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深夜都听见老公在剁骨头煲汤,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奇异的肉香。
我怀疑他杀人了。
奇怪,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人肉?
1
凌晨三点,我又一次被剁骨头的声音吵醒。
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发愁明天要怎么跟邻居解释。
我老公张勉是个厨师,这段时间要参加一个厨艺比赛,他下班很晚,到家还要勤奋练习到半夜。
这年头,连米其林都这么卷了吗?
门突然被推开了,张勉一步步走了进来,没发出半点声音,步伐十分僵硬。
「冉冉……」他在黑暗中轻声喊我。
伴随着浓烈的肉香,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
可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我侧身闭上眼,企图假装自己睡着了。
身边没有半点声音,过了好一会,我以为他已经走了,这才试探性睁开眼。
一睁眼,就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面对上了。
他竟然一直趴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微笑的弧度,僵硬得仿佛画上去的一般。
「就知道你在装睡,汤好了,要不要起来喝一碗?」
浓重的黑暗中,他的脸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不……不吃了。」我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这么晚吃东西会长胖的。」
「谁说的,你胖一点,肉多一点,才更可爱。」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令我不适的粘腻。
「行,那你先睡,我给你在桌上留了一碗,明天早上起来记得喝。」
「一定要记得喝哦。」
「老公。」我打了个寒颤,轻声喊道,「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晚做菜,吵到邻居就不好了。」
「放心。」他回头对我笑,「我已经都跟他们说好了。」
一阵困倦涌上,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作为一个资深社恐患者,不需要面临邻居暴怒的投诉实在是太好了,我登时松了口气。
张勉早就上班去了。
可我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奇怪,旁边的床单整整齐齐,难道昨晚张勉没有上床睡觉?
2
桌上摆着一碗鲜红的肉汤,上面浮着一层粘腻厚实的油膜,已经凉透了。
想起昨晚的甜香,我食指大动地端起来,可刚入口就有一股可怕的腥味扑鼻而来。
我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心涌上心头,冲到卫生间去吐了个一干二净。
我吐得天旋地转,想撑着马桶站起来去喝点水,不料胳膊一滑,整个人重重地侧摔在地上。
手无意中碰到马桶后的空隙,一个黑色塑料袋被我勾了出来。
好奇心作祟,我伸手戳了戳,似乎是一团软软的东西。
昨晚的恐惧感又浮上心头,我颤抖着打开塑料袋。
剧烈的恶臭传来,那里面赫然是一个还没成型的青紫色婴尸和胎盘!
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吓得惨叫一声,把那东西远远地扔开去。
恶臭的肉团中掉出一张被仔细塑封的纸。
我颤抖着伸手拆开,发现里面藏着一张胎儿的四维图照片。
那上面清晰地写着,终止妊娠,30 周。
将照片翻过来的一瞬间,迎面而来满满的血红字,迹充斥着我的视野。
「他要杀你!」
「快跑!」
密密麻麻的字迹写满了整张照片,那赫然是我写的字。
更可怕的是。
那上面有人仔细地用深黑红色的糊状物勾勒了四个字。
「你是我的。」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我的眼前隐约出现了两条红杠。
「老公我怀孕了!」我依稀听见自己快乐又羞涩的声音。
张勉……张勉说了什么呢?
记不清了。
无数个声音和画面砸向我,周围不知何时电灯开始滋啦滋啦的闪动。
我终于抵挡不住,晕了过去。
3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重新躺在了床上。
家里漂浮着饭菜的香气,张勉下班了,正在厨房做饭,刚才的惊魂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刚才难道是在做梦?
「冉冉小猪,快起床!」张勉笑眯眯推门进来,一把把我打横抱起,「把小猪送去宰了开饭喽!」
我忍不住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你放开我!放开我!」
张勉吓了一跳,赶紧把我放下来,「怎么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余悸未消,还没来得及退开又被他紧紧地抱住,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
「都是我的错,不该吓你,今晚煎了你爱吃的牛排,我还给你带了块红丝绒蛋糕,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向来温暖的身体冷得像冰,抱我的胳膊更是坚硬得如同两条冻肉,我登时打了个激灵。
等到和张勉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老公,你今天早上给我留的汤……」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我,「什么汤?」
我只觉得嗓子干得可怕,「一碗红红的汤,我闻着很腥……」
他的神情更迷茫了,伸出手摸摸我的额头,
「昨天餐厅临时接了个大单,我怕太晚回来吵到你就在公司睡了,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你不要骗我!」我的声音都有些变调,「昨晚你明明不是在做饭吗?」
张勉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冲我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是,是啊,我刚跟你开玩笑呢,我昨晚在家。」
我的怀疑更浓了。
吃完饭之后,他企图跟我亲热,我摸着他周身温度又暖和了起来,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现在是冬天,多半是他之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冻着了,所以刚才抱我的时候身上才那么冷。
洗澡的时候,我还特意摸了一下马桶后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这下另一半的心也落了地。
或许,真是我睡糊涂了。
我和张勉是校园恋爱,婚后谁都夸我们神仙眷侣。
他宠我宠到连孩子都不肯要,说我有了孩子就不会那么爱他了。
跟个小朋友一样耍赖,我简直拿他没办法。
今晚张勉格外痴缠,对我的索取一如既往,周身着实也没摸出来哪里不对劲。
我不觉得暗暗笑话自己,看来真是自己今天睡太多才会想多。
4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惊醒过来,厨房里传来一下一下利器剁肉的声音。
那种熟悉的恐怖感再次笼罩住全身,我忍住打颤的牙关爬起身,光着脚悄悄走了过去。
张勉正背对着我,一下一下机械地剁着骨头,整个料理台上都溅满了黑红的血迹。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正看见他在剁着什么,不锈钢盆子里面的肉块已经堆成了小山,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味道。
火上焖汤的陶瓷罐里水已经咕嘟嘟开了,张勉一提起盖子,一个圆形的东西登时浮了上来。
我下意识捂住了嘴,这才按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惨叫。
张勉把肉和骨头倒进陶瓷罐炖上,又洒了一大把香料,不多时,熟悉的浓香很快传了出来,
我一点点瞪大了眼睛,往后退去。
可就在这时,我的脚踝被一双冰冷的小手抓住了。
我机械地低下头,正和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对视。
它死死抓住我,张开的嘴里满是密密麻麻的细齿。
然后,它一点一点裂开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
我终于忍不住惨叫了起来!
这动静果然惊动了张勉,他缓缓转过来,光裸的上半身上全是半凝固的鲜血。
他的眼中只有眼白,怪异的笑容拉到嘴角。
他就这么用眼白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倒提着一把锋利的剔骨刀,笑着朝我走了过来。
「冉冉,你怎么醒了?」
我低下头,婴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极度地惊恐中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张勉……张勉他还是人吗?!
我挣扎着爬起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连滚带爬冲过去。
可我一转头!张勉的脸竟然不知何时贴在了我的颈侧。
他口中喷着腥臭的腐肉气息,笑容几乎咧到了耳后根。
「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低头靠近我,刺鼻而可怕的血腥气扑了我满脸。
我吓得惊声惨叫起来,拼命地踢他,可却仿佛踢到一块冰冷的铁板,根本挣脱不了分毫。
鲜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直勾勾地盯着我,
「冉冉,你去和我们的孩子作伴好不好?」
孩子?
什么孩子?!
他的笑容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狰狞无比的脸,眼白上全是血丝。
「你的那个孽种啊!」
「你背叛我,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孽种!」
他举起刀,高高地劈了下来!
5
我惨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忍不住地颤抖。
张勉依旧不在家。
我浑身全是冷汗,伸手摸起手机,发现有一条张勉的微信。
「宝贝,我出差三天了,你都不想我,票圈不给我点赞也就算了,居然一条微信都不给我发。」
「说!你是不是和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小狐狸委屈巴巴.jpg
下一秒,那只可爱的小狐狸突然变成了张勉那张裂到耳后的脸,满脸鲜血地死死贴在屏幕上,仿佛要从里面爬出来!
我浑身一抖,把手机丢出去老远,冷静了好一会之后才颤抖着打开电脑,登陆了张勉的 icloud。
我要看看他这段时间到底在哪里!
然而照片上,他分明和同事们在一起,的的确确在千里之外的 S 市出差。
那我这段时间看到的人,究竟是谁?
我压下恐惧拿起手机,幸亏那里面已经没了刚才的东西,赶紧发着抖给闺蜜静静打电话。
「滴——滴——」
等待接通的时间如此漫长,我神经质地咬着手指,不住地在心里催促她快接电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接通电话的一瞬间,有一阵轻微的电流干扰声响起。
紧接着,静静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冉冉!你今天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啦?」
我刚想说话,一丝古怪涌上心头,话到嘴边突然打了个弯,「我今天在家突然想起大学时候你那个帅表弟了」
「你都好久没联系我了。」她撒娇般说,「一打电话就只知道问表弟,不守妇道的女人,我来找你,顺便带他过来一起呀?」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什么时候有过表弟?
接电话的人是谁?
那边的「静静」还在反复追问我。
「冉冉,你怎么了?」
「你说话啊?」
「你怎么了!」
……
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凄厉,不管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总之绝对不可能是静静。
我连滚带爬地把电话给挂了,提起的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客厅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静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冉冉,开开门呀?」
「我是静静,我知道你在里面……」
……
见我一直不回话,外面那东西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到很后面简直是开始疯狂地砸起门来。门上的灰尘被砸得噗噗往下落,幸亏那门足够结实,它只能在外面发出疯狂的嚎叫。
我靠在门上,只觉得一阵阵心悸腿软。
等到外面那东西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中午的太阳惨白地挂在天上,我不敢出门,颤抖着给物业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来人看看,说刚才有人在砸我的门。
人来得很快,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听我描述刚才有人在外面砸门的时候,他们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
「张太太。」他们对我说,「不然我们帮您联系一下张先生可以吗?您这栋楼这段时间内都无人进出,我们查过监控了。」
怎么可能?
我想给他们指刚才那个东西砸掉下来的灰,却发现地上竟然干干净净。
我简直要忍不住尖叫起来,恐惧感让我浑身都在发抖。
更可怕的是,就在打开门,他们站着的身后楼梯间的角落……
静静的头正一点点露出来,冲我露出了一个阴森的微笑。
还是那个年轻的保安看我实在怕得厉害,发了善心。
「不然,您要不去我们那坐坐?」他硬着头皮顶住中年保安的压力,「您看您一个人在家待着也害怕,我们那好歹人气足点。」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保安室果然好多了,我不死心地又看了监控,两个保安怕熏到我,远远地站在门口抽烟。
我隐约听见中年保安埋怨他,
「我不是跟你说过,张先生都跟我们报备过了,他太太神经有问题,你这么把人带出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有问题?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精神有问题?
6
天知道电话那头的会是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直接去找了我的心理医生。
没错,其实我也……没那么正常。
天色已经暗了,王森原本都准备下班了,看到我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惊讶,
「朱小姐?你怎么现在过来了,最近感觉怎么样?」
他给我端了杯水,可我却什么都喝不下。
「怎么了?」王森仔细观察我,「你脸色不太好。」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犹豫地开口,「我……觉得我见鬼了。」
王森耐心地听我说完,末了对我笑了笑,
「大概是幻觉,张先生很久没来我这里开药了,这样吧,我给你重新开一点,你先吃着。」
他不相信我。
「我这段时间睡眠不太好。」我对他说,「总是梦见一个婴儿对我哭着叫妈妈。」
我看见在医生身后的角落,那个浑身青紫的婴孩缓缓露出了头。
他的眼睛中没有眼白,黑洞洞地凝视着我,然后指了指王森,缓缓地对我摇了摇头。
它在说什么?
王森不可信吗?
「我还是想给那孩子做个超度,去庙里点盏长明灯。」我试探性问他。
「那件事给你带来的创伤太大。」王森对自己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毫不知情,安慰地拍了拍我,「还是尽可能地不要多想了。」
什么事?
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之前的用药可能影响了我一部分的记忆力。」我对王森说,「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怀过孩子。」
王森很明显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张勉出轨了,他说我是过错方。」我盯着王森缓缓道,「你是我的心理医生,需要直接负责的人是我,请告诉我,之前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怀疑张勉通过调整我的药量,让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您知道的,现在离婚冷静期多少人都要去立遗嘱,我担心他可能要对我不利。」
「是创伤保护机制。」王森最后还是开了口,他担忧地看着我,「你曾经被人侵犯过,不幸怀孕,这件事对你刺激非常大,以至于出现了重度双相障碍,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
「但是药物确实对你的记忆会有一定的影响,这可能让你产生了一定的错乱,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说到最后,王森叹了口气,「张先生非常爱你,冉冉,别想太多。」
他顿了顿。
「给你停药,可能是希望你能再怀上你们的孩子,他之前有咨询过我。」
三十周?
我为什么会怀一个强奸犯的孩子到三十周?
可我分明记得我是兴高采烈地告诉张勉我怀孕了这个好消息。
一阵剧烈的头痛后,我的记忆越发混乱了。
一时是他下班后都把头靠在我的小腹上,神色温柔又期待。
可另一时却又是他面无表情地半夜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我。
到底记忆有问题的人是谁?
拿到药之后我查了查,那药分明是治疗妄想症的。
难道之前我看到的,都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吗?
7
张勉说他明天回来。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说家里一个人住着害怕,今晚准备去朋友家住。
他委屈巴巴回了声好,说让我明天一定要记得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饭在锅里他在床上——
又会卖乖又会撒娇。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好声好气地哄着他。
可是现在。
我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家里我是不敢待了,天知道晚上还能看见什么。
我准备收拾东西去外面住两天,顺便另外找人查查我的就诊记录。
我父母早亡,亲缘淡薄,身边也就那么三两好友……
等等,除了静静,我还有什么朋友来着?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了呢?
就在这时,一个什么东西迅速地爬进了床下,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勾得我慢慢地趴下来,爬进了床底。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床底的空间竟然这么大?
仿佛被什么东西迷昏了头脑,我一点点朝着里面爬过去,直到碰到了一个什么冰凉粘腻的东西。
我费劲地掏出手机,打亮手电筒的一瞬间,一张婴尸脸就这么猝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惊恐得呼吸都停滞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我看见那具婴儿尸体冲我诡异地微笑了一下,无数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我。
它对我叫。
妈妈。
我的头猛地抬起,撞上了床板,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晕了过去。
我隐约甚至都摸到了自己的颅骨出现了一点凹陷,鲜血把我的视线都染成了红色。
我终于又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依然在床底下。
手机在不远处不断地震动着,那上面赫然显示着张勉的名字。
我勉力把手机抓过来,发现张勉已经打了几十个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接通,客厅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我听到了张勉的脚步声。
不对。
不止他一个。
8
「冉冉?」张勉温柔地出声唤我。
他大概是看见了客厅的行李箱,又开始四处找我,我蜷缩在床底,一动都不敢动。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床边。
从我的角度,甚至能看见他两只拖鞋的鞋面,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糟糕,刚才我的拖鞋是不是还在外面?
就在我以为他会趴下来看床下情况的时候,拖鞋又慢慢走远了,我这才松了口气。
他对客厅里的另一个人说了句。
「她不在。」
接着,他似乎打通了谁的电话,片刻之后,电话接通了。
一个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王医生又是谁?!
「张先生,您找到朱小姐了吗?」王医生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我想可能是备孕的停药导致她出现了幻觉,您一定要多加注意她的精神状态。」
「谢谢您。」张勉说,「我一得到您的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她跟我说准备出去住几天,我准备陪她一起。」
「您给她开的还是以前的药吧?」
「对。」王医生犹豫了片刻,「您还是不准备告诉她那孩子的真相吗?」
「冉冉现在都这样了,我哪里还敢跟她提什么孩子,本来还想着新生命的降生能替换掉她之前那些不好的记忆……」张勉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她整夜做噩梦,出现幻觉,我都不敢让她一个人出门,周围的朋友都拜托遍了。」
「我甚至……我甚至都请了保安帮我看着她!」
他的声音都哽咽了,可我确定他根本就没有流眼泪,因为旁边的那个人竟然还笑了一声。
「这其实都没什么,最可怕的是,」我听到他对王医生说,「我发现她每天半夜都会爬起来,偷偷地用死婴儿和紫河车煮汤喝。」
「我怀疑冉冉……可能已经彻底不正常了。」
他到处跟人说我是疯子?
他想做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我真的好像……除了王医生这次,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为什么我没有出门的想法呢?
那只青黑的小手又抓住了我,鬼婴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一次它的神色不再狰狞,反而透着几分眷恋,它拉着我的手,眷恋地抱着我的胳膊。
我听见它在轻声叫我。
「妈妈,我痛……」
直到这时,另一个人才开了口,口音十分的古怪。
「她是不是发现了?」
「不知道,我快等不及了,她每天在家里走来走去,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勉把手机重重地往地上一砸,声音中全是暴躁。
「她现在都开始能出门了,要不是我早就跟心理医生说过她这段时间经常妄想,还让门卫把她拦住……她要是去我公司怎么办?」
「别急啊。」只听那个人古怪地笑了起来,「都已经开始做了,很快等小鬼受控了,母体也就无所谓了。」
「现在光是婴灵的怨恨还不够,」那个人继续道,「你不打算告诉她,强奸她的那个人是谁?」
「不急。」张勉的声音十分粘腻,「不是您告诉我,一定要自己的骨肉,还要带着浓烈的怨气才能行吗?」
「这孩子,可是我亲手从她肚子里掏出来的。」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了。」
……
我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9
我不知道自己在床下趴了多久。
听到他们出门的声音之后,我才缓缓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可脖子一阵发痒,我毛骨悚然地一抬头,正看见张勉低着头死死盯着我!
他竟然就这么藏在床上等我出来!
他脸上有种疯狂而扭曲的快意,「你终于出来了。」
我的心中登时打了个突,他早就知道我在床底下?
「我当然要让你知道。」张勉的整张脸突然靠近我,拉扯出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到的扭曲弧度,「不这样,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做了多肮脏的事?」
「你这个贱人!」
他强行拖着我的头发,把我拉到了烤箱前面,那里面正亮着灯,散发着焦香的肉香气。
我几乎被那气味迷惑。
烤箱叮地一声,他伸手把烤箱狞笑着拉开。
我惊恐地睁着眼睛,看着这辈子看到的最可怕的景象。
烤箱内部被烧得通红,他竟然想把我整个人塞进去!
「我不要!」我剧烈地挣扎起来。
「乖。」张勉嘻嘻笑了起来,「进去好好烤一烤,净化你的犯的罪,你的病才能好。」
我当然不肯!
然后,他打掉了我的牙,掐着我的脖子,强行把我往烤箱里塞。
我死死抠住他的手腕,可张勉似乎毫无所觉,他依旧在疯狂地把我往里推。
我的背碰上了烤箱门,剧痛登时传来,我惨叫了起来,涕泪横流,几乎无法呼吸。
恍惚的视线间,我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变得扭曲而细长起来,身上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红裙子?
我……这是怎么了?
鬼婴远远地躲在角落,它似乎也很害怕张勉,可最后还是冲了上来,一口咬在了张勉手上!
张勉嘶叫一声,松开了我的脖子。
我终于从那双铁钳般的手里逃脱出来,瘫倒在地上拼命喘气。
鬼婴挂在张勉的手腕上,满口密密麻麻的牙齿如同蚂蟥的吸盘,几乎是立时就在他手腕上刮出了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张勉却欣喜若狂,「宝贝,你终于有实体了?」
「是爸爸啊,你看看我,是爸爸啊!」
他甚至从一旁摸起刀子朝自己的手腕狠狠一划,鲜血淋下,鬼婴原本有些虚无的身影登时又变得清晰了不少。
它缓缓地松开了嘴,甚至连人形都更明显了些。
鬼婴有些茫然地看着把它捧在手心的张勉,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一点一点朝后退。
然而,张勉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鬼婴的形体在他手里渐渐消散。
张勉发狂般大叫起来,转过头死死地瞪着我,冲过来疯狂地掐我的脖子来回摇晃。
「贱人!你让他出来!」
「把他放出来!」
……
我喘不上来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这是……要死了吗?
10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嗓子依旧一阵阵剧烈地疼痛,张勉正温柔地给我额上敷毛巾降温,脸上的神色全是关切。
「宝宝,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才出去几天,回来看见你居然晕倒在地上,可把我吓死了。」
「对了。」他问我,「你是准备出去玩吗?为什么要收拾箱子?」
我的牙齿剧烈地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勉抱住我,下巴搭在我头顶,是一个温情而放松的姿态。
「要出去玩也没事,等你好起来,我们去庙里拜一拜好不好?」
「拜什么?」我的嗓子沙哑得自己都觉得害怕,头脑一阵阵眩晕,似乎是真的发烧了。
他把我的脸托住,定定地看着我,神色又温柔又期待。
「宝贝,给我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我们去庙里拜什么?」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超度我的孩子?」
张勉的动作僵住了,我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剧烈的挣扎,末了他长长叹了口气,「你还是发现了?」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牙关都在打颤。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宝贝,你要相信,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然后,他居然当着我的面爬到床底下,把那个可怕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我们的孩子。」
看着他温柔的表情和那具可怕的婴尸,我只觉得一阵阵寒意涌上,「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
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张勉用力地抱住我,「冉冉,冉冉你清醒一点!」
他周身冰凉,我吓得大叫了起来。
「你滚,你滚开!你不要碰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快点醒醒啊!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你不相信我们孩子死了的事实,一次次把它挖出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什么?」
张勉的身上有隐约的血腥气,他把袖子挽起来,给我看他身上一道道的伤口。
「你无法接受孩子死了的事情,得了躁郁症,」
我已经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了。
就在张勉转身去拿东西的瞬间,袖口被撩了起来,我发现那上面真的有几个浅浅的已经愈合的指甲印。
可我不是明明刚刚才把他抠得鲜血淋漓?
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才是幻想?
我已经分不清了。
11
静静约我出去吃晚饭。
这段时间她似乎过得也不是很好,脸色清白,形容枯槁……看起来简直像一只惊弓之鸟。
我没有食欲,用勺子将咖啡上的拉花搅合的一团稀烂,
一抬头,发现静静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见我看过来,她这才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冲我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冉冉,你最近还好吗?」
她的神情是一如既往地关心,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是错觉了。
「不太好。」我疲倦地揉着眉心,「我最近总是做噩梦,张勉晚上煲汤的时候……」
静静的声音突然变得奇怪而尖利,「你说什么?张勉?他晚上还给你煲汤?」
我有些茫然地抬着头看她,「是啊,怎么了?」
静静一把抓住我的手,脸色惨白,「冉冉,可是……张勉已经死了啊。」
她的手心全是粘腻的冷汗,一股寒意从我脚底缓缓浮起。
静静盯着我,颤声说,「冉冉,你的手好冰……你忘了吗,张勉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啊。」
我整个人都僵硬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现在和我朝夕相对的人,是谁?
静静告诉我,在我告诉张勉怀孕的消息之后,他立即就往家赶,却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我从他死后就一直精神不正常,那个孩子也没能保住,在 30 周的时候流产了。
从那之后我就罕少出门。
「这是我半年来第一次见你。」她紧张地说,手指绞成了一团,「你……你说真的,他天天晚上给你煲汤?」
不但给我煲汤,还让我一定要喝下去。
如果静静说的是真的,那血字就能解释了。
「他要杀你。」他,指的是张勉。
我看着对面坐着的静静,她依旧殷切地望着我,可她连粉底都掩不住青灰的脸色,干枯的长发,唯独嘴唇涂得鲜红……红得就跟刚吃了人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缓缓地涌了上来,我想起了那个公交车找替身的故事。
静静,是活人吗?
「你说他天天缠着你,这件事我相信……」静静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发现她的嘴唇甚至都有些裂了,透着不祥的紫色。
「我这段时间一直不敢联系你,就是因为他在缠着我。」
「他出车祸……是因为我。」静静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出轨了,被我抓了个正着,那天我威胁他要告诉你,他急着开车回去跟你解释,没想到出了意外。」
「出轨?」我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只会复述简单的词语。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静静咬了咬下唇,「我无意中在医院遇到他们,张勉在陪她产检,她……她和你是一样的月份。」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产科呢?」我定定地看着她,「你也怀孕了?」
静静仿佛被烫到一般松开手。
「才不是!」她的脸涨红得几乎要哭出来,「我前男友……我前男友给我传染了脏病,我是去看病,在医院无意碰到他们的!」
「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他要报复你和我。」静静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肤里。
可我却不觉得痛。
「那个女人现在在哪?」我问她。
静静有些神经质地摇头,「我不知道,张勉天天缠着我,我根本没有机会再去。」
我死死抓住她的手,「你跟我一起去医院,我们一起去把那个女人找出来。」
「我不要!」静静尖叫了起来!
静静低头不说话,整个人微微地颤抖。
就在这时,我手机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捡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静静已经悄然抬起了头,盯着我位置的目光满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在笑吗?
我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12
张勉的电话却在此时打了过来,静静看到那个电话的时候神色大变。
「宝贝,你去哪了,我回家怎么没看到你?」电话那头的张勉声音依旧十分温柔,透着浓浓的关心。
「我出来和……」,在我说出静静的名字之前,只见她疯狂摇头,眼中是满满的惊恐。
「和朋友一起吃饭,在家里待得太闷了。」我顿了顿,继续道。
「和谁?」张勉在那边耐心地问我。
「你管的好宽哦,我出来跟人吃饭还要经过你批准吗?」
我试探着对他使性子,毕竟现在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我是你名正言顺的老公,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好啦是和以前的女同事,吃完我就回来,别闹了。」我敷衍地哄道。
「不是和男人?」他还在那边一遍遍确认。
「不是。」
「那你拍个照片过来。」他紧紧追问,「我来接你吧?你在哪?你和谁在一起?」
到后来声音越来越急迫,静静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我看她紧张地似乎都要吐了。
我终于不耐烦起来,「张勉!你还没完了是吧!「
那边张勉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终于悻悻地住了口,
「好啦好啦,我就是关心你,早点回来哦,我在家给你煲了汤。」
挂断电话之后,我和静静都松了口气。
可她的视线落在我的手机上,突然凝固住了。
「冉冉……」她颤声道,「你、你看看通话记录?」
我低头一看,明明刚接通过的电话,此时却没有任何通话记录。
静静的脸比哭还难看。
「我说了,他真的已经死了。」
为了怕「那东西」怀疑,我和静静约了第二天一起去医院。
我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回家,却在电梯里碰到了相熟的邻居太太。
「啊呀。」邻居太太夸张地感慨了一声,「侬搬到啥地方去啦?吴都老多辰光勿看到侬了。」
我灵机一动,试探性问她,「这几天我家晚上做菜,有没有吵到你们啊?」
「勿有的。」她摇了摇头。
我有些诧异,那么大的剁骨头声竟然都没有人听见?
「那就好,我老公最近在练煲汤,我就怕他吵到你们。」
「侬先生?」她疑惑地仔细想了想,「张先生是哇,吴老长辰光勿看到伊了。」(你先生?张先生是吗?我好久都没看见他了)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来,强笑道,「那……可能是没碰到吧。」
她突然一拍头,「是了,伊前两天帮吴发过消息额,刚侬在养身体,要阿拉看到了就帮伊刚。」(是了,他前两天给我发了消息,说你在养身体,要我看到你了就跟他说)
「啊哟,侬身体好点了伐?现在这样有腔调的男人可不好找了,来来消息吴帮侬看看,吴还特意留下来帮吴老公刚。」(啊哟,你身体好点了吗?现在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好找了,来来你看看他给我发的消息,我还特意拿给我老公看了)
「奇怪,哪能消息寻不到的啦?吴一直不删消息的呀。(奇怪,消息怎么会找不到了?我从来不删消息的呀)」
眼看邻居太太絮絮叨叨地找着手机里的消息,我心中的猜测愈发肯定。
张勉真的在找人盯着我。
恐怕他……早就不是人了。
13
静静有事耽搁到了晚上,幸亏张勉晚上加班,我和她一起去了一趟医院,果然没能找到那个女人的信息。
这年头病人信息都保密,怎么可能我们轻而易举就能查到?
在她的鼓动下,我调取了自己和张勉的医保记录。
果然。
我已经半年没有购药记录了。
如果张勉已经是个死人,那这件事就能说得通了。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给我继续买药呢?
「冉冉。」静静小心翼翼跟我说,「你说,张勉会不会是在找替身呀?」
「要不,我们想个办法,去庙里拜一拜,把他给收了吧?」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我听说,普陀寺很灵验。」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但是……」我有些迟疑,「之前他还跟我说,要跟我生个孩子,说要去庙里拜拜,他会不会根本不害怕这个?」
静静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生孩子?你要跟张……跟一个鬼生孩子?」
她整个人看起来充满戾气而疯狂,我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静静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勉强对我笑了笑。
「冉冉,我是太害怕了,我们不能再这么被他纠缠下去。」
「你答应他,去山上拜佛,我们把他除掉吧。」
14
我试图跟张勉沟通去庙里拜佛的事情。
奇怪的是,之前他明明对此十分热衷,但当我开始正式跟他提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开始百般推脱。
这更加印证了我的怀疑。
本来就是,哪里有厉鬼不害怕去寺庙的呢?
我开始想方设法地哄他去。
张勉的态度也越发焦躁,夹杂着静静越来越频繁的催促,有几次甚至张勉还在我身边,险些就让他发现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压力也日益增大。
张勉每天还按时回家给我做饭,像平常一样哄我开心,给我买各种各样的礼物。
他是真的想让我怀上孩子,我想方设法拒绝,眼见他也越来越阴郁……
这样整日里被一个不是人的东西盯着。
我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
幸亏「张勉」为了维持人类的表象,每天还要正常上班。
我悄悄打开了他的电脑,企图找出点蛛丝马迹。
可他的电脑十分正常,唯独……找不到他的浏览记录。
我咬了咬牙,下单了一个上门的电脑服务,约了个小哥上门来进行维修。
他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
你家这空调打的真低啊。」
「低吗?」我有些茫然,伸手去拿遥控器,准备把温度调高点,却发现空调压根就没开。
小哥也咋舌,他举起智能手环给我看,
「今天外头可有 28°,您家这温度……我寻思着能有 16°都够呛。」
他一边打了个寒颤一边把袖子都放了下来,我明显看到他的胳膊上起了一溜的鸡皮疙瘩。
我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的长袖家居服,难道是我穿太多了?
小哥动作很快,迅速帮我修复了浏览记录。
他一边看一边咋舌,到最后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末了小心翼翼地转头看我,
「姑娘,这……是谁的浏览记录,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不用了。」我勉强笑了笑,「这是我妹妹的电脑,她是法医专业,所以……要掌握的东西比较奇怪。」
小哥很明显没有相信,但还是被我打发走了。
出门的时候他顿了顿,在门口放下一张名片。
他对我说。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打这个电话。」
我把那名片随手收了起来,转身坐回了电脑前。
看清搜索记录的时候,我的视线凝固了。
那上面赫然是。
「窒息几分钟会死。」
「如何处理尸体。」
「家用菜刀如何砍整猪。」
以及……近十年来的各种杀妻案细节。
我的牙齿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张勉登在电脑上的邮箱忘记退出,「叮」地一声,发来了一封邮件。
我没在意,随手叉掉的时候不小心点了点开,是一条亢长到不可思议的链接地址。
我想了想,先把邮件恢复成未读,然后点开了那个链接。
三分钟后,我呕吐着关掉了视频。
那竟然是一个将活人分尸的视频!
甚至下面还贴心地配上了每一个步骤的详细操作记录,好像唯恐看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张勉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来。
难道……他想杀我?
就在这时,张勉的电话打了过来。
「冉冉,家里我的邮箱是不是没有退出呀?」
我强自镇定,「没有啊。」
「哦,我刚才有个邮件明明没看可显示了已读,我还以为是你不小心点开了。」
「谁要看你的邮件。」我忍住颤抖的牙关,故意道,「怎么,你给小三买包包的订单怕被我看见?」
张勉在那边登时大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不过我看见 LV 有个新出的一个圆饼包包特别可爱,适合我家宝宝,我已经让同事帮忙买了,今晚就给你带回来。」
「真的吗!老公爱你哦!」我强行让自己发出爱娇的声音,压抑住内心呕吐的欲望。
他在试探我。
张勉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知道 LV 这一季的新品,更别提还是这种不加价根本买不到的热门款?
他在外面真的有别人。
13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要去找那个女人。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天,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是阴沉沉的,明明是下午三点,可看天色都黑到六七点了。
在医院门口我徘徊了很久,发愁该怎么进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你是……朱冉?」
我诧异地回头,正看见一个男医生正疑惑地叫我。
见我表情茫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宋川。」
竟然是我高中同学?
我印象里他是个圆圆的小胖子,怎么变成帅哥了?
「是你呀。」我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家医院的产科上班。」他对我温和地笑了笑,随即上下打量了我,「你来这里是……」
我心中登时浮起一个念头。
「我……老公出轨了。」我垂下头,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掉下泪来,「那个女人……在你们这里做产检。」
宋川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哎哎你别哭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我,手帕的一脚竟然还绣了一个字母,是个花体的 R。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哭着实不好看,他带着我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知道这是违规……可我还是利用了他。
宋川替我查了近一年来的产检资料,尤其是跟我差不多月份的女人。
可是……根本就没有符合静静说的那个人。
「诶?」宋川轻轻的「咦」了一声,「吴……静?」
「朱冉,你来看看,是不是她?」
听到名字的时候我已经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在看到信息的时候我简直眼前一黑,之前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怒火登时喷薄而出。
吴静?
那不就是静静的名字吗?
难道张勉外面的女人就是她?!
那她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个消息,给我指这条路?
难道就不怕我发现事情的真相?
我只觉得脑海中犹如一团乱麻。
静静是我的大学室友,张勉是我们的学长,甚至我和张勉认识还是静静介绍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我想起见到静静的时候她并没有怀孕,于是问吴川,「可她现在也没有怀孕?」
「她流产了。」吴川看了一下检查记录,「大概是 28 周的时候,胎心突然停了。」
竟然在我之前?
我回忆起她对我说的张勉出车祸的事。
所以是她想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上位不成,所以才和张勉合谋企图害我?
如果张勉真的死了,而且因为这件事缠着她的话,也好像能说得通。
这孩子究竟是我的,还是静静的?
14
我去了静静的公司,她竟然早就从公司离职了。
我又去了她租住的公寓,房东说她三个月前就退租了,那她现在会住在哪里?
晚上回家之后,张勉果然又端出了一碗煲好的汤。
我哪里敢喝。
借口和静静在外面吃过了,太撑了喝不下去。
张勉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可也没有强迫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些怕激怒我?
我给张勉临睡前喝的牛奶里加了安眠药,趁他睡着之后,我摸出了他的手机,小心翼翼地用他的人脸解锁了手机,可是却并没有和静静的聊天记录。
我想了想,用张勉另一只手的小指试了一番。
手机果然进入了另一个页面。
果然,这种机型一机两界面的设置。
他有一个见不得光的微信小号。
我用「宝贝」「爱你」「睡」之类的关键词搜了一遍,出来的结果让我的手都在发抖。
那些令人作呕的聊天记录以及小视频,都被分门别类好好收藏了起来。
来自不同的女人。
即便是静静,也只是他猎艳群体中的一员而已。
张勉不喜欢删聊天记录,应该说,他把这视为自己猎艳的纪念。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早在大学时就已经和静静鬼混在了一起。
在张勉面前,静静如同一条毫无尊严的舔狗。
她告诉张勉一切我的爱好,我的行踪,在我们吵架时居中劝和,让张勉投其所好,这才有所谓大学时人人艳羡的模范情侣,神仙眷侣。
至于张勉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无非是图我继承了父母丰厚的财产,又没有亲近的亲戚,等我一死,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吃上绝户。
他一再对静静表示,等我死后就会跟她结婚,到时候拿着我的遗产,他们俩就能过上快乐的人上人生活。
一对贱人。
我只觉得空前的荒谬。
我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竟然从一开始都不过是只想让我死。
而我所谓的闺蜜,从一开始就是帮凶。
至于那个强奸犯。
那个人分明就是张勉!
张勉这个人控制欲极强,就算是自己不要的东西,也容不得别人对我动手动脚。
可笑静静还以为自己花钱从外面找来的流浪汉得了手,在我孕期一直给我发消息刺激我的人就是她!
「你看完了?」张勉的声音阴恻恻在我耳后响起。
我登时打了个寒颤。
他的眼睛里全是漆黑的瞳孔,一点眼白的都没有,
「我给你灌了那么多阴气,你现在感觉自己怎么样?」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缠着我求欢了!
这根本就是让我在鬼气里越陷越深!
所谓的人肉汤,都不过是为了加深这一点!
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谁在一个冰窟窿里,连牙关都忍不住打起架来。
张勉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我,我正要惊恐地叫出声来,却被一只小小的手捂住了。
我睁开眼,鬼婴的脸正紧紧地贴着我。
它对我说,「快跑,快跑!。」
在我身后,张勉古怪地嘻嘻笑声响了起来,掐住我脖子的手越来越紧,我听到他的声音对着鬼婴说。
「抓住你了。」
在极度的缺氧中,我再次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是周末。
等我睡醒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在了车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死?
见我醒了过来,张勉兴高采烈地跟我说,
「宝贝,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去庙里拜拜?今天我看天气好,刚好一起去吧。」
我看着外面阴沉得几乎要黑下去的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子阴森。
我悄悄地掏出手机,给宋川发了条消息。
「救命!」
几乎是立刻,他回了个 1。
之前在我离开的时候,宋川不放心,给了我一个有追踪功能的挂件,让我挂在手机上。
又跟我说,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他发消息,他会尽快赶到。
我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张勉的头却在此时缓缓转过了一百八十度。
他就这么盯着我,脸上的微笑仿佛凝固在了脸上,「冉冉,你在给谁发消息?」
「给静静。」我勉强保持住笑容。
「你手机上的挂件挺有意思的,什么时候买的?」
张勉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总有种粘腻而冰冷的感觉,像蛇。
「怎么一股消毒水味道,」他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紧接着,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伸手从我手中一把抢过手机,竟然连带着挂件一起扔了出去!
「张勉!」我怒道,「你在干什么!」
「是那个野男人吗?」张勉并不看前面,只是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我,「有人告诉我,你昨天和一个男人在医院见面了,他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我去了哪里?
我脑中一片混乱,勉强道,「我就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看。」
「哦?」他冷笑了一声,「那为什么要去看产科。」
他真的在跟踪我!
越靠近寺庙,我觉得越是晕眩,「是我高中同学,你别想太多。」
「希望是这样,」他伸手过来摸我,我企图往后躲却没躲开,那只搭上来的手潮湿冰冷,仿佛一具尸体。
「别在意。」他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我只是太在乎你了宝贝。」
我却只觉得瑟瑟发抖,为什么当时没发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变态?
15
等距离寺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已经瘫软了下来。
难道是天天跟鬼怪待在一处阴气太重,已经不算是一个活人了,所以才会对寺庙有这么大的感应?
可张勉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强行带着我继续往里走。
我只觉得那股灼烧感越来越强,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吴川……他能找到我吗?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竟然是在寺庙的客房内。
天知道普觉寺香火这么旺盛,张勉怎么还能在寺庙中找到了一间房。
我强撑着浑身的酸痛爬起来,却听见隔壁的房间传来声音。
竟然是静静?!
她和张勉正在小声争执。
「你疯了,你怎么带她会来这里?」静静紧张地说。
难怪我一直找不到她,原来她躲在了这里。
「她现在白天都开始到处跑了。」张勉的声音透着一股恐惧,「我想办法压住了她,这才把她带了上来。」
「这里一定能保护我们的!」
为什么他们那么怕我?
「可是……」静静的牙关在打架。
「有一次半夜她看见了,」张勉的声音骤然变得十分阴森,「她简直是个怪物。」
他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我明明用斧头劈开了她的头,可我第二天回来,她竟然好端端地睡在床上。」
「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静静的声音骤然尖了起来,那是极度的恐惧,
「你为什么不看我给你发的消息,大师们今夜都不在,你不知道吗?」
「今天是她的忌日,你这是要我们死在这里!」
「什么消息?」张勉明显慌乱了起来,「我没有收到你的任何消息啊?」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我瞪大了眼,发现那竟然是吴川。
他双眼通红,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就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撑起身子,他却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那是一具小小的婴儿骸骨。
在握住它的一瞬间,我整个人一个激灵,突然间什么都想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到现在我才发现呢?
我看着自己的手,终于发现那当中竟然透着一股青白的死气。
我想起来了。
当当当,这是我骨头被砍碎的声音。
咔擦咔擦咔擦,这是大块骨头喂狗的声音。
最后。
我被分别从浴室、厨房、厕所倒进了下水道。
哗地一声,被冲走得干干净净。
两吨水,足够了。
原来。
我早就死了。
难怪我每每睡到他下班才醒过来。
难怪邻居太太从未见过我。
难怪我能出去的时候都是晚上。
难怪……我似乎没有任何朋友。
死人怎么还会需要购药记录呢?
至于每次碰到张勉都感到冰冷僵硬,因为那个僵硬的人本来就是我。
至于消息,怎么可能收得到。
那条消息,早就被我删了。
嘻嘻。
16
「你都想起来了?」吴川静静地看着我。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容缓缓咧到了耳后,露出狰狞的利齿。
「不要在这里。」他担心地握住我的手,「我帮你带他们回去。」
「在这里,你会魂飞魄散的。」
「没关系,我本来就死了。」我抽回手,诚挚地盯着他的眼睛,「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这个对人性几乎绝望的时候,还保留了一点希望。
如果不是吴川的帮忙,我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其实早就死了。
那天除了查到静静的产检记录之外,其实还查了我的。
作为一个三十周的孕妇流产,我竟然没有后续的复诊记录,奇不奇怪?
我把之前遭遇的种种不对同吴川仔细说了,他再四处调查取证,甚至不惜请假到我们小区去应聘保安。
可惜都一无所获。
直到我脑海中出现了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直到在我家的浴室里检测出了大片的鲁米诺反应。
那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活人能有的出血量。
我这才想起了一切。
大概是因为阴阳本来就不相干,我时常会失去关于和阳间人沟通的记忆。
因为我根本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实,所以会选择性消除那些和我「死亡」相关的东西,这才是我总是记忆混乱的真相。
当我确定了自己已经死去之后,之前那些混乱失去的记忆当然会回来。
我开始让鬼婴恐吓他,想方设法让张勉察觉到我即将想起一切,极度的恐惧让他主动带着我去他自以为可以保命的庙里。
也是他的死期。
他不知道,高僧们早就被吴川请去外地做法事,他们是决计赶不回来的。
现在剩的不过是一些小鱼小虾。
「冉冉。」吴川长长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你失踪了。」
「对不起,即便知道你结婚了,我一直在默默关注你。」他咬紧了牙关,「在张勉带着那女人来产检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对,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让那个畜生……」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是我自己眼瞎,识人不明。」
我故意让自己表现得仿佛一个没有良心的厉鬼。
也是现在,我才知道他居然悄悄喜欢了我这么久。
可是,人鬼终究有别,他为我做的够多了,我不能再害他了。
他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我不是怕别的,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就怕你万一沾了血腥,影响你转世。」
我冲他微笑。
他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这么做,便不再劝阻。
「不能让他们死得这么轻松。」我冲吴川笑了笑,「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可以走了。」
「可是……」吴川还很犹豫。
「放心吧,今晚他们不会死在这里,」我冲他笑了笑,「他们会有更悲惨的方式死去。」
张勉从门外回来的时候,一推门险些撞上我的脸。
他登时吓了一跳,「冉冉?你怎么会在门口?」
黑暗中,我侧着头盯着他,声音冰冷又缓慢,「你去了哪里?我听见你在和静静讲话。」
张勉果然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其实一直在害怕我?
害怕那就更好了。
做贼哪会不心虚?
「我浑身都好痛。」我刻意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刻意拉长的指甲搭上了张勉,他吓得浑身发抖。
我嘻嘻笑了起来,正对上张勉因为惊恐而不断睁大的眼睛。
「冉冉……冉冉你要干什么?」
我觉得身上充斥着无穷的力量,轻快地走近他,抓住他的脖子。
原来这个男人,居然也是有温度的?
「我好痛啊,你砍了我那么多刀,还把我的孩子掏出来……」
我的身上出现了无数道裂口,鲜血滴到张勉的身上,吓得他整张脸都成了青白色。
「老公,我好痛啊……」
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随即,一股腥臊味传来。
张勉脸色惨白,他竟然吓得尿了裤子。
静静闻声转了过来,正见到我把张勉高高举起,重重砸到地上的场面。
她登时尖叫了起来,转身就想跑!
这哪行,我一把把她抓住,也重重掼在了地上。
一条断骨从她的小腿穿出,她忍不住哀哀惨叫起来。
张勉和静静如同两只狼狈的野狗一样在地上的尿渍中发抖,说不出的腌臜恶心。
他们在疯狂地求饶。
我咯咯笑了起来,「那没事呀,我只杀一个,你看,你们是谁?」
张勉果然将目光转向了静静,「静静,静静你爱我的对吧,你舍不得我死对吧……」
静静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张勉,你在说什么王八蛋的话!」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为你打胎,看着你娶别人,为你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你告诉我说你要我替你去死?」
「你说的是人话吗!」
她发疯般扑上去,却被张勉借机一把抓住,然后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
静静的眼睛惊恐地睁大,脚在地上无力地踢蹬,从嗓子里只能发出气音,指甲在张勉手上抓出无数道血口,但那有什么用呢。
我看着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直到停止了呼吸。
张勉冲我讨好地笑,「冉冉,你看我杀了她,我最爱你,我这辈子最爱你。」
「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倒是忘了,你做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对张勉冷笑了起来,「上一次,我也是这么抓你的手背和手腕,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呢?」
张勉张口结舌,他哪里敢说。
没错,那次我在张勉手上看到的白色痕迹,根本不是什么鬼婴,那是我临死挣扎时留下的伤口。
可他怎么对人说的呢?
因为失去了孩子,朱冉发疯,那是他为了阻止我自残留下的伤疤。
营造了一个多好的好丈夫形象。
再过些日子,就连我的意外保险都能领得名正言顺。
静静的死只是第一步。
我一步步逼近张勉,他吓得把静静的尸体甩到一边,在我面前疯狂地磕头。
「冉冉,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要害你,真的。」他苦苦哀求,「都是静静那个贱人!是她跟我说,只要杀了你,」
「哦?那你把她也像我一样处理掉。」我定定地看着他,「我今晚就不杀你。」
张勉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
然后,他真的做了。
在我的旁观下,他熟练地把做着一切,和我一模一样的死法。
在他做完之后,110 已经停在了寺庙外。
张勉惊恐地大叫起来,可他已经被收到报警信息赶来的 110 给抓走了。
连带着他梦想的荣华富贵,一切的一切。
都在杀人犯前戛然而止。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当然不可能。
张勉入狱之后,我抱着孩子每天出现在他床边,恐吓他,折磨他,不过一个晚上,他就屎尿失禁,不成人形。
第一晚,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让他砍断自己的一条腿。
第二天,是胳膊。
……
不得不说,张勉真的很惜命。
一直拖到第五天晚上,他才用唯一的右手磨尖了牙刷,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与此同时,家里那张终止妊娠单上的「你是我的」突然燃烧了起来。
我盯着那张病历,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至于宋川?
当然不是一个意外。
我早就知道他在那家医院工作。
善恶到头终有报,做完这一切,也许我也该离开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