耳,刹那间血流一地。
一屋子人瞬间鸦雀无声。
这时,又有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不好了,一堆小混混把酒店前后门堵了。」
新郎也顾不上我这儿了,带着人就赶下楼。
王伟杰被两个人从地上扶起来,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淌。刚才这伙人还一脸嚣张,照面间就被小舅舅收拾地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小舅扔掉手里的酒瓶,我看到他的手也在流血,拿了一张纸,仔细给他擦干净。
「丫头,别怕。」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小舅在这里,你想怎么解决这个事,咱们就怎么解决。」
我乖巧地点头。
「既然他们喜欢闹婚,那就让他们闹个够!」
说着,我伏在小舅耳边,把我的想法说给他听。
11
我随小舅到了大厅。他这次带了不少人,把会场围了个结实,有一些宾客不想招惹是非,提前离场,也被前后门把守的人给赶了回来。
新郎和男嘉宾在门口吵吵嚷嚷,酒店保安也出来维持秩序。
「怎么滴,这不是在办婚礼吗?还能把客人往外赶呢?」有几个混混吊儿郎当的说。
「说的是,咱们这不都是来祝新人白头到老的嘛。」小舅笑着走过去,路过桌边,取了酒和酒杯,满上递给新郎。
新郎下意识往后一缩,但到底没敢不接。
小舅给他碰杯,「你看这酒也喝了,祝福也送到了,总得让我们热闹热闹是不是?」
新郎哆哆嗦嗦,刚才的傲慢荡然无存,「这、这位大哥,您是哪条道上的?今天就当小弟不对,您抬抬手,放我们一马吧。」
「嗨,你这么紧张干嘛?」小舅舅拍拍他肩膀,「我们真是来参加你婚礼的。」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不知道的人绝对想不到他其实是来砸场的。一边说着,一边还招手叫我过去。「这里的人你点点,都谁刚才闹伴娘了。等下咱们也闹一闹。」
闹伴娘的时候,欺辱我的主力还是王伟杰那波人,但是那些围观的,侮辱我的人,也别想逃。
我一个个瞪过去,这帮人早吓得面色苍白,拼命往角落里挤。
我毫不客气一一点出来。至于王伟杰这个混蛋,还在楼上不敢下来。
「放心,他我最后收拾。」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小舅舅安抚道。
「来来来,」小舅舅招呼兄弟过来,「我外甥女点这些,你们得重点照顾一下,怎么地也得把衣服都扒了让大伙儿见识见识。」
他手下「嘿嘿」应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冲进去就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那些人揪了出来。
看着那些人像滩泥一样软在地上,小舅舅一脸厌恶,「妈的欺负女人的时候一个个跟灌了鸡血似地!这会儿站都站不住!」
说着,这些人就被扒光了衣服。周围到处都是尖叫声,酒店的保安想过来阻止,被小舅的兄弟拦在了外面。
新郎试图阻拦,被小舅一把推开。
「别扫兴啊,」他阴阳怪气道,「让他们围着酒店走几圈,大家伙儿都乐呵乐呵。」
于是这帮人被逼着围着大厅走了好几圈,小舅的手下一边起哄,一边往他们身上倒酒和可乐。
「你们不是喜欢看吗?这么喜欢那被人看两眼也没什么对吧?还有啊,刚才都谁特么录了像,自己乖乖地拿出来删了,别一会儿让我亲自动手。」
那帮人吓得纷纷主动拿出手机求饶。小舅让手下去一个个检查,确定都删干净了才罢休。
12
我觉得差不多了,实际上我最恨的还是王伟杰。
小舅早派人把他从楼上拖了下来,让他在一边看戏,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王伟杰这次真的被吓坏了,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一直在求饶。
我上去给他一巴掌,「你拍的视频呢?」
我知道他意图当众强暴我的时候专门让人拍了视频,原本想报警也是想着警察可以找到这些视频当证据。但是他那么卑鄙,完全可以撒谎说没拍过。
王伟杰哆嗦地说不出话。
我又给他一巴掌,「说!在谁的手机上?」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颤抖着递给我。手机没有密码,我很顺利找到了相册里那几段视频,用微信发给自己,再点了永久删除。
这下,他以后没办法用这几段视频要挟我,反而我手握证据,可以随时告他强奸猥亵。
然后,我发疯似地踢打他,可是却怎么也没办法消去胸口的憋闷。
最终,小舅舅拦住了我。
「丫头,你还是心太软。让我来吧。」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王伟杰面前,抄起一把椅子,「哐当」砸在了他的身上。
王伟杰惨叫,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小舅舅一脚踩住他的脸,蹲下说,「今天的事儿,我也不要你付出多大代价。你碰了我外甥女,我打折你一条腿,公平公正。」
说完,小舅舅站起身。王伟杰吓得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小舅舅示意手下将他的腿拉直。
他抄起地上砸碎的板凳腿,一棍子敲在王伟杰的膝盖处。
他的腿,就这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断了。
全场静寂。
有人在偷偷的录像,被小舅舅的手下发现了,抢过那人的手机,就砸到了地上。
「我也不怕你们去警察那里乱说。」小舅舅摊开手,一脸无所谓。「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管住自己的嘴。」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13
那天大闹婚礼之后,没人报警。王伟杰大概也害怕自己意图强暴的罪行到了警局不好交代,而其他参与闹伴娘的人虽然被扒光了衣服游街,到底没受到人身伤害,剩下那些人更是不想掺和进去,纷纷选择了沉默。
我的右胳膊的确是骨折了,张松先带我去医院打上石膏,安排了住院。
张松中间问我,是否打算就这么放过王伟杰。
我自然不会愿意。只是小舅舅已经帮我出过气了,接下来需要我自己找回场子了——用我的方法。
王伟杰敢这么有恃无恐,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出院之后,我向报社请了长假,开始调查收集以前发生过的事儿。
他的腿被小舅舅打折了,原本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牵连小舅舅,没打算报警。
但当我看着一桩桩一件件他曾经做下的罪孽,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让一切都掩埋在平静之下。
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女孩,知道我要起诉他,向我提供了很多证据。
等一切都准备成熟了,我终于向警方报案。
警方展开调查,在拘留王伟杰之前,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却没想到最先找上门的,居然是报社的副社长。
胳膊的石膏还没拆,副社长美其名曰自己是来探病的,但以前有职工生病住院,最多同部门的其他职工过去探望一下,报社领导不会亲自过来。
我早知道副社长是王伟杰的姨夫,所以他出现在我家门外的那一刻,我不仅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提前对他的来意,有了心理准备。
果然,副社长寒暄没几句,就开始劝我。
「这件事啊,我也是后来听说的。王伟杰品行不端,报社肯定会处罚他。但他那天呀,是喝酒上头了,又是婚礼高兴,分寸可能没把握好。这个事,大家都理解你这么生气,但让他去坐牢,我还是建议你慎重考虑,毕竟影响一辈子。他老婆前几天到我办公室哭了一上午,说王伟杰在家也非常后悔。念在他是初犯,希望你能够原谅他,他家可以接受你提出的任何补偿条件。」
「我们提前也研究过,你到报社之后工作一直都很认真负责,工作能力大家也都看到了,以后可以不用当助理,转正式的编辑。」
「小姑娘你还年轻,该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非要闹得他去蹲大牢,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看你有什么条件或者要求,我带回去给他,回来让他给你办了,报社也可以帮忙,你就放他一马得了。」
副社长姓刘,戴一副眼镜,平时是社里人人称赞的「老好人」,但此刻他劝着我,却让我觉得虚伪得可怕。
我问,「刘社,您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哪怕我骨折了,哪怕我差点被他当众侮辱,哪怕他让人拍了视频,打算事后讹诈我?」
副社长一时没想到我说话这么冲,倒是有点不爽快了。
「腿也断了,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再大的伤害,也该还完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是我和王伟杰之间的事儿,跟社里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您坚持要替他作保的话,我只能认为报社在包庇他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这件事上他只是说客,犯不着把事儿揽到自己身上。
「当然是你俩之间的事儿,我只是过来劝劝你,何必把仇结得那么深。」
我摆摆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副社长。
「这份材料的具体证据,我已经提交给警方了,相信报社看过这份材料,能对他做出正确的处理决定。」
14
我等着王伟杰亲自来找我。
果不其然,副社长离开的当天下午,他就带了一伙人,在我出门倒垃圾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围住了我。
好笑的是,王伟杰拄着拐杖,路都走不成了,还装得一副人模狗样。
他以为我手里只有当初从他手机转发到我微信的那段视频证据,所以一上来就先开了价钱。
「二十万,买那几段视频。」王伟杰竖起两根手指,「你刚毕业,没根没基,有这笔钱,可以直接付个房子首付了。我知道你舅舅牛逼,但也就是一个混混。你不是想在报社好好工作,当个社会新闻记者,报道民生吗?这些我都可以帮你,但是你最好去警察那里要求撤诉。」我真的厌恶透了他这副嘴脸。
这显然,副社长还没有告诉他那个袋子里的事情。所以,这代表王伟杰的靠山,打算明哲保身了?
「你以为自己还能在报社呼风唤雨吗?」
他一脸轻蔑地笑,仿佛在说着,老子就是能在工作上拿捏你。
「中午副社长来当你的说客,这件事相信你很清楚。」我一直都很镇定,「但是你大概不清楚,他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份材料。」
「你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他下意识问。
「你以前祸害过的女孩子,这次都要出来指证你。那份材料,就是你以前干过的龌龊事儿。我不相信这么多事儿,报社还敢包庇你。」
「你这种人渣,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等着坐牢吧。」
王伟杰从刚才就维持地游刃有余的面具,被我撕了个粉碎。
「你个贱女人,信不信我干了你?」他彻底疯了,举起拐杖就要打我。
我难道这个时候了,还怕他一个瘸子吗?反手推了一下,他就踉踉跄跄着要跌倒,被他带来的人眼疾手快扶住了。
小区里有人发现这边的冲突,开始围了过来,还有人,直接叫了保安。
王伟杰狰狞地看着我,恶狠狠道,「好,咱们走着瞧。你最好保证能时时刻刻都有人陪着。」
我冷笑道,「被打断了一条腿还是学不乖。你又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有人陪着吗?」「别威胁我。你都说了我舅舅是流氓,别威胁流氓的外甥女!」
他一直都小瞧我,所以才敢如此侮辱我。即使我舅舅打断了他的腿,面对我时,他也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
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泄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多少钱?开个价吧。」
「该赔多少钱,自由法律定夺。王伟杰,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吧。」我淡淡地结束了这天的会面。
后来,王伟杰那伙人被警方以猥亵妇女罪提起了公诉。
他以前祸害过的女孩子有一些也给警方提供了证据。这件事影响太坏,没人敢包庇,他自然就被报社开除了。
事情经过被某媒体报道之后,在 Z 市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人在本地论坛发起了请愿书,要求废止「闹婚」这样的习俗,截至我最后关注的时候,已经有几万人投票「同意」了。
而我和张松,也分别辞职去了另外的媒体和公司发展。
不久后,张松向我表白,而我感佩他的勇敢正直,接受了他。
「人在祸事面前,千万不能丢了那股劲儿。」小舅舅在很久以后提到这件事,分析道,「这世上大部分坎儿,都还是要自己趟过去。当时你要是被他唬住了,估计这口气到现在也不会畅快。」
王伟杰曾经专找那些没有背景、孤身一人在 Z 市的女孩下手,而这些女孩吃了闷亏,被他或利诱或胁迫,或者压下去了,所以这么多年,都被他掩盖过去。
「人要自救,才能得救,也才能救人。」最后,小舅舅总结。
「好啦,小舅,别说教啦。」我冲他半撒娇半抗议。
「这是佛理,」小舅舅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臭丫头还小,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