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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魔尊徒弟成亲了

「你不能嫁给他!」

「我知道他是魔族,我不在乎。」

「那他是你的儿子,你也不在乎吗?」

我的新郎其实是我儿子?

老天爷,你不能因为我当年渡劫失败失忆了,就这样玩弄我呀!

我活了两百年,好不容易动一次心,怎么还爱上了自己的儿子呢?

我吐出一口老血,差点没背过气去。

01

他叫离黎。

几十年前,他化名李黎来拜师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的离黎已然出落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任是无知少女一眼便会心动的俊朗公子。

凉山派是天下第一道门,每年收徒日总是人满为患。

可离黎还是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见一斑。

若有胆大些的女子上前攀谈,离黎也都一一微笑应对,圆润自然。

但是,当他走到月华山的收徒区的时候却被无视了。

月华山是整个凉山派提升境界最快的地方,却也是凉山派最冷清的地方。

因为月华山的人,修的都是无情道。

修无情道者,摒弃世间爱恨痴念,专心道途,自易成才。

每年收徒日,想要拜入月华山的人总是最多的,月华山的人根本不愿应付。

看到顺眼的就收进来,看不上的都直白的拒绝。

月华山的无情道修自然不会主动去找离黎说话。

而想要拜入月华山的女修们即便是有心结识,为了修无情道,也只能压下心头的心思。

谁知,离黎却一点儿不按照常理出牌。

旁人无视他,而他也仿佛并未看到旁人,甚至未上前递拜师帖。

只是挑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站定,而后远眺月华山的方向。

总算有个被拒绝了的人见离黎双目无神的呆站在一旁,好心提醒:

「兄台,你手上拿着拜师帖,为何不递呢?月华山的人修的都是无情道,你若不主动递贴,就算长得再俊他们也不会多看你几眼的。」

「多谢兄台关心,我不递贴,只因我想拜师之人尚未抵达。」离黎冲那人抱拳。

我素来不喜欢拉风的出场,容易引起轰动。

此时我正随着人流登上拜师台,听得此言,环顾四周。

一众有招收弟子资格的师兄弟师侄们,或是亲自到了,或是派了人来立了招牌。

并未缺人呀?

「你想拜师何人?」我问。

离黎看了我一眼,而后冲着月华山的方向拱了拱手,浅笑着道:「我想拜师朗华尊者。」

我?

好吧,我竟是忘了,月华山还有一个有资格收徒的人——我自己。

只是我活了一百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人要拜我为师,连我自己都忘了我还能收徒了。

我笑了:「你认识她?」

「不认识,但我听说她很厉害。」

虽然离黎掩饰的很好,但我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隐忍的苦痛。

「为了报仇?」我问。

其实这些年来,为了报仇修道的人也有不少,其中不乏天赋之辈,不仅得以报仇,甚至扬名天下。

可恨也是一种情感,并不适合修无情道。

这一次,离黎总算是用正眼看我了。

虽然他神色一派泰然自若,但他收回了望着月华山方向的目光,显然说明正视了我说的话。

我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心仇难消,恐难修无情道。你还是另投它门吧。」

「我知道,但是我修其他道,学成之日必定要去报仇。若我修无情道,学成之日便能够放下仇恨,不是更好吗?」

离黎说的头头是道。

我竟也觉得有些道理

02

我叫朗华,是天下第一道门凉山派的长老。

是月华山的守山人。

是天下顶尖的半圆满境高手。

但这些头衔于我而言,只是世人的评说罢了。

因为,我修的是无情道。

换句话说,我是个无情的人。

世间爱恨嗔痴,我不懂,也未必想懂。

故而,离黎说待学成之日放下仇恨,我大抵是认同的。

我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忽而心生一计。

「朗华哪有我漂亮呀,不如你拜我为师吧。」我提议。

「好啊,师尊。」谁曾想,离黎竟然一口答应。

快到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平白多了个徒弟。

百年难得开个玩笑,倒是把自己栽进去了。

「你认识我?」我问。

「不认识,但我觉得师尊……」

离黎微微一顿,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自问不可能被一个毛头小子看穿,浅笑着不说话。

离黎继续说道:「说的没错,师尊很漂亮。」

额,小伙子,你很有眼光,真的。

「也罢,左右月华山空旷的很,以后你便跟着我罢。」

我倒不是心软,是有私心的。

修道一途,不仅要修功力境界,还要修道心。

只有道心稳固,功力才能稳步提升。

道心境界越高,修炼功力也就越事半功倍。

若是道心不稳,轻则损伤修为,重则渡劫之时走火入魔灰飞烟灭。

世人不知,修无情道者,似是最易,实则最难。

只因无情道的最高奥义乃是:太上忘情境。

对于修无情道的人来说,若是无情,如何忘情?

可若是动情,那便连无情境的道心都不稳了,如何更上一层楼寻求太上忘情境的突破?

千万年来几乎无人参破!

索性,只有大圆满境一定需要将道心修到太上忘情境才能突破。

而世上又有几个大圆满境呢,至少被誉为天下第一道门的凉山派如今也没有一个。

故而,无情道依旧是世人眼中修道的最佳「捷径」。

我独活了百余年,依旧无法看破红尘,将道心突破至太上忘情境。

我在半圆满境已然驻足数十年,只因从未动情,谈何忘情。

我想,既然我不懂爱恨,也不愿涉足尘世。

不如就收了这个徒弟,师徒情也算情,指不定哪天我就悟了。

既然他那声师尊都已然叫了,便让他跟着我吧。

旁人拜师都有繁琐的拜师礼,但离黎不拜,我也由他去,哪有心思管这许多。

方才和离黎打招呼的小伙子也凑了过来:「美女道长,我叫二狗子,你能不能也收我做徒弟呀。」

我笑:「你根骨很好,可惜,没有他好看呐。」

「哎,看来今年又无法修无情道了。打扰美女道长了。」二狗子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纠缠。

「无情道并不适合你,你可去思过崖拜入思过道。」我点醒他,如此好的根骨,不该被浪费。

03

我本只是心血来潮收个徒弟玩玩,不见得有多用心。

未曾想素来只管凉山大事的掌门也来与我争抢徒弟。

「我看这孩子根骨极佳、乃是可塑之才,老夫见了很是欢喜,华长老可否割爱?」

我回头仔仔细细看了眼离黎。

说实话,他除了长得帅可以算是一无是处,哪里担得上根骨极佳可塑之才的美誉?

分明掌门是最爱才、但也只爱才的人。

可为了不让我收徒,竟然破例提出要收离黎为徒。

好吧,我忍了。

「既然掌门都这么说了,让你便是。」

我转身就打算走了,离黎却一把拉住了我:「不行,我不要换师尊。」

掌门震怒:「放肆。」

我为离黎挡下致命一击,冲掌门笑:「别吓坏了孩子。」

我转头循循善诱:「离黎,若你成为掌门弟子,身份尊贵不说,将来成就也定比跟着我高,多好呀。」

「但他不是您。」离黎说的十分坚定,一副倔强的样子。

是我,有那么重要吗?

「若我不是朗华,你也非我不可吗?」

那一瞬间,仿佛鬼使神差,不知怎的,我竟问出这般荒诞的问题。

明明,我从未说过自己时朗华,他该不知才是。

「您就是朗华尊者?」显然,他是不知道的,因为他那一瞬间的意外神情绝不像是装的。

至少,他还骗不了我。

其实,我知道掌门为什么这么生气,不是因为离黎驳了他的面子。

显然掌门看出了我想修太上忘情境,但是怕我走火入魔。

04

再早六十年前,我的师叔黎青爱上一个魔族男子,为了情爱放弃道途不说,还一意孤行背弃正途转投魔族,最终被天雷劈死。

最让掌门耿耿于怀的是,我的师尊、凉山派千年难遇的天才林月华,也被师叔坑害,最终落得个走火入魔的悲惨下场。

不是说情爱不好,但情爱对于修无情道的人来说,那绝对是大大的不好!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修道一途,有点风险也是应该的。

更重要的是,当年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所以没有掌门那般的心悸。

是的,我失忆了。

我的记忆停留在五十年前,我突破半圆满境失败,被天雷劈的满身伤痕,劈的记忆混乱。

所以我师傅和师叔的过往种种,我都记不清了,也没有什么顾忌。

我想,就算我没有师傅那般天纵奇才,也不能试都没试就放弃呀。

至于掌门和我说的那些个大道理,听听也就罢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最终,我还是留下了离黎,成为了我唯一的弟子。

05

后来的几十年,离黎跟在我的身边,我的住处也叽叽喳喳的闹腾了许多。

离黎很擅长于和旁人打交道,即便是月华山这样冷漠的地方,他也能和所有月华山的道修「打成一片」。

或许月华山的人多少是有点儿卖我的面子,可主要还是得益于离黎不惜「热脸贴冷屁股」。

我见离黎似乎很喜欢同月华山的道修们交朋友,干脆便时常叫他去我的师兄弟们那儿蹭课。

他很乖,总是为我着想,从不要我操心。

自己能井井有条的打理好一切不说,还时常为我「打点关系」。

逢年过节,月华山本是鲜少结伙儿庆祝的,但自从离黎来后,便开始将大家组织起来庆祝。

还会以我的名义给各个山头的长老们送礼,联络感情。

虽然我从前觉得这些所谓的礼尚往来、庆祝节日实在是个麻烦事儿。

后来才发现,原来我只是不喜欢麻烦自己而已。

这种离黎受麻烦,我收礼物的日子,还挺好的。

06

离黎的天赋实在不敢恭维,整个月华山就没有比他修的更慢的人。

或许凉山派也有人看他的笑话吧,但他自己并不在乎,我也就没有察觉。

说实话,我连凉山派有几个长老都不在乎,更不要说去听这些弟子之间的嚼舌根。

可偏偏时间久了,我还是听到了那些笑话的声音。

到了能被我听到的地步,可想而知他们平时该是多猖狂的贬低离黎。

对此,我在心底嗤之以鼻:你们都不知道离黎有多勤奋努力。

虽然……这并不影响他进步龟速。

07

他也对我很好,常常嘘寒问暖。

从前我习惯辟谷,从不觉食物之美,即便是饿了,也以辟谷丹饱腹。

可离黎来后,一日三餐,从未间断。

离黎在山上时,每日亲自下厨,给我捣腾各种好吃的。

若是下山历练,也在山下镇上的酒家为我定些好吃食送来。

他不知道,以凡人的脚力上山,最快也要一个多时辰,饭菜都凉了。

但我不想驳了徒弟的心意,从未同他讲过,反而甘之如饴。

每每入冬之前,他总要跑一趟上京城,在绸缎庄定一匹最好的料子,请锦绣坊最好的绣娘,给我做一件新衣裳防寒。

他不知道,修道修到我这个境界,早已无需外物防寒。

但他送我的衣裳,确实挺好看的,我很喜欢,也常穿。

08

后来有一日,离黎同我讲了他的父亲和母亲的故事。

我从他的故事中听了出来,恐怕,他就是黎青师叔和魔尊离天的孩子。

我问他是不是就是黎青师叔的孩子,他没有否认。

在他的故事里,离天在一场魔族与道修大战中对黎青一见钟情。

离天退兵,并苦苦追求,最终黎青答应了和离天交往。

可是黎青的师门不答应她和离天在一起。

因为魔族与道修即便停战,毕竟也是不同道之人,更何况黎青修的是无情道,不能动心。

可是黎青一意孤行,最终和离天私奔了。

两人被凉山派追杀,黎青因为无情道心受损修为也受损,加上怀孕,根本跑不快。

最终黎青被带回了师门。

黎青生下孩子后请人将孩子送回给了离天。

而自己却重筑道心,并给离天休书一封,言明此生不复相见。

「师尊,你说这个女人可恨吗?」离黎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问。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最终回答:

「毕竟师叔也是被抓回来的,算不得可恨吧。若是重筑道心后选择放手,那也是她自己的权利。」

离黎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师尊,修无情道的人,当真这么无情吗?」

看着离黎质问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无情之人,究竟是抛弃他的母亲,还是这样回答他的我。

可我真心觉得,如果爱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那放手也是。

在这一整个故事里,好像只有凉山派是不近人情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离黎,我想,如果离黎对于母亲的狠心这么耿耿于怀,我或许不该和他讲什么大道理。

「所以我想修无情道,看看能不能和她一样无情。或许我修成之时,就能放下了吧。」

见我不答,离黎继续说道。

我好心提醒:「若不放下,如何修无情道?你这是本末倒置了。」

其实,掌门常常在我耳边提起的黎青师叔的教训,但故事却与离黎所说大相径庭。

在掌门口中,离天不是什么好人,凉山派是女人迷途知返的明灯。

而在离黎口中。黎青背弃了离天,凉山派更是女人狠心绝情的导火索。

离黎沉默了一会儿,收回了戾气,凑近我的面前:「师尊修无情道修到半圆满境,一定很是无聊吧。」

「实不相瞒,没什么感觉。」我实话实说。

「师尊可知,那个女人现在何处?」离黎假装不经意的问我。

我从离黎的眼中看出了期盼,他虽然痛恨黎青师叔抛弃他,但大抵还是想见到自己母亲的吧。

可惜,我真的不知道。

这些年来,掌门常常同我念叨黎青师叔的过往,却一直说师叔被天雷劈死了。

09

虽然结局对于离黎来说或许有些残酷,但离黎盼了这么多年,还是应该有知道的权利。

我说:「离黎,掌门同我说,黎青师叔为了给你扛降生雷,被天雷活活劈死了。」

魔尊之子出生时要受一道天雷,是对魔尊之血的考验。

而魔尊与道修结合的孩子出生时要受三道天雷,这是天罚。

要知道,渡劫半圆满境也才三道天雷。

虽说渡劫的雷劫和降生的雷劫有所不同,但也可见一斑。

且代他人受雷劫,是天道不允的,除非是硬生生用肉体去抗、不运功对抗。

毕竟是刚出生的孩子,即便是继承魔尊之血,哪有承受三道雷劫的能力,只能母代子受。

即便是离黎自己承受住了第一道雷劫,那黎青也要代离黎生受两道雷劫。

黎青才须臾境的修为,在道心受损的情况下死于天雷之下,也是有可能的。

「离黎,或许你的母亲并不是真的狠心抛下你不顾,她只是没有办法再陪你了。但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她一定是爱你的。」

离黎怔怔的望着我,我看到了他眼底的脆弱。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怕,以后师尊会陪着你的。」

离黎眼眶似是有些湿润,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那师尊会比她更爱我吗?」

那一刻,我是心疼的,但我很清醒,也很理智:「对不起,师尊不懂什么是爱。也给不了你爱。」

离黎委屈的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师尊连哄哄我都不可以吗?」

他大抵是哭了,而将自己埋进我怀里,也一定是不想我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抬手轻抚上离黎的后背,那一瞬间,指尖有触电的感觉。

岁月漫长,他好像已经融入了我的生活中。

我不知道这是习惯还是喜欢。

可我素来是不懂世间情爱的,我只当这是习惯吧。

我安抚他:「如果可以,师尊愿意比黎青师叔更爱你。」

这句话说的很委婉,我内心的潜台词其实是:如果师尊不爱你,那是天道不许,是无情道心不许,你不要怪师尊。

或许,离黎也是知道的吧,所以他没有说话了。

只是安静的待在我怀里。

我也没有推开他。

10

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

一次弟子们外出历练的时候,离黎的魔族身份暴露了。

其实那时候他是为了救人,可在凡人眼里,魔族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况且离黎的魔功那么强,显然不是普通的魔族。

后来,离黎回了魔族,继承了魔尊之位。

这一切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为了维护我的名声,掌门硬生生将离黎塑造成了一个卧薪尝胆、心怀不轨的形象。

世人皆知,他根本不是什么道修李黎,而是潜伏在朗华尊者身边几十年的魔族奸细。

是前任魔尊离天和前凉山派弟子黎青的儿子,新上任的魔尊离黎。

我是想维护离黎的,我想告诉世人,他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恰恰相反,他很乖。

但掌门说,世人不会听的,他们只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

当年魔族与道修签订百年免战的协议,也都快要到期了。

在这紧要的关头,大家听到魔族潜入,自然是如临大敌。

我相信离黎,他一定不会向道修宣战的,他明明是那么平和温暖的翩翩君子。

也正因为此,我本以为我与他此生终将不复相见。

为此,我还难过了好一会儿。

我发觉:

我饿时不再想吃辟谷丹,竟想吃红烧肉;

年节时别的山头都热热闹闹,只有月华山冷冷清清;

有其他山峰的长老前来拜会的时候,我竟也没觉得被叨扰,只觉得没人为我料理接待;

我再也没有买过新衣裳。

或许有时候,习惯也是喜欢吧。

大抵是我活了两百年,耐不住寂寞了,心里确实动了一些不该动的心思。

11

谁曾想,他不仅回来了,还大摇大摆的来了。

两个月前,离黎来向我提亲那日的场景也还历历在目。

他骑着魔兽饕餮,带着上万魔族大军,和丰厚的聘礼,大摇大摆的来到山门前。

不是来讨伐凉山派,而是来向我提亲。

离黎的阵仗摆的很大,敲锣打鼓的来到凉山派下。

一路也惊动了很多其他道门世家,大家甚至怀疑这是魔族假借求亲之名大举进犯。

但大家都没有证据,也不愿意做挑起和魔族之间大战的出头鸟,故而都只是派探子远远的跟着。

离黎也不驱赶,一路向前,直达凉山派,仿佛要叫天下人都知道我和他「有一腿」。

天地良心,我和离黎真的清清白白。

就算真的有什么,那也是我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呢,他就被人发现了是魔族。

我本以为这是上天惩罚我不守道心,让我爱而不得。

谁曾想,离黎竟然大摇大摆的把自己送上了门来。

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即便众月华山弟子阻拦,众凉山派长老阻拦,掌门也阻拦,但我还是点了头。

我说:「好。」

离黎笑了,笑的真好看。

我也跟着笑。

即便,我的心宛如针扎,密密麻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我知道,这一次,我真的动心了,不顾无情道心,不顾境界修为。

按理说,即便道心不稳,也不影响生活。

只要不运功修炼就不会损伤心脉,只要不渡劫就不会走火入魔。

错就错在,我境界太高了。

我道心未至太上忘情境,便强行将功力修到半圆满,本就是靠修为撑着。

此时我道心不稳,连无情境都在动摇,身体便受不住这么高的修为了。

但我必须保持镇定。

一来不能让离黎为我担心。

二来也不能让掌门像当年控制黎青师叔一样将我控制起来。

整个凉山派只有我和掌门两个半圆满境,只要不被掌门看出我的境界有损,他便不敢强行留我,最后落个两败俱伤。

至于掌门说的那些个大道理,听听也就罢了。

我修的是无情道,对凉山派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

即便是如今动了情,也只是对离黎。

只要不是关乎凉山派存亡的大事,我对于掌门的话还是可以一耳进一耳出。

12

提亲两个月后,离黎正式来接我成亲。

我穿着自己绣的婚服,独自出嫁。

一路上无数的人阻拦我,但也只敢说,不敢动手拦。

只有二狗子偷偷的祝我幸福。

我冲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若被掌门知道二狗子不拦我反是祝福,他必受责罚。

山门前,离黎牵起我的手走向花轿。

就在我伸手要掀开轿帘的时候,掌门的声音虽迟但到:「朗华,你不能嫁给他。」

「我知道他是魔族,我不在乎。」我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我想以此表达我的决绝。

「即便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也不在乎吗?黎青。」掌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的儿子?离黎是我的儿子?

我是黎青?

不!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有儿子?

苍天在上,我记忆中真的从没有生过什么孩子呀!

我不信。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是黎青师叔呢?

不可能的。

掌门却继续说道:

「百年前,你突破半圆满境渡劫失败,导致失忆,不记得也是正常。」

「但你好好想想,渡劫半圆满的前提是达到须臾境,须臾境的高手在道途怎么可能无人知晓?但是百年前,谁人知道朗华之名?」

我转回身去看掌门,直视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端倪。

我希望他是骗我的:「你不是说那是因为我从不涉世,所以无人认识吗?」

「我那是怕你再次误入歧途,希望你重新开始呀,黎青。」掌门苦口婆心的道。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混乱的记忆好像聚焦起了一点点。

黎青认识离天的时候,确实就是须臾境。

是那时月华山女修中唯一的须臾境!

好像……我真的是……黎青?

我吐出一口老血,差点背过气去。

我活了两百年,好不容易动一次心,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儿子?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安慰自己:或许我喜欢离黎,是因为母爱?

离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牵着我的手。

我看向离黎,离黎同样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可是,离黎明明长得也不像我呀。

「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实不相瞒,我也很难相信!你不仅爱上那个魔头,还会爱上你们的儿子。」掌门继续补刀。

「我失忆了,离黎那时候还没出生,这一切自然是任由你说了。」我转向掌门,我无从辩解,但必须辩解。

我很无力,因为我没有办法证明掌门说的是假的,却也没有办法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其实要想证明也很简单,你让离黎刺你一剑,天道自见分晓。」掌门道。

是的,黎青为离黎生扛过降生雷,只要侥幸不死,那便是天道也要记上一笔的大恩。

来日离黎若要弑母,天道是不允的,必定降下天雷予以警示。

离黎拔剑向我刺来,我没有躲。

13

天真的黑了,雷声在我耳边轰隆作响。

在场的人全都傻眼了,包括我和离黎。

离黎愣在原地。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我知道他这样的状态若是生扛天雷,一定会出事。

又或许,我的身体根本也是快过我的脑子的。

所以,我先动了。

天雷劈到了我的身上。

四肢百骸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寸寸敲碎。

今日,我本就道心受损,境界不稳,还生扛天雷,霎时心脉震断,境界跌破须臾境。

而我,也什么都想起来了。

14

天雷劈醒了我的记忆。

我确实不是什么朗华,月华山哪有什么朗华!

但我也根本不是黎青。

我是林月华。

是黎青的师妹,凉山派百年不遇的天才。

也是被杜撰出来的朗华名义上的师尊——林月华!

15

百年前,黎青师姐被掌门抓回凉山派,逼她打掉腹中孩子,她自然不愿。

黎青师姐求我帮她,因为我是凉山派除了掌门之外唯一的半圆满境高手,只有我才能帮她逃出去。

黎青师姐是师尊唯一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师姐。

我答应了。

是的,原来我的心软,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我觉得至少她还没出生的孩子是无辜的。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赞同掌门的做法。

可是,我才将她送出去没多久,她就因为气血不稳,有早产的迹象。

孩子在一个无人的破庙中降生,才刚将稳婆送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天雷便接踵而至。

这是魔族的降生雷,修道之人若要生扛,必然魔气攻心,苦痛暂且不说,绝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此时黎青的身体已然无比赢弱,而刚出生的离黎又那么可爱。

我承认,我又心软了。

心软意味着不再无情,我的无情道心同样受损。

彼时,天雷之下,我境界跌破须臾境,寸寸经脉被天雷侵蚀。

我乃修道之人,魔族的天雷于我,便如同食筋吞骨的腐毒,拔之不去,控之不住,受之不起。

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老天爷觉得不能如此轻易的让我死了吧。

我醒来的时候在一个乡野人家,黎青已经不在身边,只有孩子和一封信。

黎青说天雷降世,掌门定然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而我又昏迷不醒,黎青只能将我和孩子寄托在一户乡野人家,她去引开掌门。

希望我醒后能将孩子送回离天身边。

原本我只是答应将黎青送出凉山派,莫名的就帮她请了稳婆,莫名的又替孩子受了三道雷劫。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差送孩子一程。

我将孩子送到了魔域,亲手交到离天手中。

而后,我拒绝了离天让我在魔域养伤的好意,拖着残败的躯体回了凉山派。

掌门虽说震怒,但也没有过多的苛责我,只让我自己养伤。

毕竟我之于凉山派而言,即便是少了个半圆满境的天才,至少也还有须臾境的修为。我愿意自己回来,当然是好的。

黎青去哪了,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没有再过问。

说到底,我只是个修无情道的无情人。

这趟出门为黎青做这许多,也定是鬼迷心窍了。

可我终究又损了道心,又损了修为,身体也伤痕累累。

强行修炼,最终走火入魔,一切早就注定。

然后,我就失忆了。

我醒来后,得知我失忆的掌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很开心。

掌门编了一个弥天大谎,盼着凉山派的天才再入半圆满境。

他骗我,这满身的天雷伤痕是因为渡劫半圆满境失败所致。

他骗我我叫朗华,是林月华的关门弟子。

他骗我黎青师叔和林月华师尊被魔族渣男坑害。

我竟也真的信了。

从此潜心修炼,不问世事。

果然,修无情道的人,失忆也是重拾道心的绝佳妙方之一。

只花了二十年,我便重回半圆满境。

当然,彼时的我已然忘记过往种种。

我也不觉自己多有天赋,只当自己是苦练多年终入半圆满境的励志典范。

16

望着眼前满脸阴晴不定的离黎,我好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倒是离黎先开了口:

「其实我一开始潜入月华山,就是为了找到黎青,问一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的抛下我不管。」

「后来我发现别说月华山了,整个凉山派都根本没有藏人。只是没想到,你一直就在我面前。」

离黎竟然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我有些心疼。

不,不是有些,我的心好疼!

我想,首先我应该表明自己的身份:「离黎,我都想起来了,我不是黎青。我原本叫林月华,是黎青的师妹。」

可是,离黎走了:「我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而此时须臾境的我,竟连拦住他都做不到。

原来,他都已经修炼的这么厉害了。

还是说,其实他在拜入我门下之前,就已经修炼魔功练的这般厉害了呢?

我不知道。

可笑的是我当年还觉得他没有天赋,还因为旁的弟子对他的嘲讽耿耿于怀。

我只知道,这一刻,我清晰的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说,他从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他说,他很可笑。

其实,可笑的是我吧。

17

我没有对离黎说过,我比在乎任何事情还要在乎他。

那年,我偶然听见辛玉堂的弟子嚼舌根子:说离黎是个废物,是整个月华山的笑话。

离黎对此一笑置之,反倒是说自己天赋确实不好,给我这个师尊丢脸了。

但我知道,离黎才不是废物,他那么好!

我没有多说什么,作为师尊,我总不能在离黎面前表现得斤斤计较。

为人师表,应该做个好榜样。

所以我明面上夸赞了离黎一番,并表示这种闲话不必放在心上。

可背地里,我独自一人提剑上了辛玉堂。

说是挑战,实则是将辛玉堂堂主兼凉山派长老的辛可来胖揍了一顿。

辛可来无辜的看着我:「华长老,您今日怎么突然有兴致来辛玉堂指教?」

我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后对围观的辛玉堂弟子们道:

「以后谁如果再敢说离黎是废物,我不介意让他知道,究竟谁才是废物!」

临行前,我不忘警告:「还有,我不希望离黎知道他师尊是个小心眼的人。」

虽然我这么做,好像有点持强临弱的样子,但我头脑一热,也没想许多。

18

还有一年,离黎下山历练得有大半年的时间,甚至错过了给我添置新衣裳。

十年未必出一次凉山的我,独自去了一趟上京城。

我才得知,锦绣坊的绣娘档期都得提前一年来排。

而离黎斥巨资垄断了锦绣坊最好的绣娘的档期,每年只为离黎绣两件衣裳。

一件是春暖花开时送我的丝绸裙,一件是入冬时节送我的袄子。

我在上京住了一整个冬天,学会了女工,亲手为离黎绣了一顶虎头帽。

离黎历练回来,将迟到的新衣赠我的时候,我欢喜的回赠了他那顶虎头帽。

我觉得这虎头帽甚是可爱,且离黎恰是属虎,本以为离黎一定会喜欢。

未曾想,他嫌傻,从未带过。

这是我许多年来送给过他的唯一礼物,他不喜欢,我便再也没有送过其他。

如今想来,或许当年的我多少有些赌气的意味吧。

19

当年,离黎像我坦诚他就是黎青和离天的孩子后,我去打听过当年的事情。

凉山派内不是没有知情人,但大家都对此讳莫如深,特别是在我面前。

那时候我不知道原因,现在却知道了,这不是为了守护掌门编造的我的身份嘛。

但还是有长老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像我透露了一点点。

掌门之所以坚决不让黎青和离天在一起,是因为黎青的父亲、我的师尊就是被离天毒害的。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离黎。

一是因为话出自凉山派的人口中,我不敢全信;

二是不想离黎放下了对自己母亲的恨,又开始埋怨自己的父亲。

20

离黎走后,我也离开了凉山派,掌门没有留我。

其实,掌门也并不是那么的不通情理、十恶不赦。

只是当年大家站在不同的立场,守护着自己心中的道,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走过山川大河,见过人生百态,我的心境渐渐平复。

大概是被伤透了心,我也从未想过修炼。

可不知道哪一天,我却突然悟了。

原来太上忘情,根本不是无情,而是有情却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扰。

所谓的无情道,根本不是绝情绝爱,而是不为所动、平心对之。

这根本就只是上苍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让无数修无情道的人前赴后继、绝情绝爱。

可世间情爱,由心而生。

但凡有心之人,又岂能无情?

21

十余年后,除未涉足魔域外,我走过世间所有城镇。

我见过那些为人夸赞的美景,却并未觉得多美;

尝过为人津津乐道的美食,却食不知味;

我觉得此生已然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了。

不,不止此生。

我今生已然将道心修至太上忘情,甚至不渡天界就重回半圆满境,依旧逃不脱天道的束缚。

即便有来生,依旧难逃活于天道之下。

不论修道或是修魔,始终难以随心。

又何必追寻来生,再苦一回?

我便想,或是没有来生就好了。

我听闻,魔域有一忘川。

忘川水可以酿造忘川酒。

若魔族饮下忘川酒,就能洗去魔印,转世为人。

而若是道修若饮下忘川酒,将会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素来道修对其避之不及。

而此时的我,却觉得那真是个好东西。

若能饮下忘川酒:

从此清净,无人叨扰。

不入轮回,再无瓜葛。

多好!

22

许多年没来过魔域了,好像比百余年前我送刚出世的离黎来时更美了。

魔域张灯结彩,似是有什么大喜事。

然,我并不关心。

要问我还关心什么,那便只有忘川位于何处,忘川酒如何酿造。

好巧不巧,听见有一对魔族夫妇讨论。

「孩子他娘,听说今年魔尊娶亲,又会赐忘川酒。若我能讨到一壶,便能让孩子做个凡人了。」

我给了那魔族人一颗夜明珠,问:「你可知,那忘川酒,如何酿?」

「看你不像魔族,要忘川酒何用?」那人不解。

「活腻了,想死,可以吗?」我浅浅一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额。」那魔族人打了个寒颤,没再多问,只是说,「忘川酒只有历代魔尊会酿。」

只有魔尊会酿?那我岂不是要去找离黎?

我要怎么和他说呢?

难道闯到他婚宴上,大喊:你娘我活腻了,给杯忘川酒来尝尝?

显然,并不可取。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忿于他当年舍我而去,大闹婚宴呢。

忽而想到另一人,我问:「前任魔尊离天可还活着?现居何处?」

离天知道当年我代离黎受天雷一事,多少也是欠我点人情的,向他讨杯酒喝,不过分吧?

「魔尊大名,岂可高呼。」那对魔族夫妇竟吓得跪倒在地。

我扯了扯嘴角,好吧,忘了这是在魔族,魔族的人最是敬重魔尊。

我长叹一口气:「修道修的太久了,真是想死都难咯。」

「那就不修了,师尊。」身后传来久违的声音。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那是谁。

离黎。

好死不死的,竟正好撞上了。

难怪那对魔族夫妇这般害怕。

我想着:既然你自己撞上来,也就不怪我了。

「听说你娶亲,我来讨杯酒喝。」我转身面向离黎,伸出了手。

明明几十年过去了,但我还是一眼看出,离黎穿的是当年拜师时穿的那身衣服。

我第一想法竟然是:魔尊这么节俭吗?

谁知离黎覆在我伸出的手上,牵起了我的手:「师尊,我来娶你。」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答应了他的求亲,但有条件:

「可以,拿忘川酒来换。」

23

我冷漠的随着离黎拜了堂,走完了十余年前未曾走完的婚礼流程。

待得走到婚房门口,我还是没忍住问:「忘川酒呢?」

离黎推开门,指了指婚房中间桌上的酒壶。

我就这样被骗进了婚房,但这并不要紧。

待我喝下忘川酒,身处何处于我而言便不再重要。

我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可是等了许久,竟然丝毫没有反应。

我这是喝了假酒?

我疑惑的看向离黎。

「师尊真好骗。」离黎笑了,笑的像个傻孩子。

「这不是忘川酒?」我晃了晃酒壶。

「这确实就是忘川酒没错。但忘川酒对道修根本没有什么作用,除了好喝。」

别说,还确实挺好喝的。

不对,我好像应该关心,他为什么骗我。

「师尊,我错了。」

离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撅着小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我也没问他错在哪里了,他就自己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第一,我不应该带着目的接近师尊。」他说。

这一点我早知道了,我也并没有怪他,甚至还瞒着所有人偷偷打听过黎青的事情。

他思念母亲,混进凉山派,情有可原,算不得错。

「第二,我不应该成天不好好修炼,只顾着和师兄弟们套近乎打听我娘的事情。」他说。

原来,他和师兄弟们套近乎,并不是为我打点关系,而是为了打听黎青的事情。

我想,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甚至他不说我都不知道呢。

并且虽说无心,但总归还是让月华山热络了不少,也不算错。

「第三,大婚那天,我不应该不相信你。」他说。

那天,我确实是有些难过的。

但待我走出心魔,便能理解,要怪只怪掌门编的太像那么回事儿了。

如果不是我回复了记忆,说不定我也信了掌门的鬼话。所以这也不能算离黎的错。

「第四,就算我不相信你,我也不应该离你而去。」他继续说。

我回想起:从前,只有我承诺过一直陪着他,他从未承诺过永远不离开我。

既不是背信也未曾弃义,也不算他的错。

「第五,我不应该放出风声骗你忘川酒可以让道修不入轮回。」他又说。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编的,目的就是把我骗来魔域。

果然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啊,当年掌门骗我我是朗华我信了,如今离黎骗我我也信了。

但这要怪也只能怪我轻信于人,我不怪他。

离黎每数一下,我就回在心底回想一下。但好像,我真的从未怪过他什么。

我的心情依旧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

「数完了吗?」我问。

「数完了。」离黎点头。

「我原谅你了。」我起身就要走。

离黎冲过来,从身后拦腰将我抱住:「师尊,别走。」

说实话,若要说走,我也不知该去哪儿。

可若是留下来,也似乎没有什么意思。

离黎将脑袋埋在我的肩膀上:「师尊,您真的不想再入轮回了吗?」

我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便点头:「嗯。」

「那师尊更不能走了。」离黎倔强的将我抱得更紧了,「下辈子我就再也遇不到师尊了,这辈子我不能放师尊走。」

「师尊,我好喜欢你,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天上地下最喜欢。」

「知道了,但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狠心拒绝。

「有心的人怎么会没有感情呢?」离黎伸手来摸,「师尊明明还心跳的这么有力。」

但是我想,他应该失望了吧。

因为我的心跳很平静,一点没有因为他的深情表白而有丝毫的加快。

离黎见此计不行,又生一计:

「反正师尊也没有地方好去,不如就留下来陪我吧,好不好?」

「你怎知我无处可去?」我问。

「修无情道修道师尊这个境界,连来生都不求了,难道还求长生吗?」

「你很聪明。」

确实如他所说,世间百态,而我却不知自己还该追求什么。

我留了下来,不是为了陪离黎。

而是觉得,这些年我走过许多地方,却未涉足魔域风景。

除了魔域,别的地方好像更没有待下去的意义。

24

然而,我还是失算了。

我不是没有感情,我只是一个人的这些年不为其所动罢了。

离黎带我看过的风景,确实比我这些年自己去看的风景更美。

离黎和我在一起的时光,确实比我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度过的时光更快乐。

离黎对我说的甜言蜜语,确实从我一只耳朵进去后没有从另一只耳朵出来。

就像我一个不关心世事的无情人,却记住了初次拜师时离黎穿的什么衣服。

即便我不承认,离黎与我而言,终究和旁人不同。

我记得和他相处的每时每刻。

在我苍白的一生之中,所有与离黎有关的回忆,都是绚丽的颜色。

我好像,又没有那么想死了。

似乎,就这样活着,也还不错。

25

「师尊,这是我为你种的彼岸花,好看吗?」

他兴高采烈的拉着我来到彼岸花花海之中。

「好看。」我冷漠的回答。

我没有说:你的笑容,比花好看。

26

「师尊,这个小兔子好可爱呀,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他笑吟吟的抱着一只肥嘟嘟软糯糯的小白兔来到我的院子。

虽然我们成婚已有许久,但我们一直是分院子住的。

「好。」我冷漠的答。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因为离黎的笑脸比小兔子可爱。

我一点儿不想抱小兔子,我想捏一捏他的脸。

「名字呢?」他一边将小兔子往我怀里塞,一边问。

「兔子。」我最终还是接过了兔子,但回答依旧冷漠。

我忽然想到了许多年前送给他的那顶虎头帽。

或许就像如今我手中的这只兔子一样吧,那些送礼的人自以为会被喜欢的礼物,其实收礼的人未必有多在乎。

27

「师尊,我听说酒埋得越久越好喝,今年的忘川酒是不是比去年更好喝了?」

婚后第二年,他又给了我一缸忘川酒。

他说我爱饮忘川酒,但毕竟是魔域的忘川水酿的酒,我是道修,不要多喝。

所以他明明给我酿了几千缸,却说只在每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才能给我喝一缸。

「好喝。」我冷漠的答。

其实,他埋酒的那片「沃土」我早就知道在哪儿。

他不粘着我的时候,我没少去挖忘川酒喝。

修道修到我这个地步,魔族的天雷都硬生生的用肉体扛了两回,这点儿忘川酒还喝不得吗?

但我不告诉他,哼!

28

「师尊,我带你去阳城,明天一起看日出。」离黎二话不说抱起我就跳上了鹰兽。

「好。」我依旧冷漠的回答。

但其实我的回答其实没有意义,因为我说这个好的时候,鹰兽都已经飞出老远了。

阳城的日出我游历天下的时候也来看过,不过就是天亮了而已。

但这一次,离黎牵着我的手,满心欢喜的带我来看日出,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一次,太阳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竟没有看天,而是鬼使神差的在看他。

他笑颜如花:「师尊,太阳出来了。」

我好像从未对他说过,他的笑,比阳光还要明媚。

29

「师尊,你最喜欢桃花。以前魔域栽的桃树都不能开花,这次我终于培育出了能开花的桃树,我带你去看。」

「好。」

来到满园桃林下,望着铺天盖地的粉红花海,我心情也很好。

可他的目光却一点儿不再桃花上,仿佛长在我身上。

我没有回头去看,但我能够感受到身旁炙热的目光。

「师尊,你真好看。」他说。

「你也不赖。」我没有转头去看他,但我说的却是实话。

从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那我们生个孩子吧,一定更好看。」他突然说。

话虽说的突然,但我觉得他这一定是蓄谋已久。

「不好。」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这一次,我扛天雷,绝不让师尊受罪。」他信誓旦旦的抬手发誓。

「不好。」我在乎的是天雷那点儿事吗?

「那就听师尊的,让给师尊来扛。但我会一直陪着师尊的。」他一副乖乖徒弟的样子。

「滚。」我很少说粗话的,除非实在忍不住。

离黎拦腰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遵命。」

我惊:「作甚?」

他笑了,笑的灿烂:「抱着师尊一起滚。」

离黎越来越黏人了。

30

才过了几日,他又凑过来提议:「师尊,真的不考虑要个孩子吗?」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考虑。」

「考虑一下嘛。」离黎靠在我肩上撒娇。

真是得寸进尺!

要不是我自持定力好,定是要把持不住的。

「考虑好了。」在离黎满脸期待的目光下,我一字一句的道,「不要。」

离黎又道:「那我晚上要和师尊一起睡觉。」

「滚。」我再次没有忍住。

而离黎也再次拦腰将我横抱了起来:「遵命。」

「这次又作甚?」我无奈。

离黎笑:「抱着师尊一起滚,滚床单的滚。」

「哎。」我长叹一口气。

我想:算了,这孩子傻了,随他去吧。

……

等等,好像我也傻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

31

我又一次为离黎沦陷了。

好像我每一次心软,都是为他。

我的每一次心动,也都是对他。

明明,我已经修到了太上忘情境!

明明,我是这世上最不该动情的人!

偏偏,我还是爱上了他。

罢了,所谓太上忘情,本就并非无情,只不过不再为情所伤为情所扰。

谁让我和离黎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很快乐呢?

我的心跳看似没有因他变快,实则他一直住在我的心上。

从此,我的心,为他而跳。

世间情爱,由心而生。

有心之人,又岂能无情?

这或许就是太上忘情的真谛吧。

离黎,我喜欢你,天上地下最喜欢!

32

「娘亲娘亲,爹爹送了我一顶虎头帽,好看吗?」

离儿三周岁的时候,离黎抱着他和我一起去看阳城看日出。

一大早,我才醒,离儿早已换上了新衣,跑到我床前向我炫耀他的虎头帽。

「你娘亲亲手绣的,当然好看啦。」离黎跟在孩子身后,笑意盈盈。

那一刻,我突然不争气的湿润了眼眶。

这虎头帽原来他一直留着。

而且……我们的离儿,也是属虎的。

离黎见状,急忙到床边坐下:「怎么哭了?是生我气了吗?」

「你干嘛把我送给你的虎头帽送给离儿?」我假装生气的问。

「离儿戴着多可爱呀。」离黎拉着我的手解释。

「可你从没有戴过。」

当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还为此赌气了好多年从未再送过你礼物。

「我都这么大了。」离黎撇撇嘴。

离儿见状,急忙将虎头帽摘下,踮起脚尖儿戴到了离黎头上。

「爹爹还是赶紧戴上吧,娘亲小心眼儿,会生气的。」离儿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笑着揉了揉离儿的脑袋,真是个鬼灵精。

但有一点必须纠正:「娘亲才不是小心眼儿呢。」

谁知离儿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的说:「娘亲就是小心眼儿,爹爹都和我说了,您当年还为了他和别人打架呢。」

我看着离黎,原来他都知道……

离黎见我望着他不说话,有些局促,头顶的帽子戴着别扭,却又不敢伸手去摘。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真可爱。」

离黎见我笑了,和我一起傻笑。

我收起了笑,认真的说:「离黎,我爱你,天上地下最爱你。」

「娘亲羞羞。」离儿在一旁捂住了眼睛,却还是岔开了手指从缝隙里偷看。

我抬手轻轻捂住离儿的眼睛,凑上前去,吻在了离黎的唇上。

(全文完)

作者:以舞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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