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戾见状,脱口说:「这些都是怨鬼!」
殷杳杳沉吟道:「这应该是镜子里的世界吧……」
修戾说:「应该是,而且我感应到这些怨鬼是被囚在镜中世界里的。」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身上的怨气很强……那面全身镜上的邪气很重,好像就是因为吸收了这些怨鬼的怨气。」
殷杳杳若有所思地看了面前众鬼一眼。
她手里还扯着殷孽的袖子,正准备回头和他说话,但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毫无生气的鬼眼!
她视线往下移,就见自己正扯着这怨鬼的袖口,而殷孽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修戾凉飕飕说了句:「你还想拉殷孽进来挡刀呢,我看他现在说不定正在哪个角落看戏呢。」
殷杳杳抓着怨鬼袖子的手一顿,正要收回来,却见那怨鬼袖子上写了个名字。
她对修戾说:「这名字我方才在灵位上看见过,莫非贡桌上的灵位贡的就是这些怨鬼?」
修戾想了想,道:「对,你说得对。」
说着,他声调陡然扬起:「等等,你看,这些怨鬼好像比刚才离你更近了!」
殷杳杳抬眼一看,就见那些怨鬼虽动作未变,但的确离她更近了,刚才离她还有四五步的距离,现在却似乎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了,连带着四周镜子上的影子也跟着逼近。
她四下环顾,找到了这件灵堂的大门,于是手直接松开了怨鬼的袖子,小腿绷紧了准备往外跑。
不料她刚松手,那怨鬼就反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凉冰冰的手像个铁钳似的箍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屋子里密密麻麻的怨鬼都开始往她身边挪。
殷杳杳一边关注那群怨鬼的动静,一边把胳膊从怨鬼手中往外抽,不料那抓着她胳膊的怨鬼直接伸出了另一只手,手指做鹰爪状,迅速地直冲她面门挖过来!
她往后一个回身,堪堪避开了怨鬼的手,但后背已经将将要贴到其余怨鬼身上了。
修戾语气急急:「跑呀!」
殷杳杳脚下步子也急,她抬着脚想往外跑,但是其余怨鬼们也都僵直着伸出手开始往她身上抓!
她步伐渐渐凌乱起来,手掌中也凝了灵力要抵御怨鬼的攻击,但上百双怨鬼的手都在紧追不舍地往她身上攻击。
于是她又是一个旋身,一道灵力勉勉强强把面前的怨鬼击退了两步。
但与此同时,身后一双手正往她的后心处穿透!
她闪避不及,那手落在她后心处的那刻,她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直接一个旋身,然后抬手直接攥住那怨鬼的衣袖用力一扯!
她直接把那怨鬼的衣服扯了下来,而后又是一转身,潦草地把那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
紧接着,那怨鬼往她后心处掏的手顿住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灵堂中所有的怨鬼也停止了对她的攻势和注视,转而齐刷刷地开始攻击那被她扒了衣服地怨鬼!
修戾见状,「咦」了一声,语气疑惑:「怎么突然都去攻击那个怨鬼了?」
殷杳杳披着那怨鬼的衣服,手指蹭了蹭袖口刺绣的名字,说:「修戾大人还记得那些灵位吗?」
修戾被她点醒,道:「这些怨鬼就是灵位上那些人,而他们被困在镜子里却没攻击彼此,说明他们不攻击同类。」
他想了想,又说:「你穿上怨鬼的衣服,用了那怨鬼的身份,他们就误以为你是同类,而失去衣服的怨鬼等同于失去了身份,所以会被当成异类攻击!」
殷杳杳点点头,又把衣服裹紧了一点。
正裹着衣服呢,袖子里的轮回镜突然又烫了一下。
修戾也感觉到轮回镜发烫,道:「轮回镜又发烫了,莫不是这镜中世界有什么玄机?」
殷杳杳披着怨鬼的衣服往灵堂里面慢慢走了两步:「进去看看。」
她又往里挪了一步,但是前面被怨鬼们围得水泄不通,极难挤进去,也极难看见怨鬼们身后的情景。
修离又道:「你再往里挤挤呀,反正这些怨鬼现在也不攻击你,我觉得他们身后肯定有东西。」
话音方落,突然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风。
殷杳杳正小心翼翼往鬼群里走,那阵风直接把她身上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紧接着,那风凝成了风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她身上袭来!
她急忙后退两步避开风刃,再一抬眼的时候,就见屋子里的怨鬼们又齐刷刷朝她看了过来。
于是她往后又退几步,与怨鬼们拉开距离,然后垂眼一眼,就发现她从怨鬼身上扒下来的那件衣服的一小片袖子已经被风刃割掉了,正打着旋往地上飘。
修戾语速又快又急:「糟糕,被割掉的这片袖子上绣了怨鬼的名字,现在名字掉了,他们察觉你不是同类,要开始攻击你了!」
殷杳杳无暇回话,手飞快地往那片正飘落的袖子上捞,不料手将将要捞到那片袖子的时候,那片袖子竟凭空在空气中燃了起来,直接被烧成了灰烬!
她余光间瞥见那些怨鬼的脚离她愈发近了。
见状,她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往外跑,身后已经有怨鬼伸手抓住了她的裙摆,于是她直接凝了道灵力,把自己那片衣摆给割掉了。
她跑得快,跑出灵堂时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身后的怨鬼也乌泱泱从灵堂大门涌出来,露出了灵堂最里面的景象——
云娘坐在一具棺材里,正阴沉沉地看着她笑。
修戾见状,道:「完了完了,刚才轮回镜发烫,我就觉得是灵堂最里面的东西和轮回镜有关,没想到是云娘。」
他扒拉着她的袖口,道:「难道轮回镜在云娘身上?不对啊,上古神器可不是一般人有命碰的东西,你能碰就已经很奇怪了,总不能一个个的都能碰吧?」
殷杳杳沉思一会儿,道:「或许她和轮回镜有关联,但轮回镜不在她身上。」
修戾说了句「有道理」,然后自己又在那嘟囔:「说起来,为什么你能碰上古神器,包括无妄剑也是,你居然偶尔能感应到它,还能把它拔起来!到底什么人呐你……」
殷杳杳听他说了一大串,一个字都没回答。
她气喘吁吁跑到这座宅子的大门口,推门要出去,却发现门口有一道结界,她根本出不去。
她回头,见身后有几个怨鬼紧追不舍,于是一只手凝灵力,另一只手暗搓搓把袖子里的轮回镜抖出来握在手里。
怨鬼很快就到了她面前,一共三个,她手中灵力凝聚起来,毫不犹豫地将那道灵力冲着离自己最近的怨鬼身上打去!
那怨鬼被她的灵力击退,似乎受了伤,行动也迟缓起来。
但其余两个怨鬼还在往她身上攻击,她不停躲闪,肩膀被抓出了血。
有个怨鬼又加强了攻势,直接伸手往她面门上抓!
殷杳杳这次没躲,她竭力驱动十成十的灵力,在那怨鬼靠近她的时候,一掌直接打在了怨鬼的脑袋上。
紧接着,那怨鬼化作一道黑烟消扩散在空中,旁边的两个怨鬼似乎吸收到了怨气,变得更凶猛了起来,甚至有个怨鬼直接也化作了一道黑气,直直冲她奔袭而去!
殷杳杳已经满脑门冷汗了,她方才重新修出一点灵根,用灵力杀死一个怨鬼已是极限,现在也用不出更多灵力来抵抗其余两个怨鬼了。
她喘了口气,手指蹭了蹭掌中的半块轮回镜,眼睛死死盯着怨鬼所化的黑气。
她又往旁边挪了几步,整个人直接正对着那道黑气,然后在黑气将将袭上自己面门的时候抓着轮回镜挡到了面前——
「呲——」
面前的黑雾发出一阵像被烤焦了一样的声音,紧接着就四散在了空气里。
四周又变得寂静无声了起来。
殷杳杳把手放下来,四肢还紧绷着,手中握着镜子准备对付最后一个怨鬼,不料一抬眼就瞧见殷孽站在自己面前。
她视线往旁边移,就见四周空荡荡的。
最后一个怨鬼不知所踪,大约是被殷孽给杀了。
她装模作样扯住殷孽的袖口,另一只手又偷偷把轮回镜藏了起来:「哥哥,你一直在杳杳身边吗?」
殷孽不置可否,意味不明地反问:「怎么,把本尊拉进来,反倒又找不到本尊了?」
修戾闻言,传音入密给殷杳杳,语气凉飕飕:「嘿,你还别说,说不定他还真的一直在你旁边看戏,刚才在灵堂里那道割你袖子的风刃就是他弄出来的。」
他说:「那道风刃再重一点,别说砍断手了,都能直接把你劈成两半,能杀你却没杀,不是他还能是谁?」
殷杳杳没回他的话,攥紧殷孽的袖子,岔开话题装模作样道:「哥哥,这地方有古怪,应当是镜子里的世界,我们会不会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来了,扯住殷孽的袖子往灵堂方向走:「对了哥哥,我刚才在灵堂里看见云娘了,她一定知道怎么出去。」
殷孽倒是没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顺势也往灵堂的方向走去。
殷杳杳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没遇见什么怨鬼,即便遇见一个两个的,也都被他随手杀了。
不料,方才踏进灵堂的大门,宅子里分散开来的怨鬼就又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齐刷刷地聚集了起来,正追过来。
眼看着怨鬼们越来越近,殷杳杳直接把灵堂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砰——」
门外的怨鬼追过来了,在外面撞门,把木门撞得不停震颤。
殷杳杳伸手抵住大门,又对殷孽道:「哥哥能不能施个法术把门挡住,外面怨鬼众多,我怕这门撑不了多久。」
说完,她又转了个身,用后背抵着门,结果一转眼却见灵堂之中的烛光比之前暗了许多。
屋子里略略有些黑,她虽勉强能接受这个亮度,但身体又僵直起来,手也紧紧攥着衣摆。
殷孽在前面看着她迈不开腿的样子,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他手一挥,在灵堂大门上布了层结界,然后回身往灵堂里面走。
殷杳杳见他走远了,急忙三两步跨过去跟在他身后,手也下意识扯住他的袖子。
殷孽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殷杳杳揪着他袖子走到灵堂深处。
灵堂深处烛火摇曳,比其余的地方要亮一些。
见四周变得更亮,她又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然后指了指之前的棺材:「哥哥,之前我看见云娘就在这个棺材里。」
她看着棺材盖子,语气有点疑惑:「之前云娘坐在里面,棺材盖子是打开的,现在怎么合上了呢……」
说着,她往殷孽身后一躲,手又扯住他的袖子,继续道:「哥哥,我们把棺材打开看看吧?」
殷孽没回话,一道风刃卷过去直接把棺材盖子打得稀碎。
殷杳杳在后面探头往棺材里看,却见那棺材里根本没人,却满满当当地堆满了头发。
她目光落在满棺材地头发上,发现那些头发从棺材里往外延绵进了个角落里,但那角落被一块红色的布帘挡着,只露出一双红绣鞋。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目光在那绣鞋上来回,却没注意到身后棺材里的头发像有生命似的,悄悄爬了出来,一点点从她的后背攀上她的脖颈。
那些头发又软又细,缠人的动作也缓慢,似乎是怕被殷杳杳发现。
修戾正缩在殷杳杳袖子里呢,他探出个脑袋,一眼就瞧见头发正往她脖子上绕,于是急忙道:「哎哎哎,棺材里的头发爬你身上去了!」
殷杳杳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动都不动一下。
修戾看着那些长长的头发,又道:「那些头发要掐你脖子了!」
他话音刚落,那些头发就一点点缠上了殷杳杳的脖子,紧接着陡然发力,弯曲起来要直接绞断她的脖子!
与此同时,殷杳杳直接往旁边一闪身,叫那些头发扑了个空,直愣愣地往前面殷孽的背上袭去。
殷孽头都没回一下。
他手指尖一道灵力散出来,紧接着,那些头发齐齐断了。
殷杳杳见状,往后面退了几步,离棺材远远的,然后装模作样关心道:「吓死杳杳了,哥哥没事吧?」
殷孽不答话,唇角微微扬起来,看着灵堂的角落。
殷杳杳也又抬眼朝那边看了过去,就见那块红布帘子已经掉在地上了,云娘正站在那处看着他们,嘴上挂着诡异的笑,眼睛很黑,几乎看不见眼白。
她往殷孽身后又靠了靠,软乎乎问道:「哥哥,杳杳害怕,这云娘究竟是人是鬼?」
殷孽唇角笑意扩大,直接施了个法术拖住云娘的头发,把云娘往这边拉:「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云娘被拽得一个踉跄,脸色阴了下来,但站在角落不肯过来。
殷杳杳还躲在殷孽身后,伸手扯扯他衣服,语气遗憾:「哥哥,她好像不愿意过来呢。」
修戾啐道:「你们两个每天装出一副兄妹情深的样子,其实恨不得搞死对方,云娘不过来,你难道不高兴?你一副遗憾的样子,怕不是嘲讽他计划落空了吧?」
殷杳杳不答话,眼角眉梢笑意更甚。
殷孽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伸手拿了旁边一个蜡烛,然后直接把蜡烛往长长的头发上一扔,让火苗把头发给点燃了。
他袖子还被殷杳杳扯着,于是又反手攥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把她扯到身侧。
他俯在她耳边低声说:「无事,本尊有别的办法。」
话音方落,那火焰已经顺着云娘拖地的长发烧到了云娘的脑袋上。
云娘似乎被触怒了,眼睛瞪大,尖声嚎叫着迅速飘了过来!
她直接伸手要抓殷杳杳,手上的指甲快速生长,变得又尖又长,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把人戳出个洞来。
殷杳杳往后退了好几步,灵堂四面八方的镜子把她和云娘的身影投射出来,好像满屋子都是她和云娘。
她随意瞥了一眼,却发现有一面镜子上没映出云娘的影像。
但云娘动作极快,追着她往后退,叫她无暇细看。
她快被云娘逼到屋中角落时,直接又一个旋身换了个方向,直接把之前从怨鬼身上扒下来的外衫脱了罩在云娘脸上。
云娘脚步一顿。
殷杳杳趁着这个间隙,直接拐了个弯跑到殷孽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哥哥,杳杳害怕。」
殷孽像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意味不明问:「怕本尊,还是怕她?」
殷杳杳连忙道:「杳杳最喜欢哥哥了,怎么会怕哥哥?」
她说着,又抬眼看云娘,就见云娘已经把罩在头上的衣服拿了下来,正怨毒地看着她,却迟迟没有靠近。
她见状,又对殷孽道:「哥哥,杳杳不怕你,但是云娘好像很怕你。」
殷孽侧头瞥了她一眼,但没说话。
殷杳杳见云娘的确害怕他,于是也不担心轮回镜被抢了。
她狐假虎威地拿出轮回镜,道:「姐姐,你见过这个吗?」
云娘见了轮回镜,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目眦欲裂冲着她喊:「扔出去!把它扔出去——!」
她一边喊,一边捂着脸往后退,似乎比惧怕殷孽更惧怕轮回镜。
殷杳杳把镜子握在手里,对殷孽小声道:「哥哥,她好像见过轮回镜,不如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屋顶上就突然坠下来许多白绫,一条条白绫好像有生命一样往人脖子上绕!
紧接着,屋顶上的白绫越来越多,皆是无风自动着,似乎上面都挂着看不见的人。
修戾见状,脱口道:「快走,不能被这些白绫缠上!」
他顿了顿,解释了一句:「你记不记得之前在现实世界进灵堂的时候也有个吊死鬼挂在门前,这些白绫都是挂怨鬼的,你如果被缠上,你自己也会变成怨鬼!」
殷杳杳已经快被四周的白绫一起缠上了。
她飞快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就见殷孽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看大戏。
紧接着,她把视线转回来,手中操控了一道绯极,把周围的白绫斩断,然后往殷孽身后躲。
但这些白绫还是紧紧往她这边追,似乎她躲在殷孽身后也没用。
之前被斩断的白绫也又渐渐恢复了原状。
修戾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就算能控制绯极,这满屋子的白绫,怎么可能都避开?」
殷杳杳眼见着一条白绫又要绕到自己脖子上,直接从旁边抄起个蜡烛把那条白绫烧了,然后对殷孽道:「哥哥,我刚才看见有面镜子照不出云娘,和别的镜子都不一样。」
说着,她把手上的蜡烛往旁边一掷,又点燃了几条正冲她袭过来的白绫。
她喘了口气,接着说:「说不定那面不一样的镜子就是将我们吸进来的邪镜。」
话音方落,屋顶上长长的白绫又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修戾赶紧道:「你先别跟你的好哥哥说话了,赶紧试试,能不能进轮回镜里的空间躲一躲?」
殷杳杳操控殷孽的绯极又斩断几根面前的白绫,然后动念要进轮回镜里的空间,却没进去。
她道:「进不去,好像时间还没到。」
修戾道:「不是说每天夜里能进去吗!现在外面天这么黑,难道不是夜里?」
殷杳杳一愣,很快就道:「我们一进来天色就暗了,或许外面还是白天,但这宅子里有什么特殊的结界,导致宅子里一直是黑夜……」
说着,她咬咬牙,又操控绯极割断几条白绫,然后软着声音对殷孽道:「哥哥,自从我们进入镜中世界,轮回镜就一直在发烫,怕是吸我们进来的那面邪镜有古怪。」
修戾传音入密给她:「没有啊,轮回镜就烫了一次,你是不是记错了?」
殷杳杳没理修戾。
她又从旁边拿了个蜡烛往白绫上掷,然后继续对殷孽说:「我们找到那面邪镜,然后把云娘抓来问问,说不定能得到另半片轮回镜的线索。」
修戾闻言,说:「你不会是觉得再找到邪镜摸一摸,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吧?」
他开始分析:「这里四面八方都是镜子,你找不到邪镜,所以想让殷孽一起找,然后就骗他轮回镜和邪镜有关,觉得他会因为另半块轮回镜的线索找到邪镜。」
想着,他又无声在心里道:怪不得殷杳杳刚才要说轮回镜在发烫,还不是因为自己找不到镜子,想借殷孽的手去找!
他心里想完,又「啧啧」两声,继续说:「我突然想起来,这镜中世界是怨气结成的,所以这里的这些镜子本体就是怨气,不过是怨气凝结在一起,幻化出了镜子的样貌罢了,只有那邪镜是真实的镜子。」
「你要是想出去,光摸邪镜没用,」他道:「要出去的话估计得把所有虚幻的镜子打碎,直接把这个怨气构成的世界毁了,唯独留住邪镜做出口,如此才能出去。」
殷杳杳眨眨眼:「修戾大人的意思是,想要出去,就得把除了邪镜之外的所有镜子都打碎,但是不能打碎邪镜?」
修戾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殷杳杳沉吟道:「那还是得先找到邪镜,否则如果不小心打碎了邪镜,恐怕就出不去了。」
她又期期艾艾地看向殷孽。
殷孽眼底兴味渐浓,直接从白绫的攻击中心出去了,漫不经心说:「好,本尊找找邪镜。」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走到镜子旁边一面面地查看,也不回头看她,任由四面八方的白绫继续争先恐后地往她脖子上绕。
殷杳杳见状,硬生生躲开白绫的攻击,又闪身到了他身边:「哥哥,杳杳和你一起找。」
她又「唰唰唰」操控绯极割断几条白绫,然后继续道:「哥哥不如把云娘抓过来?」
修戾凉飕飕说了句:「你叫他抓他就抓啊?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没想着找镜子,就是想着玩玩你?」
殷杳杳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瞬。
修戾又道:「哟,看来你看出来了?我一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你在想说辞,好骗殷孽把云娘抓过来。」
殷杳杳没回修戾的话,脸上还挂着甜甜软软的笑。
她又割断一根袭过来的白绫,然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扭头看着殷孽,道:「哥……」
话还没说完呢,殷孽手指就微微抬了一下。
紧接着,似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把云娘给拎了起来,扔到了她面前。
殷杳杳打好的腹稿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全堵在了喉咙口。
修戾语气有点意外:「你还没说要抓云娘的理由呢,他怎么就直接把人抓过来了?」
殷杳杳没说话,瞥了眼地上的云娘。
与此同时,身侧又是一道白绫飞速地袭过来!
殷杳杳耳侧听见「嗖」的一声,然后连忙往后面退了一步,不料直接撞进了殷孽的怀里。
那些白绫已经碰到她脖子了,正缓缓用力要把她的脖子缠住,她无暇顾及别的,迅速凝了念力驱动绯极,直接把脖子上的白绫给斩断了。
因为白绫和脖子贴在一起,绯极割断白绫时,也把她的脖子划出条口子,温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殷孽漫不经心伸手蹭了一下她的伤口,食指上沾上点血。
他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眼睛看着手上的血,没看她:「怎么,意外?」
修戾难得和他一唱一和,传音入密给殷杳杳:「对啊,你不会是因为他直接抓了云娘,觉得意外,然后忘了注意白绫的动静吧?」
殷杳杳摇摇头。
她没和修戾说话,笑眯眯对殷孽道:「哥哥,我方才突然想到个找邪镜的法子。」
她直接拎起云娘的领子,正要说话,却见原本不停攻击她的白绫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一样,一瞬之间都不动了。
修戾道:「这些白绫好像受云娘的驱使,现在都不攻击你了,莫非是因为你抓住了云娘?」
殷杳杳看了云娘一眼,然后直接拖拽着云娘照面前那面镜子。
她接着方才未完的话继续说:「这里只有一面镜子无法照出云姐姐的影像,不如我们就一面面镜子试过去,哪一面照不出,哪一面应当就是邪镜。」
她说着,见面前的镜子照出了云娘的影像,于是驱动绯极直接打碎了那面镜子。
她笑盈盈地问云娘:「姐姐,我说得对不对?」
云娘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周身有黑气环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反噬她,把她的修为吸走。
她好像很痛苦,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声音尖锐刺耳,像指甲刮在沙砾上:「别砸,不许砸!」
殷杳杳拖拽着她往前又走一步,见她的影像又映在了镜子上,于是直接把这面镜子又砸了。
她语气有点无辜:「姐姐,你怕什么,杳杳不会把所有镜子都砸掉的,若是砸碎了邪镜,我和哥哥也出不去了。」
说着,她又像是猜到了什么,道:「还是说这里的怨鬼都是姐姐囚的,姐姐怕镜中世界被毁了,怨气被放出来,全都反噬到你身上?」
两块镜子被砸,云娘愈发癫狂起来:「你们找不到的,你们就算砸光所有镜子都找不到的!」
她又尖声笑了起来,重复道:「它不在这,不在这……」
殷杳杳看了一眼左边的一排镜子,然后转头看殷孽:「哥哥,既然云姐姐说邪镜不在这,那……」
她话音顿住,然后传音入密给他:「哥哥,我刚才看见左边这一排镜子都能照出云娘的影子。」
殷孽倒也给她面子,笑出声来,无所谓道:「那就全都砸了吧。」
说着,他的手随便一抬,直接把左边那一排镜子全都打碎了。
与此同时,云娘倏忽瞪大了眼,「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呈现出死灰色,周身的黑气也更浓烈了些。
那些黑气围绕着她,似乎在撕扯着她的皮肉。
殷杳杳又拖拽着她走了一步,然后侧眼看右手边的镜子,见镜子上有云娘的身影,于是又驱动绯极,把那面镜子「哗啦啦」一声打碎了。
云娘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伸手拽她的衣服:「别砸了,别砸了,我会死的……」
她喘着粗气,突然又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半片镜子的事吗,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你别砸了!」
殷杳杳把轮回镜拿到她面前:「姐姐说的是这半片镜子吗?」
云娘瞳孔骤缩,试图往后退,「离我远点!」
殷杳杳没为难她,又把镜子收了回去,软着声音问:「姐姐,您见过这镜子的另一半吗?」
云娘手攥得紧紧的,道:「就是它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它!」
她深吸一口气:「我祖上卖镜子为生,传到我这一代时,已经有些家底了,算是永阳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商。」
殷杳杳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她继续说。
云娘继续说:「几百年前,我捡到了半面镜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镜子,所以即便只有半面,我也还是把它带回了府上,找工匠将这半面镜子补起来。」
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太想回忆的事情,周身黑气突然翻腾起来。
她说:「但家里接触过那镜子的工匠都死于非命,甚至我们自己家做的镜子也开始频频出现鬼影,买了我家镜子的客人也都暴毙而亡!」
殷杳杳目光顺着那些黑气落在云娘手上,就见她紧紧握着拳头,似乎正试图掌控那些翻涌的黑气。
云娘还在说:「后来有修行的修士路过永阳城,说我们府上有邪气和怨气盘桓不散,他四处查探,发现那邪气的源头是我捡回来的半面镜子……他说那半面镜子是神器,普通人无福消受,留它在身边只会厄运连连。」
顿了顿,她又说:「就是那半面镜子,我家中其余的镜子也都被它染上了邪气。」
她目光无意识地往远处地一面镜子上瞥了一下:「你们进来的那面镜子被邪气滋养,生了灵气,里面竟出现了个怨气结成的世界。」
她说:「我与那镜子日夜相处,竟也被邪气侵染,变得不老不死,终日靠这镜中的怨气生存,所以经常骗些过路人进府休憩,利用镜子取他们性命,助长镜中的怨气和邪气。」
「至于那半面镜子,咳……」她咳嗽一声,似乎被自己喉咙里的血呛住了,「在……」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很是虚弱,但眼睛看着殷杳杳,示意她靠近些。
殷杳杳看了殷孽一眼。
她微微抖了抖袖子,让袖袋里的轮回镜滑到掌心之中,然后选了个正对着云娘的角度。
她选好角度后,才凑近云娘,「姐姐慢慢说,那半面镜子如今在何处?」
云娘咧嘴笑了笑,一口白牙被血染得猩红,声音陡然变得尖锐:「那镜子早就被我扔了,你也没机会去找了!」
话音方落,灵堂中的镜子里都泄出一阵黑气,顷刻间围住了殷杳杳!
云娘的声音像把利刃,似乎要直接把人的耳膜戳烂:「我搞不定你哥哥,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陪我吧——」
她话音方落,旁边一副看戏姿态的殷孽突然笑了一声。
他尾音微微上挑:「找到了。」
「咔嚓——!」
紧接着,灵堂之中的镜子一息碎光,脆响之声不绝于耳,只剩下了最远处的一面镜子好端端立在那里。
而包裹着殷杳杳的黑气一刹之间全数往云娘身上扑,像猛兽一般撕扯着云娘,连带着方才将将要重伤殷杳杳的黑气也从轮回镜中正面反射了出去,打在了云娘身上!
云娘凄惨的叫声响彻云霄。
殷杳杳笑盈盈看着她,一根手指抵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还要谢谢姐姐帮忙指路了,方才所有镜子都散发出怨气,只有那面邪镜是真实的镜子,所以没有散出怨气来。」
说着,她凝念力驱动一道绯极,护着云娘的要害替她挡了点伤害:「姐姐。」
她蹲下身看云娘,笑容甜丝丝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另外半面镜子在哪了吗?」
云娘一张嘴,血就顺着嘴角往下滴:「你……救救我……」
殷杳杳语气十分真诚:「姐姐,我帮你挡伤挡得都快没力气了,你总要给我些甜头才行。」
云娘呼哧呼哧喘了口气:「我和那半面镜子还有点感应,它现在好像在、在陈王宫……」
殷杳杳语气有些疑惑:「陈王宫?人界?」
云娘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咳咳,就是……陈国的王宫,在陈国上京城……」
殷杳杳点点头,却突然皱起眉头,把手上替云娘挡伤的绯极收了回来,小声说:「呀,没力气了。」
云娘骤然瞪大了眼,一边吐血一边骂:「你出尔反……啊——!!」
她话都没说完呢,直接被周身的怨气钻入身体,整个人都膨胀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胀得直接炸开!
殷杳杳没再看她,站起身往殷孽那边去,然后扯扯他的袖口:「哥哥,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她往邪镜那边走:「云娘看起来要炸开了,一会儿若是弄脏哥哥的衣服就不好了。」
殷孽衣袖还被她扯着呢,他连步子都没挪,直接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殷杳杳被他拽住,没法往前走,于是扭头疑惑道:「哥哥?」
殷孽忽而笑出声,懒懒散散道:「不必那么麻烦。」
他话落,直接一抬手——
「轰隆!」
整个镜中世界炸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空间破碎、天旋地转。
殷杳杳眼前一黑,整个人又踉跄了一下,还是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个东西,才没摔。
再睁眼的时候,入目是满地的碎镜,四周是摇曳的烛火,面前是一口棺材。
棺材里,云娘的身体已经腐烂得只剩下白骨,而白骨怀中的灵牌上,「云娘」二字已褪了色,与屋子里其余的灵牌再无差异。
这里是现实世界。
修戾「哎唷」了一声,冷笑道:「殷孽直接把镜中世界给轰碎了,我就说他有一万种办法从镜中世界出来吧?他迟迟不动,让你在那找邪镜,就是觉得好玩看戏呢!」
殷杳杳这会儿才站稳身子。
她抬眼看向殷孽,委委屈屈瘪嘴说:「我以为哥哥没法子带我出来,一心在找邪镜,哥哥瞒得我好苦。」
殷孽漫不经心问了句:「怨本尊?」
殷杳杳连忙摇头,装模作样地拍拍心口:「杳杳怎么会怨哥哥,我就是怕和哥哥困在镜子里出不来了,现在还有些后怕。」
修戾凉飕飕地来了一句:「哟,你都有胆子质问殷孽啦?你以前可不会说这些话,不会是因为殷孽最近对你比较宽容,所以你胆子也养肥了吧?」
殷杳杳没搭理他。
她四处看了一眼,见灵堂之中黑气翻腾,皆是往屋外涌去。
这些都是被囚在镜中世界的怨鬼,如今镜中世界破碎,都一溜烟地涌了出来,想逃走。
黑气涌到灵堂门口的时候,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挡了回来。
紧接着,屋子里的黑雾之中响起个带笑的、温和的男声——
「这么大的动静,本君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魔尊和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