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涅霆法力高深,却依旧挂心白帝。
在走之前,我以白虎血、凤凰羽、青龙鳞,布下三灵大阵,确保万无一失。
我与凤翎即刻赶赴阴山之北。
一路上,我愁眉不展。
玄昊抽取凤翎神力,尚且还能说是家事,大不了我领着凤翎回花谷,再不上天见他就罢了。
可万一玄昊也如法炮制对玄帝,那便是触及天规的大事。
身为天帝,此举无异于在逆天而行,甚至有屠戮帝君之嫌。
若是真的,他便再无资格坐那个位置。
可他,是凤翎的父亲……
「何故叹气?」凤翎低头看我。
我与凤翎坐在一片红云上,听他问我,便靠向他肩头,悠悠说道:「在你还未出生前,五方帝君共掌天界,青帝白帝炎帝玄帝乃是万灵所化,也正因是万灵所化,四位帝君情薄欲少,修持大道,福泽苍生。玄昊却不同,他乃圣人成神,圣人圣人,说到底,还是人。凡人信仰神灵,神灵却需依仗凡人,因玄昊有治世手段,故而,公推玄昊为天帝,四位帝君共同辅佐监察,由此开启天界盛世,此后万万年中,四方帝君越发不愿涉足天界,便各自开辟仙府。」
「东方青帝流澈,回归东海,隐居花谷。」
「西方白帝伏翊,择西海之岛,定名章华。」
「南方炎帝琴戈,一指南林,居华亭湖。」
「北方玄帝鹤泽,选阴山之北,晶华源。」
「至此后,每隔百年,四方帝君方朝见玄昊,彼此互不干涉,帝君行帝君之责,玄昊御玄昊天界,相安无事许多年,直到……三姐云姬被陆离所擒,神魔大战爆发,打破固有的约定,此后便是四方帝君遭劫。」
我絮絮地将往事说了一遍后,无奈轻笑:「若没有神魔大战多好,帝君仍然在位,玄昊也未必敢如此妄为。」
「可若没有神魔大战,我便不会降生,」凤翎问我:「这样也好么?」
我想了想,低着头说:「凤翎,你可知神魔大战枉死了多少生灵?天际间,神仙碎裂的神魂像成群攒聚的萤火,地面上,魔族流淌的黑血像江河翻涌的滚水。我知这样说你会伤心,但若真能抉择,我情愿这一切都未曾发生……我不能,也做不到用无数鲜活性命来成全我与你的情爱。」
凤翎轻笑。
我心惊胆跳,这是所谓的怒极反笑?
凤翎用脸颊蹭了蹭我的头发,搂着我的腰:「你道我与四位帝君一般,皆是万灵所化,本该薄情少欲,为何会心悦于你?」
「为何?」我也想知道。
「因为是你,便不得不心悦。」凤翎笑着回答。
在我还未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前,凤翎又道:「父帝所作所为,若真有其事,不必因我为难。如你所说,我也不能,且做不到用淡薄的亲情去维护一个野心勃勃、屠戮无辜的人,即便,他是我的生身之父。」
有了凤翎这句话,我多少能散去一些忧虑。
同时心中越发厌恶起玄昊来。
这样好的凤翎,竟给他做了儿子。
得了凤翎这样的儿子,竟能不疼不宠。
无论玄昊是否做了逆天之事,我都不会再与他有任何尊重。
……
阴山之北,终年白雪漫漫。
我与凤翎落下云头,本能搓了搓手。
神魂中有红莲业火相护,冷是不冷,只是一见这厚重雪层,便想搓手哈气。
凤翎把一件凤羽大氅披在我身上,又俯身摘了朵雪莲。
指尖一点,化作白玉花瓣暖炉。
他在炉中轻吹一口气,瞬时散出温气花香。
我裹着大氅,抱着暖炉,还不满足,对凤翎晃了晃脑袋。
「怎么?」凤翎问。
「发髻,」我笑眯眯:「我要暖暖的羽毛发饰。」
总要配一套嘛。
凤翎勾了勾唇角,手指在我头上轻点数下。
红绒绒的羽毛叠在我发髻上,垂落下晶石流苏,在耳边叮叮当当脆脆响。
摆弄好了我,凤翎轻轻挥袖。
雪中显出一条天路玉阶,盘旋山间,直通山顶。
我与凤翎走了一会,天上零零落落下起雪来。
我伸手接了几朵雪花,攥在掌中,歪头对凤翎笑道:「以前我曾来过这里许多次,有时是与帝君来做客,有时是自己来玩耍,那时三姐还在,她做的雪莲酥最是好吃。三姐的雪莲酥,二姐的九州春色,再看这漫天大雪,又好看,又好玩,虽说各自洞府都别有天地,但我们兄妹四人最常来此聚首。我与二姐是胡闹惯了的,大哥与三姐则不同,大哥恋家,若早上来,晚上必要回去,分明与白帝水火不容,却又放不下章华岛。三姐性情娴静,虽处在这冰天雪地中,却是此间最温柔所在。」
「你很少提起玄武神君。」凤翎道。
「三姐她……」我笑笑:「便是陨落,也还活着,你看这漫天大雪,便是她在对我笑,便是她在冥冥中,迎我故地重游。」
凤翎沉默片刻,拉着我站驻,从我发髻羽毛上摘了几朵,扬洒至半空中。
羽饰化作红雪。
与白雪一道,飞舞飘摇。
凤翎望着空中红白交错,轻轻说道:「若玄武神君在迎你,如今,便是要她知晓,你也在笑,在此处想着她,念着她,愿与她一如当初,金兰不离。」
我倚在凤翎怀中,望向飞雪山峦。
三姐她,一定懂的。
–
我与凤翎迎雪上山,却不想越走风雪越大,竟到了不得不张开结界的地步。
我蹙了蹙眉,觉得不太对劲。
凤翎素来警醒,早已发现异样。
这风雪之力,竟压得我神魂都有些疼了。
「凤翎,」我紧紧蹙眉:「这应是玄帝的力量。」
玄帝沉睡,想也知道,是青冥在搞鬼!
凤翎见我脸色发白,便一把将我抱住,脚下一点,纵身跃起。
一声清越凤鸣,穿谷饶山,震开落雪,直奔山顶。
山顶云层,看似如雾,实是结界。
凤翎抱我冲至结界边缘,倏地化出真身。
神凤火灵生生破了结界,一时间,压迫感尽失。
我终于能喘口气。
结界之中,一片宫阙。
「此处并非晶华源,」我望了望,对凤翎道:「晶华源该在这宫殿之后,想必这就是青冥的仙府了。」
「小心些。」凤翎提醒我。
我点点头,稍稍往他身后站了站。
如今可不是逞强的时候,我神魂孱弱又怕死,真遇到危险就该老老实实让凤翎护着。
凤翎与我走到正殿门前,还未开口,正殿两扇宫门便自行开启。
这是欢迎请进,还是请君入瓮?
我看了凤翎一眼,凤翎却神色从容地往前走。
根本没在怕!
我心中叹气,果不其然,这世间终究是强者无畏。
宫殿大门内外,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季节。
外面白雪纷纷,里面热气腾腾。
热。
火锅的热。
天界神器百草鼎,咕噜咕噜冒着泡。
百草鼎后,端着碗,拿着筷,撸着袖子,吃着菜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帝辅神青冥。
「这么快就上来了,」青冥站起身,笑眯眯对凤翎道:「真不愧是殿下,冲破玄帝结界,不过眨眼之间,以殿下如此修为,九天十地恐怕未必找得到对手了。」
说罢,又对我抬了抬下巴,笑容不减:「月棠来,吃火锅,知道你要上来,特意煮的全肉鲜辣,你最爱吃。」
对没错,我是爱吃。
但我现在神格高贵,只吃开在清梧宫里两万年的凤凰花瓣。
漠视青冥的极力邀请,我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我与凤翎要来,何故在山腰施法阻我去路。」
「没办法呀,」青冥道:「不阻你们,我便要倒霉,虽说我想念你良久,可也绝不想在此时见到你。」
青冥说他想念我,凤翎便冷淡道:「驱使玄帝神力,你颇为得心应手。」
「害,」青冥道:「好歹用了几万年,不顺手也顺手了。」
我微微蹙眉,他竟如此简单便承认了。
青冥把手里的家伙事儿往背后一扔,原地转身,便是青衣荡荡,长发飘飘。
眉眼之上,勒着一段青纱,长长纱带自脑后垂下。
我无语:「你竟还在学帝君打扮。」
青冥笑嘻嘻:「你喜欢青帝,我自然要学他,若不然我学殿下?可我又学不像。殿下如此容貌,身穿红衣艳夺三界,我如此容貌,身穿红衣只怕要贻笑大方。」
凤翎听的目色一寒。
青冥道:「殿下莫气,我知你与月棠将要成亲,而我,不过是曾经与月棠差点成亲的外人罢了。」
轰——
百草鼎下,火焰忽地拔高。
凤翎生怒,引出火灵。
我怕他一怒之下再来个焚烧阴山,连忙朝青冥喊道:「你别胡说!谁要与你成亲!那全是玄昊一厢情愿,我从未答应过!」
凤翎淡漠问:「此事,还与父帝有关?」
「这事说来话长,」我无奈:「当年玄昊入主九辰宫,曾与帝君提过一嘴,只说我是白虎,青冥是雄狮,合该天生一对之类之类的话,但帝君以我年幼为由,不曾答应过,此事已过了千万年万万年,我早不记得清楚了。」
「可我还记得,」青冥笑着呵呵:「我记得月棠真身何其绝美,毛色雪白,虎爪柔韧,想必月棠也记得我真身如何罢?那时我们还曾坦诚相见……」
「才没有!」我大叫:「是你自己跑到花谷,非要给我看你真身,还跳到山顶乱吼乱叫,吵得帝君将你驱出花谷,永不许你再来,至于我的真身,当年填堵弱水之眼,诸天神仙看到的还少么!」
「话虽如此,」青冥对我抛媚眼:「可你我是唯一看过彼此真身的人啊。」
我一面打量凤翎要结冰的眼神,一面和青冥对着吵:「你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一会被剥了狮皮,我可不救你!」
「放心,」青冥道:「殿下如此冷静,怎会与我动手,毕竟殿下修养可是出了名的……嘶!」
青冥话还未说完,迎面便是一串火莲。
青冥连忙闪躲,却闪的狼狈不堪,衣纱生生被烧出了好几个洞。
我一叹,常言道,不作死便不会死,非要求死,神仙没辙。
青冥捞着破败的青衣,哭笑不得:「殿下何必如此,我不过是嘴上占些便宜,又不敢真与你抢月棠……好了!我不说了!」
一见凤翎又眯眸,青冥果断合上嘴。
凤翎冷冷问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抽取玄帝神力?」
青冥一笑:「谁给我的胆子,殿下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果真是玄昊?」我问。
青冥笑吟吟:「我何时说是陛下了?」
「不是玄昊又是谁?」我语气不善:「你是他辅神,又得他晋封,如今要为他掩饰?」
「瞧你这话说的,」青冥抬了抬眉:「但凡做辅神的,哪个不护短?何况,我不但是天帝辅神,我还是他坐骑。与你们圣灵神兽不同,我真真地是由一只灵智未开的凡间猛兽,一点一点得机缘,一步一步苦修炼,才有了如今这般,虽说我也付出极多,但要真论起来,却只因我的主人是天帝。他得九天十地,我才得神位正果,他既是我的帝君,也是我的恩主,且不说抽取玄帝神力之事与他无关,便是有关,我也不会将他拉入进来,自然是要一力承担。」
青冥说了这么多,我只听见了一句重要的话。
「你说,抽取神力与玄昊无关?」我问。
「无关,」青冥道:「帝君神力,从降生起便依附自身,除非自愿抽取,否则便是陛下也不能抢掠分毫。菲箬的『花重锦』,便是由殿下神力凝成,这其中关键,殿下最清楚才对。」
我想起凤翎曾对我说过的话。
确实。
若非自愿,哪那么容易被抽取神力。
可玄帝怎么会自愿将神力给了青冥?
四方帝君同气连枝,我与玄帝也十分熟稔,他沉睡前只知三姐被擒,并不知三姐陨落,又怎么可能自愿抽取神力,给青冥这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外人?
我能想到的,凤翎自然也想到了。
不理会青冥的滔滔不绝,凤翎只淡声问道:「玄帝沉睡已过万年,他如何自愿?又如何不自愿?」
「这个么,」青冥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们见一见鹤泽帝君,见过后,你们便明白了。」
青冥挥挥手,收了火锅鼎,对我与凤翎道:「跟我来罢。」
我对青冥这样配合的态度表示怀疑。
扯了扯凤翎的衣袖,我悄声问:「会不会有诈?」
「有诈无诈,都要见玄帝,」凤翎道:「跟紧我,若有意外,我来应对。」
我点点头,拉着凤翎的手,他走一步我走一步,务必脚印重合,分毫不差!
青冥走到前面,一张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从当年我还是只小白虎,说到我长成一只大白虎。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
许多我自己都忘光了,他却依然记忆犹新。
我木着脸:「说点有用的,别净扯这些四六不着边的事。」
「好啊,」青冥头也不回,背着手笑道:「那就说说鹤泽帝君罢……自他沉睡后,我便驻守在此,为人间执掌风雪,算起来也是有功的,却不知为何,始终不得天道垂青。封神台上了好几次,次次无功而返,久了,便心生疑虑,究竟是天道对我不满,还是鹤泽帝君对我不满。」
「天有明鉴,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好又不自知。」我随口道。
青冥似笑非笑:「那我倒想问问,你与凤翎殿下,又是哪里做得比我好?」
我沉了沉眸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青冥悠悠道:「只是不懂,我为人间造福,为苍生碌碌,几万年来不曾懈怠,却比不过你与殿下这般,生来便与我们不同。」
我有些不悦:「你这话,菲箬也说过,我原以为只是她一心抱怨,却不想你也这样狭隘。」
「哦?」青冥微微转头,眼角睨我,「愿闻其详。」
我道:「我为青帝辅神,泽爱世间万灵胜过一切,众生有难,我需先当,便然一死,无怨无悔。」
我又道:「你眼中是出身,我眼中是生灵,既然身居神位,便应承担重责,此乃理所应当之事,何以缆功自傲?」
我最后说:「你与菲箬一样,只以为自己劳苦功高,并非心有大善,天道煌煌,必不允你!」
青冥站停脚步,背对着我与凤翎,似在笑,又似在嘲:「天道煌煌不允我,那天道煌煌,能救你们么?」
话音一落,一股暴风夹怒雪,迎面吹向我与凤翎。
凤翎抬袖,遮蔽风雪。
我躲在他身后,被风雪吹得脚下不稳。
「凤……」我艰难开口,手指与凤翎手指紧紧相扣。
寒风彻骨,我周身渐渐失去知觉,眼前一阵阵发白。
意识停滞凝固。
我,刚刚想说什么?
恍惚地想着,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身体像裹着一层薄薄的壳,边缘毛边参差,隐隐约约,却怎么都清醒不来。
「月棠。」
有人在叫我……
「月棠。」
好像真的有人再叫我……
「月棠,」那人轻笑:「又在发什么呆?」
我瞪着眼,迷雾散去,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青衣雪纱,眉目清灵,笑颜纯澈而柔暖。
「帝君,」我怔怔,「我,我怎么了?」
「是呀,」流澈笑着问:「你怎么了?好好的又发呆,若不愿修炼便不再修炼,过来,我捏了桃花糕给你吃。」
「哦……」我迟疑着坐下,看了看周遭。
花团锦簇,姹紫一片。
是在花谷中。
流澈把芭蕉叶放在我眼前,叶子上摆着雪白的桃花糕,一个一个被捏成了小老虎的模样。
我眼前一亮,拿起一个吃。
清甜软糯,入口即化。
「好吃么?」流澈问。
「嗯!」我一个劲点头:「好吃!」
流澈也拿起一个,放在我嘴边:「好吃便多吃几个。」
我一口一只小老虎,吃得满嘴花香,满足地眯起眼,心中却闪过一丝怪异。
怎么是桃花的味道……
怎么不是另一个味道……
那个味道又是什么呢……
好像不记得了……
「月棠,」流澈笑着望向我:「你可还记得与我之间的约定?」
「当然记得,」我一边吃桃花糕,一边对流澈道:「我与帝君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流澈道:「你便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是你最重要的人。」
「自然!」我重重点头。
流澈问:「若有一日,我不幸陨落,你当如何?」
我想了想,道:「我应当与你一同陨落。」
流澈笑了:「月棠……」
「可我却不能,」我望向他:「你我若一同赴死,恐人间再无春色,因而,我大约是会活着。」
「你眼中,人间春色竟比我重要。」流澈垂眸。
「难道帝君眼中不是如此?」我有些疑惑:「自我跟随你以来,这都是你的教导啊。」
「我眼中,当然是月棠最重要。」
流澈伸出手,抬着我的下巴,手指轻轻擦掉我唇畔糕屑,声音越发温柔起来:「月棠比一切都重要……」
我蹙了蹙眉,越发觉得帝君今日好奇怪。
「月棠,」流澈的手指流连我唇瓣,低笑着问:「你既答应与我相依相伴,想必在你心中,是有我,更恋我。我对月棠便是如此,我心中有月棠,深恋月棠,不但想与月棠相依相伴,更想与月棠永结同欢……」
我怔怔地看着流澈,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流澈见我不说话,笑着俯身过来,桃花淡香扑面而来,浅浅一张薄唇,近在咫尺。
我望着流澈温柔的眼眸,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了另一双眼。
清冷的,绝美的,纵容的,隐着几分笑、几分柔、几分情的一双眼……
那是谁的眼?
好熟悉。
好心动。
「月棠……」
属于流澈的气息先扑在我唇上,我忽然一把将他推开,不允许他的唇降下。
「月棠?」流澈眼中有些落寞:「你不愿么?」
我站起身,对流澈笑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帝君,你且闭上眼,我想与你说些话,你这样看我,我说不出口。」
流澈宠溺非常,笑着闭眼:「好,你要说什么,我都听着。」
我声音又笑又甜:「麒麟孕育我,天道怜惜我,帝君教养我,这万万年来,我虽顽皮任性,却也不曾辜负期许,对得起万灵众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花谷这样美,帝君这样好,我也想长睡不醒,再不管其他更多。可是不行啊,我如今已不是孤单一人,这梦再好,我也要醒来,外面还有一只凤凰在等我,等我与他一同厮守终身。」
流澈倏地睁眼。
我却已唤出阵盘,凝聚法力,一道白光轰然炸起。
花谷美景宛如琉璃水晶,龟裂破碎。
「帝君」蓦地吐出一口血来,捂着心口脸色发白:「月棠!」
「幻境叠加仙阵,这样真实还原,还封了我的神智,想必耗费了你不少法力。如今幻境仙阵被破,你伤及神魂根本,少说要掉几千年道行。」
我看着「帝君」,冷声道:「再不放我出去,我便将你神魂锁在阵中,永世囚困于此!」
那人咳嗽着站起身,脚下踉跄,抹着唇畔的血,恢复本来面目。
青冥笑着问我:「你分明已信了幻境,如何又发现我不是青帝?」
「你以为我对帝君有情?你又以为帝君对我有情?」
我冷眼看他:「你可知,世间之中,尚有比男女之情更刻骨铭心的相伴,便是我与帝君。我视他如父、如兄、如师、如友、甚至如另一个自己,唯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青冥嗤笑:「原来,你唯一所爱,果真只有凤翎,早知如此,我该化作他才对。」
「你若敢化作凤翎,我绝不止重伤你这般简单!」我拧起眉。
青冥长出了口气,嘴角又在溢血:「月棠,你若能一直沉在幻境中,我也打算一直陪你在幻境中,又何必挣脱出来?凤翎能给你的,我都可以一并给你,你与他在一起,危险至极,与我在一起,我才能真正保你不死。」
我冷笑:「死就死,若与他一起死,我乐意!」
「你——呵!」青冥笑:「好,你乐意,既然你乐意,那你可知,这是哪里?」
「你布下的幻境。」我答。
「我知你得青帝真传,一般幻境怎困得住你,」青冥道:「这里,乃是碎云镜中。」
我震惊大喊:「三姐的碎云镜怎会在你手里!」
碎云镜乃是三姐真身背壳中的一片。
万万年前,三姐被选为玄帝辅神,起初,并未得天道授法。
玄帝却不以为然,坚持要三姐,便用三姐背壳中一片,炼成碎云镜,又灌注他的神力,使三姐得以召唤风雪。
那之后几万年,三姐终得天道认可,此后便不再动用碎云镜。
三姐陨落后,碎云镜下落不明,没想到竟然在青冥手里。
「若没有碎云镜,如何能骗得玄帝神力?」青冥咳嗽冷笑着:「玄帝沉睡时,玄武云姬尚且下落不明,他根本不知云姬已死,这几万年来,虽不曾醒来,却源源不断为碎云镜注入神力,以为持碎云镜的人是云姬。我成了如今的雪神,玄帝与云姬功不可没。」
「无耻!」我大怒。
青冥大笑:「碎云镜乃是玄武真身一块,又有玄帝神力护持,你如今神魂残破,失了大半修为,便是破了我的幻境,也出不去了。」
我气得咬牙:「你竟敢算计我至此!」
「我也不想,但这是我的本职,」青冥垂眸:「听命行事罢了。」
「滚你的听命行事!」我红着眼:「你越要困我,我越要出去!」
我一定要出去,凤翎还在等我!
青冥佝偻着身体:「你有本事,尽管试试。」
我看了看碎裂的花谷,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冥,毫不客气地封了他灵脉仙根,一掌把他打出老远。
碎云镜合三姐与玄帝之力,能不能破,我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闭上眼,只期盼三姐与帝君保佑我。
阵盘摊开,我聚起法力,要与碎云镜分个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