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了反派的崽。
但这个崽崽……在反派的肚子里。
至于我……
谢邀,正在被反派追杀。
1.逃
「黎矜!!!」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自我身后传来。
我脚下一个趔趄,从云端掉了下去。
一个纯黑色的身影从余光里飞了过来,竟然比我从天上往下掉的速度还要快。
温欢宴接住我。稳住身形后,他抱着我落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上。
「始乱终弃、抛夫弃子,黎矜,你好厉害啊。」
他上来就一通斥责。
我却愣了。
「见异思迁、始乱终弃好理解,何来的抛夫弃子?哪来的夫?哪来的子?」
我盯着他,难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温欢宴一双眼越来越红,就在我以为他即将要杀了我泄恨的时候,他头顶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
我哑巴了。
穿书前也没人告诉我这个全书大反派,真身是个兔子啊!!!
还是个会怀孕的男兔子!!!
救命!!!
「黎矜!你欺我骗我,还留下这么个祸害!我杀了你!」
「等等等等!」我赶紧拦住他那只即将取我狗命的手,啊不,那只爪子。
一个跪滑,我果断认错:「魔尊大人,我错了。」
没错,眼前这个自称有了我的孩子的兔子精,
是一本书里的超级大反派。
对,就是我穿的这本。
刚穿进来时,我的神识里还有一个自称是系统的东西。
它告诉我,想要在这本狗血玛丽苏修仙文中活下来,只能去攻略反派,阻止反派黑化。
为了防止我拒绝,给我设定的穿书第一地点是魔尊大人的床上。
好家伙,这修罗场。
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尽办法上啊。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魔尊大人的手下活了下来,
还成功地睡到了这个据说是全书最美,但最恶的反派魔尊。
但反派的结局可是灰飞烟灭啊,我跟他在一起能长久吗?
不能啊。
我得去混入正派队伍里啊。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魔尊大人揣着球疯狗一样地追着我跑了三天三夜。
这样追着我跑,大约魔尊大人也是觉得怀了我的崽丢人吧。
我抱着魔尊的大腿,开始思考怎么除掉他肚子里的崽。
在魔宫陪了他一年,三番四次从他的手底下逃出生天,这世上,我最了解他了。
虽然是魔尊,是反派,是大魔王,但他超级怕疼。
唉,打胎,估计够他受的。
「那什么。」我拽了拽他绑在肚子上护住崽崽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生孩子很疼,你还是个男的,要不这孩子咱别要了?」
2.没逃掉
「我看你的小命也别要了。」温欢宴一根一根地掰开我抱着他大腿的手指。
我眼看着离横尸荒岛越来越近,果断换了个说法:「魔尊大人!我真的没有抛夫弃子,始乱终弃!」
我挤出两滴眼泪:「之所以在魔宫不告而别,都是因为我身患绝症,让你眼看着我重病不治,我于心不忍啊!」
温欢宴瞥了我一眼:「魔宫埋得下你。」
可我不想死啊喂!
生死关头,我想起这书里的原男女主,一个是救死扶伤的游医,一个是匡扶正义的少侠。
对,我去找他们,一定能获救!
至少从这魔王的手里逃出去应该是不成问题。
只是……我盯着他的肚子,忽然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难受,
像一根刺,就这么扎进了我的心里。
「又在想什么鬼主意?」魔尊大人嗓音又冷了下去:「滚回魔宫,你就是还剩下一堆骨头,我也能把你的魂魄从阎王那抢回来。」
真霸道啊。
我满脑子都只有他以前常说的另外一句:「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给你送去阎王老子那儿报到。」
见了鬼了,这可是反派魔尊啊,杀人不眨眼啊,视人命如草芥啊。
我心疼他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
我心疼自己都来不及哇啊啊啊哭了啊。
魔尊的脸色差得出奇,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懂。
就现在来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得跑,去找男女主,找到男女主就能活下去了。
我掏出储物戒里的瞬移符,想着赶紧去到鹿蜀仙门找到男女主。
我将瞬移符往脚下一扔,一阵烟雾在我和他之间弥漫了开来。
太好了,有救了。
「黎!矜!」
我艹!!!
烟雾散去,站在我眼前的,还是他!!!
怎么办???
逃跑失败,魔尊好像更生气了。
「你还想跑?」温欢宴揪着我的衣领,一双兔子眼几乎要射到我的肉里去。
那眼神,盯着我的胸膛,似乎在思考里面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做的。
竟然叫我觉得有点疼。
「魔尊。」我死到临头冷静了下来,摸着卡在我脖子上的手,道:「我当初爬了您的床,您天天喊着要杀了我,可您到底没动我。
「我知道您不是外人说的那样十恶不赦,至少您当初的确没杀鹿蜀仙门的三位师叔,前任掌门偷了小姨子的肚兜被师弟发现恼羞成怒杀了那三个人,叫您碰见,平白甩了个锅给您,这么多年您也没提。」
魔尊冷哼一声,放开了我:「那你还跑?我能吃了你吗??」
「我没跑……」我还想辩解,却脑中却想起另一件事。
他替正派背锅不假,结局灰飞烟灭也不是大问题。
我最难以接受的,是他魔宫里还养着十八个跟我长得至少有八分像的姑娘。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心里有喜欢的姑娘呀!
我当初从他的床上活着下来,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来看,
八成,啊不,十成,百分之百,他绝对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我活下来,就是因为跟白月光长得像!
我见他动容,往后退了几步,善意地提醒他:「魔尊,魔宫一共养了十八个姑娘,包括您供在夕朝宫的那个画像,满打满算您一共有十九个夫人,孩子不一定是我的啊!」
3.再逃
「你是因为这个才跑的?」魔尊突然问我。
我打眼看去,竟然觉得他的表情像是找到了出路,隐约有点高兴,再细看还有些得意。
那什么,堂堂魔尊大人,肚子里揣了个球都不知道是谁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一气之下,又甩了张瞬移符。
这回成功了。
我出现在了鹿蜀仙门的后山上。
女主常采药的地方。
妈呀!有救了!
但很快,我发现了一个更令人头秃的问题。
女主,褚良月,跟温欢宴挂在夕朝宫的那张画像长得,一、模、一、样!
不!
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是根本就是一个人!
原来温欢宴爱而不得的人,是女主!!
怪不得他乐意替鹿蜀仙门的前任掌门背了那么大一个黑锅,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看着褚良月略带疑惑的目光,顿时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
原来我数次从温欢宴这狗东西的手底下活下来,根本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完完全全是因为我这张脸跟褚良月长得太像了,
尤其是眼睛,简直像极了。
说是双胞胎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原来的剧情里,一年前我穿进来的时候,正是女主被魔尊囚禁,逃出去后魔尊落魄失意的时期。
听说魔物孕育后代的时间极长……
我懂了。
难怪自打我爬了魔尊的床后他就不再碰我了。
难怪啊。
孩子一定是褚良月的!!
不知为何,我左边胸膛突然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有点不舒服。
「你……」褚良月看着我,半晌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也是,这么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凭空出现一个跟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搁谁都得呆。
「你哭什么?」她倒是没关心别的,先看到了我哭红的双眼了。
我张了张口,一时间找不到别的理由,又延续了之前的谎话:「我是来求药的,我有病。」
褚良月果然是女主,正直善良,单纯美丽。
一听我有病,当即就伸手要给我把脉。
我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我是从魔宫里逃出来的,我想……求一味落胎药。」
这一句很明显了吧?
应该不用我多说,褚良月就能联想下去了吧?
我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只见她低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一会后,果断地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给我:
「吞服即可。」
「……」我看着这颗圆润的药丸,有点慌。
作为女主,她的台词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那也是一个生命啊!我们留下孩子好不好?」
「虽然孩子的父亲十恶不赦,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诸如此类。
可现实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怎么办?我要接下这颗药吗?
这时,一个衣袂飘飘的男人从天而降。
「良月,这位是……嗯?」这人看向我,神色明显一愣。
我讪笑:「我叫黎矜,来求药的。」
褚良月简单将我的情况向这人说了一下。
通过他们的对话,我得知这人是原书男主,贺敛。
我低着头不打扰他们的商谈。
又过了一会,贺敛又掏出一颗药丸给我:
「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方才那颗是堕胎丸,这颗是保胎丸。」
他微微一笑,如暖风拂面:「一切的决定权在你。」
我顿时感觉茅塞顿开,那股缺氧的感觉立马没了,一整个身心舒畅。
看啊!
男女主就是不一样!
玩的就是一个善良!
就在气氛回暖之时,头顶亮起一道结界一般的东西。
几声巨响,结界发出亮眼的光,接着几道裂缝蔓延开,眼看着这结界就要被人打破。
眼前这两人均是神色一紧,极其有默契地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姑娘,是魔尊。」
我顿时脖子一凉。
眼看着结界就要破开,仙门众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合力抵抗着魔尊的攻击。
「姑娘。」贺敛突然低眉看向我:「魔尊定是寻你来的,你可愿随在下去见他一面,在下保证,定护你周全。」
我犹豫了一下。
褚良月立马道:「姑娘,看在赠药之恩上,求你念及一下山上的数千弟子。」
好吧。
我点点头:「你们一定要护住我啊。」
说话间,我已经出现在了魔尊的眼前。
艹!
修仙文都是这么不讲武德的吗!!
我话音都还没落下,就直接给我传送到魔尊面前了!
「嘿嘿。」我无赖一笑,再次滑跪在魔尊身前:「魔尊大人。」
「黎、矜。」耳边响起他无比阴恻的呼唤。
我后背爬上一道寒霜。
我怕他,真的怕。
余光里,陆蜀仙山的人已经在魔尊被我转移了注意力的间隙摆起了法阵,看那架势是冲着要了魔尊的命去的。
我一慌,心中的恐惧转了个弯。
这么大阵仗,温欢宴能活下来吗?
我顿时起了想劝走他的心思。
肚子里揣个崽,谁给他的胆子硬闯鹿蜀山啊!
「魔尊,你别生气,其实我来鹿蜀山,是给你求药的。」
我摸出储物戒里那颗保胎的药丸,笑眯眯地递给了他:
「这是我求来的保胎丸,给你的。」
「……保胎。」温欢宴双眸依旧黑云翻滚,偶尔像是黑夜亮起闪电般地浮现几丝亮光。
一双眼,跟琉璃珠子似的。
他咀嚼着「保胎丸」这几个字,眼眶上的湿红退了一些,人也似乎找回了一点理智。
这时,耳边响起贺敛的传音入耳:「千万别把保胎丸给魔尊,此药可助灵力大增,届时我们定降不住他!」
我没了其他的心思,只想着不要让温欢宴这厮掉进鹿蜀仙山这群人的陷阱里,灵力大增就灵力大增,他又不会做什么坏事,
况且鹿蜀山的人都恨死他了,真要是抓住他,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我知道温欢宴肯定不信我,我干脆把那颗堕胎丸也拿了出来当着他的面捏碎扔掉。
「你看,我的确有过坏心思,但是我给你的真的是保胎丸,我没想真的伤害你和你的孩子。」
「也是你的孩子。」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我想了想,把药含在嘴里,像从前给他喂药那样用嘴把药渡进了他的嘴里。
这是从前喂他吃药最快的方式。
他一瞬不转地盯着我,像是看不见周围对他的威胁。
他吞下了药。
「我信你一回。」他说。
然。
「魔尊!拿命来!」身后突然响起贺敛的声音。
我一惊,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褚良月一根白绫捆着拽了回去。
我顿时感到一阵不妙。
贺敛和褚良月的反应不该是这样。
鹿蜀山的四周亮起巨网一样的神物,众人一轮接着一轮的攻击开始指向温欢宴。
我的心猛然下沉,我抓住褚良月的手,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你们做了什么?」
「对不起。」她脸上闪过歉意:「我们利用了你,那两颗药都是堕胎药。」
她对我说:「魔尊本体是只会怀孕的兔子,这是我们最近才发现的,你一说堕胎药,我就知道,一定是他有孕……放心,我定护住你。」
我愣在原地。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我像是坠入冰窖,像是有一把冰刀插入我的身体,把我的内脏搅成一堆烂肉。
疼得我忘记了呼吸。
绵密的刺痛从我左边的心房蔓延出来,一直到四肢百骸。
温欢宴是不是好疼,他最怕疼了。
怎么办,他最怕疼了。
我僵硬着转过身,目光延迟地看向他。
我们对视着,像是隔着生死。
我感觉到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消失,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再也触碰不到。
与我猜想的不同,他没有拼了命地要来杀我,
甚至身上半点杀意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旋涡里,一手撑着结界护住自己,然后定定地看着我。
那目光不再像钉子一样要刺穿我,却比任何一次都要让我疼。
修仙界专门为他准备的堕胎药,一定对他的魔力也有着抑制的作用。
他一定疼死了。
他以前吃东西咬了嘴都要我死皮赖脸地哄半天才好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将他踹下床,他都得气上个好几天,然后再让我给他揉好几天腰才行的。
他……
他最怕疼了。
他吃鱼被遇刺戳过舌头,后来就再也不吃鱼了。
以前他最喜欢在树上睡觉,后来被虫子咬了,就再也不睡树上了。
他很怕疼的,他一旦哪里疼,不闹个天翻地覆是不会罢休的。
我像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一样,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我问褚良月,嗓音是我自己都能听出来的紧张:「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个不是堕胎药是不是?你是骗我的,不然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褚良月微微皱眉,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他是兔子,兔子是世上最不怕疼的生物,你不知道?」
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
兔子是世上最不怕疼的生物……
那他平时那样闹腾,都是想让我哄他?
我心脏的部位,除了痛和冷又多了灭顶的恐慌和害怕。
周围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
我惊愕地抬起头,只见温欢宴走向我,所有挡住他的路的人都在离他还有半米远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
「黎矜,」温欢宴停在我身前,平像无数个从前那样,他垂眸看着我:「除了你我没碰过别人,孩子是你的,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
我动了动嘴,找不到一句可以给自己解释的话。
我看到他脚下缓缓聚起血泊。
他流了好多血。
罡风下,无人能敌的魔尊大人此刻显出了几分脆弱。
我左右看了看,竟然没人能救他。
「我们回魔宫。」我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魔医一定能救你,孩子一定没事的。」
我心怀侥幸:「说不定你会生一只可爱的兔子,就像你一样,一生气就会冒兔耳朵,偶尔尾巴也会……」
「黎矜。」温欢宴缓慢而坚定地扒开我的手,周围风很大,我有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还是有一句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他说:「别演了。」
他几乎脱了力,扒了好几次才把我的手从他的手上扒开。
「孩子没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也没了,黎矜,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就这么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像一阵风一样,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我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半天都喘不过来气。
褚良月扯了扯我的衣服:「别担心了,那药力极强,他就算侥幸不死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魔尊以后不会再纠缠你,别怕。」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恨意,我抓住褚良月的手,厉声质问她:「温欢宴至今魔宫里都挂着你的照片,对你也算真心吧?你为何一而再地伤他?」
从前魔尊对她爱而不得,她一再拒绝他的情意便罢了,这回竟然直接下了死手!
在我怨恨的目光下,褚良月的表情又变得疑惑:
「姑娘,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说夕朝宫的画像吗?那不是你吗?」
她一连几个问题直接把我问蒙了。
那画像是我?
可分明褚良月才更像啊!
4.逃掉了
我还没从魔尊一身血从我眼前消失的画面中回过神来,也没弄清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一瞬,修仙文的不讲武德再一次狠狠地给了我迎头痛击——
时间来到了半年后。
刚穿书时脑海中的那个系统又一次短暂地艾了我一下。
他说:[时光荏苒,半年过去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问系统:「魔尊怎么样了?」
系统:[阿巴阿巴阿巴]
你大爷的。
系统又没了。
我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随手抓住一个小剑修:「喂,贺敛和褚良月呢?」
鹿蜀仙山里,我只认得贺敛和褚良月,理所当然先找他们。
何况,我还要通过他们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
小剑修刚被我抓住衣袖,结巴道:「黎矜师姐,大师兄和储师妹正在掌门后山上,你……你去那里找他们吧。」
我心中存疑,立马来到后山,一个脸生的灵修很快迎了过来。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我送到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白衣服,还拿着把白拂尘的人身前。
「黎矜,你来了。」他对我说。
这是鹿蜀山现任掌门。
我感到一阵不对劲。
我不认识这个人啊,但我为什么会知道他是现任掌门?
而且他的语气,为什么如此亲昵?
就好像我跟他早就认识一样。
我刚要开口,他却冲着我摇了摇手中的拂尘。
一段尘封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走马观花地播放了起来。
画面里的人,是我,也不是我。
我看着这景象,莫名就知道这是在我穿书进来之前的事情。
里面的这个我,也就是我的原身。
——「我」站在掌门身前。
掌门慈爱地看着我,说:「黎矜啊,你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个从魔尊手里活下来的。」
画面里的我尚且稚嫩,听着这明显不怀好意的话,却品不出一丝阴谋。
掌门又说:「师尊会送你去到一处没有灵力的所在,你会重新经历一场新的人生,待洗尽了身上的灵气,师尊再接你回来,届时接近魔尊,除魔卫道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然后画面一转,我就看到了我在现代那匆匆忙忙的二十多年。
紧接着,一场车祸。
再睁眼,我就看到了魔尊那张妖艳阴冷,没什么表情的脸。
画面里的「我」此时脑中系统正给我安排任务。
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系统的声音,和掌门的一模一样。
我的大脑感受到了负担。
心脏也是。
掌门用拂尘敲了敲我的脑袋,将我唤醒。
「黎矜,魔尊数千年都是一个人生活,正道想了无数办法都没能接近他,使了千千万万种法子都没能碰到他一丝一毫。」
我看向掌门,隐约觉得他接下来的话十分重要。
他说:「直到正道众人想到往魔宫送美人这个办法,一百个女子,只有你从他的手中活了下来。」
「黎矜,转像石都记录下来了,魔尊在灵脉山下见你的第一眼,他就心动了。窥天册也显示,你与他不在因果之内,所以他不会杀你,你也伤不了他。」
可能是见我的表情越来越疑惑。
掌门大发慈悲地又解释了一些:
「魔尊对你动情,你得以接近他,却无法狠下心伤他。鹿蜀山中,褚良月与你是同胞姐妹,所以半年前已经由良月替你去魔宫了。」
早说不就行了嘛!
这我不就懂了?
……等等。
「褚良月去魔宫了?」我突然反应过来:「你们让她假冒我去杀魔尊?」
5.回魔宫
掌门看着我,半晌,重重地「嗯」了一声。
我在他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天命如此」。
他看着我,目光陡然锐利,气沉丹田,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黎矜,魔尊杀了你三位师叔,多年来更是正派一大祸害,他该死。」
「三位师叔不是他杀的!」我脑子一热,替温欢宴反驳了一句。
「是前任掌门,是你师兄!」我想到温欢宴这么多年一直背着这口大锅,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
去他妈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让温欢宴背锅?
就因为「魔尊」这两个字,听起来比较像坏人吗?
「黎矜!」掌门突然厉声:「你怎能如此污蔑你的父亲,你让他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我父亲??
我只疑惑了一秒,脑中的记忆就快速迭代了。
前任掌门还真是我父亲。
是我和褚良月的父亲,只不过我俩生来,一个近仙,一个近魔。
所以褚梦月这个近仙的,刚一出生就被全仙门娇养着。
我则苦兮兮地混到成年,然后被一群突发奇想要往魔宫送美人的老头给送到了温欢宴身边。
嗯,这仙门,是有点狗血本事在身上的。
「掌门师叔!」守星司的人突然跑过来:「褚师姐在魔宫有危险!!」
「你说清楚!」掌门对待我时一脸的防备突然就变成了担心和愤怒。
「师叔!师姐身上的转像石显示,魔尊近来十分狂躁,将师姐关在了魔域地牢里,还扬言要杀了她!」
他话音一落,我就感觉到一道算计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迎上掌门的目光:「别说了,我去。」
掌门的目光蓦地柔和。
他摸着我的头,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即将出远门的孩子:
「黎矜啊,虽然魔尊在江湖上下了你的追杀令,但是你们不在因果之内,他杀不了你的。」
追杀令??
我这半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救大命!!!
预感到下一刻掌门就可能直接将我传送去魔域,我立马上前抓住他的袖子:
「把鹿蜀铃给我!」
鹿蜀铃是陆蜀仙山的镇山之宝,据我所知,只要带着这个铃铛,无论手持铃铛的人身在何处,都能立马回到鹿蜀山。
「好。」掌门出奇地好说话。
我手中多出个硬件,是被缩小了的鹿蜀铃。
掌门摩挲了几下铃铛,嘱咐我:「鹿蜀铃过于凶猛,师叔为你改了些法术,适合你现在的修为。好生藏着这铃铛,若真遇到什么危险,这东西可助你拖住魔尊,回到鹿蜀山。」
「仅仅是拖住他?」我有点怀疑,这玩意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掌门为了让我安心,现场施起法来。
果不其然,被他用鹿蜀铃对着的小修士,顿时被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型大钟给罩了起来。
这大钟与掌门手中这小铃铛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大了些,变成了透明的。
见里面的小修士丝毫没有反应,我总算放下心。
颠了两下铃铛,刚要跟掌门说我准备好了,可以送我去魔域了,
只一眨眼,我就出现在了魔域的城门外。
「……」不讲武德啊!!
什么时候能给我个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我连忙将手中的铃铛藏起来。
再一眨眼,就被一群突然出现的魔修架着进了魔宫。
「姑娘啊,要我说你跑什么?」架着我的魔修突然开口。
我转头:「是你啊,小狗子。」
「我本体是狼!不是狗!」
「哦,小狗子,魔尊怎么样了?」
「……」小狗子冲我龇了龇犬牙:说:「魔尊身体健康,一切顺遂,但是脾气更大了,杀魔更不手软了,性格更古怪了,比你还在魔宫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脖子一凉。
小狗子一脸怒其不争地看着我:「当初魔尊待你多好,你再在魔宫坚持两年,说不定就成魔后了,结果你给跑了,气得魔尊满世界追杀你。」
熟悉的景象,熟悉的话语。
以前在魔宫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抛开外人对他的评价以及我最开始对他先入为主的大魔头影响。
其实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要说真不该干什么。
他大概就是不该跑去鹿蜀山看热闹,结果背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大黑锅。
「他身体怎么样?」我抓住小狗子的手,问出了我一路上最关心的问题。
要说小狗子是真狗,他看见魔尊在我身后也不跟我说:
「姑娘你这是担心魔尊呢?」他表情毫无变化地问我。
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日理万机的魔尊这个时候会挂在我身后的树上听我解释为什么来魔宫自首。
我记着半年前温欢宴离开时的样子和那淡漠的眼神,心头又酸又疼。
我觉得我大概是奉命来接近魔尊不成,反自己掉坑里的第一人吧。
我笑了笑,逞强:「你不算算日子,我要是关心他我早就来了,等到现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我刚说完就感觉温度低了不少。
我搓了搓胳膊,跟小狗子吐槽:「你们魔域还是老样子,气候一点都不宜人,不适合久住。」
小狗子一扯嘴,笑道:「你大概率没命久住了。」
6.再相见
我看着小狗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 buff。
魔域的温度,是跟魔尊的心情挂钩的。
所以现在温度骤降,是因为就在刚刚,魔尊生气了。
看着小狗子逃跑的背影,我看向相反的方向。
「魔域本就不适宜仙家人居住。」
我看到一个浑身雪白,满头白发的人,被几根青藤挂在树上。
「琉白,你咋在这?」
这人是温欢宴身边的魔医,早年也是个翩翩公子,修仙的来着。
后来修无情道的爱人欲杀了他正道。
他就来了魔域,一直跟在魔尊身边。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啧感叹:「你还说魔域不适合仙家人生活,你在这这么久不是没事吗?」
我拍了拍他的腰:「还胖了。」
琉白脸色一黑。
不知是不是幻觉,我总觉得温度又低了些。
「琉白,魔尊近来可好啊?」我向从前那样,依旧同他称兄道弟。
只希望他不要像魔尊那样记仇。
琉白哼了一声,稳稳地落地:
「你还知道惦记魔尊?刚才是谁说的,要关心早来了现在来做什么?」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
琉白凉凉地睨了我一眼,往魔宫的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又转身走向后边的魔池。
我看着他就这样两度从我眼前路过,果断跟上他。
「琉白,你告诉我嘛,魔尊怎么样了?身子骨可还硬朗?近来心情如何?可还杀魔了?杀的时候痛快不痛快?」
大半年没见,琉白的性格变了许多。
从前他话很多的,最爱跟我吐槽魔尊。
现在却总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我。
有几分像魔尊。
怪吓人的。
「嗯?」我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他的魔医,最了解他的身子了,说嘛。」
琉白变出个椅子,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个厚厚的坐垫,坐在上面,抬眼问我:「你先说你回来是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来找魔尊大人啊。」
顺便把褚良月放出去。
再解决一下上辈人的事情,最好能将魔尊的冤屈洗清,这样我就能留在魔域,再也不管正道之事了。
一想到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我不禁流下了滚烫的口水……啊不不,泪水。
但琉白显然不信我:
「黎矜,鹿蜀山这几日一直在骚扰魔域,他们的目的是想救回鹿蜀山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生来就是近仙之体的褚良月。」
他手放在肚子上,轻哂道:「而我……们魔尊,前几日放出了要杀掉她的消息。事实上即便不杀,以她的体质也难以在魔域坚持多久。」
emm……
琉白你知道的有点多。
我脑中灵光一闪,道:「那你能帮我把她叉出去吗?说实话褚良月在魔尊身边,我有点不高兴。」
琉白转头一笑,露出了看傻子似的神情:
「黎矜,褚良月是来杀魔尊的,你让我帮你放了她?你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魔尊?」
我还没回话,他又说:「她在魔尊身边,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
魔尊可是怀过我的孩子的,身边待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能高兴吗?
我懒得跟他讲,便嗤了一声:「你带我见魔尊吧,说实话,你们魔域变化有点大,我不认得路了。」
琉白神情深邃,带着淡淡的清冷,与从前变化很大,突然让我有一种不敢轻易染指的疏离感。
他瞥了我两眼,冷漠至极地说:「去魔宫的路没变。」
真的假的?
我往外面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枝丫藤蔓和黑色烟雾的掩盖下,魔宫虽然守卫比从前严密得不止千倍百倍,但的确去魔宫的路还是那样。
当然也可能是我染了魔气。
因为我看那条通向魔宫的路,好像只有我能看见,周围的小魔小怪都对这条路毫无反应。
「你毫无诚意。」身后的琉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顿时垮了脸。
刚要骂他,就发现身后那纯白的身影消失了。
艹。
溜得真快!
我往魔宫走去,离魔宫越近,周围的景象就越熟悉。
魔宫是死地,种不活蔬菜植物,从前我在的时候总爱捯饬点花草,魔尊就给我开辟了一块地,他日日用魔力给我养着,好让我种些花草蔬菜。
现在这块地还好好的。
再往前走,魔宫这辉煌森冷的地方,门前竟然架着口大锅。
这是我从前做火锅用的。
魔尊觉得一群人坐在空地上围着口大锅吃东西很丢人,但他却从未阻止过我。
现在这口锅还在,周围甚至还放着干燥的柴火。
魔宫外还挂着秋千,围着秋千大约直径三米的地方,有阳光。
魔域本没有阳光,这阳光是我当初死缠着魔尊替我破的例。
后来我听说这很伤魔力,但魔尊一直留着这块地方。
「黎矜?」身后又传来琉白的声音。
好啊!刚讽刺完我就跑,现在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我反手就是一个大鼻窦。
「我靠!黎矜你打我做什么?」琉白往后狂退好几步,指着我骂道:「你你你,你怎么跟魔尊越来越像了你!做起事来毫无章法!」
我还想揍他,刚一举起手他就又溜了,临走还丢下一句:「这个时候往魔尊眼前跑,还打我,回头魔尊再惩罚你,我可不救你了!」
谁要你救!!
我从路边抄起一个石头就朝他扔了过去:
「去你丫的!!」
看着他消失不见的背影,我心头又是一阵堵塞。
周围的景象都太熟悉了,这里的人也都太温暖了。
比起鹿蜀山对我的利用,我觉得魔域才是真正适合我的地方。
收拾好心情,打开了魔宫的大门。
奇怪得很,外面那么隐秘,守卫森严得仿佛一旦让人冲进魔域就能立马杀死魔尊似的。
里头却又半天见不到一个活的。
我在魔宫逛了一圈,没看到魔尊。
但丝毫没有变化的宫殿,还是看得我眼眶发涩。
魔宫里床边的地上常年搭着一个软铺。
最开始是我睡的,为了讨好魔尊,我夜夜在他床边伺候着。
后来就变成魔尊睡了。
因为我爬上了他的床后,夜夜都在睡梦中将他踢下床。
我摸着那被子,仿佛借此能感受到魔尊身上的温度。
我突然理解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看着眼前的东西,我只想见到那个人。
就在我要起身去寻找魔尊的时候,余光里出现了一只兔子形状的小布娃娃。
一点都不好看,针线歪歪扭扭,兔子鼻子都是斜的,
但是却被主人藏在枕头下面,
像是对待无比珍贵的东西一样。
我仿佛看见魔尊大人,清冷的外形下化作兔子躲在被窝里,夜夜对着这娃娃说话的情景。
我像是被人朝着心脏捶了一拳。
他只是一只兔子,一只可怜的兔子。
我飞快地抓过身,想去寻找魔尊。
刚一转身我就停住了。
因为我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此刻就站在门外。
他一身黑衣,裹着宽松的披风立在光里,像是在等犯了错的孩子回家。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褚良月在地牢,不在魔宫。」
我愣了一下。
「哦。」
我朝地牢走去。
走了一步立马停住。
傻啊,这不直接告诉他,我来是救褚良月的吗?
这不往魔尊枪口上撞吗?
我咬了咬牙,恨不得把天灵盖给旋飞:
「魔尊大人,有没有可能,我是来找你重修旧好的?」
7.修罗场
魔尊没理我,还赏了我一个冷眼。
我像从前那样,一个滑跪抱住魔尊大腿,哀嚎:「魔尊大人,我真的好想你!」
咦?
我掐了一下魔尊的大腿。
魔域现在伙食这么好吗?
琉白胖了一圈。
魔尊也胖了一圈。
这更坚定了我要留下来的信念。
一只修长白皙、青筋都根根分明的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再次一根一根地将我的手指掰开。
「黎矜,嫁过人了,就不要再在本尊面前玩这出了。」
嗯?
玩哪出?
……等等。我什么时候嫁过人?
「温欢宴,你这个禽兽。」我抬头,爆哭:「你即便想对我始乱终弃,也不用找这么个理由。」
魔尊一声冷哼,温度再次骤降。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块光滑的石头,石头上出现了一张 live 照片。
好家伙,魔宫的法术都比鹿蜀山现代化一点,就很离谱。
等等,跑题了。
照片上,一遍遍重复放的,赫然就是我和贺敛的成亲视频!!
救大命,这又是什么剧情???
这半年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捏着魔尊的披风一角,严重怀疑掌门在这种情况下还让我来魔宫,是想害死我。
我又使出了从前爬床时的无赖功夫,别看魔尊大人清冷高贵的,勾搭他的那一年,他还就吃我这一套。
我一双咸猪手从沿着他的大腿往上爬,眼看着就要抱住那让我魂牵梦绕的腰了,却被他狠狠推开。
说实话,有点伤心。
「魔尊?」我坐在地上,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
他似乎很介意我再碰他,不但推开了我,还向退了好几步。
哇靠,这就太伤人了哇。
他后退的那几步,就像是踩着钉鞋在我的心脏上跳踢踏舞。
有够狠的。
我不服气地又凑上前,还想像以前那样赖在他怀里。
这回他直接一挥手,在我和他之间竖起一道透明的结界。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我感觉我那一年是喂狗了。
一点旧情都不念啊喂。
「不解释一下?」隔着结界,魔尊嗓音阴冷,是我从未感受过的疏离。
「解释什么啊?」
我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被抛弃的感觉。
可我也莫名其妙啊,我也不知道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更差,浑身充满戾气。
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吓人的样子。
完了完了。
我真的要被他弄死了。
他身后弥漫起浓浓的黑雾,自他脚下往外,地面逐渐冰冻,灭顶的寒意想我包围而来。
我顿时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窟,由内而外凉了个透彻。
这时,琉白突然闯了进来,挥散了黑雾,也拉回了魔尊的神志。
他嗓音满是怒意:「你知不知道我把你的身子养成现在这样废了多大的力气?我在魔池都感受到你的魔气了!你不爱惜自己也要想想……罢了,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琉白一挥手,带着魔尊就在我眼前消失了,临走还瞪了我一眼。
他们一走,挡在我眼前的结界也消散了。
耳边传来密音:「黎矜,梦月的灵力在下降,天黑之前若是再不送她回来,本尊就要召唤鹿蜀铃带你回来了。」
我顿感焦头烂额,我还不能走,魔尊大人还没哄好呢。
趁着魔尊现在无暇顾及我,我沿着记忆里的路摸索进了地牢。
褚梦月被关在地牢里,身上还算干净,除了困住她的笼子,丝毫看不出来是个阶下囚。
我不愿跟她回鹿蜀山,索性直接掏出鹿蜀铃给她:「这玩意你比我会用,你回去吧,我想留在魔域。」
褚梦月接过鹿蜀铃,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但很快,那个情绪就消失不见。
「不用惊讶,我待在这里,比在鹿蜀山快乐。」
她看向我,神色古怪。
「也好,那你一切小心。」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关心我,倒也不算太坏。
从地牢出来,我被琉白抓了个正着。
他手里拿了跟绳子,严肃道:「还以为你要带着里面那个直接回鹿蜀山,我绳子都带来了。」
我后脊一凉,冒出点鸡皮疙瘩。
真不愧是魔域,随便谁一冷下脸,就吓人得要死。
我摊开手:「你看见了,我没有放她走。」
「那你也得跟我走。」
说完,他大手一挥,我就被丢进了魔池。
「咳咳咳」我连喝了好几口水,狼狈地从池子里爬出来。
「艹了,琉白你大爷!」
我对着天骂道。
身后传来出浴的声音,我头皮一紧。
魔池只有魔尊能进。
我掉转过头,果然看见匆忙穿衣服的魔尊大人。
他背对着我,像是很担心被我看见什么似的,穿衣服的速度出奇得快。
我习惯性地走上前给他递衣服,意料之中地又吃了他一记白眼。
不至于吧,好歹同床共枕了一年,就恨成这样?
好吧,我害死了他的孩子,我咎由自取。
我等他收拾好自己,腆着个脸讨好他:「魔尊大人,咱们晒太阳去吧,我给你做火锅。」
「不必。」他凉凉拒绝。
好吧,魔尊大人不食人间烟火。
「那我们去种花,之前你说我不可能在魔域种出花,后来不是长出来了,还长得挺好。」
魔尊大人推开我,冷声道:「还不是靠本尊养着。」
「那我们回寝殿吧,我给你按摩,新学的手艺。」
魔尊停下脚步,刀子一样的眼神落在我脸上。
我心一紧,觉得现在的魔尊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十分难对付。
「学按摩?为谁?」
我……
根据记忆,是为贺敛。
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有这种记忆???
这半年,发生了什么???
救大命,我为什么会在魔尊面前被丢进这样的死亡问答里。
我被控制了。
一定是这样。
魔尊脸色越来越黑,甚至想掐死我。(我猜的。)
8.解疑惑
我看着他的脸,逐渐意识到在那被快进的半年远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魔尊,你不是会那什么吗,会查探人的记忆。」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好像记忆有点错乱。」
他指尖微缩,拽回被我扯着的袖子,淡淡道:「你倒挺信任我。」
我绝不相信我会在清醒的状态下与贺敛成亲,也不相信我的按摩手法是为他学的。
所以一定是有人动了我的记忆,或者在这半年里操控过我,以此来伤害魔尊。
我越想越觉得我与温欢宴正被一个隐秘的大网包围着。
「窥探记忆伤脑子。」魔尊看着我,一副「你脑子本来就不多,就别祸祸了」的表情,
说道:「你当初从魔宫跑出去,联合鹿蜀山一起围剿我,我受伤回了魔宫,刚第二天你就嫁给了贺敛。」
说到这,他有意顿了顿,像是在等我反驳。
事实上我也的确要反驳:「其实从那天之后我就没有记忆了。还有,更正一下,我没有联合他们害你,是他们利用我。」
魔尊冷眼瞧着我,似乎对我的话并不完全信任。
很好,这堵心墙筑得很高。
我刚要继续纠缠,魔宫外面却冲进一个魔将,他伏在魔尊耳边说了几句,温欢宴这厮立马变了神情。
他看向我,那个表情,我只读出四个字——「果然如此」。
他跟着魔将走了,我却被他关在魔宫里,
但还好没关太久。
褚良月来了。
她用手中的鹿蜀铃轻易地解开了关着我的结界,边拉着我往外跑边跟我解释:「掌门就在魔宫外,我带你走,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我甩开她:「你没回鹿蜀山?」
她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以后再给你解释。」
我却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虽然没有具体的记忆,但却一下子捋清楚了所有的走向。
为什么会有我跟贺敛成亲的视频,为什么我会有与他相处的记忆,以及为什么褚良月会冒险来魔宫。
都是鹿蜀山的阴谋。
我盯着她的脸,不错过她一丝表情:
「半年前,魔尊重伤时,掌门是不是控制我与贺敛成亲,还将成亲的画面做成转像送去了魔宫?」
我思路一下子打开:「你们攻不进魔宫,所以就想利用他对我的感情?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这次诓骗我主动来这里,是因为他一直好好的没有如你们所愿走火入魔?」
褚良月神色越发古怪。
看来我猜的是对的。
「所以你们选在现在动手是因为什么?」
难道还有我没猜到的?
我想到温欢宴此时肯定已经出去迎战了,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恐慌。
我狠狠看了眼褚良月,发了疯似的往魔宫外跑。
隔着老远我就看到魔尊立在高高的城门上,睨着外面的正派人,目光像是看着一群蝼蚁。
但我知道,这群自诩正派的「好人」,其实最恶毒。
我听见城楼下的人不断地讨伐魔尊,让他去殉三位师叔。
而那个真正杀了三位师叔的人,其实早也死了。
就死在此刻正噙着笑,胸有成竹地盯着魔尊的鹿蜀山掌门手里。
在我身后,褚良月掏出了我亲手交到她手中的鹿蜀铃。
等到我发现的时候,她手中那个曾被我怀疑动了手脚的铃铛正在半空中迅速放大。
直到放大到一个临界点,然后它的大口朝向了正站在城墙上的魔尊。
一直到现在这一刻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真正的鹿蜀铃。
这是魔器!
他们选在今日进攻魔宫,一定是因为确定今天有把握能打得过。
我已经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的身体已经抢在我发出指令之前,以我不敢相信的速度冲了上去。
那道黑色的光化作实体,在碰到温欢宴之前穿透了我的身体。
「唔——」我疼到不能叫喊,只在被穿透的那一刹那撞倒了胸腔,被挤出一个难听的声音:
「好 tm 疼。」
艹了,这下真要死了。
本来还以为是穿书,死了还能回现代去。
现在知道了一切都是那个狗屁掌门给我造的一场梦。
我死了就是死了,哪里也去不了。
有点舍不得魔尊啊。
他那么心高气傲的,除了我,谁还能低三下四地去取悦他。
我眼眶发热,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孩子没了,魔尊也对我失望透顶,生怕我碰他一下,对我千防万防。
临死,回现代的梦还碎了。
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我开始飞速坠落。
短短的几秒内,我能想到的全是魔尊的身影。
脑海里像是有一把锁松了。
许多零碎的记忆涌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本来就是魔啊。
我才不是鹿蜀山千百年来第一个近魔体质,我也不是什么前任掌门的孩子。
我是他们从魔域抓回去,训练洗脑用来专门对付魔尊的工具。
原来我早就对魔尊动心了。
原来我早就对他动心了啊。
……好累。
闭眼前,我看到魔尊一掌将拦住他的魔将推开,朝我飞来。
我落在他的怀里,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弄脏了他最爱的披风。
「脏……脏了。」我胡乱地擦拭着:「以后……我不能给你洗了。」
他向来最爱干净,哪里脏了都得看着我亲手替他洗干净才行。
现在不行了,不能给他衣服弄脏,以后没人洗了。
「黎矜,你是不是傻!」他开始往我的身体里输入魔力:「你为什么要挡,你会死!」
我听出他的嗓音有些混乱,还有点哽咽。
将死的恐惧弱了些,我扯出一个笑:「魔尊,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
他不说话,眼眶却红了,
就像那天他以为我要害死孩子一样。
不,比那天还要红。
「没事的。」我安慰他:「我去找……找小兔子,我们的小兔子。」
虽然他一直在往我的身体里输送魔力,但我还是感觉到,我快不行了。
我伸手阻止他再继续,他身子也受了损,不能这样浪费魔力。
「这下信我了吧?」我嘴里的血越来越多,但有些话我不说就再也没时间说了。
「魔尊,温……温欢宴。」我伸手去摸他的脸:「我从来没想过害你和孩子,我当时跑掉,其实是因为想去替你寻医,你那么怕疼,我要想想办法,是他们……是他们改了我的记忆,骗我去鹿蜀山。」
我伸手去摸他的肚子,那里曾经有一个我和他的孩子。
仅仅是抬手的动作,就废了我极大的力气。
可当我的手伸进他的披风,却摸到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还在。」我耳边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温欢宴的脸贴着我的脸:「小兔子还在。」
我怔了半晌后,更加伤心欲绝:「我看不到小兔子出生了,她一出生就没有爸……妈妈。」
我话音刚落,就感到身体腾空。
他抱起了我,说:「你就是还剩下一堆骨头,我也能把你的魂魄从阎王那抢回来。」
我鼻尖一酸。
原来他这句话从来都不是恐吓我。
我被他搂在怀里,在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魔尊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我还真活下来了。
但魔尊却不见了。
我找琉白,他也消失了。
无奈,我找到小狗子。
他支支吾吾地指着魔池,说道:「魔尊大人……要临盆了。」
9.要生了(高亮)
我顿时腿软。
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已经是在魔池外,我展开神识往里面探了探。
只见魔尊大人坐在池子边上,水面蒙了一层雾,琉白立在一旁,画面远远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血腥。
我松了口气。
「黎矜!」琉白突然从里面出来,吓得我一哆嗦。
「怎么了?」
通过他的表情,我看出是因为我放出神识时被他们发现了。
也对,里面一个是魔界有名的魔医,一个是天下无敌的魔尊,怎么会看不出我这雕虫小技。
「魔尊需要你。」琉白说。
他难得以这样正经的神色对我,正经得我难以自抑地慌乱。
我往里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血腥味。
我跪在池子边,伸手握住魔尊搭在池子边的手:
「你怎么样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我自己都听出我的嗓音在颤抖。
温欢宴会不会更怕?
我清了清嗓子,用力握住他:「我我我这回不会跑的,我、我陪着你,你别怕。」
温欢宴按了按我的手,轻笑着反问我:「你在害怕?」
该死,又被他看出来了。
可是怎么办啊,我真的怕得要死。
要不是照顾着孕妇……夫的心情,我真想大哭一场。
他的手很有力,稳稳地握住我的,偶尔摩挲着我的掌心,给予我安慰。
过了一会,就在我以为一切没那么严重的时候,他突然脸色急剧变白,魔池上的雾也陡然散了。
我这才看清,原来魔池里的水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他突然脱力般地靠在我的膝上,我隐约看到他眉头死死皱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看到池子露出本来的颜色,他甚至苦笑了一下,低低地解释了一句:「是我没撑住,黎矜,你别怕。」
这个时候还在担心我会害怕,你是真不怕死啊!
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琉白。
「黎矜!」他蓦地嗓音大了些,拽着我的手,他说:「你说了不会跑。至少,不能是现在。」
「我去喊琉白!」
「不用。」温欢宴微微别过脸,耳尖红得滴血:「我不需要他在,你留下就行。」
「我需要做什么?」我努力稳住声线,不让他因为我的慌乱而更慌乱。
他疼得吸了口气,保持了一个动作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坐在我身边。」
我依言坐下。
他又说:「抱着我。」
怎么抱?
我伸出手搂着他,他却突然一头扎在我的怀里。
我整个人僵住。
一直有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他都维持着这个姿势,只偶尔忍受不了时时高时低地呻吟几声。
我学着从前看过的科普,缓慢地给他揉着腰,又把另一只手伸到他的嘴边:
「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咬我。」
我刚说完,就又听到他发出轻笑。
他吻了一下我的手,说:「你这个时候可以说一些好听的话,我需要鼓励。」
我开始疯狂思考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感受到我在鼓励他。
可我简直快要紧张得爆炸了,我什么都想不出来。
「啊——」他忽然发出一声痛呼。
隔着衣服的布料,我感受到随着这一声刻意压低的叫声,他的身子开始微微地颤抖。
我呼吸都停了一瞬。
脑中那些难产的新闻一股脑地挤了出来,我想都没想,鼓励的话张口就来:
「我我很期待这个孩子,我之前还想着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教她打火锅来着。
「魔尊,我喜欢女儿,你呢?
「算了,儿子也行,好好的就行,千万别像他爹这样,整日让我担惊受怕的。
「我其实很喜欢魔宫,我想一直待在这里,我从来就不是鹿蜀山的人,我以后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但我有一个条件,你要先封我为魔后,然后遣散那十八个跟我长得像的姑娘。现在孩子也生了,你可赖不掉了。」
我有的没地说了一堆,身前这个人却一句话都没回。
我又开始害怕。
忍了几秒,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
还活着。
我再一次狠狠松了口气。
又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早已失去意识般的他突然再次握住我的手:
「黎矜、黎矜、黎矜……」他开始不停地念我的名字,嗓音变得沙哑而破碎。
他每念一次,我的心就猛颤一次。
我一次次地给他回应:「我在、我在、我在。」
我数着次数,生怕少回应一句。
他将脸埋在我的前胸,偶尔难耐地低吟,听得出来此刻他十分艰辛。
这个蹭破了皮都要赌气半天的人,现在正在为我忍受这个世上最让人求生不能的痛苦。
我扶着他的腰,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温欢宴,你坚持住啊,我不能没有你。」我终于忍不住俯在他耳边说出了这句我觉得最为难以启齿的话。
温欢宴,我不能没有你。
我哭着将脸抵在他的头上,只期待他肚子里的那只小兔子不要再折磨他了。
「别哭,黎矜,别怕。」他闷闷地出声:「不会有事。」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已经握不紧他了。
本该是我给他力量,但此刻却变成了他握住我的手,无比坚定地支撑着我胆小的灵魂。
我再一次把手伸到他的嘴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分担一点他的痛苦。
他却只默默转开脸,忍着痛苦安慰我:「黎矜,我……不疼。」
10.生了!
不疼吗?
我想到在现代的那二十年,看到过多少准妈妈在满怀期待中痛到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多少美满的家庭在生产的阵痛中分崩离析。
我又想到一年多前,温欢宴作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尊被不知死活的虫子咬到手,第一反应不是捏死虫子泄愤,而是先找我吹吹。
也许他并不怕疼,他只是需要我的在意。
所以他在知道自己怀了小兔子之后满世界找我,一直说要杀了我,却从未真的对我下狠手。
我看着眼前疼到颤抖的身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和心痛。
「温欢宴,我要怎么做啊?」我抱着他,哽咽地问道:「我要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他半边身子泡在池子里,池水的颜色从他身边起往外晕染,越来越红。
「没……没事的。」他察觉到我的恐惧,双眼都已经红透,却还是极力稳住了嗓音:「别怕。」
我正彷徨着,忽然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是他安抚的嗓音:「黎矜,看不见就不害怕了,很快……唔……很快……就好了。」
我快要疯了。
视觉没了,听觉就更加敏感,耳边隐忍的痛呼和低吟一声强过一声。
我感觉到他靠在我身上的身子越来越重,撑在我胳膊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呃啊——」一声忍无可忍的叫喊穿破我的耳膜。
这个人像破败的娃娃一样,猛然摔在我的怀里。
「黎矜……没事了……没事了。」
11.怨种 QuQ
温欢宴额头抵在我的肩上,虚弱地喘着气。
在他的身边,一个晶莹的水球从池子里浮了上来,散发着微弱的光,似乎在向我示好。
我却顾不上那水球,因为现在的温欢宴简直太吓人了,他的手指搭在我的腿上,还在极其细微地颤抖,整个人无比破败。
「温……温欢宴,你你你……你还好吗?」我捧着他的脸,用指尖去擦他的汗,
却怎么也擦不完。
「黎矜……兔子……兔……子。」他甚至没有力气抬头,说完这几个字就晕了过去。
他靠在我身上的力气骤然变重,那一瞬间我连我跟他合葬的地方都想好了。
「黎矜!」
这时,琉白突然从外面冲进来:
「黎矜,鹿蜀山那帮孙子又来了,你去应付他们,魔尊交给我。」
从我身上移走温欢宴的同时,他颇有些气愤地将目光从温欢宴身上移到我身上,
道:「魔尊为了救你,将他八成的修为都度给了你,你现在出去打得过那帮人。」
我仿佛被人兜头揍了一拳。
怪不得温欢宴产子如此困难,怪不得他能疼成这样。
兔子可是最不怕疼的啊,能让他疼得叫出声,得有多疼啊……
琉白的话像是一堆钉子,被胡乱地塞进了我的身体,揉啊揉,揉得我的五脏六腑都烂了。
琉白没有给我再靠近温欢宴的机会,直接一挥手将我送来了魔宫外。
鹿蜀山的那些人果然又来了。
「黎矜!魔尊功力大损,都是你的功劳!你现在跟大家回鹿蜀山,可功过相抵!」
城门外,掌门如是说道。
褚良月与贺敛并肩而立,仙风道骨,衣袂凛然。
他们齐声朝我喊:「师妹,跟我们回鹿蜀山,魔宫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我冷眼看着他们。
「好啊。」我笑了一声。
接着,属于温欢宴的气息在我体内翻腾,我指尖朝外,轻轻一抬,自魔宫城墙下起始,一道道火墙拔地而起,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是魔宫地下的明幽火,可烧万物。
「掌门,你欺师灭祖,残害师兄,诓我骗我,滥杀无辜;褚良月、贺敛,你们为虎作伥,以我做饵设计害人。」
我停顿了一下,指尖蓄力,火球更大,城门外热浪翻滚,他们却无法熄灭这明幽火。
「都去死吧!!!」
在火球烧向他们的同时,我又抬手引来天雷。
三道天雷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挑了挑眉,后退两步下了城墙上的台阶。
好家伙,温欢宴是有点本身在身上的。
余光都懒得留个外面的那些渣渣,我飞身而起,直奔魔池。
到了魔池外,我一想到我离开时温欢宴那生死不明的样子,再一次怂了。
我又一次展开神识朝里探了去。
但……
本该身娇体弱游走在死亡边缘的魔尊大人,正啥事没有地躺在魔池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池子边上刚长出来的草修,姿态颇为闲适。
而本该焦头烂额的魔医,此刻正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嚼着从向日葵上薅下来的新鲜瓜子。
还边吃边吐槽,全然不顾那向日葵小魔修本该向阳乐观的脸已经皱成了个苦瓜。
我:……
不对劲,再看一遍。
我再一次展开神识,画面还是那样。
!!!!
就我一个怨种呗????
我进到魔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魔尊身边。
刚要开口,却被一声婴儿啼哭转移了注意力。
温欢宴挂着水珠的睫毛一颤,顺着小兔子的目光,迅速看向了我在的方向。
虽然我现在是隐身的,
而且他还没了八成的功力。
……挺好的,我感受到了什么叫「血脉相连」。
「黎矜?」他目光虚无,显然是看不见我的,但语气又仿佛笃定我就在这边。
我愣神的工夫,一旁的琉白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将手中的向日葵朝我扔了过来。
直直地砸在毫无防备的我的脸上。
「我靠!」我骂了一声,现出身来,二话不说朝琉白就是一脚。
琉白极其了解我,在扔了向日葵的一瞬间就做出了防御。
但还是被我一脚踹出了老远。
毕竟我现在可是拥有着上天下地所向披靡的魔尊大人的八成功力。
一脚下去,不是闹着玩的。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一脚踹得重了。
以我从前的功力,这样的一脚往往都是受反作用力的影响,自己摔在地上。
硬要扯给琉白带来的伤害,大约就是浪费一个清洁咒,清理一下衣服上的脚印。
但是,
或许是魔尊千百年的功力都在我身上的缘故,我很快也看出他身上原本就是带着伤的,
不然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我上前扶他起来,扯着嘴角问了句:「谁打得你?」
好歹以前一起在魔域鬼混了那么久,怎么也看不过去他被人欺负。
琉白脸色不太好,刚要回我,魔尊的声音就先了他一步:
「黎矜,过来。」
拍了拍琉白胳膊上的灰,给了他一个「好兄弟,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表情,转身奔向了我的老婆孩子。
嘶哈。
咽口水。
温欢宴已经从池子里上来,并且换好了衣服。
出尘俊逸,仙气飘飘。
一点也看不出是个魔,
更看不出是个刚生完孩子的魔。
我从储物戒里摸出个厚厚的毛巾,来到他坐着的藤椅后面,开始帮他擦拭半干的头发。
「魔尊,我给你擦头发,你现在不擦干头发,以后可是会头疼的。」
他微微歪头瞥了我一眼:「捏个诀便是。」
也是,大家都是在魔界混的,挥挥手,麻烦没有。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就是想亲手给他弄。
我捏着他乌黑的头发,语气也不自觉变得轻柔:「你那么辛苦,我怎么好捏个诀就敷衍你了。」
我听到他似乎低笑了一声。
完了。
我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擦完头发,我又找出个毯子盖在他身上。
琉白在一边照顾着小兔子,我刚想去看看,就被魔尊喊住了。
他语气不明,像是带着点试探:
「黎矜,你不生气?」
我脚步一顿,手指尖下意识捏在一起。
其实我在进魔池的时候就想通了。
他故意将身上大半的功力都给我,自己去忍受那要命的生产之痛。
一是想借我的手解决掉鹿蜀山的人。
二是让我看到他的痛苦,让我为他愧疚。
可是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只是没有安全感。
他这些做法,无非是想看我的态度。
他想看,给他看就是了。
「魔尊。」我蹲在他身边:「我有时候挺无赖的,也不值得相信,也就你能一次次原谅我。放心吧,你做什么我都能接受,现在鹿蜀山的事情解决了,你要是想要回魔功,你取回去便是,以后我再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直接捏死我。」
「呵。」魔尊大人脸朝向另一边,笑得胸腔都跟着震了一下:「你倒是精,罢了,去看看小兔子吧。」
「好。」
这么长时间了,我都还不知道小兔子长什么样。
一想到琉白怀里的那一团可能是一只兔子,我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怎么整?
我也没养过兔子啊。
琉白见我过来,抱着怀里的一团走向我。
我掀起盖着的小毯子,指尖紧张得发颤。
掀开毯子的瞬间小兔子叫了一声,是正常婴儿的声音。
我更加期待。
下一刻,我看见一个白里透红的小脸蛋。
是人形的!
我细细打量了一下,除了瞳孔是红色的,其他地方与人无异。
我目光向下。
是个儿子!
天呐,魔尊大人给我生了个儿子!
琉白将婴儿送到我怀里,咳嗽了两声就离开了。
留下我抱着儿子,满满的手足无措。
小宝贝皮肤还有点泛红,微微褶皱,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我,像是在笑。
我心都化了。
我一手抱着他,一手尝试着摸他的脸。
手伸到一半,被他抓住,他像是摆弄玩具一样把玩着我的手。
软嫩的触感让我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口。
淡淡的奶香味。
好软,好 Q,好嫩。
啊啊啊,我有儿子啦!!!
我还没来得及在 rua 一口,也还没来得及问魔尊要不要给他起个名字。
小祖宗缩在我怀里,却突然哭了起来。
我看着他这样子,莫名觉得,他……饿了。
我抬头看向躺在藤椅上正神色柔和地盯着我看的魔尊。
他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想法。
耳尖瞬间滴血。
12.奶孩子(超高亮)
我颤颤巍巍地把怀中的崽送到温欢宴的手中。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许是觉得羞耻,脸颊都紧绷了起来。
「我我我……我懂我懂!」我立马转过身,势必不能让魔尊大人难受。
「黎矜,我没这个意思。」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瞬间咬紧唇肉。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可以看?
罢了罢了,孩子都生了,还在乎看一下?
我转过身。
!!!!
我!!
天呐!
借我点纸!快!
我看到魔尊大人坐在椅子上,衣襟半敞,注意力都在崽崽的身上!
我整个人像是着了火,瞬间烫得吓人。
这样诡异的画面,我竟然看出些惊艳来。
我竟然觉得……这样的魔尊,好美。
阿不,他本就是美的。
他比寻常男子要高些,身上又有着恰到好处的肌肉,所以尽管此刻正做着如此违和的动作,
却叫人品不出一丝怪异来,
仿佛就该是这样的。
我心尖触动,眼眶一酸。
他很快处理好,再度与我说话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只是耳尖还是不正常的红。
他嗓音微低:「小兔子身体有点弱,以后可能需要费心养着。」
我大惊。
他又道:「起个名字吧。」
我见他似乎想转移话题,便顺着他说出了我的想法。
「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珍贵,我想叫他『温珩』。」
13.坐月子日常。
温欢宴近日变得娇气了许多。
早起鞋子也不穿了,衣裳也不爱整理了,连梳洗时都变得不爱动弹了。
懒了。
懒到什么程度?
连捏个诀都懒得张口。
我已经猜到你们是怎么想的了。
宠着呗。
这些事都我干。
我!干!
哼。
温:「鞋。」
我:「来了。」
温:「歪了。」
我:「马上。」
其他事,流程也如上。
唉。
罢了罢了,坐月子嘛,难免娇气点。
忍了忍了。
但不包括让我一个人睡在地上啊!!!
「魔尊……」我被他一脚踢下了床,掉在搭在床边上的矮榻上。
「别装可怜。」魔尊大人抱着崽,只甩了个凉凉的眼神给我:「温珩的脸,已经第三次被你亲红了。」
我:「……」我亲我儿子都不行啊!
被迫躺在地上,我找出那只布偶兔子。
真的好丑啊。
我拿到魔尊面前:「魔尊,这是你做的?」
「不是。」他立马否认,想将娃娃从我手中抢过去。
奈何温珩被他惊动,哭了起来。
我看着这娃娃,觉得魔尊大人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给我。」他伸手。
我将娃娃藏到身后:「这娃娃我喜欢得紧,不给。」
他脸色涨红,哄着温珩,赌气似的放下了床上的帷幔。
接着里面幽幽传出一声:「那你以后就搂着这娃娃睡吧。」
这娃娃不过我巴掌大,搂着娃娃睡能有搂着魔尊睡舒服?
我攥着娃娃钻进帷幔,刚适应黑暗,就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嘿嘿……嘿嘿……
我往前爬了两步。
魔尊伸手护住已经睡着的温珩,冷漠开口:「下去。」
我装作没听到又继续往他身边爬。
魔尊大人又出声:「滚。」
「……」我恍若未闻,爬到他身边,耍赖似的往下一趟。
安静了片刻,我隔着温珩,搂上了魔尊大人的腰。
「不滚不滚,你们俩在这,我死也不滚。」
「哼。」魔尊冷哼一声,配合地侧了身子,搂着温珩朝我挪了挪。
嘿嘿……
那晚我做了个梦。
老婆孩子热炕头……嘿嘿……嘿嘿
14.十八魔妃
「七月初八,天气晴,今天要去除掉魔宫里的十八个后妃。今天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一天。」——黎矜。
写完日志,我拿出温欢宴给我的筷子。
阿不,外形是筷子的……魔器。
我拿着这据说是凶猛无比的利器来到了温欢宴养着那十八后妃的夕朝宫里。
虽然孩子都生了,但是这十八个女人,不除不行!
我丢出筷子,唰唰几声,夕朝宫的大门就被打成了粉末。
我昂首立在门外,一身煞气。
我想好了,念在她们被留在魔宫是因为跟我长得像就放她们一条生路。
只要主动离开,我一个都不杀。
灰尘落尽,里面的画面缓缓出现在我眼前。
「……」*18
我:「……打扰了。」
「魔后!」*18
身后传来十八声中气十足的嗓音。
齐唰唰的,像一道道罡风将我分成了十八块。
为什么……
……是十八个男人???
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魔藤丛中溜走,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我还是极其敏锐地看出那是琉白。
我顿时明白了什么。
当初我知晓夕朝宫除了挂着一幅女子画像外还养着十八个后妃,都是琉白这个畜生跟我说的。
瞥了眼身后十八个壮汉,我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琉白!」我朝那个背影冲了过去:「你个畜生!!!!你骗我!!!」
我气到头发都直了。
琉白在前面跑,魔筷在后面追。
我在后面……追不上。
气!!!
在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后,我终于追丢了。
不过无妨,这筷子连着魔尊大人的灵力,不把琉白打趴下是不会停的。
我舒了口气。
余光里,魔尊大人抱着个奶娃娃朝我走来。
我心中郁气顿时散了大半。
我扯着魔尊的袖子,委屈道:「魔尊!琉白他太过分了,他骗我说你广开后宫!要不是他,我当初也不会跑得那么干脆!」
「嗤。」魔尊大人潇洒地甩了甩袖子,拍着温珩的背,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对崽子说:「某人当初一句话都不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还挺会迁怒旁人。」
我吞了口唾沫。
魔尊啊,你变了。
你变得伶牙俐齿了,诡辩之术被你拿捏了。
当然,拿捏的还有我。
我叹气,捏了把温珩的小脸蛋,甩手说:「我当初可是为了给你寻药,是鹿蜀山那帮孙子篡改我的记忆,这十八个后妃,洒洒水啦,我不在意的。」
魔尊转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我和温珩之间,凉凉睨了我一眼,轻哂:「不在意便罢了,你回你的鹿蜀山去。」
「……」好无情?
我哭丧着脸追着魔尊大人离去的步伐:「我在意啊,我在意得要死,我记了好久,结果发现,让我吃了大半年醋的竟然是十八个壮汉!!!」
我追在魔尊大人身侧,隐约看见他嘴角有些许上扬,温珩在他怀中朝我伸出小手。
我一颗心都化成了蜜汤。
15.二胎、孕期
温珩从出声起就身子弱,所以周岁之前一直和父亲睡在一起。
天知道这一年我过得有多艰难。
平均每三天,就有一天被踹下床。
虽然我总能靠天赋异禀的本事重新钻进魔尊的怀中,但这总让我有一种在与自己儿子争宠的感觉。
不行。我不高兴。
温珩生来不爱表露情绪,但格外黏魔尊,我动过几回心思想将他挪走,他总能用那张自出生起就不苟言笑的、略微带着病气的脸,表演一出嚎啕大哭。
昨天刚给他过了周岁宴,我思索了好几个月,终于能与他好好谈谈了。
「温珩,我要与你慎重地谈谈。」我扶着他坐稳。
他倒也配合,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像是在等我的后话。
我清了清嗓子,道:「你昨天过完了周岁,现在已经是两岁的孩子了,要学会独立,知道吗?」
我刚说完,他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很好,有悟性。
我又问:「那从今天开始,你就一个人睡觉好吗?」
他摇头,极其坚定。
「……」
小孩几岁可以开始揍?
双双沉默,许久,我又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妹妹?」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说:「那爹娘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看到了希望:「那今晚你一个人睡好不好?」
他摇头,极其坚定,并且适时地红了眼眶。
哎呀呀呀,可怜死了。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我搂着小崽子摇晃着哄他。
别说,这小家伙哭起来跟他爹真像。
夜里,一家三口照常坐在院子里纳凉。
我百无聊赖地捏着小温珩的鼻子,他今晚倒是反常,睡前也没闹腾,乖巧地让人想揉进怀里。
一旁不出声的魔尊大人突然开口:「温珩以后不必再与我们睡在一起了,魔族幼崽向来没有与双亲同眠的道理。」
我猛地抬头。
他对上我的视线:「你说呢?」
从他的黑眸中,我看见我的两只眼睛越来越亮。
简直把「有所图」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我觉得你分析得对。」我说道。
魔尊大人移走视线,露出的耳尖红红。
好傲娇啊。
魔尊大人,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变态唉。
侍从将温珩接去他睡觉的寝殿,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魔尊。
嘶,苍蝇搓手。
突然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二胎?」
我沉默时,身后突然传来询问。
我后背一僵,他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我发誓,我只跟温珩提过!
这小崽子,背叛我!!
「妹妹?」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嗓音再度响起。
我吞了口唾沫,缓缓移动身体,看向好整以暇等着我的反应的魔尊大人。
他满脸戏谑,笃定我无言以对。
我想了想,索性反问:「……可以吗?」
昏暗中,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耳尖的颜色渐深,一路蔓延至脖颈。
他顿了顿,朝我走来:「托你的福,温珩学会的前四个字,是『二胎』和『妹妹』。」
我瞪大双眼,惊得咬破了唇肉。
这小崽子!!!
–
在我的努力下,魔尊大人成功怀上了二胎。
啧,羞羞。
他这几日看我的眼神格外幽怨。
我只得方方面面照顾得更加细致。
怀温珩时没什么动静,最多脾气暴躁了些,后来温珩出生,是个沉稳的性子。
这回肚子里这个,贼会折磨人!
魔尊大人已经一连三日被折腾得半夜睡不着觉了!
这我能忍?
我跪坐在他身前,朝着肚子道:「爹爹很辛苦,你若是再闹,小心我揍你,你总有出来的一天,别太过分哦。」
当下,小崽子就安静了。
魔尊大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们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瞧见了无奈。
这二宝,估计是个活泼性子。
–
魔尊近日口味变了许多。
具体体现在,无论是什么饭菜都必须是我亲手做的。
但是吧,
作为掌勺,我却不能与他同桌吃饭!
好过分?
观察了几次,的确是我一上桌子,他就立马没了食欲。
虽然憋屈,但瞧他那辛苦的样子,
我还是忍了吧。
–
魔尊显怀了,虽然很多事情捏个诀就能解决,但他总爱让我代劳。
自然,我十分乐意。
温:「衣裳。」
我:「来啦!」
温:「鞋子。」
我:「来啦!」
「饿了。」
「懂了。」
「有点困。」
「明白。」
–
魔尊快生了,上次的还历历在目,我心中积累的期待与喜悦逐渐被紧张和恐惧代替。
我甚至跑去问了琉白,我能不能替他承受那非人的痛苦。
但琉白的回答是「不能。」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我快要被那引颈待戮的感觉逼疯了。
魔尊却十分淡定。
淡定到,生产那日只捏了个诀让我睡了一觉,傍晚他就带了个闺女回来。
我:「……」
「温欢宴!!」我扑进他怀里,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他的身体,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你受苦了!」
他十分从容,只比平日里显得稍稍虚弱些:「如你所愿,儿女双全了。」
我埋怨他为何不让我陪着,他却笑得温存:「怕你害怕。」
搞什么这么深情。
我又要哭了,真是的。
琉白
温珩的名字是我起的,女儿的名字魔尊没有再给我机会。
他说他早就想好了。
叫「温慕黎」。
是的没错,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又没忍住哭了。
啊啊啊魔尊大人好傲娇。
我好爱。
–
琉白十分偏心,自打温慕黎出生,就再也没正眼瞧过温珩。
我与魔尊大人聊天提到,他却告诉我琉白从前也有过一个女儿。
死掉了。
我当场石化。
看着魔尊怀中可爱的小姑娘,我难以想象琉白抱着她的时候心中有多痛。
我十分同情琉白,要找他报仇的心思也歇了,魔尊告诉我,他最忌讳别人提他的往事,但见我好奇得厉害,魔尊也没瞒我。
「这里面有琉白的过往,你与他交情颇深,知道也好。」魔尊给了我一块留影石。
我在闲暇时启动了留影石,别说,魔宫的东西十分厉害,我竟然化作一个虚影进了石头里。
–
万年前的琉白还十分青涩,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时的他头发还不是白色的。
我飘在空中,随他回了一处宅子。
他手中捏着糖葫芦,红得刺眼,看起来像是外出刚回来。
而宅子里,也与寻常故事一样,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在等着他归来。
但这一次,还有修真界的众多掌门人在场。
他脸上的喜悦与期待褪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人群中,一个紫衣姑娘走了出来,手中长剑尚在滴血。
那张本该情意缱绻的脸上,写满了冷漠。
「琉白,你我夫妻情意就到今天了。」
她甚至没有给琉白反应的机会,就一把长剑插进了琉白的心肺。
琉白脸上血色顿失。
我心尖剧烈收缩,不敢相信一向仗义大气的琉白曾被心爱之人如此对待。
我下意识想伸手帮他,但伸出的手只是虚无,触碰不到在场的任何人。
琉白像是感受不到痛,他的目光落在剑刃上,那上面有不属于他的血。
他顿了顿,略存侥幸地问道:「幺幺呢?你把幺幺怎么样了?」
我直觉这个幺幺或许就是他们的女儿。
紫衣女子表情毫无变化,反手抽出插在琉白胸前的剑,淡然道:「杀了。」
「杀夫正道」。
我脑中倏地想起这四个字。
从前琉白与我提过,他早年被杀夫正道,差点死掉,每每提及都是笑意盈盈,导致我一直想象不到,这件事本身就无比地惨烈。
我看到染着琉白的血的那把剑,剑柄上还刻着琉白与紫阳的名字。
「幺幺!!!」琉白爆发出无比惨烈的叫喊,他冲开人群跑进宅子。
片刻,果然抱出一个女娃娃的尸体。
正在此时,紫阳以灵力控制着那刻着他们二人姓名的剑,再度穿过幺幺已经冰凉的身体,刺穿了琉白。
琉白支撑不住,抱着幺幺跪在地上。
他哇地呕出一口血,双目猩红,死死盯着紫阳:「修仙,有什么好?」
他问出这话时,周围的人群,山上的竹叶,以及淡淡的风,仿佛都在嗤笑他。
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问:「紫阳!修仙,有什么好!!」
「你不会懂。」紫阳边说边又操控那剑,狠狠从琉白身上拔出。
琉白被带得倒在地上,双眸却始终不离开那一抹紫。
须臾,他笑了,嘴角的血流在胸前,留在幺幺的脸上。
「紫阳,你从头到尾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琉白跪在地上,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幼女。
他目光逐渐飘忽,涣散中却还带着一丝偏执。
「是。」紫阳收回剑,手握着剑柄走向琉白,打算最后一击:「你是修仙界最出名的医修,不近女色,不问世俗,你的感情,最能助我飞升。」
刹那,琉白心如死灰,墨发一寸寸变白。
那柄剑再一次被操控着升空,在众人的瞩目中将完成紫阳飞升的使命。
生命的最后,琉白用尽所有修为护住了幺幺的身体,以及已经消散到已经难以捕捉的元灵。
我明白琉白的想法。
他是想用自己魂飞魄散作为代价,成全紫阳飞升,保住幺幺转世的机会。
但是,他最后一刻生了心魔。
漆黑的魔气围绕着他,他的灵力全部化为魔力,并且几何增长。
紫阳杀不死他了。
紫衣女子神色一凛,刹那间转变了计划。
那把剑在她的操控下化成一道刺眼的光,射向了幺幺。
已经死掉的幺幺,已经魂归地府的幺幺,在那一瞬间魂飞魄散,消失与天地间。
琉白满身是血,就那么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化作齑粉。
他的怀中,只剩下一串糖葫芦,红得鲜艳。
紫衣女子开口,声震山野:「琉白坠魔,自此,与正道相悖,与紫阳再无干系。」
那一天,紫阳飞升,普天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