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帮同学写情书赚零花钱。
结果被教导主任从抽屉搜出八封写给校霸的情书。
一起挨训后，校霸把我堵在走廊：「宋小猪，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
「可我对你这样的乖乖学生，没兴趣呢！」
01
这真的是个美丽的误会。
课间操期间，灭绝师公潜入教室，翻找了我的抽屉，搜出了八封情书。
我很想跳起来骂他为什么侵犯我的隐私，可最后却怂唧唧地跟着去了办公室。
很快，沈星泽也被叫了过来。
他上周因为染了黄发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灭绝师公勒令他立马染回去。
结果他第二天剃个光头大摇大摆来学校，差点没把老孟给气死。
一周过去，他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黑色发桩，配着不羁的表情和上扬的丹凤眼，痞帅痞帅的。
老孟张嘴就是一顿喷：「你自己是堆烂泥也就算了，要让重点班的好苗子也跟着你一起腐烂吗……」
我好几次都想开口，解释这一切的原委。
可要是那样，老孟肯定会让我交代是谁委托的，我的信誉就彻底败坏了。
纠结良久，还是没开口。
等老孟喷完，沈星泽转头看我，问：「你叫什么名，几班的？」
老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宋小竹，你看看，你写那么多情书，他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就成全你，把你写的情书，好好念一遍。」
嗯？？？
大可不必，办公室里还有很多其他老师啊！
老孟一拍桌子：「念。」
我颤抖着拿起信纸。
只要不请家长，豁出去了！
沈星泽挑着眉，打断面红耳赤的我：「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啥啥啥，这话什么意思？」
啊？？
老孟要气炸了：「沈星泽，你多读点书吧。不然连情书都看不懂。」
沈星泽轻嗤一声：「写上我喜欢你四个大字不就行了？」
老孟连吃了两颗降压药，让我们明天交两千字的检讨书，然后把我们赶出了办公室。
我快步回教室，结果沈星泽长手长脚，一把拦住我：「宋小猪，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存了那么多情书都不敢给。」
我讪讪笑着，也不敢跟大名鼎鼎的校霸对视：「误会误会，这情书都是我帮旁人写的。」
他傲娇地抬挑了下眉：「不用掩饰，喜欢我的很多，不多你这一个。既然这么会写，我的检讨书也交给你了。」
「凭什么呀！」
我帮人代笔，都是收费的。
他慢慢凑近我，眸子里带着锐利的冷意：「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好端端睡着觉，被拎过来挨骂？
「你要是不写，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告诉老孟我也喜欢你……」
「我写！」
他满意地勾勾唇，迈开双腿下楼。
我对着他的背影狠狠挥舞拳头。
他脚步一顿，吓得我一个机灵把手放在头上使劲挠。
他却没有回头，声音懒懒散散的：「谢啦，宋小猪。」
小竹小竹，我叫小竹！
回到教室，主顾们果然都在等着我。
得知我没有出卖她们，她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并且表示以后还光顾我的生意。
我垂头丧气：「你们没必要找我，太复杂的情书他看不懂，你们只要写上，我喜欢你四个字就行了！」
「真的假的呀！」
「真的，他亲口说的。」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到了教室。
四千字的检讨书，还得写出花样，我可太难了。
早自习时昏昏欲睡，同桌捅捅我：「沈星泽在外面！」
02
转头一看，沈星泽正靠在走廊柱子上，笑着对我勾勾手指。
九月清晨的阳光落在少年脸上，他的脸一半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一半却笼在阴影之中。
那一抹笑，一半灿烂，一半却冷森森的。
我生生打了个寒颤，睡意全无。
他直勾勾看着我，我坐立难安。
幸好几分钟后，下课铃响起。
我磨磨蹭蹭不肯出教室，一抬头就看他冷冷对我挑眉，眼里尽是威胁之意。
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说很多，最邪乎的就是他一人单挑八个职校生，最后把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
就我这小胳膊小腿，估计他拧一下就断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拿上检讨书快步出去，塞到他怀里就跑。
结果胳膊被他一把拽住：「跑什么呀！」
「我，我都写完了。」
他抖了抖那封检讨书，嘴角噙着让我毛骨悚然的笑：「让我数数，你这够不够两千字。」
？？？
「一，二，三……」
就这速度，课间十分钟不一定能数完。
我弱弱道：「这是作文本的纸，一行二十五个格，你只要数多少行就行……
「只多不少。」
我可是乖学生，写检讨书不敢马虎。
他睨我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就逗你玩玩。」
小拳头已捏紧。
难怪这么多人找他打架，他实在是欠揍啊。
他懒散数了半天，总算数明白了。
多了十一个字。
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结果我刚迈开步子，他又拽住我：「急什么！」
他从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粉嫩嫩的纸：「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怎么回事。」
看这纸张质量和颜色，情书无疑了。
我展开一看，好家伙，上面明晃晃一行大字：沈星泽，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再展开一张，依然是：沈星泽，我喜欢你，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
我想笑又不敢，只能眨巴大眼睛看他：「不是你说告白信就该这么写？」
沈星泽咬牙：「所以你就跟她们说了？」
「我早跟你解释过，我是帮人代笔的。」他脸色黑了，我怂了，降低声音，「我这也是让她们投其所好。」
「宋小猪！！」
我一蹦三尺高，拔腿就往教室跑，并且「嘭」地一下把门关上：「检讨书我也写了，咱们两清了。
「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一口气喊完，发现教室里其他同学都用一种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原来如此、我磕到了的表情看我。
唉唉唉……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很快年级里就有了传言，说校霸沈星泽跟一班的学霸宋小竹表白了，但被无情拒绝。
03
我成了学校的网红，校霸的女人，经常被人指点议论。
「沈星泽喜欢的就是她。」
「她居然拒绝了，到底怎么想的。」
「要是能跟沈星泽那样的帅哥谈恋爱，吵架我都要扇自己耳光。」
……
额，夸张了，姐妹。
如此到了周六。
轮到我做值日，搞完卫生比平时晚了二十多分钟。周日不上课，为了赶上回县里的最后一班车，我走小路一路狂奔。
结果刚拐过一个小巷子，听到里面传来粗粝男声：「沈星泽，这次老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我硬生生刹住车，伸长脖子一看，好家伙，十来个壮得像牛一样的男生背对着我，把沈星泽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个龙哥，手臂上还纹着一条黑龙，怪吓人的。
沈星泽个子瘦高，跟这群人比起来，就像根竹竿一样。
我跟他又不熟，管他死活做什么。
我收回脖子要溜，这时沈星泽的目光竟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了过来。
我的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
他挑了下眉，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我眯起眼，他再次重复。
「走！」
「走！」
我拔腿就走。
他都要我走了，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还能管这档子闲事不成。
大不了一会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去报警。
身后已经响起了打斗之声。
「就这张脸看着就烦，照着脸打！」
……
最近的派出所，都有五六百米。
等警察来了，沈星泽估计也废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打开外放，百度了一番后，把手机放在巷子拐角石头后。
「滴呜滴呜滴呜……」
刺耳的警笛声大喇喇地响起。
巷子里打斗的动作一顿，龙哥气急败坏：「靠，谁报警了！」
沈星泽竟然在笑：「还要打吗，我听说你上个月满 18 了。真遗憾，我还没满呢！」
「沈星泽，你等着！」
那人放完狠话，很快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他们应该是要跑路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墙后出来，蹲下来去拿回自己的手机。
就在这时，一只染血的手，按在了我的手机屏幕上。
04
糟糕，是不是我的小伎俩被混混们识破了？
我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头也不敢抬，抖抖索索地说：「呵呵呵……这谁的手机啊，怎么掉这了呢？」
「是我的。」
那只染血的手把手机捡了起来。
？？？
我这老掉牙的荣耀 7 也不放过吗？
我猛地抬头，对上沈星泽戏谑的眼。
他手指在手机屏上摩挲：「胆这么小，还敢插手哥打架的事！」
我气鼓鼓瞪他：「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把手机还我。」
他把手机举高，我跳起来去抢。
「就你这小短腿，放弃吧。」
太过分了。
我刚才就该让他被打死。
跳了几下都够不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收，猛地握住我手腕。
「你干吗？」
我使劲要甩开他。
「跑啊，笨蛋，他们发现了！」
我回头一看，好家伙，龙哥几人果然从巷尾冲了出来，对着我们吼：「你们两个站住！」
我又不傻。
沈星泽拽着我一路狂奔，我们追逐着夕阳消失的方向，秋风从耳边猎猎而过，肺部的空气仿佛着了火。
最后一抹霞光坠入地平线，他喘息着松开我的手：「行了，甩掉了。」
我一把撑住面前的大树，剧烈地喘息着。
沈星泽斜睨着，眉眼里带着笑意：「书呆子，多锻炼锻炼吧，这才跑了多少点。」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嗖」地一下将我手机抢回来，抬脚就走。
我又不会天天被人追着打，我要练这逃跑技术干吗。
他慢悠悠地跟着：「说你两句还生气了，看来你不是小猪是河豚啊！」
我停下脚步，静静看他：「我要去北站坐车回家，你别跟着我，他们要找麻烦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他怔了两秒，旋即哂笑一声：「说得对，你走吧。」
我一路小跑，过马路时微微侧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
天光已经黯淡，路灯还未亮起。
他站在香樟树影之中，身上黑色的 T 恤让他仿佛笼着一层破不开的雾。
救人加逃跑耽搁了时间，等我赶到北站，大巴果然已经开走了。
路边有黑车司机招呼我。
「妹陀，去湘阴不？四十块一个，马上就走。」
比大巴贵了一倍呢。
我迟疑的瞬间，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
车子里的三个男人本来用听不懂的方言在聊天，看到我后都停下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我赶着回去，算你便宜点，三十吧。」司机边说着，边压着我的背往里塞。
「算了，我不坐了。」
「那就二十，别磨蹭了，赶紧的。」
他越是降价，我越是不敢，吓得手都微微发抖。
我往后退，但拗不过司机的力气。
正是僵持，一只白皙瘦弱的手握住司机的手腕：「没听到我妹说不坐了吗？」
05
是沈星泽。
路灯已经亮起，暖黄的光掩不住他俊秀脸上的厉色。
司机吃痛松了力道，沈星泽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冷冷地跟司机对峙。
最后司机「呸」了一口，开车走了。
车子走远，他凶巴巴地吼我：「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你一个单身女孩，也敢坐这样的黑车？」
我委屈得眼圈都红了：「我为了帮你才错过了末班车，我刚才超害怕，你还凶我！」
沈星泽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所以你为什么要坐黑车，下周国庆假期长，到时候回去不行？」
「明天是我生日，我跟我妈说好一起过的。」我扯了扯嘴角，「没事，你说得对，我国庆假再回去。」
沈星泽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拦住路过的的士：「上车吧！」
？？？
「算你运气好，我奶奶明天也过七十岁生日，我正好要回一趟老家。」
「这么巧？」
「不然呢，难道我是担心你被人挖肾才出现在北站？」
车子开出一段，我从包里摸出四十块：「我也出一点车费吧。」
打车回去至少得两百，我也很想 AA，可钱包不允许。
他调出二维码：「转我微信，先加好友。」
我加上后给他转账，他直接点了退回。
？？？
这是什么操作。
他把手机插回裤兜里，拽拽的：「算了，不带你我也要回，就当谢谢你今天帮了我。」
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他一次，才值四十块钱。
似乎有点亏。
不过他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他的手受伤了。
我从包里翻出一个大创可贴：「这个给你，你手不是流血了吗？」
他很嫌弃：「怎么还有草莓？幼稚！」
我往回收：「不要算了。」
他一把夺过去：「想什么呢，给出去的东西还能撤回？」
创可贴他拿走了，但也没贴。
他手背蹭破皮流了血，过了这么久，早就愈合了。
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一只血淋淋的手压住我手机，我一抬头，看到沈星泽满脸的血，对着我森森地笑。
活生生把我吓醒了。
第二天是我生日。
妈妈在一家餐馆洗盘子，特意跟老板请了半天假，一大早就去买菜。
「妈，你还买了桂鱼？」
这还挺贵的，只有过年我家才会吃上一回。
我妈很得意：「我在摊子前守了个把小时，这鱼一翻肚皮我马上就买了，新鲜得很，比活的便宜了十几块呢。」
到了十一点，我爸电话一直没人接。
我妈催促：「你去找找你爸，这一百块你拿着，去维拉买个小蛋糕。」
秋日天高云淡，棉花糖一样的云朵一团团飘在湛蓝的天空。
绿化带里的小菊花开得热烈，在秋风中舒展着身姿。
或许老天爷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所以送了我这样一个好天气。
我在麻将桌上找到了我爸。
屋子里四五个男人在吸烟，乌烟瘴气的。
我爸扫了我一眼，权当没看到，把手里的牌用力一掷：「三饼！」
「清一色碰碰胡，胡了！」王伯眉飞色舞，「老宋，加上你之前欠我的，五十了！」
「爸，今天我生日，妈叫你回家吃饭。」
王伯按住面前的麻将子：「下午再打吧，你先陪小竹过生日去吧。」
我爸叼着烟，把麻将往机器里推：「继续继续，细妹子过什么生日？」
他盯了我一眼，嫌弃道：「难怪我放了个大炮，你刚是不是摸我椅背了，晦气！」
王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反正你也输光了，不如回去吃饭。」
我爸来抢我手里的一百块：「这不是有钱吗。」
我死死抓住不放：「爸，这是蛋糕钱。」
我爸狠狠一巴掌拍过来，我手背立马红了。
王伯都看不下去：「老宋，算了，孩子过生日，都要吃蛋糕的。」
「你家是儿子，她一个细妹子浪费那钱干吗？」
06
这种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以为自己早已免疫，可这一刻，心还是凉涔涔的，下意识就松了手。
十年前我爸下岗后，就再也没出去工作过。
我妈念叨，他总是一句话：反正都断后了，赚那么多钱干吗。
他下岗拿到的补助，这些年早就被他输光了，家里的开支一直靠我妈支撑。
我两手空空回到家，我妈已经把菜都摆好了。
她看了我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讪讪道：「算了算了，他不在你正好吃个清静饭。」
她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我碗里：「吃吧。」
肉不够烂，还有点咸。
我低头喝汤，轻声说：「妈，要不你们离婚吧。」
我妈夹菜的动作一滞：「怎么又说这个？谁家不是磕磕碰碰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你好好念书，等你考上好大学，咱们俩就算熬出头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
嘴里的肉明明嚼得很碎，咽下去的时候，我仍然觉得喉咙有被刮伤的疼痛。
又吃了两口菜，手机突然响了。
是美团外卖，说我有个蛋糕，问我具体在几楼。
心里腾起一簇小火苗，是我爸突然开窍了吗？
然而蛋糕刚拿到手，手机嗡嗡震动，是沈星泽发来的消息。
「想了想，四十块就抵消你的帮忙，显得我很廉价。」
「蛋糕卡充太多钱花不完，顺便买个给你，不用谢！」
我拆开盒子，是一个草莓造型的蛋糕，粉嫩嫩的，满是少女情怀。
店员配的蜡烛是 17。
「谢谢你，可我今年是满 18。」
从今天开始我成年了。
可那又如何？
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依然在泥淖里，只有拼命踮起脚，才不会被淹没。
沈星泽回得很快：「你居然比我大。」
「是啊，你得叫我姐姐。」
信息已经编好，我又惊觉这样的语气太过亲昵，删掉后回了个字：「嗯。」
「生日快乐，宋小竹。」
「谢谢。」
他总算是正经打了一回我的名字。
上午艳阳高照，下午我准备出门回学校时，天空却飘起了雨。
我爸匆匆跑回来，从鞋柜里拿走了仅剩的一把伞。
「那是我的伞。」
「放屁，这不都是我的钱买的。」
好在雨不大，我一路小跑到车站，也没怎么淋湿。
然而越往星城，雨就越大。
到了车站，那雨更是像瓢泼一般，狠狠砸在地上。
我在下客的站台等了半小时，雨没有变小，裤腿反而都溅湿了。
从这里到学校，打车得 12 块，是我一天的伙食钱。
路程太短，雨天司机还不爱接单。
买把伞，得 25。
我咬咬牙，把塑料袋举过头顶，埋头往雨里冲。
秋雨淋下来，寒凉之气如附骨之疽。
我跑了几步，肩膀突然被人一把揽住，一把巨大的黑伞撑开在我头顶。
07
暴雨，瞬间被隔绝。
我仰头，对上沈星泽的眼。
他的眼里好像真的住着星星：「看傻了？是不是觉得哥特帅？」
我轻声回：「你比我小。」
「就你这娃娃脸小圆眼，十五岁不能再多！」
……
好像是在夸我，仔细琢磨又不是那个味。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怎么反应。
一路无言，唯有大雨砸在伞面，噼噼啪啪的声响。
再拐过一条街，就到学校了。
远远地，我已经看到了老孟标志性的大肚子。
学校门口也有不少返校的人，几乎每个路过的都会朝我们看过来。
除了成绩，我不希望自己因为其他任何事情被关注。
我放慢脚步，对着沈星泽笑了笑：「谢谢你，现在雨小了，我自己跑回去就可以了。」
我把伞推给他。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就你那小短腿得跑一年……」
说完，他把伞往我怀里一塞，迈开大步，奔向雨幕之中。
「沈星泽……」
我叫了一声，他并没有回头。
一阵大风吹来，我生生打了个寒颤。
原来刚才是因为他在我身侧挡着，我才不觉得冷。
晚自习前，五班的秦颜过来找我。
她是年级公认的「笨蛋美人」，长得好看，身材好，性格活泼，家里有钱。
很多男生喜欢她。
但她心里只有沈星泽。
「如果你是找我代写情书，那就没必要，沈星泽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
秦颜面色绯红，递给我一个粉色信封：「那个我已经知道了，我是想请你帮我给他递一封情书。
「这是我自己写的。」
我整理着卷子：「那你自己去给呗。」
秦颜脸色更红：「他老是凶巴巴的，人家有点害怕嘛，放抽屉里又怕他看也不看就扔了。」
她握着我胳膊撒娇：「你帮我送，再帮我说几句好话，我给你一百块。」
我盯着那粉色信封，问：「你没听说过沈星泽跟我表白被拒吗？」
这种背景下，让我送信，我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秦颜噗嗤一笑：「我知道她们都是胡说，沈星泽那样的痞子，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呆头学霸的。」
秦颜举着那张毛爷爷在我眼前晃：「来嘛来嘛，傻子才跟钱过不去呢！」
说得对，我妈蹲在后厨洗一天半的碗，才能拿到 100 块。
晚自习，我提前一分钟开溜，在校门口的菊花丛边守株待兔。
等了足足十分钟，走读的人基本都回去，他才姗姗来迟。
他一脸冷酷走在前面，几个男生跟在身后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我捏紧雨伞，轻唤一声：「沈星泽。」
我声音很低，可他还是马上停下脚步，迟疑着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08
那几个男生也齐刷刷看了过来。
然后响起了一阵起哄声。
「泽哥……」
「又来了，给我们一点活路好吗？」
沈星泽回头盯了他们一眼：「都给我闭嘴。」
他几步就走到我面前，拽拽的样子：「宋小猪，你找我干吗？」
路灯拉长他的影子，尽数倾覆在我身上。
我把黑伞递给他：「这是你的伞，谢谢你！
「还有，这雨伞里……」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手贱拿着伞甩了两圈。
粉色情书飘飘然地掉下来了。
得。
我剩下的话不用说了。
那一群人又起哄了。
「哇，又是送情书的。」
「小妹妹，泽哥是情场浪子，你这种乖乖女可不是他的菜……」
沈星泽勾了下唇，弯腰捡起那封信，语气里带着傲娇，染着笑意：「不会又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那种调调吧？」
咦，这一次他把一整句话都记全了。
他捏着那封信，垂眸看着我：「宋小猪，你别迷恋哥，你这种学霸就该好好学习……」
他身后的胖子发话了：「泽哥，你招惹了人家，让人家芳心大乱，现在又说这种话。
「太狗了哈！」
沈星泽挠了挠太阳穴，无奈又傲娇：「哥天生有魅力，没办法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沈星泽，这是别人托我给你的情书，请你务必好好看看，别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09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沈星泽身后的几人怔了几秒，旋即哈哈大笑。
胖子更是直接笑弯了腰：「泽哥，人不是自己写的，是帮人递情书！」
他抓着一旁的卷毛，一本正经地模仿：「宋小猪，你别迷恋哥，你这种学霸就该好好学习……」
噗……
学到了精髓，我没忍住，笑了。
沈星泽的脸色黑如锅底，那封情书被他攥在手心，皱作一团。
他咬牙切齿：「宋小猪，你很闲啊，现在不帮写、帮着送？」
我一边讪笑一边往后退：「就……赚点零花钱。」
他一把握住我手腕：「她出多少？」
我心存希望：「你要出双倍吗？」
如果是那样，我可以的。
赚钱嘛，不寒碜。
他凑到我耳边，森森开口：「不，我要跟你分成，我七你三！」
？？？
凭什么呀。
「你要是不答应，这情书，哥就不收了。」
他拿走了我的一百块，然后说自己没零钱，三十块下次再找给我！
他不应该叫沈星泽，他该叫沈星狗。
第二天中午，物理老师拖堂了。
重点班本来楼层就高，等我赶到食堂，已经人山人海了。
这样排队打饭，得浪费多少时间。
高三时间分秒必争。
算了，买点面包对付下。
我转身要走，一道懒散嗓音叫住我：「宋小猪，过来！」
食堂熙熙攘攘，我循声看到了沈星泽。
他跟胖子几个坐一个长桌，他对面摆着餐盘，却没坐人。
「昨天那钱我花光了，饭卡里还有钱，给你打饭抵吧。」
一百块是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他一晚上就花光了？
他给我打了糖醋排骨，辣椒炒肉和空心菜。
「这得多少钱？」
「挺便宜的，才十五！」
很好。
是我一天的伙食费。
「我饭量小，吃两个菜足够了。」
他听进去了，第二天帮我打了红烧肉和红烧鱼。
三十块，两顿饭花光了。
我吃得干干净净的，沈星泽在对面狐疑看我：「你是不是没吃饱？
「你不会在减肥吧，你死了这心吧，你这大圆脸再瘦也变不成锥子脸。」
嘶……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二天午休时，老孟把我叫去了办公室。
他跟我妈是老乡，中考后，我爸让我去广州进厂。
我妈带着我回乡下躲他，恰好碰到老孟。
老孟看了我中考成绩，免学费将我特招进了学校。
他照例关心了我几句后，直奔主题：「那天我看到你跟沈星泽一起打伞……」
我心里一个咯噔：原来他看到了。
「这两天中午，你们俩又一起在食堂吃饭！」老孟喝了一口茶，「宋小竹，你跟他走得太近了。」
「沈星泽哪怕是倒数第一，他家里的钱也够他挥霍一辈子。」老孟语重心长，「想想你妈想想你爸，你可只有这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
我深深低着头：「我知道，孟老师，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欢他的。」
老孟点点头：「我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那你赶紧吃饭去吧！」
他对着门口喊：「沈星泽，你进来吧。」
我心里一突，猛地回头。
沈星泽正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我。
10
他的下巴处，还贴着那个草莓图样的创可贴。
我与他擦肩而过时，他伸手扯下创可贴，露出一道红色的新伤。
他嗓音低哑：「宋小竹，你很清高啊！」
我心微微一缩，却没有再偏移视线。
出了办公室，听得老孟在咆哮：「你好好的，去招惹宋小竹干吗？人家可是清北的苗子。」
沈星泽很无所谓的样子：「见她呆呆的，逗着玩玩。」
……
「以后不逗就是了。」
时间已经很晚，食堂估计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我在负一楼小超市比对了半天，买完面包上来，瞟了食堂一眼。
恰好看到沈星泽端着整整一托盘的饭，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那里面，还有两只完好无损的鸡腿。
这就是区别吧。
我会计较肉松面包比奶油面包贵了一块，他却可以毫无负担地倒掉两只大鸡腿。
十一假期前，学校组织了一场月考。
十一放两天假，室友们都回老家了。
我因为上周刚回去过，为了节约路费，就不回了。
十一这天一早，秦颜来找我，她爸妈在外地出差没回来，所以她也没回家。
「今天是祖国妈妈生日，咱们出去庆祝一下。」
我不想去：「我还有卷子没做呢！」
「卷子还有做得完的时候吗？」秦颜一瞪眼，「啥都别说了，中午我请你吃自助餐，成了吧！」
秦颜最擅长软磨硬泡，我最后没拗过她。
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带我去看电影，而且沈星泽、胖子和卷毛都在。
胖子把她拉到一边：「你怎么带学霸来了？」
秦颜言辞凿凿：「我一个人有点没底气，带其他人我又不放心。小竹很安全的呀。」
胖子满脸便秘表情：「行吧，行吧，真有你的。」
我不愿意当灯泡，找了个借口想回去。
沈星泽声音凉飕飕的：「跟我们这样的学渣一起看电影，拉低了你学霸的档次是吗？」
秦颜一把挽住我胳膊，眨巴着大眼睛哀求：「求求你求求你，别走，别听他胡说八道。」
胖子跟着劝：「电影票都买好了，马上要开场了，闹哪样呢！」
他说着，一张张分了票子。
我没出钱买票，想着买点吃的意思下。
结果最便宜的套餐都要四十多。
好贵哦。
我从钱包里拿出四张十块准备付款，沈星泽把我撞到一边：「我有卡，能打折！」
坐到位置上后，我才发现，胖子的操作真的很骚。
我们是这么坐的。
胖子 | 我 | 沈星泽 | 秦颜 | 卷毛
我拽胖子手：「我跟你换一下。」
胖子戴着 3D 眼镜，甩开我：「开始了开始了，别吵别吵。」
演到男女主接吻时，全场都屏住了呼吸。
我尴尬地拿起可乐吸了一口。
我刚把可乐放回去，沈星泽就端起来吸。
我低声道：「那是我的，我喝过了。」
隔着 3D 眼镜，他盯了我好几秒，然后猛地一吸。
11
一杯可乐被吸光光，听到空空空的声音。
我目瞪口呆。
他把另一边的可乐拿过来插在扶手上：「这是我的，还没喝过，还你了。」
我是计较这个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
算了，他多半是不知道。
看完电影，秦颜非要请客吃海底捞。
这是我第一次吃海底捞。
服务员非常热情，洗完手还有人递热毛巾。
我看着镜子里穿着旧外套、帆布鞋，背着旧书包的自己，只觉得这样热情的服务让我局促不安。
他们点菜时都很熟稔，而我的手机太老反应也慢，扫了半天也没弹出来点菜的界面。
秦颜点的鸳鸯锅。
我们身后坐着一桌爸妈带着孩子，那孩子调皮，把一包 QQ 糖全给撒了。
而恰在这时，服务员端着锅底走了过来。
事情发生一瞬间，服务员没有察觉，一脚踩在 QQ 糖上，整个人往前一扑。
那一锅汤眼看着就要倒在沈星泽的头上。
那一瞬，我也不知脑子里抽什么风，霍地一下站起，狠狠拉了服务员一把。
他方向偏了。
那一锅汤飞溅出来，我袖子湿了大半。
要死，我手臂废了。
然而等了几秒，没等到痛感，却等到沈星泽愤怒无比地斥责：「你眼瞎吗，往哪泼呢！」
他握着我的胳膊，语气暴躁又温柔：「你是不是脑子有坑，万一这是滚烫的汤，你手就废了知道吗？」
哦……
原来海底捞的底汤不像我们小县城的火锅，它是温温的。
服务员自己也被泼了，他脸色煞白，眼圈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不小，后座的那对父母也伸长了脖子瞧。
沈星泽又凶他们：「看什么看，管好你自己的孩子！」
那小孩「哇」的一声哭了。
胖子无奈叹气：「泽哥，你别凶了，宋小竹是怕浇你一头才拔刀相助，我看她手没事，倒是被你吓得不轻。」
我的确有点慌。
倒不是因为他很凶，而是……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凶。
沈星泽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就这点老鼠胆子，就别逞英雄。」
我将自己手慢慢拽回来，轻声说：「其，其实我是怕泼到秦颜身上，她衣服是新买的。」
12
沈星泽一怔。
秦颜定定看我几秒，展颜一笑：「小竹你对我真好，你衣服都脏了，我送你两件新的。」
「不用了。」
秦颜拽我：「必须要买，我一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把我拉去卖运动服的专区，拿了衣服逼着我试。
我捏紧衣架子，道：「对不起，秦颜，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秦颜笑了笑：「宋小竹，这样的衣服我可以给你买一百套，我有的是钱。但我看上的男人，我不会让。」
「哪怕你将来考上清华北大，奋斗一生，也不可能拥有我和沈星泽的家底。」她顿了顿，语气骤冷，「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再回到海底捞，经理亲自来跟我道歉了。
我们这一顿免单了，还送了饮料。
另外，买衣服的钱，也报销了。
我问经理：「这钱不会是从服务员的工资里扣吧！」
沈星泽没个好气：「你是圣母玛利亚吗？」
我笑了笑：「因为我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在火锅店上班，总是被扣钱。干了一个多月，最后只拿了八百块。」
胖子惊诧：「那会你还是童工吧！」
「小县城，没那么规范的。」
初中毕业就出去赚钱的，比比皆是。
沈星泽捞起一大团牛肉扣在我碗里：「多吃点，你要跟胖子一样壮实，也没人敢欺负你。」
胖子……
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最后经理承诺不会扣服务员工资。
我们走的时候，服务员偷偷跑过来：「小美女，你也是湘阴人吗，咱们加个微信吧。」
沈星泽在跟胖子聊游戏，眼睛却时不时朝我看过来。
他们下午还有安排，我却坚持回学校。
沈星泽双手插兜：「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抬头对着他笑，「你不是都说了，以后不逗我了吗？」
沈星泽嘴角抽了抽：「你现在来翻旧账，你自己也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的手插在衣服兜里，缓缓捏紧：「我们的确不同路，所以，让我自己回去吧。」
13
他一定是听懂了我的话。
这一瞬，他的眼里仿佛落了冬雪。
他轻哂一声：「是，我们跟你大学霸的确不是同道中人。」
我笑了笑，对他们摆摆手，转身离开。
回了宿舍，我怒刷三套试卷。
果然，学习让我平静，学习让我快乐。
国庆假期一过，月考排行榜出来了。
我在年级第三，跟以往成绩持平。
同学们纷纷恭喜我，我淡淡笑了笑，目光从红榜最后往前看，在倒数第三，见到了沈星泽的名字。
如此对称！
高三学习很紧张，我很快就被题海淹没。
这天中午，胖子来找我。
我以为是沈星泽让他来的，没想到他是来问我题目。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爸说我再考倒数，要停我零花钱，学霸姐姐救救我，我请你吃饭。」
他不由分说请我去吃炒菜。
炒菜比打菜贵，但味道好，就餐环境也好。
胖子拿出一张数学卷：「趁着等菜的工夫，你跟我讲讲这几题。」
我唰唰唰一阵解题。
「我说明白了吗？」
胖子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菜好了，咱先吃饭。」
吃完饭，我准备继续讲解，胖子打了个哈欠：「我觉得我可能不是那块料，还是摆烂算了。」
第二天，卷毛来找我了。
说他喜欢的女孩嫌弃他成绩不好，他得努力，得奋斗。
又拉着我去吃饭。
我给他讲题，他叹气：「算了，太难了，我看不如换一个人喜欢。」
？？？
第三天胖子又来了。
「竹姐，我想了想，没有零花钱，我游戏都没钱氦金，我还是得奋斗！」
「算了，学习太难，游戏我不玩了。」
第四天。
「我辗转反侧，还是忘不了那姑娘，我想再试试，竹姐，全靠你了。」
「焯，老子再喜欢她老子姓狗！」
「竹姐，没钱这日子过不下去，别放弃我，我还能学。」
「嫂子，我还是忘不了那个小妖精。」
我狐疑：「你刚叫我什么？」
卷毛一头汗：「对不住对不住，打游戏时我们经常这么叫女玩家。」
……
我又被老孟叫去谈话了。
他问我胖子跟卷毛缠着我干吗。
「他们想好好学习。」
老孟嗤笑：「就他们俩？心是好的，但你别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我舔了下嘴唇：「孟老师，你这次怎么不叮嘱我别早恋了？」
老孟哈哈大笑：「就他们俩？」
额……
原来在老师眼里，早恋也是看脸的。
第二次月考如约而至，我成了年级第一。
胖子和卷毛两人的成绩，没有太大的起色。
但他们依然没有放弃，轮流着来找我吃饭问问题。
屡败屡次，也是一种勇气吧。
有时候路过篮球场，小卖部，操场，我会碰到沈星泽。
他依然是星光熠熠的少年。
满头大汗投下决定性的一球，全场的女生都会尖叫。
而我，只看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奔赴题海之中。
日复一日地刷题，时间过得特别快。
元旦来了。
每逢这样的大节，饭店都是最忙的。
我妈请不出假，我不想回去见我爸，所以干脆没回去。
放了学，大家一窝蜂都回家了。
我买了面包一边啃一边听着听力，沿着操场慢慢地走。
此刻，平日喧闹的学校是安静的。
好像，只属于我一个人。
不过这份宁谧很快被打破，胖子和卷毛两人一左一右架住我：「竹姐，放假了咱放松一下，晚上一起吃火锅跨年。」
我连拖带拽被他们拉到超市。
沈星泽满脸不耐烦站在超市门口：「都说了各过各的，你们烦不烦！」
14
见了我，他明显一怔，烦躁的表情一时收不回去，看上去有点古怪。
胖子呵呵笑：「泽哥，每年你生日不都是咱们陪着过的，今年还搞例外？」
原来今天是他生日啊。
我有点纠结，一时不知该不该回学校。
他们三人已经迈开大步进了超市。
厚厚门帘合上的那一瞬，沈星泽转头看着我：「杵那干吗，不怕被冻死？」
这么冷的天，当然是跟火锅最配。
盒马有现成切好的食材和火锅底料，十分方便。
胖子挤眉弄眼的：「竹姐，别跟泽哥客气，他有的是钱。」
我站在肉类区。
一盒 200G 的牛肉卷，最便宜的要 25.8，最贵的 88.8。
沈星泽凑过来，一下拿了四盒 88.8，问：「还爱吃什么？」
「我都可以。」
既然是他生日，我好歹也要有点表示。
我四下逛了又逛，终于选中了一样小东西，偷偷先付了款。
沈星泽最后买了两千六百多的东西。
我妈一个月的工资，不过 2500。
沈星泽家是个大别墅，院子都有两亩地那么大。
不过我们到时黑漆漆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胖子嘲讽地笑了笑：「他家传统，他爸和张阿姨带着他弟出去跨年去了。」
沈星泽提过他妈死了。
那么这个张阿姨，应该是继母，弟弟估计是异母弟弟吧。
大儿子生日，一家子撇开他去跨年。
还真是……
火锅很快开了。
电视里在放跨年晚会，食物在沸水中翻滚，热气腾腾而上，是热闹喧嚣的烟火气啊。
沈星泽吃得不多，就不住地往我碗里捞肉。
是太热了吧，我的脸吃得红扑扑，烫烫的。
胖子最喜欢搞气氛。
他已经吃得差不多，此刻吆喝着：「咱们别光吃，也来玩点游戏。」
我有点社恐属性：「桌游划拳这些，我都不会的。」
「那猜拳，真心话大冒险总会吧！」
最后还是参与了。
第一轮划拳，最后剩下我跟沈星泽两人。
胖子满脸搞事情的快乐：「啧啧，一会最后输的人，可不能耍赖啊！」
我有点紧张，不知他要玩什么花样。
沈星泽活动了下手腕，看入我的眼：「你一会出什么？」
「拳，拳头吧。」
「好，来吧！」
我真的出了拳头，他出的剪刀。
他晃了晃两根竖起的手指，冲我挑挑眉：「我输了。」
这一瞬，我的心跳失去了控制。
胖子嗷嗷叫：「泽哥，你这水放得太明显了啊！」
沈星泽面无表情睨他：「是不是不想玩了？」
胖子讪讪一笑：「玩玩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泽哥，你有喜欢的妹子吗？」
15
沈星泽喉结滚了下，目视前方毫不偏移：「有！」
胖子头往前凑：「谁呀！」
「那是第二个问题了。」
胖子搓着小手手很兴奋：「咱们继续继续……」
然而就在这时，院子里亮起一束刺目的光。
是汽车远光灯的强光。
沈星泽面色一变，拽着我站了起来，一把将我塞到厚重的窗帘后：「躲好，别出声。」
我的世界陷入昏暗之中。
很快，脚步声响起，胖子和卷毛齐刷刷叫：「叔叔。」
中年男人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在啊！」
胖子回道：「我们刚吃多了，出去透口气。」
两人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气氛近乎凝滞，男人率先开口：「你阿姨给你买了生日礼物，让我送给你。」
「我不需要。」
「她挑了很久，一直惦记着，你懂事一点。」
「虚情假意，」沈星泽语气变得锐利，「难道我缺这点钱？」
男人怒了：「你是不缺钱，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迟早要把你妈留给你的遗产败光！你要是有你弟弟一半懂事，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
沈星泽针锋相对：「你的操心，就是我妈过世后半年，就娶了怀孕的新老婆进门？
「你怕是早就忘了，今天不只是我生日，也是我妈的忌日。
「当初要不是我外公提拔，王总，您有现在的家世地位吗？」
男人被怼得呼吸急促：「我是你爸！」
沈星泽冷笑一声：「我姓沈，你姓王。王自强才是你儿子。」
男人气急败坏：「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摊烂泥能靠着你妈的钱混到几时。」
摔门的声音响起，屋子里寂静无声。
远处，烟火嘭地在天上炸开。
新的一年来了。
我小心翼翼掀开窗帘，看到沈星泽低着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无声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我慢慢走过去，像是安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爸，从没陪我过过生日。
「我十八岁生日，买蛋糕的钱都被我爸抢去打麻将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比你大一岁多吗？因为我从小被扔在乡下，直到我爸确定生不出儿子，他才把我接回身边念书。
「就是这样一个不赚钱不顾家不爱孩子的男人，我妈还舍不得离婚。说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
沈星泽慢慢抬头看我。
我笑了笑：「你看，我的人生就像一摊烂泥，我必须十分用力，我不敢行差踏错。
「因为对于我们穷人来说，考上好大学，真的是唯一的出路。」
我缓缓伸出手，与他的手相握：「这世上的可怜人不止你一个，你还有我跟你做伴呢！」
沈星泽眼圈通红，伸手要将我拉入怀中。
我另一只抵在他胸口，对他摇摇头。
胖子和卷毛进来了，见到这一幕又要开溜。
我退后两步，灿烂地笑：「我给你买了礼物。」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
打开，里面是小小一个盆栽。
「这是长寿花，」我将盆栽举到他面前，「沈星泽，祝你健康长寿，让你爸、你阿姨还有王自强好好看看，你这辈子都会活得潇潇洒洒。」
小小的长寿花，碧绿的叶，红色的小花。
虽然普通，却有顽强的生命力。
胖子噗嗤一笑：「健康长寿，这祝福还真是……」
沈星泽双手接过，凝入我的眼底：「谢谢，这礼物我很喜欢。」
被他爸这么一闹，火锅也没心情吃了。
我们索性去院子里看烟火。
城市里早就不允许放了。
但深夜中，郊区放的烟火腾上天空，照样能点亮我们的眼睛。
在一朵超级大超级灿烂的烟火即将消失时，我轻声问：「沈星泽，你要不要好好学习？」
他垂眸看我，眼底还有烟火的余烬。
「我一直很想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去北京去上海，去那些没人认识我，不会有人问我过往的地方。」我仰视着他，夜风将我声音吹得微微发颤，「你要不要，一起去？」
16
沈星泽良久无声。
胖子跟卷毛很兴奋：「要啊要啊，泽哥，你别再折磨我们了。」
「我们就不是学习的料，你逼着我们成天跟竹姐请教题目，你看我这头发，都秃了。」
？？？
我一脸懵。
沈星泽心虚不敢跟我对视：「你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嫌我烦，我就让他们去督促你好好吃饭，不然就你吃那两个素菜，每天刷那么多题，早成骷髅了。」
我低声说：「我不是嫌你烦，是因为……」
你太危险，我不敢靠你太近。
我怕……
怕守不住自己的心。
元旦节后，我一有时间就在给沈星泽讲题。
秦颜很快找到了我，咄咄逼人：「你还是没放弃？」
我毫不避让：「我想带他一起去高处，他自己也想去。秦颜，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难道不希望他摆脱这一切，过得越来越好吗？」
秦颜拳头紧紧捏着，良久：「你赢了，你最好真的能带他飞。」
不过短短几天，老孟又找我了。
我去办公室时，沈星泽已经在里面了，正在迎接狂风暴雨：「宋小竹的未来，不是你负责得起的，你离她远点，听到了吗？」
我迈步进去，老孟喘口气：「宋小竹，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首先得管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
「你们俩今天就在这表个态，以后不要再接触了。」
沈星泽低着头，似乎被重重的大山压弯了脊梁：「我以后不会……」
我打断他的话：「孟老师，我不想放弃。」
办公室骤然寂静。
所有老师都齐刷刷看着我。
我一字一句：「我不想放弃他，我想试试，请老师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以后的月考排名，我降了名次……」
我看着沈星泽。
此刻，他的眼里燃了火。
我对他笑笑：「如果我，或者他降低了名次，我们就再也不会接触，如果没有，请孟老师不要阻拦。」
17
老孟紧紧捏着茶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孟老师，我不想自己以后爬到山顶，回头看时，却发现自己错过了最重要的东西。」
老孟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感伤，痛心。
良久，他叹口气：「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离开时，老孟跟上来，轻声问：「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跟以前差不多。」
老孟点点头：「去吧，宋小竹，老师希望你爬得高，以后让你妈过上好日子，老师也希望，你可以拥有无悔的青春。」
沈星泽在转角的楼梯口等我。
「以前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
其实不是胆小，是我不喜欢麻烦。
麻烦会阻碍我的脚步，会消耗我的精力。
而我，以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学习，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看着他笑：「我们俩真有意思，你有钱学习不好自卑，我学习好没钱自卑。咱们俩结合一下，是不是无敌了？」
「开玩笑，哥会自卑？」
我抬脚下楼梯，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拐过拐角后，他摸了摸鼻子：「凑到一起，的确是无敌。」
「你有脑子我有钱，咱们绝配！」
我勾出笑：「嗯，最佳搭档。」
高三的考试，就跟牛毛一样多。
月考很快就来了。
是十校联考。
出成绩的那天，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紧张。
沈星泽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幸，我考了年级第二。
挤进了十校前十。
沈星泽考了 450，提了两百分。
胖子和卷毛直呼牛逼。
「你哥还是你哥，假以时日，只要清华才配得上我。」
我怕他太飘，打击道：「你底子差，所以前期提得快，不过学习就像登山，越往后越难，不能松懈。」
他被我拽回来了。
胖子私下里告诉我，其实沈星泽初中那会，一直在全校前十的。
高一他也是学习了的。
只是后来他外公外婆相继过世，他爸在继母挑唆下对他越来越差，他才开始摆烂。
所以，他成绩提这么快，是因为他还是有一定基础在，而且他本身就很聪明。
这一年的情人节是正月初四。
学校初六开学。
初四这天，沈星泽给我发了个微信。
是他右手的照片。
修长白皙，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手。
不过他的虎口处，是什么黑漆漆的？
我将图片放大再放大。
赫然看到，是一截竹子的纹身。
18
「节日快乐，宋小竹。」
「节日快乐，沈星泽。」
二月的月考是江南三十校联考。
我第一次考了全校第一，沈星泽考了 490 分。
三月是全市联考，我是全校第一，全市第十。沈星泽考了 510。
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某次放假，我们一起去书店买习题册，结果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之前的那几个混混。
或许是因为衣服穿得厚吧，那个龙哥越发地壮实。
他盯着我们的目光极度凶恶。
「沈星泽，你小子谈恋爱了？」
「你这样的人渣，居然也配谈恋爱。」他捏着拳头，「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
……
沈星泽脸色很凝重，没有与他争辩，拽着我的手，钻进了计程车。
从那以后，他不允许我独自出校门。
哪怕是在校门口小炒店买个菜，他都一定会跟着。
一直到六月高考前，我的成绩都很稳定。
而沈星泽一直在提升，最后一次月考，甚至考到了 570。
老孟都刮目相看，特意在考前把他叫去聊了聊。
高考来得那么快。
我被分去梅湖高中。
而沈星泽则在三中。
两所学校距离五公里的样子。
学校为了学生能更好地养精蓄锐，定了考点附近的酒店，专门配了两个老师，全程跟随照顾。
沈星泽一再叮嘱老孟一定要好好照顾我，老孟都快被他烦死。
第一天考试结束后，我给沈星泽发消息：「你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不比你差。」
就知道吹牛。
不过听他那语气，似乎不错。
「不如我现在找你去对对答案？」
「别，明天还有考试呢。」
聊了几句，肚子有点痛。
糟糕，可能是考前压力大吧，好朋友竟然提前来了。
酒店有这个服务，可是很贵。
我记得后面的老巷子里有小卖部，去那边买吧。
小卖部距离酒店就 500 米左右，我也没叫人，自己就去了。
买好东西，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我。
我也不敢回头，加快脚步一路狂奔回了酒店。
半个小时后，老孟在楼道叫吃饭。
夕阳西下，天空一片绚烂。
唯有救护车尖锐的声音，刺破耳膜。
我伸长脖子看，我刚才买东西的巷子口，围着一大圈人。
老孟把我们往酒店里赶：「别去凑这个热闹，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准备考试。
「安全第一。」
他恰好挡在我面前，我只看到两个医生把用担架把人抬上救护车，那只垂落下来的手，被鲜血染了个透。
19
吃完饭，老孟接了个电话，神色格外严肃。
挂断电话后，他没收了我们所有人的手机。
「今晚都好好休息，不准上网，也不准出去。有什么需要买的都跟我说。」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带队的多了五个男老师。
个个神色严肃，像是保镖似的。
这阵仗也太大了。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可老孟一直说没事没事，就是稳妥起见。
好容易等到考试完，我第一时间拿到手机，给沈星泽电话。
打了三个都没接。
我又给我妈打。
是我爸接的：「你妈在医院呢，快回来吧。」
我火急火燎往县医院赶，心里预设了一万个不好的结果。
到了医院，发现我爸正端着一碗粥给我妈喂：「再吃点，你需要营养。」
我妈脸色微红，有我这许多年从未见过的满足和娇羞。
我爸改邪归正了？
我急急扑到床边：「妈，你怎么住院了，你没事吧？」
我妈抿抿头发，怪不好意思的：「没事，就有点营养不良。」
我爸笑得嘴巴合不拢：「你妈怀孕了，我们已经找人看过了，是个男孩。我老宋家有后了！」
我脑子「嗡」地一下。
三月份我回过一次家，那时妈就吐了。
我劝她去医院看看，她说明天就去，后来我问她，她说没事。
那时，就已经怀孕了吧。
「妈，你都四十五了，这几年身体又不好，现在生孩子很危险的，这孩子我们不……」
「啪！」
话还没说完，我爸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你给老子闭嘴，这事轮不到你做决定。」
我妈拽他手：「你打孩子干吗？」
她看着我，语气格外温和：「怀都怀了，而且我一直也想再生一个。」
我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妈，你也更喜欢儿子是吗？」
我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没有的事，我不是就想给你留下个兄弟做伴吗？」
病房里老旧的白炽灯照出我的脸色苍白如鬼，我咆哮着：「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一个小我十九岁的弟弟。」
「有个弟弟不是挺好的，以后嫁人了也有人给你撑腰。」
我嫁人的时候，他甚至可能不到十岁，撑腰？？
多可笑呀。
我以为，至少妈妈是深深爱我的。
我曾不要命一般地学习，我放弃社交，不敢享乐，就想带着她一起离开这窒息的泥淖。
原来，都是一厢情愿啊！
我爸指着我鼻子：「不要就滚，就当我没生你这个女儿。」
我妈低声劝着。
我眼泪哗哗往下落，退后几步，冲出了医院。
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一圈又一圈。
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晚风送来饭菜的香味。
那么多灯，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留。
那么多饭菜，没有一碟是专属我一个。
走了不知多久，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秦颜打来的。
她劈头盖脸问：「沈星泽没去参加今天的考试，你知道吗？」
20
我身形狠狠一晃：「你说什么？他为什么没去参加？」
「你居然不知道？」秦颜没个好气，「听说是跟人打架，进了医院，错过了考试。」
挂断电话后，我坚持不懈地给沈星泽打。
打到第五十个，电话终于通了。
「小猪，考得好吗？」他声音听上去温柔而低沉。
我质问：「你今天没参加考试？」
电流声沙沙作响。
「嗯。」
「因为跟人打架，所以没去？」
又等了几秒，他轻声作答：「嗯。」
「沈星泽，」我眼泪滚滚而落，哽咽不止，「连你也抛弃我了，为什么连你也抛弃我了？」
「宋小竹，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打断他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背弃了承诺，你放弃了约定。」
是太难过了吧。
我把最刺耳的话都往外倒。
仿佛伤了他，我就不会那么痛：「沈星泽，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考得特别好，一定在 650 以上，我们的人生完全不同了，以后别再联系了。」
手机很应景，在我吼完这一句话，没电了。
在一中这三年，我几乎没有朋友。
一来，自卑让我格格不入。
二来，我不想浪费时间在维护社交上，因为我要做的，是学习学习学习。
沈星泽是个例外。
他踏着星光而来，曾经给过我温暖和偏爱。
曾经笨拙地给过我成全。
可……
在最后时刻，他还是打回了原形。
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
第二天我就找了个奶茶店做暑假工。
我爸不怎么去打麻将了，天天守在家里，我妈脸上笑容多了，气色好了。
他们一起畅想着弟弟出生后的生活。
早出晚归的我，显得那样多余。
我拉黑了沈星泽。
胖子和卷毛都找过我，说沈星泽有苦衷。
而在头一天晚上，我妈也跟我说，她有苦衷。
去他妈的苦衷！
我堵住他们的话：「别说了，反正都没有意义的。
「我曾经想跟他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可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去。
「以后，他跟我没有关系了。」
21
高考成绩出来，按照往年的投档线，我大概率能上清北，但去不了我心仪的专业。
反复思量后，我去了复旦，挑了个自己喜欢又在领域内排名第一的专业。
我去上海那天，我妈一早去产检。
她出门的时候叮嘱我：「等你爸陪我产检完送你去星城坐高铁。」
他们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走了。
大学很好，学费可以贷款，如果过于困难，生活费也可以申请资助。
但我暑假打工赚了钱，暂时能撑一撑。
而且，遍地都是打工的机会，我不仅能赚到生活费，只要努力一点，赚学费也不是难事。
室友们来自天南地北，人都很好。
课余学校也有很多实践活动。
我有时间了，我交了一两个好朋友。
可以挽着闺蜜的手，在夕阳西下时沿着黄浦江慢慢地走。
可以在外滩看灯光秀，可以在台风天坐在教室里，一边喝水，一边看拍在玻璃上的暴雨。
我很好！
没有爸妈的爱，没有沈星泽陪我一起赴约，我也很好。
也会有人明里暗里地表示好感。
可我好像，没有兴趣也学不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偶尔会入梦，梦到自己还穿着高中的校服。
那个灿烂又热烈的男孩坐在我对面，凑过来问：「这个题怎么做？」
醒来时，总会发现枕头湿润一片。
到了上海后，我申请了这边的号码，老家的手机号停用了。
11 月 1 日那天，我接到了一个来自星城的电话。
是秦颜打来的。
「宋小竹，你最近联系过沈星泽吗？」
「没有，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想挂断电话，秦颜在那边咆哮：「你别挂，他当初是因为你才打架的，你现在一定在享受大学生活吧，那是他牺牲自己的前途换来的！
「做人总得有点良心吧！」
我手一抖：「你什么意思？」
在秦颜颠七倒八的叙述里，我才知道背后的秘密。
那天晚上，他说要当面跟我对答案，不是说说而已。
他已经在来的的士上了。
下的士，他正好看到我买完东西回酒店，而那个龙哥，带着几个小弟跟着我。
龙哥以前有个妹妹喜欢沈星泽，跟他告白。
沈星泽拒绝了多次。
后来妹妹喝多了酒，失足掉下三楼，摔死了。
混混想让沈星泽也尝尝心痛无奈的滋味，所以想找我的麻烦。
他想折断我的翅膀，让我飞不起来。
沈星泽发现了，制止了混混，双方打了起来。
而我当时埋头往酒店冲，根本没有回头。
我曾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那只血淋淋的手。
可我竟没认出，那是沈星泽的手。
如果当初我回头……
如果我多听听他的解释……
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忘了。
可真的想联系时，他的手机号马上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原来它只是被尘封，从未被放弃。
电话没打通，关机了。
我问了秦颜问了胖子问了卷毛，他们都联系不上他。
他说想一个人到处去走走，然后就关机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22
这天夜里，我做梦又梦到他了。
他在草稿纸的空白处写了一串 QQ：「回头记得加我！」
我惊醒了。
对，我们加过 QQ 的，不过加了后依然是用微信，所以我都忘了这茬。
我爬起来打开笔记本，开始给他写邮件。
「沈星泽：
十一月的上海还是有点热，今天我去做家教，初一的小姑娘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其实我也有……」
「沈星泽：
双十一，室友们买了很多东西，我有 4560 块，可以买到你吗？对不起，以前都是我错了。」
……
每一封邮件都有附件，是我整理的学习资料。
他一直没回。
可我尝试过撤回邮件，没成功。
这就说明，邮件他是看过的。
给他写邮件，成了一种习惯。
开心的，不开心的，期盼的，失望的……
邮件成了我情绪的出口。
时间过得很快，我进入大二了。
从新生变成了学姐。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我进入了学生会，成了副部长。
我参加了羽毛球社团，找到了一群球友。
我做两份家教，打了很多工，我拿了奖学金，我剪短了头发。
我还……
翻翻推了下我：「小竹，你发什么呆呢，快帮学妹核对信息啊！」
我收回心绪：「不好意思，走神了，你是张小琳是吗？」
「是的……」
「这是学校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你宿舍楼的位置和路线，从那个方向走，欢迎你，学妹！」
……
总算忙得差不多，我低头整理资料。
这时，一只手压在资料上。
修长洁白，骨节分明。
虎口处，有一个小小的竹子纹身。
我不敢抬头，只颤声问：「你好，是新生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叫沈星泽，但不是你们学院的，可以接待我吗？」
我慢慢抬头，对上他满是星光的眼：「欢迎你，沈学弟。」
「你好，宋学姐。」他对着我笑，眼眶是湿润的，「请问，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我眼泪已经涌出来，重重点头。
他往前一步，捧住我的脸：「那，我可以亲你吗？」
啊？？
「就当你答应了。」
他说完，低头朝我吻了过来。
番外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会沈星泽玩消失，就是找了学校复读。
不过他不确定成败，所以就没有跟任何人说。
他搂住我的肩，亲亲我的额头：「当时我颓废了几个月，有一天起来，看到窗边的长寿花开了。
「我好长时间没打理它，它依然开得那么好。」
「那时候我好想你。」他语气变低，「我想我可以再试试，我还有机会。我跟自己说，如果我能考来你的学校，我一定会告诉你……」
「没有你，再好看的风景，在我眼里都是黑白色。」
我抬眸看他：「沈星泽，我给你看个东西。」
「嗯？？」
我把衣服往下拽了拽，露出肩膀。
左边的锁骨上，赫然纹着一排星星。
「这是为你纹的。」
沈星泽伸手轻轻摩挲：「什么时候纹的，这个很痛！」
「去年双十一时。」我微微一笑，「不及当时我的心痛。」
我握紧他的手：「好在，星星和竹子，终于还是相遇了。」
我们都不是父母最爱的孩子，可我们可以做彼此最爱的那个人。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