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的白月光死了。
我杀的。
他看着清荷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几欲发疯,一剑刺在我胸口。
我没有躲,生生受了这一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将我当她替身时,可曾想过今日?
「她失踪的时候,你将我当她的替身娶了我,她如今回来了,你便要我当她的替身嫁给魔君?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卑贱至此?」
我字字泣血,他却一个眼神都没给我,踉跄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抱起血泊中的女人。
我捂着胸口冷笑出声:「我下手很干净利落,神魂俱断,便是你今日飞升,也救不了她。」
他痛苦地呜咽出声,蓦然站起身,手中灵剑再次毫不留情地向我刺来。
我仍没躲,笑着出声:「三日后魔君来要人,你此刻杀了我,到时候如何交代?
「我可没有替身呢。」
剑尖顿在我脖颈前,他眉间似雪,眼里冰凉一片:「你本就是魔族,便是回到魔界,于你而言也不是必死之地,但清荷修为尽失,她若去到魔界,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听到此处,我反而冷静下来:「我比她能自保,所以我便该替她受苦,替她去死?」
他缓缓闭上眼,对此避而不谈,手中长剑又向前递了一分:「杀了你不过是便宜你,三日后,我亲自为你送嫁。」
他抱着清荷的尸体走了,一次也没回过头。
2.
三日后,青云派山门外人头济济,各修仙门派皆有人至,但却无人开口交谈,人人脸上一片肃穆,现场死寂一般安静。
今日青云派掌门清涧上仙被魔君逼得要将心爱之人亲手奉上,谁人敢露出一丝笑容?
但其实我觉得清涧应该是乐意他们笑的,毕竟他此刻一定很高兴,我马上就要落入魔君手中,定会生不如死。
我开始想先前是不是让清荷死得太痛快了。
嘶,早知道那一刀就不砍那么准了。
清涧站在我身旁,俊雅无双的脸上竟是有几分悲痛的神色,真真是将他此刻的角色扮演得细致入微了的。
好像他真的很爱我似的。
然而胸口处火辣辣的痛感却在提醒我,他此刻到底对我有多恨之入骨。
没过久天边飘来一艘巨舟,那船以上品灵宝装饰,奢靡非凡,远远就窥见一斑。
清涧却突然抓起我的手,眼神狠戾道:「你可知错?」
「知错?」我不知他此刻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但我还是耐心回答他:
「我当然知错。」
他眼里蓦然亮起一抹光来,手上更加用力。
「我错在当初嫁给你,让你对我万般糟践。」
我笑了笑:「我错在当初求你救我出无方城,将自己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他眼中的光慢慢熄灭,手也缓缓松开,又成了先前那副漠然的模样:「魔果然是魔。」
我看着他,脑子里浮现出他救我出无方城时,他道:「即便你是魔,我也会护你周全。」
约莫是胸口的伤处裂开了,我只觉难受得厉害,看着那艘越来越近的巨舟,我竟希望它快些,再快些。
巨舟终于缓缓从空中降落,扬起一大片尘土。一人从巨舟上跃下,还未看清面容,就听他高声笑道:「本君前来接人了!」
我正想上前,清涧却又忽地攥住我的手。
他双眼通红,一副忍辱负重的深情模样。
我实在有些厌倦陪他演戏了,将他的手一点一点掰开,言笑晏晏地向那人走去。
即便他是世人口中暴虐残忍、嗜杀无度的魔君灵然。
雾中人的面容慢慢清晰,和传闻中茹毛饮血三头六臂的形象大相径庭,竟眉眼生得标致风流,一身月白色锦衣长袍,活像是哪个世家的小公子,不羁潇洒。
他围着我转了一圈:「啧啧啧,坏了坏了,用你换人间三年平安,本君要亏死了。」
他话语一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我愣在原地,又不耐烦道:「快点跟上,赶紧走,你们人界的空气都是臭的。」
各门派的修士闻言脸色都不太好看,偏偏却不敢反驳。无法,魔君如今离飞升只一步之遥,集在场所有之人之力,约莫都只能惨胜收场,这还是在魔界其余人不出手的情况下。
可那灵船上一个个隐在灵雾中的身影散发出滔天魔气,怎么都看不出是想避战的模样。
我小跑跟上魔君,却也不敢离得太近,默默跟他他身后一个身位的位置。
前面的人明显不太高兴,上了船也仍是一言不发向前走。
周围有人迎了上来,挡在我身前,就这一瞬,我的视线里便失了魔君踪影,我连忙想绕过那人,那人却又横移一步,死死挡在前面。
「哟,想不到正道领袖清涧上仙的心爱之人竟是个同族,开眼了开眼了!」面前那人饶有兴致地开口,明明是男身,声音却如女子般婉转清脆,他甚至还风情万种地将鬓边长发拂至耳后,配着那狰狞凶狠的长相,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我看了看周围,灵雾漫漫,我只依稀看得见周围有几个影子远远观望。
不敢上前,便是有所忌惮。
于是我抬头直视他:「我是何族都暂且轮不到你过问,我是魔君要的人。」
没猜错的话,这人便是魔君麾下的阴泉魔将,男身女音,相貌丑陋魁梧,战力虽位于五魔将中第二,但头脑简单,极易受人言语挑唆。
拿来当试探的人选最好不过。
于是:「魔君要的人又如何,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阴泉浑身蓦然迸发出暴虐的魔气。几乎同时,他的手瞬间向我脖颈处袭来。
我虽早有预料,但也只能险而又险地避过,阴泉见一击不中,哈哈大笑一声,大掌带着破风声转瞬又至。
见绝无可能避过,我顿在原地,那大手径直掐上我的脖颈,他大笑道:「清涧狗贼的女人,脖子果然比较软。」
我对上他的眼,面上虽不露惧色,心中却也打起了鼓。
突然,那阴泉面色大变,瞳孔里露出惧色,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立马松开合成一个复杂的守护印记,可不过瞬时而已,那印记就层层摧枯拉朽般消散,涨红着脸的阴泉顿时如断线风筝般飞向一旁,重重摔落在地。
「我的东西,要杀要剐,的确轮不到你阴泉。」
那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透着漫不经心和讥讽。
躺在地上的阴泉闻言又吐出一口血来,可他眼神里却无一丝恨意。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恭敬道:「谢魔君不杀之恩。」
我松了口气,早便听说魔君灵然脾气乖戾霸道,我于他而言便是玩具,哪有看着刚到手的玩具便被人毁掉的道理。
他如今这般态度,应该暂时是不会有人寻我的麻烦了。
「到我这里来。」灵然的声音仍是懒洋洋的。
阴泉闻言惶恐地站起身来,却听灵然又道:「不是你,滚远些!」
阴泉擦了擦汗,立马遁走了。
「我……我要往哪个方向走?」这灵船实在太大,如一座宫殿般,无人领着我实在不知方向。
灵然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我真的亏死了用你换人间三年平安!!!」
面前凭空出现一道白光指引着我方向,我随之前行,才终于到了灵然面前。
灵然歪歪斜斜地躺在榻上,见我到了,才懒洋洋地起身。
他眉头又是皱着,好像从见到我那一刻,便总是皱着眉头。
自问我虽不如清荷这人间第一美人,但我与她容貌七成相似,如何也不至于入不了眼。
灵然却突然一笑,俊美无双的脸凑过来,贱兮兮道:「你真将那清荷杀了?」
我兀自愣住,他知道我把清荷杀了?那便知道……我不是他要的人?
他却还在继续道:「你把清荷杀了,就不担心清涧恨死你?「
我回过神,直视他:「魔君知道我是魔吧?」
他「啧」了一声:「当然。」
我道:「我是魔又不是圣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对,我们是魔哎!」
我迟疑了一瞬,还是道:「魔君既然认出我不是清荷,为何……?」
魔君摆了摆手:「是你还是别人对本君来说都无所谓,」他停顿了一下,兴致盎然地看着我,「不过看来是你会更有意思一点。」
他拍了拍我的头,赞赏道:「做得好,是个有前途的魔。」
我低垂着头,闷不作声。
他看着我,又好奇道:「不过这清涧倒是真心狠,舍不下心头的白月光,竟将自己的妻子替给我。」
他将我下巴挑起:「看看这风情万种的双眼,怎么就被成被抛弃的那一个了呢?」
他声音缥缈,明明在耳边,却像在天边。
「不如我帮你把他杀了?」
我愣了愣,下意识道:「不……不要。」
灵然却突然愤怒起来,深厚的灵力像是实质化般压得我几乎站立不住,他怒目看着我道:「还是放不下舍不得?
「你们女人……你们女人总是这般……懦弱!」
他好似极其生气,灵力在我周围沸腾暴动,我窒息一般大口喘着气:「我……我只是觉得,该……该我自己来。」
压力瞬间消失,我虚脱般颓然跪坐在地。
灵然蹲下身来,一双桃花眼定定看着我,蓦然而笑:「好,那我教你修行,你要把他杀了。」
我抬头看着他:「好。」
3.
自那以后,灵然便勤勤恳恳教起我修行来。
因得从前的修行底子在,我修行速度倒也不慢。
灵然问我:「你从前已经半步合体期,只是度劫失败,修为尽失,但三十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个筑基?」
我回道:「我度天劫失败后,被仇家追杀,不得已遁入无方城,活命已是艰难,何况修行。」
无方城位于魔界和人界的交界处,人魔混杂无人管理,最是混乱不堪。
他奇道:「可你随清涧到青云派三年,那里灵气充沛,还背靠清涧这么棵大树,不至于修炼如此缓慢吧?」
我沉默了一瞬,才道:「我修为低他尚能遮掩我身上魔气,若是我修为高了,便无法再伴他左右。」
脑中蓦然响起清涧那时的话语:「为了我,不要修炼好吗?」
我回道:「好。」
然后我们在漫天大雪中成了亲,因为清荷最爱雪。
尚未筑基的我被雪冻得浑身冰凉,可看到他一身红衣朝我走来时,我浑身血液都滚烫起来。
耳边传来一声蔑笑打断了我的思绪,灵然冷笑道:「不过是借口,逼你不修炼只是他从未相信你这个魔罢了。」
我垂眸,我知道,我知道啊。
堂堂仙门领袖,怎么会遮掩不住我的魔气。
灵然见我不言语,以为我陡然知晓清涧的所想黯然神伤,便道:「不信便不信,有什么好伤心的,你如今可是本魔君的人,不比从前风光?!」
我笑了笑,道:「是,很风光。」
如今他手下的四大魔将见了我都绕道走,当然风光。
灵然扬了扬头,神采飞扬:「自然!」
4.
灵然将天材地宝毫不吝啬地扔给我,又日日指导我修炼,不到五年,我便到了元婴期圆满,却迟迟没有突破的契机。
灵然道:「成天在一处修炼是突破不了的,正好近日开了个秘境,我带你去寻个称手的武器。」
「是幻音秘境?」我犹豫了一瞬。
幻音秘境是位精通幻术的飞升者留下的秘境,前日才打开,可那并不是魔界的秘境,一般人界的秘境是不允许魔进入的。
况且……飞升者的秘境,他也会来吧。
灵然点头,随手画出传送阵,拉着我一步跨入。
5.
果然不出所料,清涧也出现在了幻音秘境外。
他领着青云派的一众长老端坐于一旁,一袭白衣无风自动,俊秀飘逸。
周围还有其他有头有脸的世家门派,看样子各门派对幻音秘境都十分看重。
灵然与我从空中显出身形,对着众人俯视道:「众道友还不进秘境,可是在等我们?」
众人大惊失色,玄门掌门声如洪钟:「魔头,此处是我人界秘境,何时轮得到你魔界中人?!」
「今日我们各大仙门派精英掌门皆在此地,你若不想走,便别走了!」
「对!」
众人群情激愤,只清涧一言不发,看着灵然搂着我腰的手面若霜寒。
我本有些不自在,不是为着清涧,而是因为我从未与灵然如此亲密过,但看清涧表情如此难看,我便朝他露出盈盈笑容来。
灵然笑容放肆得无法无天:「好啊,若本君进不去这秘境,你们近日也别想进去!」
说着他手上灵力聚集,毁天灭地的威能从其中传出,看得下方众人心惊胆颤,忙道:「不可!」
灵然却不管他们,直到清涧开口:「若入秘境不得主动伤人,一人只可带走三件物品,如何?」
灵然手中法术消散,将我搂得更紧了些:「可以,毕竟我只是想给夫人选个称手的武器。」
众人视线蓦然投射到我身上,我偷偷用手杵灵然,轻声道:「可以了。」
灵然却骤然贴近我耳边,气息暧昧灼热:「你看你前夫,脸都青了。」
我:「……」
6.
终于各门派的人都到齐,众人一齐进入秘境。
秘境的入口是随机传送的,我虽与灵然一同进入,却并未在一处。
我松了口气,灵然实在太难缠了些。
结果没承想才走两步,竟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清涧定定地看着我,眼里墨色翻涌,却不言一语。
我礼貌又疏离地朝他垂眸点头,侧身便想离去。
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仍不说话。
我疑惑道:「仙君如今是在修闭口禅?」
他松开我的手腕,整个人似在雾里,我听见他冷冷道:「你竟已元婴圆满。」
我后退一步,嫣然笑道:「多亏仙君将我送给魔君,否则我哪来这般造化呢?」
他面若霜寒,向我一步靠近:「你与他双修?」
我笑容僵住,原来,在你眼中,我的修为只能靠这般手段才能得来。
我向他贴近,抬着头看他,我与他的脸相隔不过一拳距离,他竟也没躲闪,我抚上他的脸:「是啊,双修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可惜从前仙君不愿与我双修,叫我少了好些乐子呢。」
他一把推开我,脸色铁青,说出的话似乎都带了丝寒气:「我当初真该一剑杀了你。」
一阵劲风袭向清涧,清涧错身躲过,冷眼看着来人。
那人笑得张扬跋扈,对我招手道:「过来。」
是灵然。
我走到他身旁,他亲昵地拉起我手,一脸关切地问:「可有受伤?」
他浮夸的演技让我有些没眼看,只得撇过头道:「未曾。」
清涧出声打断他粗劣的表演:「魔君竟也如此手段卑劣,只会暗箭伤人。」
灵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不是吧,别人都要杀你妻子了,你这时候跟对方说,『等等,你别杀我妻子,我们先堂堂正正打一架,打输了你再杀我老婆吧』你们人族,有点,有点,嗯……」
我替他补充:「脑子不正常。」
灵然拍拍我的头,表扬道:「说得对!」
「也对,毕竟自己的夫人都能拱手送人,你们人族,我是有点不太能看明白的。」
清涧一怔,眼中寒光更甚:「你既然知道她不是清荷了,还留着她?」
灵然一手将我搂在怀中:「没办法,本君比不得仙君高雅,就喜欢这种妖艳贱货。」
我:「……」
清涧拂袖而去。
7.
见清涧已经走了,我挣开灵然的怀抱,自顾向前。
他追了上来,嬉笑道:「怎么,气了你的心上人,不开心了?」
我不语,继续向前,不知从哪蹿出来一头妖兽,竟已经是化神初期的修为。
我虽已元婴圆满,又是魔躯,比寻常元婴要强上一大截,可迎上这个妖兽还是落在了下风。
灵然双手抱臂懒洋洋地斜靠在一旁的墙上,并不打算出手,他开口道:「此兽灵智低下,体魄却坚韧无比。」
他话音未落,那妖兽猛地喷出一口绿色的雾来,我立马屏气,却还是吸入了少许,马上便头晕目眩了起来。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妖兽会喷绿雾,有毒,不可吸入。」
我忍着想掐死他的心,强撑着躲避,灵然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不过打了他一掌罢了,还没打中,你竟也生起气来。」
「方才你说我与你双修,我不也没生气。」
我不胜其扰,忍无可忍封了听觉,世界终于安静了。
吞下灵然扔给我的解毒丸,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此物空有一身体魄,不善法术,而且笨重无比,我只需拉开距离,远远以术法攻击。
那妖兽虽体魄坚韧,但也经不起我一直以法术攻击,不过一刻钟便躺在地上不动了。
灵然在一旁鼓掌:「我夫人可真厉害!!!」
我累得不想说话,坐在地上调息。
灵然却非凑过来:「那可是化神境的大妖,我夫人竟也能斩了,杀那清涧狗贼指日可待!」
我睁眼看他:「魔君如平日一般唤我霁月便好,周围又无他人。」
他笑容蓦然淡下来:「你就这么舍不得他。」
我看着他动怒,第一次没有退让:「要让他不舒坦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更狠毒点我也不介意,但您是魔君,何必因我这种卑贱之人坏了声名。」
灵然有些莫名:「娶你当夫人怎么就坏了声名了?」
我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不少人认出我不是清荷,知晓我是再嫁之身。」
灵然十分震惊,用力地戳了戳的脑袋:「我们是什么?」
我不解,但还是答道:「魔。」
他痛心疾首道:「我们是魔啊,抢别人妻子才是我们魔该做的事啊!你是不是在人间待久了,脑子也有些毛病了?」
我:「……」
我踌躇:「但您还是没必要……」
灵然却不耐烦了:「烦死了,我想唤什么便唤什么,你方才都说与我双修了,这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是我逞口舌之快了。」
灵然却忽然想到什么,满脸不可置信道:「你是不是不想负责?」
我:「?」
算了,灵然每日里总有二十三个时辰脑子是坏的,莫要与他多话。
8.
灵然已经度劫后期,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幻音秘境对他来说吸引力并不大,在为我挑选了两件法宝后我们便没有再多逛,直往秘境的中心处前去。
快要到时,灵然却忽然道:「清涧似乎身上有伤。」
「先前因为你在他身旁,所以那一掌我一成灵力都没用上,他竟也才堪堪躲过,身形凝滞了不少,难道是被你气的?」
我想了想,道:「你在青云派的眼线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灵然道:「只说清涧日日都在闭关修炼,并不怎么露面。」
见我没再说话,灵然又做贼似的凑到我耳边,悄声道:「你想不想知道谁是我的眼线?」
我赶紧后撤一步,摇头道:「不,我不想,我一点也不想。」
知道太多感觉会被灭口。
灵然却追着我道:「我想说,你让我说嘛,你肯定很惊讶!」
我捂着耳朵往前跑:「不要,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啊!」
正跑着跑着,身后却突然没了灵然身影,唤了两声也仍是没人应,正觉奇怪,便见一人从一旁的阴影处走出。
我皱了皱眉头,这便是冤家路窄么,怎么又遇上清涧。
然而待他从阴影处完全走出时,我才发现不对劲。
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戴着半边银白面具。
我笑了笑,这模样可真是,令人怀念,也只能在这幻境中才能见到了吧。
9.
那年冬日,清涧听闻有人在无方城见过清荷,便一路寻了过去。
但那消息不过是有人故意放出,为了引他前来,我想他大约是心中有数的,可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便乔装到了无方城。
他万般遮掩还是泄露了踪迹,被人围杀,满身血迹杀出重围之时,他的师弟将剑架在我脖子上,要他放下手中灵剑。
他的师弟神情癫狂:「从你入门便一直压我一头,你资质好,样貌好,品性好,所有人都爱你,师父更是要把掌门之位都传予你,那我呢?他们有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头上戴着帷帽,容貌半遮半掩,露出的那部分像极了清荷。
于是清涧便真的将灵剑放下,又自封了灵穴,他擦了擦唇边溢出的鲜血,哑声道:「我从未想要过掌门之位,你想要给你便是,可清荷却一向都对你充满善意,你不应伤她。」
纹星仰天大笑,滂沱大雨中他如泣如诉:「可她也爱你!」
清涧从雨中缓缓走来,纹星并未阻拦,毕竟清涧已经封了灵穴,他这点自信倒还是有的。
纹星将我推到一旁,也扔了手中灵剑,上前与清涧赤手空拳的搏斗,竟也未用灵力。
他一直不觉得他不如清涧。他不过是比清涧晚一些时日入门,众人便先看到了清涧没了他的位置,他不是比清涧晚开始修行,所以修为才一直差了清涧一线。
他们在雨中徒手战斗,不过一刻钟,纹星便已经支撑不住,他怒吼一声,拿起灵剑,飞身上前。
本以为清涧只能引颈受戮,没想到在先前的搏斗中他竟以跌境为代价悄然冲破了穴道,灵剑从虚空中出现,一剑穿心。
纹星跪倒在地,惨然笑道:「原来我真的不如你。「
他想起刚入门时,他的师兄带着他御剑飞行,他看得呆了,只想以后也要变得如师兄这般厉害。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嫉妒得发狂,一心只想取代师兄。
「师兄,能不能再带我御剑飞行?」
10.
清涧虽胜,不过也是险胜。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满目都是期盼之色,却在摘掉我帷帽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来前,我因他被抓所以对他充满了恨意,此刻见他这般失望却莫名有了些歉意。
我开口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有些失神,看着我的脸道:「我知道。」
他沉默片刻,拿出些药瓶来:「我想你应该是因为与我师姐长得十分相似才被他们抓来,这些聊作歉意,若你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便来青云派寻我,我叫清涧。」
我接过药瓶,紧紧攥在手心里,却鬼使神差道:「你把药都给了我,那你呢?你要不要紧?」
他却突然看着我愣了神,良久才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人界?」
我呆在原地,一时间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就在他以为我拒绝了而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抓住他的衣角颤声道:「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清涧回道:「好。
「即便你是魔,我也会护你周全。」
11.
回忆戛然而止,黑暗中的清涧缓缓走来,他看着我道:「我真的很后悔救了你。
「你明明是魔。
「我竟觉得你有一分像清荷,你这样卑贱的东西,也配?
「我从未爱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没有迟疑,拿出方才在秘境中得到的灵器,蓄力一击,「清涧」脸上还停留着愕然的神情,便已经消散在空中。
真人我杀不了,区区幻象我倒是还能杀的。
「清涧」一死,幻境果然消散,我还在先前的地方,四处寻了寻,便见灵然在一处呆站着一动不动,明显是入了幻境。
我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种层次的幻象不应困得住灵然。
犹豫再三,我上前轻拍他,不想面前环境瞬间变幻,我暗道一声,坏了,进了灵然的幻境了。
灵然站在前方,远远地在看着什么。似乎察觉到我进了幻境,转头看向我:「你怎么进来了?」
见他目光清明,丝毫没有被迷惑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道:「见你被困在幻境里久久出不来。」
他露出丝笑意来,目光落在前方:「太久没见过她了,我便多看看。」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女子跪伏在地,苦苦哀求身旁的男子不要离开她,那男子却一把挥开她,看也不看决绝离去。
那女子又朝灵然走来:「你为什么不去求他!说不一定你同我一起求他,他便不会抛弃我们了!」
她面色扭曲疯狂,见灵然不答,竟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啪!
我完全没想到灵然竟不躲。
他脸上仍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静静的,只看着不说话。
那女子便越发癫狂起来:「为什么你留不下他?!你不是他儿子吗?你这个废物,我生你到底有什么用?!
「你去死!你去死!
「去死!」
见灵然仍无动于衷,她颓然跪倒在地,抓着灵然的衣角茫然道:「为什么他要喜欢别人?为什么他要抛弃我?
「我哪里不够好?
「为什么?」
灵然笑了一声:「你看,我母亲好没用。」
我情绪复杂道:「错的不是她。」
灵然点点头,说:「对,做错的是我的父亲。所以待我修为高了后,我便把他杀了。」
我:「……?」
灵然看着我:「但是母亲还是不高兴。
「后来她自尽了。」
我:「……」
救命,这下是真的要被灭口了。
灵然道:「你觉得我错了吗?」
我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的话。
灵然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所以你也一定要把他杀了,知道吗?莫要像我母亲这般。」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灵然要教我修炼,为什么如此讨厌清涧,又为什么在不同意他替我杀掉清涧之时,勃然大怒。
他恨抛妻弃子的父亲,也恨摇尾乞怜的母亲。
或许也恨杀了父亲连累母亲自杀的自己。
他教我修炼,要我杀清涧,是要他的母亲清醒,杀了那个负心薄幸之人。
我轻声道:「好。」
我不知道在无数个漫长黑夜里,灵然是否曾经后悔过杀掉他的父亲,累得母亲自尽。
但在幻境里时,他看着歇斯底里的女人,始终神情温柔。
12.
受到先前幻境的影响,我与灵然都有些兴致缺缺,便没再多逛,回了魔界。
灵然不知是不是叫上瘾了,即便回到了魔界,也仍然一口一个「夫人」地唤我,我无法,只是不应。
他却好像觉得我这般反应很有意思,次次故意在人前大声唤我「夫人」。
最初我还有些窘迫,但好在我脸皮厚,慢慢也麻木了,甚至有时心情好还会微笑回应。
灵然反而一脸震惊:「你是不是想占本君便宜?」
我仍微笑点头:「是,您说得对。」
您说得都对。
不知是不是落日的余晖碍了眼,灵然的脸色有些红,他颤着手指着我:「你……你!」
「本君懒得与你多说!」他一个转身,人便不见了。
我:「……嗯?」
13.
灵然好些日子没到我面前来晃悠,我竟有些不习惯起来。
想起以前灵然整日整日地教我修炼时,我被他折磨得心神俱疲,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万念俱灰地问他:「魔君,您实在不必将所有时间都放在我身上。」
您是没别的事干吗?!
见灵然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我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您堂堂魔主,若要因我误了您的修炼,那我便是千古罪人了。」
你自己去修炼啊!
灵然却悠悠道:「本君不用修炼了。」
他凑到我耳边,一脸神秘道:「其实本君不是大家知道的度劫后期。」
我震惊道:「难道您已经是飞升境了?」
灵然顿住,眼神有些飘忽:「那倒不至于。」
他咳了咳:「不过是个区区度劫圆满而已。」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
灵然:「……度劫圆满不配让你震惊吗?」
我义正词言:「魔君您天赋绝伦,在我心中,您便是此时飞升也是情理之中!」
灵然:「……行吧。」
想到那时灵然的神情,我不自觉笑出声来。
「在笑什么?」
灵然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侧头看他,却没料到他的脸离我不过一拳之隔,他的脸蓦然在我眼前放大,甚至睫毛都根根分明。
四目相对。
我慌忙后退一步,说不清为什么心慌,只急急道:「你吓我一跳!」
灵然脸色也不太自然,只道:「你……你方才笑什么呢?」
我自是不可能说想起了他的蠢样,面不改色道:「被你一吓,忘了。」
他看着我,深深叹了口气:「霁月,你真的好笨。」
我:「……」
灵然又咳了一声,道:「今日本君来寻你可不是来跟你聊天的。」
老咳什么,您一个度劫期圆满还能风寒不成。我心中腹诽,面上却恭恭敬敬:「自然,魔君您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来寻我闲聊。」
灵然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清荷可能没死。」
14.
我愣了一下,才道:「怎么回事?」
「应是清涧用了什么秘术,我在秘境时感觉没错,他应是损耗了相当的修为。」
我怔怔道:「可……可那时我明明让她神魂皆断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没死呢?」
灵然皱了眉头:「没死便没死,再杀一次罢了,」他看着我,有些疑惑:「你为何如此惊慌?」
「你怕她?」
我深呼吸,才道:「你知道吗,有的人,什么都不做,便只是站在那里,你便没有胜算。
「当初我随清涧初到青云门时,众人其实并未太抵触我。
「清涧将我当做清荷的替身,我也无妨,时间长了,他总会爱我的。我甚至模仿着清荷的穿着、神态,学着做一个人。
「清荷回来前,我过得并不差。可她还是回来了。」
「她在外历练已经失踪了二十年。清涧终于相信她死了,终于放弃她了,我们成了亲,清涧也不再常去她从前的洞府前发呆了,我知道,他每一日都比前一日爱我一些。
「她却回来了。她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
「青云门的人觉得我占了清荷的位置,清荷虽未曾说过什么,可正因为她什么都没说,众人便更替她不平。人人都来肆意践踏我、欺辱我,要我将属于清荷的位置还给她。
「清涧却说,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让我待在房中,少与人接触。
「我听他的话,自己待在房中,清涧好几日才来看我一次。后来给我送饭的童子告诉我,清涧日日都与清荷在一处,为她修复经脉,为她调理内息。我这才明白,清涧让我待在这里,不过是不想我碍了他们两人相处罢了。
「我知道这个童子是清荷派来说这些话的,可左右不过是事实。我便去寻清涧,说我愿意离开,他却不知为何没有同意,只是继续关着我。
「后来我听说他们要成亲了,可惜还没来得及成亲,你便要青云门将清荷交出来,如若不然便要两界开战。」
灵然忙道:「我这不是度劫期圆满了,寻思找个由头打一架,没成想这清涧狗贼竟还真的把人交出来了。」
我继续道:「其实我本没想杀清荷的。可她不该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告诉我,是她跟清涧提出来,让我去替她。我即便是占了她的位置,也通通还给她了,我不欠她什么。」
灵然却若有所思:「她来找你前应该是有所准备,所以清涧才将她保了下来,」灵然鼓起了掌,「她是故意死在你剑下,让清涧与你彻底决裂,她倒也舍得,用自己的性命给你下套。」
「她算得这样准。」我笑了一声,「我竟是今日才知道,我输得这样惨。」
灵然却道:「你输了什么?你离开了不爱你的人,成了我的……」他顿了一下,「徒弟,修为一日千里,魔界中除了我,谁又敢多看你一眼?你说你输得一败涂地,我却觉得是因祸得福。」
我看着灵然,祸是清涧,福便是灵然吗?不,不是的,灵然性情难测,我也不清楚到底与他有几分情分,我更像是他随心所欲逗弄的宠物。
莫要昏了头,我告诫自己。
努力修炼,只有自己才值得依靠。
灵然皱眉:「你想什么呢?」
我道:「我在想,我好像要破镜了。」
「……」灵然转身离开,「你安心破镜,我为你护法。」
天劫中,雷霆一遍遍淬炼我的躯体神魂,我痛极,好似五脏俱焚般,一时间眼前发黑,却看见灵然站在远处,一张俊脸皱成一团,焦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我不知为何想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你,好,丑。
灵然读懂了我的口型,气笑道:「我丑,我丑,你最好看行了吧!」
最后一道雷霆劈下,我眼前明明灭灭,晕过去前,恍惚看见灵然朝我飞奔而来。
15.
到了化神期后,我的修为提升便慢了下来。
灵然看着我叹气:「你的天资实在有些差,我二十年元婴,百年合体期,度劫圆满,也不过才用四百年。」
「你化神都已二十年了,竟还在化神中期,清涧虽说因为救清荷伤了大道根本,百年之类修为难有寸进,可按你这般速度,我飞升前能看到你杀了清涧吗?」
「不然我将清涧抓来,把他废掉几个境界,然后你再去杀他?」
我抓住了奇怪的重点:「所以如今你还没五百岁?」
灵然一愣:「是啊。」
我笑道:「我修行已经一千五百余年了,这么算你岂不是比我小上不少?」
灵然笑得我毛骨悚然:「是不是还要我叫你一声前辈?」
我咳嗽一声,「那也不必如此生疏,唤声姐姐也是可以的。」
灵然呵呵一笑:「叫倒是可以叫,就怕你没命听。」
嘶,不听便不听。
16.
这几日灵然得到了一个飞升者的心法,研究得起劲,便没来扰我。
我修炼得有些倦,便在附近随处走走。
「霁月。」
我转身看向来人。
雪饮,四大魔将之一。
灵然的倾慕者。
她停在我身前,语气慵懒道:「倒是不常见你出来。」
「是不常出来。」我与她并不熟络,不过几面之缘,但我十分不喜她。
她看我的眼神,怜悯,高高在上,还有一丝嘲弄。
雪饮拨弄着肩头的发:「是被魔君逼着修炼没时间吧?毕竟要杀的人可是青云派的掌门。」
我不奇怪她知晓此事,灵然本就没瞒着几位魔将:「压力是有些大,灵然用他自己的修行速度来与我对比,每日都嫌我天资太差。」
雪饮挑了挑眉:「你竟直呼魔君的名?」
「嗯……不唤本名,那唤夫君?」我羞涩一笑,「人前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雪饮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对我下绊子,我也不想对她多客气,借机气气她也是好的。
雪饮不可置信道:「你私下唤他夫君?」
她周身灵气激荡,满脸怒意,却又马上消失,转而露出个妩媚的笑容来:「你应该知道魔君已经度劫期圆满了吧?」
她没等我回答,接着道:「魔君的天劫随时都可能来,不过是他一直强压着而已。
「要飞升,先斩心魔。魔君的心魔,不外乎是他的母亲。魔君要你杀了清涧,不过是借你的手斩他的心魔。
「你不过是他的一把剑。」
你不过是他的剑。
这句话一直在我脑中重复,连雪饮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晓。
17.
我想,当把剑也是好的。
灵然对我有恩,既然他需要,我便做他的剑。
我会杀掉清涧,告诉灵然,你的道没有错,负心人就是该杀,你的母亲不是因你而死。
我会做他的剑。
18.
我开始不计代价地提升修为。
我一遍一遍以地火淬体,又以天雷淬魂,吸食灵气太慢,便吞食灵药仙草。
我寻来雪饮让她压境与我对战,雪饮已经度劫初期,即便只用化身期修为,我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她本就不喜我,下手更是狠厉,每次打完我都需歇上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灵然这时总会皱着眉看着一身伤的我,半晌才道:「倒也无须这般。」
我便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这伤看着厉害,其实无妨,远不及我用天雷淬神魂的时候。」
灵然眉头越皱越深:「你修行速度是有些慢,但也不至于我嫌你两句你便拼了命。上次若非是我来得及时,你便被那株地灵草撑得爆体而亡了。」
我摇头道:「不会的,那株灵草灵气庞大而暴虐,用来打磨经脉最好,只是过程痛苦了些罢了。」
他又道:「何必遭这般罪。」
我低下头,沉默了一瞬,又看着他:「可是灵草都是你给的。」
灵然白了脸:「但你可以不吃。」
我闭上眼:「灵然,我会吃的。」
我会做的你剑的。
19.
我修行的速度又快了起来,不过十年,我便已经摸到了合体期的门槛。
如今和雪饮对战不像先前那般费力,大约是我摸清了她的战斗方式的原因。
我本想唤阴泉来与我对战,阴泉却死活不愿意,只说怕伤了我被灵然算账。
我只说灵然不会在意,他却怎么也不信。
其他两位魔将常年外出,我便只能继续与雪饮对战。雪饮觉着我另寻他人是嫌她的缘故,便与我道:「既然你觉得同境压力不够大,我便高你一个小境界。」
我如今化神圆满,高我一个小境界便是合体初期。我看着雪饮的境界攀升,茫然道:「这还能这样算的吗?」
雪饮一拳将我打飞:「能啊!」
雪饮虽是女子,却喜近战,擅长以一拳破万法。
她从前敛着拳意,我还能招架些许,今日我却连躲开都做不到,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架打完,雪饮酣畅淋漓,我躺在地上,手指都动不了。
伤其实并不太重,只是她的拳意留在了我的体内,若能将其炼化,倒是好处不小。
我坐起身来,朝雪饮道:「谢了。」
雪饮有些不自在:「我可不是在帮你,我只是想帮魔君而已。」
我闭上眼,开始炼化那些拳意。雪饮拳风刚猛霸道,蕴着身前无人的大气势,不愧是四大魔将,我不过刚炼化至一半,便觉得受到触动不少。
雪饮却突然将我打断:「不要炼化了!」
我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她神情慌张,将一颗丹药塞到我嘴里,又立马坐下为我疗伤:「你天劫要来了。」
我抬头看天,果然劫云已现。
什么倒霉运气。
我闭上眼,运功调息。
身后却突然传来灵然的声音,原来不知何时雪饮被他赶到一旁,代替雪饮为我疗起了伤。
他道:「明知天劫将近,你便不能让我省心些。」
他虽语气平淡,我却知道是他一贯生气的模样。
我只得回道:「我虽化神圆满,但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缘破镜,运气差些便是几年,我也未曾预料到这般快。」
我听到灵然轻声叹气,他的灵力在我体内游走,温和轻柔地抚平我每一寸伤口。
天劫马上便要从空中劈落,灵然却还只顾着为我疗伤,我想打断他,他却将我重重按住,不许我动。
我焦急不已:「灵然,让开。」
他在我身旁布下结界,又将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放在我手心:「此物能替你扛一道天劫。」
雪饮却变了神色:「那法宝是拿来挡你的飞升劫的,你竟给了她?!」
我愣了一瞬,立马便要将玉佩还于他,他却不接,看着我道,「霁月,我想你活着。」
我将他推开,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不自觉地紧攥手中玉佩,笑着道:「好。」
天雷滚滚,自上空劈落,此刻风云变色,周围寂静无声,我想,我要活着。
20.
化神期的天劫并不容易扛,灵然对我的判断的确没错,若不动用玉佩,我的确很可能死。
但我还是没用,能扛度劫期天劫的灵器太过珍贵,不能浪费在我这里。
我浑身鲜血,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被粉碎,每一寸皮肤都在被焚烧,我痛得想厉声尖叫,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眼前忽暗忽明,意识正在逐渐脱离,耳边却忽然听到有人大声怒喝,「霁月,不许睡!」
灵然瞋目裂眦,嘶声道:「你若死了,我便娶清荷,保她修行无虞,保她一世安乐,日日都要在你坟前起舞!」
我瞬间睁开眼,咬牙切齿道:「你想娶人家,人家还不一定乐意!」
又一道天雷劈下,我咬牙受着,恶狠狠地看着灵然。
灵然却一笑:「那我娶你好不好,你不要死,我娶你。」
我呆若木鸡,一旁的雪饮比我反应强烈得多,她望着灵然,大惊失色道,「你要娶她?」她甚至连平日里的恭敬都丢得一干二净,「灵然,你便是为了让她有些求生欲望,也不至于要娶她吧!」
灵然却只看着我,郑重道:「我真心实意。」
雪饮面无血色,看了眼灵然,又看向我,随即竟双手合十:「佛祖保佑,她天劫过不了,过不了……」
堂堂魔将竟求起了佛,我真是大开眼界。
见她神情竟还越来越真挚,我忍无可忍,挣扎站起向她靠近,天雷被我带着变换方向,眼见天雷劈在她身旁,雪饮尖叫逃开:「你干什么!」
我冷笑道:「要死一起死。」
灵然:……殉情的对象是不是错了?
恨的力量十分强大,我终于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天劫。
灵然看着被劈得一身焦黑面貌狰狞的我,松了口气,旋即蹲下身,轻抚我的脸庞,语气轻柔道:「你活下来了,便是愿意嫁与我了?」
我有些迷茫:「我若不愿意嫁给你,难道还得去死?」
灵然:「也不是不行。」
我:「……」
21.
我没有同意与灵然成亲,灵然铁青着脸色问我为什么,我看着他皎若明月的脸庞,摇头道:「灵然,你无须陷在情爱里分神,你该走你的大道。」
灵然怒极反笑:「我如何走我的大道与你又何干?」
我只摇头不说话。
灵然走了。
我想他很快便能想得清楚,情爱于他是多么不应有的软肋,他合该端坐神台,百毒不侵。
22.
灵然已经月余不见踪影,我并不太担心,只是仍是静不下心修行。
伴在灵然身旁已四十余年,他的修为已经到了需用灵器掩藏气息才能不引发飞升劫的地步,而我却不过是个合体期,离清涧的的度劫期中期还差了两个大境界。
不知是灵然高看了我还是小看了他自己,照目前来看,我是万万不可能在他天劫来前干掉清涧的。
但是,我既然是魔,如清涧所说阴险狡诈的魔,我便不会非执着以修为来胜他。
23.
我离开了魔界,去了无方城。
这里虽乱,但以我如今修为自保有余。
这张和清荷七分相似的脸很快引起了注意,我迟缓地戴上帷帽,遮挡住面容。
周围人窃窃私语:「这便是清涧上仙的心上人清荷吧?听说被魔君带去了魔界,怎么会在这无方城?」
「定是魔君厌倦了便赶她到无方城来了,嘶,第一美人最终也不过落得这个下场。」
我没有解释,甚至为了迎合他们的猜测,我还到酒馆借酒消愁,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不过一日,我便在无方城里见到了清涧。
他远远地看着我,看不清神色。
我带着醉意歪歪倒倒地朝他走近,看着他微皱的眉头道:「你来杀我的?来得可真快。」
藏在袖里的手紧紧握住灵然给我的灵器。
清涧道:「本来是。」
我微微挑眉:「那如今呢?」
他不说话。
我笑道:「不杀我?我杀了清荷的仇你不报了?」
「清荷没死,所以,你与我无仇,」他看着我,眼中情绪翻涌,「我不计较你伤她,若你愿意,可与我回青云门。」
他顿了顿,又道:「我会如从前那般待你。」
我放声大笑:「我为什么会愿意?回去再给你一次抛弃我的机会?」
我笑容淡下来,冷眼看着他:「清涧,我胸口上的疤痕还在呢。」
他脸色苍白,双唇无声开合,最后却只道:「你没的选。」
清涧话音一落,我便被他打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只觉那怀抱的味道熟悉却令人厌恶。
24.
恢复意识时我已经回到了青云门,仍住在从前的房间。
我看着与从前丝毫不变的摆设,内心毫无波澜。
清涧拿出一瓶灵药:「此物生死肉白骨,可祛掉你胸口疤痕。」
我冷笑道:「可我偏要留着这疤痕。」
他默然不语,随即出了房间留我一人。
我蓦然放松下来,还好没赌错。
在幻音秘境时,他看我的眼神中,没有杀意。
灵然也与我说过,这些年来清荷与清涧不知为何并未婚嫁,两人相处也并不亲热。
我想,那朝朝暮暮相处的三年,倒也并不是白费。
门口处响起脚步声,那人推门而进,是清荷。
她一身碧蓝色衣裙,满脸愁绪,一身风姿更胜往昔。
我浑身冰凉,指甲掐进肉里,那些饱受煎熬的日子好像一瞬间又回来了。
她盈盈一笑:「又见面了。」
我慢慢镇定下来:「想不到竟还能再见。」
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我倒是早知道我们会再见。」
见我不接话,她又带着零星的笑意,如春风拂青草般和煦温暖:「你知道吗,清涧有了心魔,他人都以为那心魔是我,然我却知,那心魔是你。
「那年我为你所伤,神音灯虽护住了我的神魂,但清涧仍是以跌境为代价才救回了我的命。我原以为我们从此便能如从前般琴瑟和鸣,可清涧待我却……远远不如从前般亲厚。
「有人让他与我成亲,他却说,他成过亲了。
她戚戚一笑,我见犹怜:「想来人,总是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
我表情不变:「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她站起身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你如今大抵已经放下清涧了吧?
「爱与不爱都很明显,我想,你是爱上魔君了?」
行至房门处,她身形一顿,回头浅浅笑道:「既然我求而不得,最好大家都求而不得。」
我知道这个「大家」也包括了清涧。
25.
到青云门已经七日,这七日里清涧日日来看我,见我不理,便又默默去房门外坐着。
夜半醒来时常常见他在床前看着我,月光从他背后倾泻而下,仿佛他便是光。
他曾经的确是我的光。
我只恍若未觉翻个身继续睡。
我装作听不见他的叹息,也看不见他渴求的双眼。
直到第十日时,我夜半醒来时看到清涧猩红的双眼。
他浑身泛着寒气,灵力在周围暴动,看起来像是心魔浸染了神志,见我醒了,他好似再也克制不住般压在我身上,贴着我耳垂道:「你与他双修?」
我极力挣扎,却毫无作用。
他轻轻地用下巴摩挲我的脸颊,语气急切而热烈:「霁月,你要与我长长久久,生死不离。」
我冷漠地瞪着他:「清涧,你是不是忘了你亲手将我推出去的?」
他蓦然将头放在我肩上,紧紧拥着我,嘴里喃喃道:「再也……再也不会了。」
看着他混沌惘然的模样,我轻声道:「我与灵然双修你也不介意?」
我感到他身体瞬间僵硬,随后他缓缓起身,眼里的猩红却更浓重了,他一手掐着我下巴,缓声道:「霁月,你知道吗,那日去无方城寻你,我本打算杀了你,我告诉自己,你是魔,阴险狡诈,心如蛇蝎,该杀!」
他手上逐渐加重力气:「我努力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杀你,杀死我的……心魔。
「可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知,我不会杀你,所有对你的恨,不过都是对失去你这件事的憎恨。
「我以为我爱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清荷,但自失去你才知我错得这般离谱。
「霁月,求你,我们重新开始。」
我从未见他露出那般卑微的神色。
他嘴角溢出鲜血,脸色也苍白了起来。听说堕于心魔之人,神魂沉沦,仿若时时烈火焚煮。
于是我娇笑道:「可是我不止于灵然双修了,」看着他渴求的眼神,我一字一句道,「我爱他。」
他果然痛苦地皱起眉头,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不信。」
他捂住胸口,又道:「我不信。」
26.
清涧为心魔所困,修为并不在巅峰期,但若要杀他,还是不够。
还好,我很耐心。
我回山的事清涧并未瞒着众人,世间人只知清涧将清荷带回了青云门,但门中人皆知带回的是我。
但很奇怪,从前对我恨之入骨的那群人,如今却对我的存在噤若寒蝉,哪怕见到我,也只作视若无睹。
你看,他若是想管,便能管。从前那些人欺侮我,不过是他不想管。
他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辈分高些的长老便看不下去了,只道他是被妖魔所惑,便趁他离了山门时将我捉了去。
他们本想将我杀了以绝后患,偏生又忌惮灵然不敢下杀手,只是想到他们堂堂掌门,竟被我祸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中怨气难解,便让我吃了些皮肉之苦,所幸在魔界时我曾以地火炼体,也不觉得此时受了多大磋磨。
清涧比我预料的时间来得早一些,想来我被抓走时留下的线索足够明显。
他浑身萦绕着杀意,不过一剑便劈开了水牢,将我抱在怀中走了出去。
那些长老出来拦他:「掌门,莫要再被这女子误了神志!」
他一剑挥去,其中一人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众人惊愕不已,便又见清涧手中长剑直指前方,声若霜寒:「要么滚,要么死。」
他的师弟跪倒在他面前,涕泗横流:「师兄,你是仙门领袖,是青云门的掌门,怎可为了一个魔这般行事?!」
清涧闻言露出个笑容来,他取下一直细心爱护的腰牌,毫不在意地扔在了众人面前:「若我为掌门便不能护着心爱的女子,这掌门不当又何妨。」
我心下一震,我不是不知道青云门在他心中分量。
众人一愣,转眼便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清涧却看不看他们,抱着我要离开。
可惜不知从哪来的一白发老头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那老者一上来便对清涧骂道:「竖子!竟被魔蛊惑了心智!」
他口子虽骂的是清涧,可下杀手的对象却是我。那老者修为高深,我听清涧唤他师叔,想来便是原修真人,度劫前期的修为。
若非是清涧护着,我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可即便是两人争斗的余波,也伤我不轻。
清涧见我受伤,下手也不再留情,只是因我在一旁,仍尽不了全力,两人竟是斗了个两败俱伤。
那老者吐出一口鲜血来:「天要亡我青云门吗?!」
他复又起身,对清涧厉声道:「清涧,你难道忘了你肩上肩负的天下苍生吗?忘了你初入山门时许下的宏愿吗?」
清涧抱着我离开的脚步微顿,却仍是没有停留。
我看到远远站在一旁的清荷,她面带柔和的笑意,我蓦然反应过来,那老者是他唤来的。
原修痴迷修行,平日里若有大事向来也是唤醒脾气更为温和的原椿真人,清荷竟将他叫了来……
此时又从天上现出一人来,那人形容枯槁,说话间咳嗽不停,正是原椿真人:「清涧,若你还认我这个小师叔,便将……便将掌门腰牌收回。」
清涧看着看那老者,不知想起了什么,终是退让了。
他捡回了腰牌,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青云门掌门人。
我以为我又将被他再次放弃时,他却抓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为掌门一日,便绝不会让你们再伤她一丝一毫。」
我微惊,下意识地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攥住。
27.
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顺利,清涧受伤颇重。
还是多亏了清荷将原修唤来。
我不知清荷想做什么,但我要做什么我却是清楚的。
清涧在暗室中闭关养伤,暗室外重重结界,我拿出在灵然宝库中搜刮来的法器,正准备潜入,却发现那结界对我并未阻拦。
我顿了顿,收起法器,畅通无阻地向前走去。
清涧端坐在蒲团上,眉间紧皱,他闭着眼,像威严的、不苟言笑的神像,不容侵犯。
他睁开眼,眼中并没意外神色:「你怎么来了?」
我坐在一旁,道:「看看你,免得你走火入魔死在此地。」
他笑了笑,意味不明:「我以为你乐意见到那般画面。」
我看着他,道:「也许是呢。」
他不再说话,闭上眼继续运转灵力,完全不设防的模样。
我坐在那里看着他,良久。
我恍惚想起从前,清荷还未回来时,我们也曾有过无数的快乐时光,他也曾那般温柔地对我笑过。
我握着灵剑一步一步走向他,那些回忆便一点一点崩塌碎裂。
就在灵剑即将没入他胸口时,他蓦然睁开眼,一手挡住剑,波澜不惊道:「你便是这般恨我。」
他一掌打掉我手中灵剑,又一掌拍在我胸口,我倒飞而起,即将坠地时,他却又将我接住,紧紧搂在怀中。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对贪念的妥协,将头埋在我脖颈处,道:「我真想杀了你。
「可看到你受伤,身体却快过想法自己动了起来。
「霁月,我没办法。」
他随即发出一声闷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像是释然,他摸了摸胸口的伤口,道:「如此也好,你杀了我,便永远忘不掉我。」
我看着他软倒在地,不知为何竟落起了泪。
方才我暗中一击,用的是灵然曾予我的护身灵符,威力是他修为八成一击,即便是灵然,这灵符也制作得十分不易。
用灵剑根本不可能杀掉清涧,不过是让他先卸下防备。
我无声笑了起来,我可真是卑鄙无耻,算准了他不会伤我才敢如此冒险行事。
他却温和地对我道:「霁月,这样是杀不掉我的,」他将灵剑递给我,「霁月,杀了我,然后永远怀念我吧。」
我颤着手去接剑,却在此时,一声刺耳尖锐的铃声响起,是青云门的护山大阵开启的声音,随之一个熟悉声音在整个青云门里响起:「清涧!把本君夫人交出来!」
那声音携着怒意,穿透虚空,从遥遥无端处传来,但却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不安与慌乱。我扔下灵剑,往外跑去,我想见灵然。
我想见灵然。
28.
清涧却抓住我的手腕,厉声道:「不准去!」
他一身白衣染上了血,显得虚弱而狼狈,他声音又蓦然软下来,哀声道:「不要去。」
我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道:「清涧,我们互不相欠,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我转身离开,听到身后清涧痛苦的嘶吼,我没有回头。
29.
我寻到灵然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按捺不住,正准备强闯护山大阵。
门中长老神色紧张地操控护山大阵,两相对峙。
他满脸戾气,无尽的黑色魔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却在看到我时,瞬间消散。
我正要朝他身旁飞去,却被人拦下,那人站在我面前对灵然道:「你的夫人是清荷,不是她。」
灵然面容冷下来,嘲讽地看着强撑着的清涧。
清涧将我拉到他身后,又将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清荷现了出来,示意这才是灵然要的人。
清涧咳了一声,毫不在意擦掉嘴边鲜血:「本该如此。」
清荷笑道:「师兄,即便如今你于我无男女之情,但我们数百年的师兄妹之情,你竟也丝毫不念了吗?」
清涧眉心微颤,却道:「清荷,霁月已经替了你数十年。」
清荷收了笑容,道:「那如果今日魔君非要带她走呢?」
清涧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灵然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怒极而笑:「凭你?」
清涧缓缓道:「若我没猜错,魔君如今是强压了修为,才不至于引发飞升劫吧?
「凭魔君如今的修为,独身闯我青云门,是否有些托大了?」
灵然身上蓦然升起一圈火焰,不过瞬间便熄灭,他周身的魔气随着火焰熄灭,猛然变得更浓稠深厚。
清涧却瞬间变了脸色:「你竟然解了封印。」
天上劫云开始汇聚,灵然不再留手,只一招,清涧便倒地不起,其余人被其中蕴含的力量惊住,一时间也不敢妄动。
我朝灵然跑去,看着天上劫云,手足无措:「我还没能帮你斩掉心魔,是我没用。」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我哽咽着道,「我现在便去把清涧杀了,你等等我。」
灵然一把将我拉入怀中:「我已经自斩了心魔,你只需陪着我便好。」
他的声音含了丝埋怨:「我不想再看到你豁出性命去破镜了,我见不得你那般模样。我既是魔主,便该走我自己的道,灭我自己的心魔,何须求他人认同否定。」
「我闭关斩去心魔,回来却听说你回了青云门,」他紧张地摸了摸我身体,松了口气道,「没受伤便好。」
我哭得更加厉害:「若不是我修行太慢,你也不必自斩心魔。」
他拍了拍我的头,笑着道:「你知道为什么如今我可以自斩心魔吗?」
我摇摇头。
灵然拂去我的眼泪,眼神认真清澈:「霁月,你喜欢我吗?」
我犹豫了一瞬,明明是我自己让他走自己的道,不要受情爱牵绊,可如今他要飞升了,我却恨不得说尽所有甜言蜜语将他留在这世间。
我重重点头,哽咽道:「灵然,我后悔了,我想嫁给你。」
他眼里瞬间盈满笑意,在我额间落下重重一吻,「霁月,我能自斩心魔,是因为我知晓,即便世人辱我憎恨我,你都会坚定的站在我身边,如此,我又有何惧?」
他又再次将我拥入怀中,声音里竟也带了丝哽意:「霁月,你要好好修行,我会等你,一直等你。」
我一抽一抽道:「我怕你……等到寿元将近,都等不到我……」
灵然叹了口气:「那我也还是会等你,所以你一定要飞升,要来寻我。」
30.
飞升劫的天雷仿若蕴含灭世之能,其中又有熊熊业火燃烧,仿若要将世间都燃尽。
好在灵然底蕴深厚,终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天劫。
天门大开,灵然的身形消失不见。
我甚至没来得及与他道一声别。
身旁传来惊呼声,我回头看去,竟是清荷趁方才众人被天劫所吸引,将清涧杀了。
她伏在清涧的尸体上道:「这辈子你大抵是不可能爱我了,那便下辈子爱我吧。」
说罢,她便自尽了。
31.
灵然飞升后,我便寻了个清静地方修炼。
灵然将他的多年的私库全给了我,是以我修炼起来全无后顾之忧。
听说魔界如今群龙无主,乱成了一锅粥。
还好,人界如今也自顾不暇。
我安心地修炼着,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我知道,有人与我在一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