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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有社牛症

身边有一个社交牛逼症是什么体验?

谢邀,人在相府,刚下马车。

大概是从冷面杀手变成了琼瑶作品十级学者。

1

夫人她有社交牛逼症。

大街上两个人在吵架。

夫人突然脚步虚浮,摇头晃脑,口中还振振有词。

「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啦!」

那边的动作更加激烈。

夫人突然扯住我的衣角,「雨好大!雨真的好大!」

我抬头看天,万里无云,晒都晒死了。

我叫叶翡玉。

是贤王派来监视宰相一家的奸细。

特意培训了一个月当仆人的规章制度。

终于成功上岗。

那天天气很好。

夫人走到我面前问我的名字。

我瞒了姓氏,只说了名字。

她恍然大悟。

「原来是翠翠!」

行吧。

来到相府的第一天。

我传话回去告诉同行,「两个月之后肯定能打听到重要情报。」

来到相府的第二天。

我传话回去告诉同行,「快跑!这家人有病!」

事情的起因要从我伺候夫人的第二天中午说起。

夫人晚上不睡,早上日上三竿才起来。

做起身子先是发了回呆。

紧接着眼睛都失去聚焦。

扑腾着手臂四处乱抓,「尔康……我好害怕,我看不见……你点了蜡烛吗?为什么不多点几根呢?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端着热水,仿佛被人钉在了原地。

下一刻宰相冲进来,坐在床边抱住夫人,「紫薇!紫薇我在这里紫薇!紫薇你睁大眼睛看看我!」

「……」

尔康是谁。

紫薇又是谁。

谁能来救救我!

我要夺门而出时,被管家拦下。

他叫我不要大惊小怪。

习惯就好。

果然。

到了中午两个人又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房间里走出来。

旁若无人的亲热。

2

相府的伙食也格外不同。

都是我没见过的。

厨房的小刘端出来一个小铜锅,中间还凸起一块。

桌子上是各色各样的菜码。

不过都是生肉。

夫人和相爷落座以后,小刘和管家也一同坐下。

连我都迷迷糊糊的坐到座位上。

居然还被分到了一双筷子!

外面太阳正大,我居然有了一种这个世界不真实的感觉。

上天啊,打个雷把我劈醒吧。

入夜,我按照学到的知识调测夫人洗澡的水温。

却又听见夫人口出狂言。

夫人:「我们来玩土匪强抢民女吧!」

相爷:「怎么个玩法?」

我默默搅动着水,一边好奇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一边又觉得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非礼勿视。

夫人:「我来当土匪,你来当民女。」

相爷:「好耶!」

夫人:「嘿嘿嘿,小娘子……」

相爷:「快来啊官人!」

夫人:「你不应该这么期待,你要喊救命!」

相爷:「救命啊!」

夫人:「你叫啊!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相爷:「破喉咙!破喉咙!」

我:「……」

贤王飞鸽传书进来,让我把最近看到的事情写下来传回去。

身为一个专业的奸细。

我居然无法描绘出来……

进府这半个月,除了看夫人和相爷各种角色扮演,就是陪着夫人角色扮演。

今天月初,陪夫人去取月俸。

她在管家面前指着自己的头发说,「再给点,我要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3

夫人领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我出去逛街。

和她逛街真是一件有点丢脸的事情。

卖簪子的商贩和她说,一根簪子五十文。

她问人家五文卖不卖。

拉扯半天,终于三十文能拿到。

因为包装盒两文她就不买了。

走的时候简直要被商家的目光扎穿后背。

但其实夫人不是领了钱就出去逛街。

没钱她也去。

说是身为朝廷命官的家属一定要对民情十分了解。

其实她就是出去看热闹的。

青楼对面的茶摊是她最爱去的地方。

要一壶白水,然后偷偷把自己带来的糕点铺开。

然后装作自己进行了高消费的样子。

青楼门口时常会出现来捉奸的。

不过今天这对尤其精彩。

女方似乎是琴师,男方来消遣,两人撞个正着。

男:「你是来做什么的!」

女:「奇怪,我还没问你来做什么,你反倒问我来做什么。」

男:「我们是来消遣的,你是来做什么的!」

还没等姑娘说话,夫人一个箭步冲上去。

「她可比你高贵!她是来赚钱的!」

紧接着从青楼里面走出来个人,同样过来劝架。

我定睛一看。

是相爷。

哟,这两口子。

相爷和夫人互相不理彼此。

马车里。

夫人说:「翠翠,你告诉他,今晚别来我屋里睡!」

没等我说话,相爷又出声:「翠翠,你和她说,我真的是被同僚拉过去的,什么都没干!」

夫人:「翠翠,你问他,还想干什么!」

相爷:「翠翠,你问她,是不是无理取闹!」

我:「……」

夫人:「你才无情才冷酷才无理取闹。」

相爷:「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还说我无情我冷酷我无理取闹?」

夫人:「你最无情最冷酷最无理取闹!」

相爷:「如果我无情我冷酷我无理取闹,那你就更无情更冷酷更无理取闹!」

……

最后两个人不吵了。

也和好了。

因为他们一直吵到了半夜。

嗓子喊哑了。

需要分喝一锅梨汤。

我管家和小刘站在一起看着甜甜蜜蜜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两个人。

深深的叹一口气。

这哪里是伺候主子。

这简直是养了两个孩子。

4

夫人最近特别喜欢废话文学。

早上起来看见我,沉吟道:「我上一次见到你还是上一次。」

管家过来问夫人那块黄花梨的木料放在了哪里。

夫人沉吟道:「据我所知,我一无所知。」

小刘说夫人今天的胃口不错。

夫人沉吟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我们三个十分无语。

决定谁都不要和夫人讲话。

结果夫人把我们三个叫到一起。

沉吟道:「我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啊!」

「我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重复了几次,还是我第一个反应过来。

原来那句当讲不当讲的话就是当讲不当讲。

在家还好。

起码丢人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但在夫人热衷废话文学的这段时间。

宫里的娘娘邀请夫人去喝下午茶。

临行前小刘负责给夫人喂的饱饱,防止她去了宫里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我露出怀疑神色。

「上一次夫人去宫宴,打包了……」

管家负责给夫人拨款置办衣服首饰。

夫人说昨天的衣服已经配不上她今天的气质了,必须买新的。

相爷负责在夫人换了新造型以后用十种手法八个角度夸赞她的美。

我负责跟着一起去,减少废话文学产出量。

当然,我还有秘密任务。

从谈话中打听到有用信息传回贤王府。

进宫的路上相爷被叫走去下棋。

只剩夫人和我,与前面引路的小厮。

夫人偏过头和我咬耳朵。

「翠翠,你说皇宫房顶上铺的琉璃瓦怎么没人偷?」

「翠翠,你说宫里这么多人,上厕所要不要排队?」

「翠翠,你说今晚回去咱们吃什么?」

我默默低头看路。

夫人,你声音再大一点,我们今天就不用吃晚饭了。

这辈子都不用吃了。

宫里的娘娘可真好看,从妆容到服饰,好像闪着金光一样。

她似乎和夫人很熟,热情的招手叫夫人过去坐。

我陪在身边,立志今天要打探到有用情报。

娘娘:「好久都没见,最近在忙些什么啊?」

夫人:「忙啊,人当然得忙,不忙就闲出病了。」

娘娘:「前阵子听皇上说你和相爷吵架了?」

夫人:「吵架啊,人嘛都长嘴的,说着说着就吵架了。」

娘娘:「你长得可爱,相爷也长得俊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夫人:「是,我和相爷也是从孩子长起来的,都见过孩子。」

娘娘:「我这最近新来了个厨子,桂花糕做的特别好吃,走的时候给你带点。」

夫人:「好。」

这个时候就能听得懂话了。

娘娘身边的宫女用眼神表达了同情和不解。

我没空理她。

我也在同情我自己。

小刘和管家拉着我听了整个过程。

不由分说的沉默了。

我们从彼此脸上都看见这样一句话:夫人的废话文学,练成了。

当晚,夫人和相爷在院子里角色扮演。

据说他们演的是闰土和猹。

夫人叮当槌输了,被迫演猹。

此刻正在讨价还价做一个精通废话文学的猹。

一滴墨落到宣纸上,变成一团黑色。

贤王在催了。

今晚飞来了两只鸽子。

似乎是急着把握住相爷和夫人的把柄。

我叹口气。

实在不知如何下笔。

犹豫再三,写道:「相爷在锻炼身体,夫人在联系书面用语表达。」

窗外一片热闹。

是相爷把夫人惹生气了。

猹反手拿起鱼叉开始扎闰土,小刘和管家在后面拦架。

5

当我为夫人放弃废话文学而开心的时候。

她又拓展新的爱好。

我应该知道的。

夫人哪是什么老实人啊。

事情来源于别人送给了相爷佛光寺的素斋。

她尝了半碗,惊为天人。

第二天一早拽着我去了佛光寺。

高高的台阶,氤氲的雾气,散发着清新气息的草木。

还有走了四十个台阶就坐到一边耍赖不走的夫人。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来寺庙的人都有所求。

有求自家孩子高中状元的,有求自己早生贵子的,有求家人身体健康的。

夫人也混杂在其中,抱着香、虔诚的、念念有词的,

许愿相府的五个人长生不老和自己发大财。

还带着我,不错不错。

下一秒,夫人趁人不注意把香都插在一个香炉里。

「你们自己分一下。」

我:「……」

下一秒夫人过来拉着我急匆匆的往外走。

「快点,到斋饭时间了!」

下午,相爷赶过来接夫人。

回去的路上经过念经堂。

她四下瞧了一圈,确保没什么人。

然后双手抱头,开始表演。

「啊!我的头!师傅不要念了师傅!徒儿知错了!啊师傅!」

相爷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扶住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师傅!你就饶了大师兄这一回吧师傅!」

也不知道向谁劝。

从背后的竹林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

我拼了命的咳嗽。

两个人依旧演的十分忘我。

直到年迈的声音响起,「二位施主,不知所求何物?」

然后我们三个人坐在住持师傅的房间里喝茶。

主持品了口茶,说他夜观星象,知道今天有贵客要来。

夫人眼睛亮了,「师傅,我是巨蟹座!」

相爷放下杯子,慢悠悠的说:「我是天蝎座。」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挪到我身上。

我默默咽了口口水,「我是女娲捏土而做……」

临走前住持师傅给了临别赠言。

他说相爷要避山。

说我要择一。

说夫人要保持理智。

别的我不清楚,但是听懂了择一。

回去的马车上,夫人蹭到我身边说。

「翠翠要专一,」她不会发现什么了吧,我心里一颤,「不可以一下子和八个男人在一起哦!」

「……」

算来算去我来相府也已经一个半月了。

偌大的地方就五口人。

不过今天相爷给夫人带了只小狗回来。

说是主持托他送给夫人的。

我大概能明白其中的深层含义。

「有狗了就别来折磨我们了。」

夫人最近天天去佛光寺给小和尚们讲鬼故事。

听说他们现在上厕所都结伴。

6

说回这只狗。

夫人给他取名叫辛巴,相爷异常激动。

我实在不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

每天晚上睡觉前,夫人都要把辛巴举的高高的。

然后格外虔诚的说一句,「哈库那玛塔塔!」

相爷右手放在胸前,目光同样落在辛巴身上,「哈库那玛塔塔!」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眼泛泪光。

……真是太奇怪了吧!

更奇怪的是每次他们进行这套流程时,我脑子里就自动播放一段很有异域风情的音乐。

完了。

被同化了。

辛巴抱回来的时候小小一只。

在夫人日日夜夜的投喂下,越来越圆。

她还特地找人做了个小花被。

把辛巴抱起来拿出去炫耀。

我跟在后面看着夫人在庄国公夫人夸耀辛巴。

国公夫人本月喜得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也想要悬崖回去,根本插不进嘴。

去了几个世家府邸还不够。

夫人又抱着辛巴来到看面相的摊位,甩了三十文前让人家给辛巴看面相。

连价都没讲。

养狗并不能耗费夫人全部的精力。

她脑子里的想法简直多到离谱。

某日相爷下朝,给夫人带了礼物。

可她只顾着叫辛巴无敌大摆锤,理都没理。

相爷气的跳脚,「你可别后悔!」

夫人缓缓转过身,唱出了她接下来的发言,「没~后~悔~,你会腾云我会飞~,黄蜂歇在乌龟背~你敢伸头~我敢锤!」

相爷毫不示弱,「小小黄雀才出窝~,谅你山歌~有几多?那天我从桥上过~,开口一唱歌成河~」

我,小刘,管家还有辛巴并排坐在台阶上看这夫妻俩一唱一和。

夫人:「你歌哪有我歌多嘞~,我有十万八千箩~,八千箩~,只因那年涨大水,山歌那个赛断九条河!」

相爷:「不知羞!井底青蛙想出头~,见过几多~天和地?见过几多~大水流?」

夫人:「你住口!我是江心大石头~,见过几多风浪卷~,撞破几多~大船头哟大船头~」

我靠着墙,困的睁不开眼睛。

辛巴早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了。

「小刘,他们还在唱吗?」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夫人和相爷跑调的声音。

待睁开眼睛一看,身边那两个没良心的早就回去睡觉了。

那晚,月上柳梢头。

我以为是结束,没想到却是开始。

夫人开启了无限唱歌模式。

突然看见从草坪里起身的辛巴,她唱:「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

碰见和小刘眉来眼去保持暧昧的卖菜姐姐,她唱:「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相爷在书房工作到深夜,她唱:「开了灯眼前的模样~偌大的房~寂寞的窗~」

瞧见我教训偷鸡腿的辛巴,她唱:「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家拳的套路招式灵活~」

总结一下。

哪都有她。

7

三天。

整整三天。

整个相府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本来应该在昨天飞来的信鸽没来。

想必是被夫人的魔音攻击打跑了。

第四天,信被外面的人趁夫人逛街时送到我手里。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小药瓶。

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下到夫人和相爷的饭菜里。

我垂着眼,默默把信烧掉。

小药瓶里是粉末。

倒在水里无色无味。

我只要把它丢进夫人房间的茶壶里。

放进院里的井水中。

洒进夫人和相爷都爱喝的鱼汤里。

就可以完成任务。

脱身而出。

回到我原来的生活中去。

「翠翠!」

夫人一进门就到处喊人,「小刘!管家!」

「我给你们买新衣服了!」

她给管家买了墨绿,给小刘买了黛青,给我买了鹅黄。

我拿到手时一愣,抬头就看见她笑着看我,「翠翠不要总是穿深色衣服,浅色更适合你!」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衣服要买大一点,这样能穿很久。

要买深颜色,这样耐脏。

「我记得前两天出去逛花灯店你好像看了那个浅黄色的灯笼很久,所以猜你应该喜欢浅黄色。」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颜色。

夫人眼睛亮亮的,等着我的回复,「我喜欢浅黄色。」

我也喜欢你。

把药倒进银耳莲子汤里时我有点恍惚。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两全?

我捏紧空空的药瓶,眼眶发热。

却没有眼泪。

我和我的同伴都不是天生就是贤王府的女婢。

我们也有父母,也有自己的家。

但我没见过。

贤王说做完这一单,他就会让我和生身父母团聚。

我端着碗走到夫人房间门口。

静静的站了很久。

又把汤倒进厨房的泔水桶里。

这一次任务不成功又要受罚了。

上一次是二十个鞭子和关水牢。

怕什么!又不会死!我在心底给自己鼓气加油。

夫人不知道我的心路历程。

她一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给小兔玩偶换衣服。

小兔是相爷昨天带回来的。

说不出来具体的点。

但是就是觉得夫人和小兔玩偶莫名的像。

夫人为它取名:「就叫吴刚好了!」

看见我抽搐的眼角。

她试探性开口,「那叫石敢当?」

我闭口不语。

觉得翠翠这个名字真好听。

8

相爷奉命去京城外办事。

我真的想不懂什么事需要堂堂一个相爷亲自去做。

贤王派人给我传信,叫我五天后回府。

我隐隐觉得,京城的天要变了。

最近时常下雨,天冷的恨。

我把夫人打扮的毛茸茸的。

此刻这个毛球团子就在院子里自己追着辛巴玩。

手里还拿着吴刚。

注意到我的视线,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翠翠!我们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吧!」

我自知离别在即,心中有千百般不舍。

「搭什么秋千!我看你像个秋千!」

她扑过来作势要打我。

五天之后我就要走了。

你从秋千上摔下来怎么办?

原来时间可以过的这么快。

哄夫人睡下后,我又换回原来灰突突的衣服。

她为我买的那些东西我一样都没有带。

空着手来,空着手走。

月亮被云挡住。

我最后摸了一把辛巴的头,从后院的墙跳了出去。

落地时十分狼狈。

太久没干这档子事。

在相府住的太久,我都忘记自己过去是怎样生活了。

贤王府的大门紧闭。

我上前敲门,三短四长。

是同伴来开的门。

她见了我止不住的摇头时,我就知道这回没什么好果子吃。

贤王今年四十余岁。

眼角的皱纹里是藏不住的锋利。

如今这样的目光沿着我的皮肤向下刮。

我跪在地上,垂着头,无言。

「自己去领罚吧。」

这回倒不是水牢。

真好。

被水蛭吸食血液的感觉实在令人生厌。

第十个板子打下来的时候我疼到恍惚。

第十五个板子打下来时,手心全是掐出来的血印子,粘粘的。

第二十个板子落到身上,把几乎要昏过去的我打醒。

我被拖到地下的土牢里。

同伴看在往日的面子上给我挑了个稍微干净点的牢房。

说是老鼠能少一点。

上一个从土牢拖出来的人是我处理的。

下半身都让老鼠啃光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来。

也不知道夫人知道我死后会不会掉眼泪。

在土牢的第二天傍晚。

同伴来给我送饭。

我趴在草甸上,吃着米饭听她讲外面的事情。

「京城风向变了,贤王殿下最近布置了很多。」

「宰相现在还没回来,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相府外面都是咱们的人,也不知道贤王殿下怎么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

「要变天了。」

我吃掉最后一粒米,感觉身体暖了点。

「能帮我弄点酒吗?」我问,「这里实在有点冷。」

同伴面露难色,「我尽量。」

9

今天是在土牢的第四天。

我头很烫。

晚上也不敢睡觉,怕老鼠过来咬掉我的脚。

头痛的要裂开。

同伴没能给我拿来酒。

事实上从我提出了这个要求后她就没再来过这里。

说不难过是假的。

在夫人身边待久了,我竟忘了,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雪中送炭的。

许是意识涣散了,我居然听见了夫人的声音。

脑子烧坏了?

「就是这里?行,你们忙吧,我自己进。」

我抬眼看过去,有个娇小人影扛着包袱蹦蹦哒哒的往这边走。

「……」

这个步子,我太熟了。

夫人先是蹲在地上看了我一会,然后狠狠给了我一个脑瓜崩。

「你是不是傻啊?就非得回来?相府里住的不舒服?」

这三个问题听起来像我儿时拿错题问夫子。

夫子不答反问,「错哪了?怎么错的?为什么错的?」

回答不上来。

我干脆闭嘴躺在地上装死。

「还能站起来不?能自己来,不能我扶你。」

夫人自己打开了门锁,进来搀我。

门外是风尘仆仆的小刘、管家还有辛巴。

辛巴见了我高兴的晃尾巴。

「你们……都来坐牢?」

夫人正环视着四周,「当然不是,我们是来投奔你的。」

小刘把稻草堆的很厚,又放上了被子。

我陷在柔软的触感里,开始思考。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回了贤王这里,相爷在京城外生死未卜。

夫人一觉起来发现相府被围了,不仅他们出不了门,连辛巴都不被放行。

四天里三个人一条狗把相府仅有的存粮吃光了。

夫人想起住持给过的建议,立刻出门投降。

我听到这里时嘴角抽搐。

被夫人看见,又是一个脑瓜崩。

「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夫人凭借自己高超的谈判力(据她说)和相爷这张底盘,入住贤王府。

并且带上了各种生活用品。

夫人说在贤王府里有熟人,直奔我来,没想到我在土牢里。

对话到这里时我及时发问,「难道你们都知道我是奸细?」

小刘正在旁边给辛巴搭窝,听到这话转过来瞧我。

脸上表情很是不屑。

「我们每个星期都喝一次鸽子汤。」

「……」

好的哥。

在土牢的生活因为夫人的到来好了许多。

也自由了很多。

我看着在面前打麻将的夫人如是说。

因为我受伤的缘故,她还抓了个看管我们的人一起玩。

当然我不能闲着。

夫人说双叶幼稚园不养废物。

让我去看对家的牌。

她刚学会打麻将没多久,码牌都是摞起来的。

熟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差哪张牌。

应该是知道了对家的牌也没法赢的程度。

一旦涉及输赢,夫人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但麻将这个东西。

不止需要天赋,还需要运气。

夫人在第八次摸到顺子以后,放弃了。

可其他人却不罢休。

于是我,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坐上了特质椅子,誓死为相府赢下这一城。

夫人是不甘心作壁上观的。

于是她运用了自己的天赋,点亮情感技能。

热衷于为贤王府里的单身男女答疑解惑。

这几天来土牢门口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草都让人踩平了。

10

一号选手是一位花季少女。

我记得她的双刀用的极好,不知道为贤王收割了多少个人头。

少女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咨询问题居然是,喜欢的人要她在家生儿育女怎么办。

「……」

摆脱!你可是个杀手!

有点杀手的觉悟好嘛!

夫人苦口婆心:「他是真的骗你!」

少女:「男人爱你才会骗你。」

夫人:「他能为你做什么?除了甜言蜜语他还会什么?」

少女:「有情饮水饱。」

夫人:「你跟了他,成了黄脸婆,然后呢,他卷了你的钱就去找别的杀手了!」

少女:「爱是奉献不是索取,你根本不懂。」

夫人:「你和他在一起图什么?」

少女:「快乐。」

夫人:「快乐不能当饭吃,女人,就是要撑起半边天!」

少女:「那你嫁给宰相是图痛苦?」

夫人,卒。

第二位来客是一位风韵少妇。

我进府时她已经是贤王的得力干将了,经营的青楼不知道为王爷拿了多少情报。

那样厉害的、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她,喜欢上了个……海王?

夫人:「他以前的女朋友多到数不完!」

少妇:「那是他魅力非凡。」

夫人:「他脚踏两只船!」

少妇:「那是他淳朴憨厚,不知道如何拒绝。」

夫人:「他花女人钱!」

少妇:「我们在一起,还分什么他的钱我的钱。」

夫人,卒。

第三位来客是一位沉默少年。

这人我没见过,估计是贤王那支很神秘的影卫。

夫人:「你喜欢她什么?」

少年:「心地善良,她曾经当着我的面救了一只小白兔。」

夫人:「但是你知不知道她和夫婿恩爱两不疑啊!」

少年:「没关系,我可以等她夫婿死。」

夫人:「……」

夫人「舔狗,滚。」

四天的土牢生活。

夫人不仅学会了打麻将,还知道了大半个贤王府的爱情故事。

看管我们的人也和夫人混的很好。

甚至铁栅栏都不用锁门。

要不是屁股还疼着。

我都要以为我们是来度假的了。

等等。

好像忘了点什么。

相爷呢?

11

土牢生活的第五天。

看管我们的人在昨夜和今天一整个白天都在搓麻将。

晚上实在受不住回去睡觉了。

夫人叫小刘扛上我,自己抱着辛巴,蹑手蹑脚的向外走。

她边走还边给我们比划动作。

「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推开地窖木板的时候我有一种眩晕感。

好像梦一样。

夫人居然和相爷……撞头了。

这两口子。

外面的火光冲天。

夫人捂着头傻傻的看了一会。

开始闭着眼睛许愿。

然后转过来对我说,「翠翠,吹灭一个。」

「……」

恕难从命。

相爷把夫人圈到怀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

别说伤口,连指甲都没劈。

不远处还跪了不少人。

都是熟客。

夫人走到双刀少女前,摇摇头,「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又走到风韵少妇面前,「姐姐,搞姬吗?」

被相爷一把捞走。

最后在沉默少年面前停留。

夫人叹了口气,「下辈子别当舔狗了。」

回到相府一切好像都没变。

五个人围坐在一起深夜打火锅,顺便听相爷讲故事。

夫人自然的卷起羊肉下锅。

好像昨天那个对着辛巴发誓要减肥的人不是她。

相爷说皇上早就知道贤王不安好心。

特地让他领了兵到城外埋伏。

等贤王一动手,他们就来个里应外合。

没想到回城的时候山路突发泥石流。

相爷谨记住持师傅的叮嘱,离山远一点。

因此领兵走了另外一条路。

虽然花费的时间多了些,但好在没全军覆没。

听完故事众人一阵唏嘘。

并且约好改天去再算一卦。

夫人蓦地起身,举起装了姜汤的酒杯。

「哈库那玛塔塔!」

我头一次觉得这话这么有分量,由心而发的说了句,

「哈库那玛塔塔!」

12

贤王的判决很快下来。

连秋后都没等到。

直接当街处斩。

我一阵啧舌,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亲国戚啊。

夫人一边说着好残忍一边收集家里的烂菜叶准备去凑热闹。

也是。

她最爱这个了。

铡刀落下。

血溅当场。

夫人怎么说也是个小女孩,害怕的钻进我怀里。

我拥着她,面不改色的看着曾经的东家身首异处。

心里再没了恨,只剩下唏嘘和遗憾。

还是没能知道生身父母究竟在哪里。

不过上天给了我补偿。

这个补偿手有点不老实。

边摸边自言自语,「翠翠,回去让小刘给你煮木瓜汤喝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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