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网吧的人声鼎沸，我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嘴上叼着烟跟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
马上八点 farm 时间，整个网吧有一半人都在玩零神，但我此时却觉得特别孤独。
看着自己角色 70 爆 106 爆伤的垃圾面板，没有精炼的蓝色武器，一身蓝绿混搭的圣遗物，我感觉自己今晚是真的有点难顶。
别被团长直接拖到六队就芭比 Q 了…
一
新公会今晚第一次开荒龙王，听说全服最快进度的已经打进三阶段 20% 血了，一身毕业生命圣遗物 13 级护盾的主 T 愣是挂着奶妈的水母 hot 扛了 20 多秒才死。
虽然最终没过，但也足够风光了。
蒙特城世界频道天天刷这个，所以我 tm 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听说我们公会是刚打进一阶段没多久就被地震全送出本。
毕竟是曾经跟岩神掰腕子的狠角色，版本初期没有 nerf 过，也只有实力强劲的团队才会尝试挑战。
普通玩家都是等版本中期设计师砍了四五刀强度再组野团金团进场体验。
公会一团冰系主 c 这阵子被疫情 gank 了，完全没法上线，加上龙王近战实在太容易减员了，这才说招个远程位替补。
这可是服务器排行第四的大公会——雷霆纵横，会长的雷电将军据说绝缘本已经完美毕业，满精炼的专武，就连天赋大招也靠整个公会的资源堆到了最高的 13 级。
据说他的重击砍在 boss 身上，一旦暴击了那是三个主 T 都拉不回来的仇恨，如果加满 buff，无想一刀能斩 boss 十分之一血条。
听说公会不仅每个月按公会贡献发摩拉做修理费，主力团的烹饪和合剂都是公会仓库免费发。
而且每周还有专门的内部各大米速推团，五分钟一车，主 T 主奶带队，20 分钟速推那种。
就这种地方竟然我能混进来，真是做梦也笑醒。
面试的时候，我骗他们说我大号蒙特版本服务器首 down 过东风之龙，大号被盗了才转服过来，靠着一张嘴混进了团。
「这么说吧，1.0 版本的时候，东风之龙背脊形态我一个人吃了八个加速环撞了六个绿球，落地 rush 阶段我一个人打了全团 30% 的 dps，一个人，一把弓，全团的法师射手跟在我屁股后面吃灰！」
然后我就免试通过了……
当然我不得不说，这可能和团里主玩辅助万叶的美女副会长是我室友也有百分之一的关系……
毕竟现在的本嘛，boss 血厚，一个会打扩散的万叶是所有输出玩家的爹。
不然你玩公子这种水系 c 的时候他全程不给你扩散火你不傻眼了？
而且因为他在游戏里一直都是玩人妖角色的，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套班花生活照在群里发闪图，然后每天晚上 yy 开变声器给团里的屌丝们唱歌。
七夕节的时候，他还收到了好几份工会郭楠送的小礼物，礼盒里面还藏着情书…
与其说江湖险恶，不如说人心险恶。
可其实我是雷电将军版本才被室友拉入坑的萌新……别说东风之龙了，绝缘本秘境我都没去过几次。
但这个游戏现在不这样骗一下没人带你啊。
没有装备和全通经验，就没副本打。
没副本打就没有装备。
死循环……
可今晚就要见真章了，这 tm 咋搞。
我一边发呆，一边对着攻略里的 boss 攻略临时抱佛脚。
「地刺攻击：释放技能有几秒的前摇，可以根据若陀龙王的朝向预判的刺攻击的方向从而提前躲避。」
「地石降落：有两种石头，一种为落石，一种落下还会原地爆炸，会提前在地面上告知降落点，中了就死。」
「超大地波攻击：群体 aoe 减血，往地图边跑，尽量和团里的心海芭芭拉搞好关系，给你挂个 hot，实在不行让主坦钟离开个柱子，柱子能挡三分之一伤害。」
不知道手会不会，反正眼睛是会了……
就在我紧张万分的时候，王鱼从前台晃晃悠悠地买了两瓶营养快线过来了。
他从我桌上烟盒里掏了一根烟，又从我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打火机给自己点上，朝着我屏幕喷了个大大的烟圈：
「怕个鸡毛啊，等会儿跟着我，我怎么走位你怎么走位。」
「老子国服第一万叶，你看哪个奶妈敢不给我套奶？跟着我走，没事的。」
「哦你玩宵宫是吧？全程给你扩水打蒸发，让团里那些傻逼公子吃你的尾气去！」
我顿时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满怀感激地看向他，他拍拍我的肩：
「自家兄弟，别那么见外。」
「对了，今晚夜宵你请哈。」
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那句古老的口号：
「无兄弟，不零神！」
二
没想到，开打三小时，团友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什么站在地震里踩地雷炸死全团的奶妈……
什么不躲技能被一刀砍死的近战……
什么好不容易攒满能量条结果对着空气放大的法爷……
团长还在 YY 里声嘶力竭地吼：
「三队四队注意停手，boss 要喷镭射了准备躲钟离柱子后面停手，不是……说了三二一停手啊，那个四队刻晴，叫「剑皇」那个，我忍你很久了，boss 要喷镭射了你开毛的元素爆发啊！」
「二队温蒂，二队温蒂，『冰冰凉心飞扬』，进 yy 没有？说你呢！你站龙尾连吃了 2 发扫尾了，龙头龙尾不站人还要我教？滚去墙角啊开风阵！」
「快快快，所有人风阵集合，三，二，一，集合分担！好，散散散，分担完就散，别跑！浪费体力，用翅膀飞，哎哟你们是没长脑子么！」
「后面招小怪了，一地的龙蛋龙崽子，别踩，谁踩扣 dkp，副 T 北斗先开盾反顶一下龙王，你们这几个可莉迪卢克求求了别毛伤害了，让钟离开大拉稳了你们再毛，小龙一口八千，OT 就是死！哎哟……说别毛非要毛，死了吧……」
进本不到半小时，我发现我圣遗物全红了……
王鱼看到赶紧开了个工会机器人丢地上，大家都围过来修理吃烹饪。
吃烹饪等七七复活打扫战场的时候大家为了 boss 应该不应该拉到山脚打还是就在中间打吵了起来。
「这 boss 体积大，攻击范围广，我们所有人靠着山站一个点，模型重叠，这样就能避开落石，省不少走位压力。」
「是，走位压力省了，然后地刺地震所有人吃满，而且龙头要一直吃横扫伤害，奶妈压力你考虑过没有……」
吵了几回合也没有一个结论，大家都各说各的。
都 TM 是人才……
我终于意识到之前的忐忑和不安完全是多余的。
这个一团，其实真正有两把刷子的就那么四个人：
会长大漠孤烟，雷神专精。
主 C 鱼一般，神里专精。
主奶唐可可，心海专精。
主坦天地一念，钟离专精。
我在 NGA 上看过他们的经历，一开始四个人就是打绝缘大米竞速赛的路人队，偶尔在斗鱼直播，算是小有名气。
有一周 buff 特别烂的时候，这支队伍利用钟离的柱子和空气墙 bug，不到 7 分钟的时间打穿了正常要 30 分钟的绝缘本，比国外最快的队伍足足快了 3 分钟，那一天整个泥潭都在传颂他们的事迹。
有了名气后，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他们就顺势建了现在这个公会。
大漠孤烟本人是上海特斯拉的一个区域销售经理，有钱有闲，为人豪爽，出手阔绰，公会也是越来越红火。
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关系户太多了……
团里 25 人，除了那核心的四个，其余的不是这个的大学同学，就是那个的闺蜜好友。
没一个是正经靠实力入团的。
比如眼下这一把，我眼瞅着 boss 刚放完地震技能真空期，王鱼也见缝插针把夜阑的大招挂水扩散开，我开 E 打算打一波爽的。
就在此时，那个叫「剑皇」的刻晴不知道咋想的，中了落石炸弹后慌不择路，顶着脑袋上的倒计时一个 E 技能闪进人群。
BOOM！
又团灭了……
「你 TM……」
团长还没来得及骂完，说时迟那时快，剑皇同学光速退队退 yy 回城下线一气呵成。
群聊里只留下他的最后一行遗言：
「我破防了，不玩了。」
这 tm 咋搞，本来就不好打，一团人又是固定的，少一个近战 c 更不可能了。
主 T 回城喊了半天，没人愿意来跟着灭这凶神 boss。
好嘛……二十四个爷爷，等一个孙子。
就在我们担心今晚活动会不会就此取消时，伴随着公会频道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鱼一般的神里突然上线了。
「？」
「？？」
「？？？」
「你不是被封了吗？」
「不是本人，我是她老公框子，上来帮她挖下矿做下日常。」
「哦……凝光起门拉他进来吧，死马当活马医。」
团里凝光手一挥，一扇金色门扉划破空气出现在众人面前，团长的手放在门上，泛起金色的时空涟漪。
「点门点门，上完厕所的过来点门，拉过来开搞，今天必须把它过了！」
过了几秒钟，门扉关闭，一位手持紫色佩剑的白发少女款款走了出来。
我点击查看面板，这一查真的眼睛都直了。
「88 暴击，289 爆伤，E 技能和大招都吃皇冠拉到最高的 13 级，武器是满精的专武——雾切之回光！」
这一身神装砍一刀顶我射 10 箭吧……
「干什么啊？人家正挖矿呢……」
「你帮忙打两把，等会儿公会仓库权限给你，要什么矿管够。」
「哦哦，那行，没问题，我听指挥！」
会长交代了几句攻略后，上满 buff 大家继续开打。
我全程都在看那个框子的神里。
E 技能神里流冰华，12 万！
重击，神里流次元斩，33 万！
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输出啊。
随着能量条逐渐攒满，我开始期待他的大招到底能打出如何惊人的数据。
只见他一个滑铲绕过龙王的地刺，钻地化为冰凌，朝着龙王逼近。
这是神里的专属特技，替代冲刺，隐入碎冰，以消耗体力为代价，化为激流快速移动，并在移动过程中释放寒冰的力量，对周围的敌人施加冰元素附着状态。
神里流·霰步！
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我的心跳也打鼓一样，越来越激动。
到了！
白发少女如同鲸鱼跃出海面一般从龙王的腹部高高跃起，左手握扇，右手扶剑，冰霜在她的剑柄上凛冽凝结。
能量条，在同一时间，满了！
「吃这一招试试看！」框子在 YY 大喊。
以倾奇之姿汇聚寒霜，一团持续行进的冰霜之球凝聚成形，朝着龙王最薄弱的地方激射而出。
神里流·霜灭！
就在这万众期待的时刻，龙王感受到了来自身体左侧近战们的伤害压力，一个侧翻压下。
崩！
是龙王的侧身攻击！
2 队一口气黑了 3 个名字。
也正是因为这次侧翻，神里的大招擦着龙王的龙鳞，像 4S 店洗车一般擦拭着龙王的身躯，朝着远方的天空激射而去。
大招伤害：0。
一时之间，全团人都沉默了。
威名赫赫的鱼姐到底找了个什么老公啊…
王鱼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就这就这？软饭精！」
我看了看框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宵宫，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容：
「我感觉一股自信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
三
熬到后半夜的时候，王鱼和我都有点困了。
我这边打了几个哈欠，他看起来没事人一样。
直到他刷绝缘本的时候从地图边缘直接走了下去，摔成了肉饼，我才发现他眼睛已经闭着了。
而我这边因为偷懒点的人物跟随，也跟着摔死了……
队长都在骂，索性两个人退队出来，想歇一歇。
最后一根烟也抽完了，王鱼我太了解了，他任何时候只出人，不出钱。
我掏钱点了两份炒面，屋里烟味太重，上天台吃。
今晚的活动虽然坚持打到了 12 点，但龙王连二阶段都只进去一次。
唯一进去那次框子大招这次打中了，满屏的大数字直接 OT。
recount 插件显示那一瞬间框子的仇恨是主 T 的 5 倍，神仙难救。
于是龙王很顺滑地转头就是一口镭射把我们全部送回复活点。
眼瞅着夜越来越深，大家也只好散了。
夜凉如水，旁边是湖，此时还有点水面风，我打了个寒战，王鱼蹲在天台护栏上吃面，像个石狮子。
西安人是这样的。
「喂，王鱼。」
「嗯，干蛋？」
「为什么会选择坚持玩万叶呢？」我这样问道。
「这个嘛……」
按理说，玩网游大家都会选那种能打输出能出风头的角色。
比如法爷，刺客还有战士。
奶妈，辅助，都是大家最不屑去玩的角色。
尤其是辅助，奶妈还有治疗大数字可看，辅助只能打好聚怪和扩散，自己做绿叶，看别人潇洒。
这种大型网游玩辅助，第一单人不组队刷怪升级效率极低，第二除了一些大型 25 人副本，比如东风之龙、北风狼、雷电将军、若陀龙王，五人大秘境其实不咋乐意带万叶。
大家都是 1T 一奶 3DPS，甚至极端点的，1 奶 4DPS 菜刀队莽过去。
所以王鱼专门选这样一个角色，我不太理解……
王鱼抬头看了看天，想了一会，淡淡地说：
「因为会长想和我在一起。」
我身子一歪，差一点没从天台上掉下去。
「草草草草草……什么击剑天堂。」
「别想歪啊，是会长想和我这个网上虚拟的万叶妹子在一起。」
王鱼简单讲述了他和会长的狗血故事。
差不多一年前，他闲得没事注册了这个账号，然后也不懂游戏规则，看着扶桑浪人单手剑角色很帅就选了万叶。
结果如我前面所说，练级效率极其低下，三个月的时间几乎是爬到了 50 级。
而且因为是辅助，前面 50 级根本没人和他组队。
有一天他在黎月练级，刚走到废墟想采点矿，背后三个巨大的黑影围了上来。
是铁甲小宝！
重拳和激光像雨点一般落下，他瞬间残血。
就在他万念俱灰打算死去复活点时，一道激荡四野的霸道雷光从天而降。
「无念，断绝！」
下一秒，三座巨兽化为齑粉，只剩下一地机器零件，和一个极其帅气的紫色背影。
会长就这样一个大招把三个小宝全部秒杀。
「我们公会开荒缺个主力万叶，你要来吗？」
「可我，还没满级…」
他发了个/laugh 的表情在游戏里哈哈大笑着，雷光闪烁的眼睛盯着王鱼。
「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小姑娘。」
那几天，王鱼就像着了魔一样在各大地图清着任务，刷着经验。
半个月后，他终于升到满级，会长在 YY 频道隆重介绍，说这个妹妹就是我们公会以后的主力辅助了，大家都照顾着点儿。
王鱼就以「会长捡回来的小姑娘」身份入团了。
他们一起奋斗了大半年，推平了稻妻版本的所有 boss，因为有多年网游经验，他很快胜任了主力辅助的工作，还负责工会的 dkp 和合剂囤积。
他以妹子的身份在公会一路成长为第四公会的副会长，国服第一万叶。
他打算要辅佐会长拿下龙王的首杀，让他也再现当年的荣光。
我沉默片刻，突然觉得这个故事除了性别不对，别的都挺浪漫。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玩宵宫呢？」王鱼反过来问我。
宵宫的持有率全服只有 22%，是弓箭手里最冷门的角色。
中距离射手，生存环境堪忧，索敌有 bug 容易射空气，而且最重要的，宵宫的高倍率伤害都在最后几箭，这导致宵宫玩家要顶着 boss 的技能原地打完输出才行。
正因为如此，虽然是新角色，但版本初期几乎没有团队主 c 用宵宫开荒，胡桃、可莉甚至卢姥爷明显都是更好的选择。
「对啊，为什么呢？」我看着夜空，自言自语。
我还记得，半年前，那是武汉的一场音乐节。
系里很多同学都翘课去看，还有我最喜欢的姑娘。
因为听说今年的音乐节很特别，在最后压轴乐队表演完毕后，有一场免费赠送的烟花盛宴。
许多外地的朋友都慕名而来，整个场馆人山人海。
她凝视着舞台，我在不远处凝视她安静的侧脸。
当主音吉他极其炫技的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单手指天，十六道烟花同时升空，整个夜空被炸得宛如白昼。
「三、二、一！躁起来吧！拥抱吧！亲吻吧！」
在场的小情侣们开始欢呼拥抱，我在人潮中像一条咸鱼一般朝着她的方向奋力游动着。
我在心里默念着台词：
「你好，我是中文系二班的许可。」
「我们高中就在一个学校，可能你不太记得了。」
「去年和前年的情人节匿名巧克力，其实是我送的，那个，很高兴认识你，要不要一起看会儿烟花？」
但就在我即将抵达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搂过她的肩膀，亲热地耳畔交谈着。
是我们楼下的国防生。
他们穿着情侣衫，带着同款对戒。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逃离了那场人海。
我狼狈地逃到网吧，这个世界唯一属于我这种人的地方。
打开电脑，打算玩会英雄联盟，结果弹出一段零神的弹窗广告。
一个缠着绷带的元气少女挽着弓跳到同样满是烟花的夜空里，大声朝我喊着：
「烟花来了！」
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零神的世界。
我原来的世界回不去了，来这里避避风头。
我抬头答道：
「不为什么，只是单纯喜欢宵宫而已。」
四
下午 1 点半的悠扬广播声响起，我从宿舍的床上悠悠醒转。
喝了几口水，腰酸背痛，第 10001 次发誓再也不熬通宵打游戏了。
打开 NGA 看了看，想找找乐子醒醒神，发现泥潭一大早已经几百贴了。
「外服第一公会 Method 若陀龙王进入三阶段，会长 Seo 称最晚本周能完成首杀！」
下方正是一段 YouTube 上龙王三阶段的战斗视频：
三阶段的龙王背上的紫色龙鳞全部炸开，整个场地涌动着地震与雷霆，几乎没有人站立的地方。
而画面里， Method 的团员分成三组，一组用温蒂风墙，一组用岩主的荒星造物，第三组用阿贝多的岩之花电梯，避开了地形的伤害。
但很显然，这个打法限制了团队的走位能力，他们没法完全规避天上的爆炸落石，所以也很快在 boss11% 血量的时候减员被送出了本。
看完这段视频，我的脑子瞬间活跃起来。
第三阶段的龙王，似乎和前面一二阶段有些变化。
技能更频繁，同时伤害范围更大，技能还是那几个技能。
但似乎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是什么呢？
如果用岩造物和风墙躲避地面技能，那么……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赶忙跳下床，一把拖着半梦半醒的王鱼往网吧跑。
可怜的王鱼半梦半醒间被我架在肩膀上，穿着拖鞋短裤迷迷糊糊地问：
「干吗哥，这才几点？」
「没时间解释了，你快来！」
半小时后，我们登录游戏，回到了提纳特大陆。
这次我还拉来了团里的一个玩钟离的副坦哥们，三个人在龙脊雪山的悬崖上测试着什么。
「天理长驱！」澎湃的金色岩石系魔力从钟离的手心涌动，地面上一道岩柱瞬间破土而出，把我的宵宫高高顶起。
「王鱼，快快快！到你了！」
「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王鱼将信将疑地随手一挥，在空气中凝聚魔力召唤出风场，凝聚在岩柱的正前方，我只需往前一步就能踏上去。
不愧是国服第一万叶，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这个技能精准度，的确有两把刷子。
我在公屏上从 1 打到 10，大喊一声：
「解除岩柱！」
钟离立刻解除岩柱，我一脚前踏，踩上前面的风之柱，缓缓飘落在地。
「你的技能 CD 是多少？」
王鱼一头雾水，但也快速回答道：
「12 秒，但需要能量，如果充能堆到 230，能降到 10 秒。」
我冲他笑了笑，不愧是王鱼，他很快意识到 10 秒是这系列操作的关键。
「那全团风辅换圣遗物堆到 230，问题大吗？」
「没有问题，大家日常刷四风本刷到吐，充能圣遗物应该都有很多备用的。」
我眼睛一亮：「那就没问题！」
然后低声把我的计划和王鱼全盘说出。
王鱼听完也虎躯一震：
「草，这这这，我和会长说说，晚上试试，这真可以试试。」
我哈哈一笑「对，你多吹吹枕头风。」
王鱼翻了个白眼：
「今晚宵夜还是你请！」
晚上七点多，我和王鱼来到龙王巢穴的副本门口，准备今晚的计划。
因为现在还在开荒期，大家都还在刷大秘境，boss 门口冷冷清清。
远远地只看到一个蓝衣黑发的飒爽少女正在和会长交谈着什么。
王鱼很吃惊，会长果然神通广大，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拉来了新的一团替补。
我也很吃惊，因为我一眼认出那个妹子玩的角色，是新版本刚出的水系弓箭手——夜阑。
而且看她左手手环发出的幽幽蓝光。
这竟然是个满命的狠角色。
妹子看到我们过来，笑靥如花，一个 E 技能提速鬼魅近身，友善地伸出手和我们打着招呼：
「乐团羽毛，五万摩拉一件，蓝色品质，童叟无欺！这两位少侠，要不要来一件试试？」
「喂，你看清她刚才的走位了吗？」我小声和王鱼 bb。
「没看清，光顾着看球了，好大。」王鱼抓重点的能力一直可以。
八点整，雷霆纵横全员 25 人再次站在龙王面前。
不了解情况的团员还在小声问着：
「什么情况？怎么今天阵容这么不一样。」
的确，虽然每个人都可以建几个小号，但人的精力有限，一般打团的都是自己圣遗物装备最好的那个角色。
可今天团里，一口气出现了四位钟离，三个温蒂和两个万叶。
DPS 位被严重压缩了。
但会长显然对 dps 信心满满：
「别担心，今天我们不可能缺 dps。」
「先开一把再说，别磨叽了。」主坦天地一念起手就是一发陨石砸在龙王脑门上，血红的 8 万数字炸开，龙王吃痛咆哮一声，朝着他扑了过来。
Boss 战正式开始了。
我一仰脖子吃下增加 20 暴击概率的叠高高烹饪，等待王鱼把奶妈的水扩散到龙王头顶，一朵蓝色水莲从龙王头顶浮现，那是强水附着的标志。
E 技能开启，箭上红莲附着点亮，火力全开！
宵宫开启元素战技「焰硝庭火舞」后，每轮普通攻击的第 1、4、7 箭才能够触发元素反应。
也正因如此，我读秒计算着水附着的周期，确保能把蒸发大数字打满。
「18000、22000、37000！」
按照固有的输出节奏，我换了精通沙漏，把精通堆到了惊人的 240 多，确保蒸发效果最大化。
可一通操作猛如虎后我看了看伤害插件，自己的输出只排在全团第四……
没办法，圣遗物还是太差了……
更令我在意的是，排在第一位置的，并不是会长的雷神紫条，而是一道耀眼的蓝条。
是刚才门口那个夜阑！
我仔细看去，才发现她在龙王周遭用 E 技能来回穿梭，每一次都能精准规避地上的爆炸和岩石突刺。
而每次短暂停留，她都能从刁钻的角度射出饱含水元素的蓝色羽箭。
一个远程弓箭手，竟被她玩出了近身刺客的味道。
蓝色的水元素在身后汇聚，刹那间凝聚成一发幽蓝色的纯水骰子。
「丝线，交织！」
会长也同时发难，两位高手的元素爆发同时启动。
「无念，断绝！」
一连串蓝色的十几万的大数字从龙王头顶炸开，后方一个巨大的 50 万紫色数字，那是会长的无想一刀。
在两人的合力围攻下，龙王竟然生生被打掉 10% 的血条，直接打入二阶段。
「烟男你用点力行不行？今天咱们就过了它，怎么能让天赐那个面瘫拿首杀！老娘我咽不下这口气！」
「哈哈哈，这不是怕 OT 么，你也悠着点，我看你刚才连续爆发，一念快拉不住了。」
「滚滚滚！你们加大力度，OT 了一人我给你们 10 万摩拉！」天地一念百忙之中回头在 yy 里吼了一嗓子。
这一刻，我也终于想起这位神秘少女是谁。
服务器第二公会「星辰」的女会长——
夜天后——小蜜柚。
五
只是一瞬间失神，我就想明白了里面的门道。
刚才小蜜柚聊天提到的天赐，是国服第一公会《第七天堂》的会长。
全服务器，不，可能是全游戏排行最强的甘雨玩家。
这个最强，不是单纯讨论 dps 最强，也是讨论单兵作战能力。
不同于后面几个公会会长大秘境起家，天赐最初是一名 pvp 玩家。
国服战场前 10 的狠角色，蒙特主城门口插旗 pk，一把 100 万摩拉，从来没输过的怪物。
最传奇的战绩，是他曾经一个人在跨服 pvp 中一人一弓偷掉敌方四十名玩家，拿下对方战旗的恐怖存在。
我看过那段视频，那是一张龙脊雪山的 pvp 地图，他利用雪地天然地形掩盖，从 40 码外的极限距离对天抛射蓄力冰箭，每一箭落地就带走一条生命。
而同为弓箭手玩家的小蜜柚，自然很看不惯这样的存在压自己公会一头。
现在《第七天堂》进度已经打入三阶段龙王 20% 血，眼瞅着就要成为零神国服之光了。
可小蜜柚公会一大半人都在上海，因为疫情影响和鱼姐一样在闭关。
于是她就来我们这助拳，想着让我们拿下龙王首杀，也挫一挫天赐的锐气。
二阶段的龙王攻击欲望更加强烈，在若陀龙王周围形成若干不断旋转的大水球，近战角色根本无法近身，然后它整条龙蜷缩起身型，化身肉弹战车，在龙窟内滚动起来。
副坦北斗一个盾反挡住龙王的尖刺伤害，会长的雷电将军雷光正盛，朝着龙王腹部大刀阔斧地劈砍起来。
龙王也没闲着，反手就在地面上结界召唤出六芒星的水阵，巨大的水流从地表冲出，一名班尼特玩家躲闪不及，瞬间被秒。
这是 dps 在和时间赛跑，慢了就是团灭。
更可怕的是，后方的巢穴深处，龙王的岩石龙蜥幼崽正在渐次孵化，朝着我们的后排脆皮奶妈和辅助袭来。
此时前排的迪卢克一斗们都还隔这里差不多 50 码的距离，加上满地的岩刺地震，根本来不及回援
龙王火力全开，奶妈的水母和蒲公英风阵都在前线挪不开，只能干着急。
我眼看情况不妙，忍着肉疼打开一瓶烈火精油喝下。
烈火精油：队伍中所有角色火元素伤害提升 25%，持续 300 秒。
「王鱼！风来！」我大喊一声，面前一道风柱送我起飞，背后的绯色翅膀张开，我借着风之力朝着幼龙群滑翔而去。
「你小心点啊！两口就死的！」王鱼看出我的用意，但还是担心提醒到。
在半空中，我开启 E 技能，左右连射，确保每只幼龙的仇恨都拉在我身上。
一群嗷嗷待哺的龙崽子吃了火箭，立刻瞪着眼睛凶狠地看向我。
一个脆皮弓箭手，此时竟然像送死一般深入怪堆，团里的那些关系户都看傻了。
「他在干什么？自杀吗？」
同一时间，我终于落入龙群，那些龙崽凶狠地扑腾着翅膀，朝着我身上腿上撕咬而来。
「祭典重现！」
我一个大跳飞入空中，漫天烟火的演出动画在身后亮起：
这是宵宫特有的元素爆发技能『琉金云间草』。
随着自制的烟火跃至空中，向前发射满载惊喜的火焰箭，造成范围火元素伤害，并对首位命中的敌人附上琉金火光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如果中了火焰 dot 的单位死亡，这个琉金火光会在怪物中持续传染。
我利用大招的无敌帧，躲掉了致命的攻击。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幽蓝色的影子划破虚空，绕着所有龙崽一圈，蓝色的丝线一只不漏把所有龙崽捆了一遍。
幼龙们吃痛地嗷嗷乱叫，却只能任由丝线越缠越紧。
幸好，是小蜜柚来了。
下一秒，一道岩柱将我高高托起。
「有点胆色，是个爷们。」是天地一念趁着 boss 攻击副 t 的间隙来支援了。
在我们三人围攻之下，这一轮 40 多条龙崽全部消灭。
二阶段最麻烦的其实也就是这些幼龙，此时全无后患，所有人集中输出龙王。
漫天的雷霆与冰爆，疾风与烈火，在团员的合力输出下，龙王的血条也逐渐迫近危险的红色分界线。
「昂！」一声嗜血的龙吟响彻群山，那一刻终于来了。
第三阶段！又称狂暴 rush 阶段！
只见龙王背部的龙鳞一片片炸开，紫色的雷霆之力在他周遭涌动，雷岩双属性的龙王，此时终于展现他强悍无匹的全部实力。
地动山摇！
就在此刻，会长大喊一声：
「等的就是你！结阵！」
四位钟离快速站位，围绕龙王四方，四道岩柱凭空召唤。
「天理长驱！」「天理长驱！」「天理长驱！」「天理长驱！」
除了 1 队的四位钟离和北斗，剩下四队早已在龙王四周站好位，五人一组踏上岩柱，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全场 aoe。
「轰！」雷霆与碎岩在场地中激荡，然而除了坦克们所有人都离开了地面，龙王这个大招砸了个寂寞。
「它会不会用肉弹战车撞咱们啊？岩造物在龙王面前可是一碰就碎。」会长有些担忧地发问。
我自信地笑了笑：「没事，别担心，它已经没有能力使用那个技能了。」
白天我在观看 Method 三阶段视频时，意外发现一个龙王的秘密。
那就是，它的背脊上龙鳞炸开后，整个背部厚了一大截。
它已经没有办法蜷成一团释放肉弹战车了！
所以整个三阶段，龙王的技能虽然范围更广，伤害更高，但归根结底只有四个！
分别是雷光冲刺、雷光甩尾、雷电扫荡和雷阵落石！
每个技能的间隔时间，刚好是 10 秒！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雷霆结界从东方石柱下方浮现，天空中被雷霆缠绕的落石正在狠狠砸落。
「撤柱，起风，所有人散！」团长指挥道。
东方石柱下的钟离立刻在不远处召唤一根新的岩柱，旧的岩柱自然消失无踪，所有人从空中落下。
而同一时间，王鱼的风柱托起五人，大家纷纷张开翅膀，朝着四方散去。
雷石炸弹落下，砸了个空气。
「成了！」我紧紧握住弓弦，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我的计划竟然真的成功了！
利用岩柱和风柱的技能组合，我在 Method 公会的基础上完善了作战方案，攻破了三阶段龙王的死亡技能组。
龙王似乎也感受到自己的大限将至，此时竟然开始钻的释放雷电扫荡。
但所有人已经爬上了新的岩柱，它的反抗只是徒劳。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先天赐一步拿到首杀，还真挺不好意思的。」会长感叹。
「等会儿你别摸尸体，你中年人手脏，所有人后退，我们看看能爆出什么！」蜜柚虽然嘴上平静，但我能看到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毕竟这是全球第一次在没有削弱的情况下新版本第一个月首杀版本 boss。
要知道前面东风之龙、北风狼还有雷电将军的首杀，都被海外公会垄断。
不知道海外那些公会知道龙王在华夏陨落，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Rush！Rush！所有人喝下爆发药水，给老子冲！」
「15%！」
「10%！」
「8%！」
「6%！」
「5%！」
就在龙王血条即将见底的瞬间，它猛地睁眼。
赤色龙瞳此时不知为何已经变为金色！
随后一道巨大的岩石护盾将它彻底笼罩。
所有人攻击，无效！
在一道金色的光芒之后，龙王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一地的残垣断壁。
我们顿时傻了眼。
「什么情况？」
「bug 么？」
就在此时，所有服务器内弹起一条系统提示：
「恭喜国服公会《雷霆纵横》将若陀龙王逼入隐藏阶段，游戏将在明天实时更新，开启全新系统，敬请期待。」
会长冲着龙王消失的地板啐了口唾沫：
「搞什么啊？是不是玩不起？」
「可能不太想我们赢吧？」一念苦笑道。
小蜜柚倒还算冷静：「先别着急，这系统公告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彩蛋，打到 5% 就触发，我们看看后续。」
而与此同时，我们团里 25 个人都收到了一封系统邮件：
「由于《雷霆纵横》在龙王竞速赛中表现优异，全员获得『龙族之王』称号，在与龙属性怪物战斗时，伤害提升 15%，治疗提升 15%，受到伤害降低 15%。」
居然奖励是一个有属性的称号，还挺少见的，而且是永久称号，以后打东风之龙也能用。
下一行字让我顿时觉得捡到宝了：
「更新后本次副本 CD 若陀龙王掉落装备中，除普通橙色装备和材料外，还将额外增加一件随机神话装备剑胚！」
我的眼睛从黯淡变为闪闪发光：
专属神话装备！这次真要逆天了！
六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卧槽，雷霆纵横牛逼啊！龙王差点被打死了！就差 5%」
「你刚听见系统提示没有？神话装备啊，这神话装备到底是什么样子啊？能不能交易啊？能交易得卖北京一套房吧？」
「这次真的要咱们国服拿首杀了吗？洋大人，时代变了呀！」
此时的网吧像热油炸开了锅，通宵玩零神的玩家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我和王鱼瑟瑟发抖，低着头缩在小包间里安安静静打游戏，生怕被人认出来。
这是什么个情况啊？又不是奥运金牌，这是怎么了？
可能我们一开始只觉得是一次小的突破，但没想过，这其实是一次契机。
一次打破美服欧服这五年对《零神》这款国产游戏版本最强 boss 首杀垄断的契机！
因为疫情关系，这次版本上线时间本来就一拖再拖。
而这个新版本上线延期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导致提前参加测试服的内鬼在各大平台爆料了海量的新版本信息。
不夸张地说，看完那些内鬼帖，可以说底裤都给你爆出来了。
没有办法，零神官方只得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全球统一版本上线！
要知道以往国外的版本都是会提前一周上线。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因为游戏公司偏心……
而是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国服版本需要对游戏角色的衣服遮挡和装饰做一些必要的补丁。
可这次的全球统一上线，给了国服玩家前所未有的信心。
大家都憋了一口气，要拿下这个首杀，让龙王的龙头挂在国服的蒙特城门口！
而我们这群小人物，就意外被推到镁光灯下，成为国服的草莽英雄。
我和王鱼在网吧里刷着微博和 NGA，看着我们工会的名字出现在热搜榜,看着泥潭里几千个帖子正在讨论今晚爆出的视频和截图，看着大家在讨论神器版本会有什么样的惊喜。
甚至看到我们两个的身影出现在视频和讨论里，一种新奇的体验油然而生。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喂，王鱼啊。」
「嗯？」
「咱们是不是要红了啊。」
王鱼突然贼贼地笑了笑，痴汉一般的表情让清秀的脸也猥琐起来：
「不是要红，是已经红了，现在就看那把神器是什么了，要是精通单手剑就爽了唉。」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在想屁吃，这种版本 boss 掉落，绝对是主 C 武器好吗？」
一想到神话武器，哪怕像我这种新人也不由得有些呼吸急促。
零神的传统装备分为五大品类：灰、绿、蓝、紫、橙。
一般普通平民玩家只穿得起蓝绿装，而大公会的主力成员才有能力穿上紫装。
至于橙装，只有公会会长和主 C 才有资源获取，尤其专武都会给予一些对应你职业技能的重要 buff，让你的伤害能力再上新台阶。
比如会长雷电将军的那把满精专武薙草之稻光，特效就完全契合自身职业充能高的特性，把充能转化为攻击力，这才有无相一刀 50 万的恐怖伤害：
非时之梦·常世灶食：装备者攻击力获得提升，提升程度相当于元素充能效率超出 100% 部分的 56%，至多通过这种方式提升 120%。释放元素爆发后的 12 秒内，元素充能效率提升 50%。
至于神话武器，那是只存在于提纳特的传说之中的游戏道具。
有热衷考古的玩家曾经在骑士团的图书馆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那是由创世七神打造的七把武器，是神祇们用来斩杀上古魔神的神兵，枪可破山河，剑可斩鬼神，弓可射星辰，法器可创造万物。
这七把武器的品阶为血红色，在橙色专武的基础上，更有惊人的专属技能和输出能力。
当然，一切都只是传说，没有人真的见过。
而这一切秘密，就藏在若陀龙王的身体里。
此时一个疯狂的念头从我脑海蹦出：
「要是我拿下龙王首杀，真成了名人，她会不会也能从网上知道我的消息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确在畅想着什么美好蓝图。
但旋即这种狂想变成嘴角的一抹苦笑。
对于她来说，可能玩游戏的衰仔，玩得再好也比不上高大的兵哥吧。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公会都在没日没夜地打着龙王。
「3 队班尼特 3 队班尼特！搞什么呢！你看不到地上黄圈吗？又被岩突打死了，团里一个人耽误五分钟，24 个人就耽误 120 分钟，你耽误得起吗？重来重来！」
会长小声骂骂咧咧着，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随即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会长又挣扎着醒来：
「干嘛呢干嘛呢，怎么还不出副本？搞快点啊。」
我和王鱼摇了摇头，看了看旁边靠着岩柱打盹的小蜜柚。
连续通宵大战，大家都快到极限了。
官方更新版本说明后，也终于揭露了若陀龙王不死的秘密：
要想击杀龙王，必须在全团 25 人一人不死的情况下把血量打入三阶段，才能攻破最后 5% 的岩石护盾。
也就是说，这个过程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减员意味着这把废了，只能退副本重开。
海外几大公会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也陆续追了上来，而国服这边，只有《雷霆纵横》和《第七天堂》打入了三阶段，其他公会都还在二阶段和水球作斗争。
原因无他，这个年代，还能这么大规模打副本的人，太少了……
年轻人都去玩手游，玩零神更多也就是体验下单人深渊和五人本大秘境，谁没事愿意大晚上跟着二十几个陌生人灭啊……
刚才那个被骂的班尼特此时在 yy 留言：
「会长我受不了了，请假了！」
头像瞬间变为灰色，离队下线。
他的仓促退出，就像压死团队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会长我也不行了，我媳妇 gank 我好几天了！」
「会长我明天家里安排了相亲，实在对不住啊哈哈。」
一个个头像渐次暗淡下去，本来团里五支小队，现在只剩下三队半。
整个 YY 静得可怕，大家都不敢说话，一股萧瑟的气息在所有人心头蔓延。
可能真的就是技不如人吧。
「唉……难道真的只能走到这里了吗？」会长沙哑的声音似乎有些黯然，挥挥手解散了团队，说今天就先打到这里，大家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组队申请发了过来。
是小蜜柚。
大家满头问号地点了同意。
小蜜柚嘻嘻一笑，歪着头神采飞扬：
「休息什么休息？我刚才挂机去摇人了，壮丁拉来了，咱们接着打！」
看着团里此时多出来的几个 ID，我不由得虎躯一震。
国服第七公会《激流》会长—雨一直下 公子专精。
国服第六公会《冰封十字军》会长—夜雨冰封 申鹤专精。
国服第五公会《赤血》会长—歃血为盟 一斗专精。
国服第三公会《王朝》会长—老衲爱吃糖 凝光专精。
国服第一公会《第七天堂》副会长—潇湘嫣语 莫娜专精。
还有最下面那位最令我震撼的：
国服第一公会《第七天堂》会长—天赐 甘雨专精。
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国服最强天团？
「你们？」会长一个糙老爷们，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咽。
「别误会，和你没关系，这是为了国服。」一个温柔的小哥声音在 YY 响起，这是雨一直下。
「哪个团都有混子，既然反正打不过，不如咱们一起打。」这是潇湘嫣语。
「丑话说前头啊烟男，神话武器可以给你，但俺们的打工费你得给到位。」这是老衲爱吃糖。
「不差钱，只求过。」这是夜雨冰封。
「干他喵的洋鬼子，咱们中国的游戏，还不能自已威风威风？今天必须把那龙王的脑袋剁下来！」这是歃血为盟。
因为担心被海外公会抢到首杀，他们放弃自己副本的进度，来给我们助拳了。
随着凝光的门扉金光闪烁，召唤阵里几位凶名赫赫的大人物走进了副本。
走在最前面的冰弓少女正是天赐，他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在公屏打下三个字：
「开始吧。」
七
岩层巨渊的龙巢之中，第 344 场人与龙王的战斗正在上演。
雷光、飞火、水刃、岩牛，还有远程多如流星的寒冰箭矢，照亮龙王的赤血龙瞳。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在呼吸之间被打入二阶段，这在龙王数千年的生命中，只有岩神摩拉克斯做到过。
若陀龙王本来只是一块灵性的原石，是钟离将它从地底带出，并且把这块巨石雕刻成了巨龙。
在他被磨损失去神智变得暴躁不安后，他失控攻击了层岩巨渊。也是岩神亲自把它封印在此。
此刻它嘴角淌血，狠狠盯着眼前蝼蚁一般的凡人们。
它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换了几只蚂蚁，战局就能有如此大的不同。
「这龙王皮糙肉厚，打起来真带劲啊哈哈哈」歃血为盟的一斗化身鬼王形态，正在龙王肚皮下刀刀重击收割着恐怖的伤害。
「120000、120000、120000、120000、280000！」
左侧的公子开启魔王武装·狂澜后化身近战刺客，一道道水光在龙王体侧爆出密集的伤害数字，随后一道水蓝长枪在手中幻化浮现，大范围斩击让整个山谷都开始颤抖。
「断水流·爆！」
「480000！」
《雷霆纵横》的人都看傻眼了。
卧槽这什么水系核弹……
「各位大佬自由发挥哈，老子就不多废话，打死它就行，照着脸上打！」会长此时也放弃了指挥，开始笑呵呵插科打诨。
开玩笑这哪里需要指挥，这里人人都是指挥！
大敌当前，这些会长个个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
当然我觉得最大开眼界的应该还是老衲爱吃糖的凝光。
在看到他战斗之前，我一直好奇，他使用凝光一个四星法师是如何当上会长的？
可此时他正在龙王的身位前不断预读走位开出一道又一道的「璇玑屏」。
「200000、200000、200000！」
璇玑屏存在上限为一，开启第二个璇玑屏时第一个璇玑屏将会爆炸消失。在璇玑屏的预期碰撞体积的两侧与现有岩元素创造物重合时，璇玑屏会直接爆炸造成大量伤害。
当然这意味着操作者必须对 boss 的走位有着极强的预判。
一个本身属性一般的法师，愣是靠着操作拉满打出了爆炸的输出。
当然，此时输出位排行第一的，依然是站在最远处山峰上的天赐。
只要龙王稍稍抬头，就能看到这幅由凡人制造的神奇景观：
冰箭流星群！
用超高手速朝着高空抛射蓄力冰箭，落在龙王身上瞬间化为万千代表死亡的冰莲。
每一朵都代表着最少 10 万的伤害。
龙王怒吼一声，在各位团员脚下召唤起幽蓝色的水系元素法阵。
八道滔天水柱从地底喷射而出。
「感谢你自己挂水啊，帮我省事了。」
夜雨冰封的申鹤从龙尾处快速近身，在龙王的水系法阵旁开始结阵：
「神女遣灵真诀！」
「箓灵」将结成领域，使其中敌人的冰元素抗性与物理抗性降低，并持续对其中的敌人造成冰元素伤害。
龙王自己召唤的水系法阵此时却成了作茧自缚的囚笼，整条龙在不甘中被冰属性的箓灵法阵冻结成一个巨大的冰坨子。
坦白说，这可能是龙王这辈子打过最憋屈的架。
三阶段转眼就到，我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在岩柱与风柱间平稳切换，有了这几位会长的加入，龙王的血条下得飞快。
我和小蜜柚相视一笑，一人站上一根岩柱，喝下爆发药水火力全开，代表水与火的箭矢朝着龙王疯狂倾泻。
「10%！」所有人都开始呼吸加速，公会的直播间开始有人刷火箭。
「8%！」会长开始祈祷，似乎佛祖上帝还有穆罕默德都求了一遍。
「5%！」我听到旁边王鱼在低声复读着卧槽卧槽卧槽。
金色的岩石护盾这次没有出现，因为我们没人减员！
「1%！」我听到网吧包房外面开始有人欢呼。
终于，伴随着天地一念最后的一颗陨石砸落，龙王山岳一般的身躯在我们面前倒了下去！
一行蓝色的系统提示从屏幕上弹出：
「恭喜国服《雷霆纵横》公会拿下若陀龙王全球首杀！」
大家先是安静，随后 yy 里爆发出雷鸣一样的欢呼声。
「五年了，五年！」
「做到了！我们做到了！」
「我们把龙王的首杀留在了国服！」
我和王鱼在包间里抱作一团，被这种最简单的快乐所感染。
龙王的身体此时闪闪发光，那里藏着首杀的丰厚宝藏。
「嘿嘿。」团长跳下柱子三步并作两步就要伸手去摸。
「所有人后退！」小蜜柚大喊一声，「尤其是你烟男，再多走一步就不礼貌了。」
「恭送黑手团长！」大家齐声喊道。
老衲爱吃糖心领神会，手上的金光一闪，一道通往碎玉阁的传送门就已经在会长面前打开。
会长骂骂咧咧地走进传送门，留下我们剩下人开宝箱。
小蜜柚满意地跳下，一个 E 技能闪身来到 boss 面前，伸手打开宝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龙头：
若陀龙王的龙头——任务道具 挂在蒙特主城门口可使全城玩家获得「屠龙者的咆哮」buff，效果为增加暴击率 20%，攻击 20%，爆伤 20%，减伤 20%，持续时间 2 小时，使用 cd72 小时。
「什么破玩意。」王鱼嘟嘟囔囔表示不满。
「捡到宝了，上来就是全服大礼包！」几位会长倒是看得两眼放光。
他们都是游戏里打拼多年的大佬，自然能看出这道具得厉害。
这属性算下来，相当于全团每个人都额外有一件极品圣遗物。
有了这 buff，至少很长时间内国服公会开荒和大秘境的压力都会小很多了。
然后是几件橙装，从坦克到战士到法师到奶妈，一口气爆了 7 件专属武器。
「能用的都拿走，别客气。」小蜜柚大手一挥，反正不是自己的不心疼。
「应该的应该的，各位大佬随便拿，神器给咱们留着就行。」会长人虽然走了，yy 还留着，在外场一边应付直播一边插科打诨。
几名会长围上来，你一件我一件把橙装分走，大家看着这些专武的属性都表示满意，也算是不虚此行。
会长也是明白人，对于现在的《雷霆纵横》来说，最重要的是名气打响了，装备后面多的是办法。
而且如果没有大家帮忙也不可能完成这几乎不可能的零减员首杀，几件橙装都是小事。
做人还是要厚道，不能什么都要。
最后压在箱底的，是一把闪烁着火焰符文的神话武器。
当小蜜柚从宝箱拿出它时，我们甚至感觉整个峡谷都被照亮了：
焰色天河·群星之怒——宵宫专属神话长弓
「基础攻击力：978 副属性：爆伤 50」
「副词条：装备后使你的攻击无视对方 30% 护甲」
「副词条：装备后使你的远程攻速增加 15%」
「副词条：装备后使你的攻击自带对应元素属性附魔。」
「专属技能：长野原女王——普通攻击『烟火打扬』每段攻击均可附着火属性伤害，元素战技『焰硝庭火舞』持续时间延长 6 秒，元素爆发『琉金云间草』可对范围内所有敌方单位附上琉金火光的效果！」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这属性太可怕了。
尤其「装备后使你的攻击自带对应元素属性附魔」这一条。
这几乎意味着，任何一个宵宫都可以成为一名无限打蒸发的蓝火加特林。
再加上「元素爆发『琉金云间草』可对范围内所有敌方单位附上琉金火光的效果！」，补上了宵宫对群乏力的最后一块短板。
「神器就是神器啊！」众人感叹。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小蜜柚已经把这把弓朝我的方向抛了过来。
我伸手接住，满眼的诧异。
虽然公会宵宫并不多，但除了我以外还是有另外两个老队员在玩的。
而且这可是装绑的武器剑胚，是可以交易的，我本来没有任何奢望。
「会长走之前私信和我说了，希望未来能看到《雷霆纵横》的国服第一宵宫。」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惶恐。
「拿着吧，会长给你的，以后好好打工。」王鱼在旁边敲边鼓。
不过那把弓仿佛活物一般，刚接过来就在我手心迅速融化，在我的背部紧贴着显现。
我真的可以吗？
手上的神话武器光晕流转，仿佛想和我诉说什么。
此刻的会长正忙着在卡到不行的直播间向疯狂涌来的零神玩家们发出属于我们的专属公会通告：
我们感谢数以千万计的中国零神玩家的支持。
「当我们在一起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八
国服公会反超外服拿下全球首杀的消息就像一阵龙卷风，连夜席卷了整个互联网。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几乎每个能上网的平台都在报道这看似不可能的传奇。
微博服务器话题榜首，服务器一个上午连续崩盘 2 次。
大热的天，新浪的网络工程师修服务器修得满头大汗。
五年的怨气，一朝全部释放，所有国服玩家都喜气洋洋，各处刷屏。
甚至是很多平时不玩零神的大 up 主和明星，此时也在跟风转发，庆祝这共同的盛宴时刻。
而就在舞台的最中央，会长眉开眼笑地看着雪花一般打来的庆祝电话和采访邀约，在 yy 一个劲傻笑。
「火了火了，这次咱们真的火了！」
亲友们在旁边拍着马屁：
「会长英明啊，没有会长的带领，哪有咱们《雷霆纵横》的今天。」
「哈哈那也不是，没有许可那小子，这次也没有这么顺，差点就让 Method 那帮小子爆了菊花！」
「许可那小子就是狗屎运，还得是您从善如流，用人不疑啊。」
亲友依旧谄媚，只不过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毕竟只是刚来没一个月的新人，也不像咱们知根知底，不知道拿了神话装会不会跳槽到别处啊，会长您还是小心提防啊。」
「哈哈一定一定，你看看，又来消息了，国内三家主流游戏媒体都来找咱们采访了，指名要我和许可去接受采访，这下咱们公会可能要打成第一公会了。」
「对了，许可呢？」
对啊？许可呢？
此时的在线列表灰灰的，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许可不见了。
YY 没有，游戏没有，微信群也没有。
问了下王鱼，得知他今天的课全翘了，一早上就没看到人。
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哪怕是会长也不禁在脑海里生出不好的念头：
「该不是带着神器转服跳槽别的公会了吧？」
而此时的我，正躲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小网吧里，默默地打着 LOL。
这个网吧非常隐蔽，藏在离学校四五公里的一栋老式居民楼里，门口甚至没有招牌，连各种地图卫星导航都搜不到的地方。
楼外有人把守，熟客需要进门上楼走到尽头穿过一个消防通道暗门再下楼，整个网吧由四五间民房拼凑而成，知道的人非常少。
有时候学校附近网吧查得厉害，我会来这里避避风头。
这里就相当于我的一个秘密基地。
很多不想见人不想和人聊天的时候，我会一个人翘课来到这里放空。
而此时的我正在塔下挂机，因为我玩得沙漠死神，江湖人称防御塔战士狗头人。
对面的诺手正当着我的面一刀一刀补兵控线，我连闻经验的资格都没有。
但我就静静地站在塔下，等着兵线最终推过来，然后一个个补塔刀。
这是我的减压方式。
就在我津津有味补着塔刀抗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看你那破塔刀水平，防御塔都要哭了……」
王鱼摇了摇头，递过一包蓝边的 40 块黄鹤楼，又丢给我一瓶营养快线，很熟练地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感觉鼻子一酸，有些落寞。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每次 emo 了都来这，想不找到你很难。」
等我打完这把后，王鱼和我组队，双人下路，我们又打了好多把 LOL。
两个人也不说话，默契地配合着，一把接一把。
烟也不知不觉中间，一根接一根全部抽完。
打到外面天全部黑下来时，我缓缓开口。
「王鱼。」
「啥？」
「你觉得我配吗？」
「草，不配你给我，装绑的，能买北京一套房呢。」
「雷神牛逼是因为雷神自己还是雷神之锤？」
「《雷神 3》里他锤子碎了依然做掉了海拉，所以应该还是雷神牛逼。」
「钢铁侠牛逼是因为史塔克自己还是钢铁侠战甲？」
「你看复联最后是史塔克拿到灭霸的无限手套拯救了世界，所以肯定是史塔克牛逼。」
「那你说圣斗士星矢牛逼是星矢牛逼还是雅典娜的圣衣牛逼？」
「没有星矢，雅典娜就是被反派平推的命好吗？」
王鱼一把拉下我的耳机，用力地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又在我的肩头拍了拍：
「得啦，兄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觉得这把神器给你名不副实吗？觉得自己只是个衰仔压根不配这份荣誉，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关注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所谓的这些游戏里的功名利禄，不过只是一堆用来吸引玩家打发时光的数据呢？」
「过了几个版本，人手神器了，谁又认识你啊？不要搞笑好吗，只是一个首杀而已，你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咱们所有人都只是来玩玩游戏，放轻松一点不好吗？」
我感觉左胸某处，微微一震。
「我们因为现实太无聊太糟糕，躲到游戏里体验不一样的虚拟人生，每个人都是如此，比如我，我在游戏里是国服第一万叶，人设是前凸后翘人美声甜的元气美少女，为什么？因为我现实里也是个屌丝，我没见过妞，他们也没见过，所以我自己装个妞，YY 变声器唱个歌图大家一乐，怎么了？有罪吗？」
「我们需要一个地方让我们忘记现实，开心起来，对不？现在你有了这把弓，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更好，你不觉得吗？你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你是国服第一宵宫，我最好的兄弟，面试的时候我拍着胸脯帮你打过包票，你怎么 tmd 全忘了！」
最后一句话王鱼几乎是吼出来，但在这嘈杂的网吧里，没人注意，只有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随后有些不爽地瘫坐了下来，点燃一根烟，三口吸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我打算等会儿就去和会长坦白一切，可能副会长都没得做啦，以后兄弟还要靠你帮衬的，别让我失望啊！」
我笑了笑，缓缓点了点头。
王鱼就是那种，自己没什么力量，但总能给别人力量的奇怪的人。
不过他说得有道理。
既来之则安之吧。
有一点他说得很对，只是游戏而已。
过了几个版本，谁又认识谁。
我登录游戏，打开背包，装备上那把群星之怒。
整把弓用须弥神树的树枝组成，上面镶嵌着代表提纳特七神的七种神之眼，在夜空中灿若群星。
那种感觉就像至尊宝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戴上金箍。
虽然只是游戏人物的动作，我却感觉心里面有些黑色的坚冰正在破碎。
会长看到我上线乐坏了：
「你 tm 干蛋去了，等你老半天，有采访，一起不？」
我在公会频道缓缓打字：
「没问题，几点钟？一起去吧。」
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这都是小场面，以后会有更多大场面，这才哪到哪啊。
嘴角浮现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
国服第一宵宫—许可登上舞台！
九
提纳特的太阳落下，夜幕降临。
层岩巨渊的门口门庭若市，游人如织。
「若陀龙王怀旧观光金团，须弥毕业强力打手已就位，来 3 老板就开了！」
「24=1 来一雷系大 C 就开，散兵优先，要求满命，进团检查身体，刻晴神子勿扰。」
「本子哥牌龙王全通速推金团，不墨迹，一次过，装备底价拿不抬价，来 MT、N、DPS……」
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强力的 ID「本子哥」的宵宫背着天空弓穿着须弥套装正在龙王本门口大声吆喝，不一会儿就组满了一到三队的打手，还有五队的老板，只差几个远程 dps 就能开工了。
并不是他喊得有什么特别，而是如今零神的玩家太多了。
这两年涌入的玩家人数，差不多是两年前的五倍，游戏公司早就赚麻。
而且若陀龙王这种上上个版本的 boss，栓头驴当团长都能轻松打过，大家也不在意。
嗯，距离《雷霆纵横》带队拿下国服首杀那件事，已经过去足足两年了。
在那件事之后，因为神器傍身再加上龙头 buff，国服第一宵宫许可带领《雷霆纵横》又陆续拿下了须弥「降诸魔山」、「翠翎恐蕈」、「掣电树」的首杀。
传说他那把星辰之怒，全程每箭都能打元素反应，开爆发直接能一个人打掉 boss50% 的血。
团里包括天地一念在内的 3 个钟离必须不间断开岩柱才能卡住 boss 身位，仇恨根本拉不住，极其恐怖。
外服那几个最强的公会连尾气都吃不到，甚至赫赫有名的 Progress 公会直接在翠翎恐蕈 boss 二阶段因为小怪群处理不掉卡了 2 周进度后直接宣布原地解散了。
这两年可以说是零神国服最辉煌也最繁荣的两年。
许可自然成了宵宫的代言人，万千零神玩家眼里的英雄。
「RPG 游戏的最终目标，其实是让你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这是他每次完成首杀接受采访时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被千万人传颂。
在他的影响下，宵宫的使用率从 2 年前的 22% 一路飙升至现在的 78%，几乎人手一个。
最要命的是，从采访视频来看，他还只是一个大二的清瘦大学生。
用前途无量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但不知为何，就在马上神器版本即将上线，数千万提纳特旅行者将带着七神器杀入至冬国的节骨眼上，他消失了。
《雷霆纵横》对外的统一口径是许可高强度带团两年多，因个人身体原因，暂时隐退淡出，未来随时可能回来。
所有人都不理解这种行为，但也找不到许可的踪迹，只能就此作罢。
但大家也隐隐担心，没有最强宵宫的国服，不会在至冬国的 boss 竞速赛中再次被外服反超吧？
一切都只能寄希望于许可到时候能顺利康复回来救场了。
「加我一个呗？好久没打了，凑凑热闹。」我穿过人群走到本子哥身前，发送了组队邀请。
本子哥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装备：
「打过龙王吗？成就和装备发一下，我检查检查。」
我轻轻一笑，快速敲击键盘，一串数字截图发到本子哥的聊天窗口。
「嗯，还可以，龙王击杀时间有两年了，一身橙色绝缘套倒是不错，不过武器弓藏稍微有点差，进组吧！」
其实我一眼就看出这个指挥不咋靠谱，但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晚的月亮还有 2 个小时才爬上雪山最高的龙脊，碎玉阁的美酒也还在路上，不妨和他们玩玩。
果然 Boss 战一开始，本子哥的指挥就出了状况。
「1 队两个 T 够了，北斗去后排等二阶段龙蛋，出来就嘲讽。」本子哥在 yy 指挥道。
这其实是网上流传的唐可可写的副本攻略，很多公会都在用，但本子哥没想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这种野生金团，没有公会团那么训练有素，每个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比如此时，副 T 钟离鼠标一滑，按了一个没有护盾的岩柱出来。
身上金色护盾消失一刹那，龙王抓住机会，一套熟练的三连击秒掉了他。
随即一声咆哮，化身肉弹战车奔向团队后排远程奶妈和 dps 而来。
龙王晃动着浑身的金色龙鳞片，刹那间便出现在本子哥的宵宫面前，它的血色龙瞳倒映着本子哥惊恐的表情，还来不及喊救命就马上要被瞬间秒杀。
危急时刻，一道矫健的身影闪身到了本子哥身前。
月光之下，那名身影漂亮的一个大招无敌帧闪避掉龙王的冲刺伤害，随即 E 技能开启，火焰箭像喷射的炎龙一般撕开龙王的盔甲。
「长野原女王，给我开！」
此时那名宵宫手中的弓藏早已收起，她此时拿着的，是一把灿若星辰的火焰长弓，那把弓本子哥曾经无数次在泥潭的视频里见过的，由须弥神树打造的神话长弓。
「那……那是群星之怒！你……你是许可！」
本子哥呆呆地看着我，我也回头看他，虽然此时周身燃烧着火焰，但我还是给他摆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 poss，微笑着眨了眨眼：
「交给我吧。」
虽然没有回头，手上的弓箭却没有片刻停歇。
流星赶月一般的火焰箭灌入龙王的胸口，一连串巨大的伤害数字在龙王的头顶炸开。
「300000！350000！400000！500000！650000！」
龙王就像一朵巨大的烟花被火焰箭的后坐力冲入半空，他的周围一片被烟火烧得漆黑。
此刻龙王也怒吼起来，这是今晚它第一次觉得疼痛，它甚至被一口气打入了二阶段的末尾。
它跌跌撞撞地后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蝼蚁竟然有比肩神明的力量。
再度起身后，龙王一步步地接近面前的蝼蚁，每一步都踏碎岩石。
蓝色的水系魔法阵在我的脚下汇聚，我轻轻摇头，一个侧移轻巧躲开。
「许可……他是许可！」
本子哥死死地按住耳机，他的声音传到了每个团员的耳朵里。
「许可来了？他在哪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男人一旦出场，就代表着胜利。
弓弦声如同暴雷，漆黑的夜色中，龙王发现自己再次失去我的身影。
龙王霍然转身，这个连岩神钟离都毫无畏惧的怪物似乎觉察到某种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而此时我已经稳稳地从侧后方跳上它的脊背，对着后颈的部位开始疯狂输出。
开启神器技能后，我的宵宫大招变成群体 aoe，此时正在龙王的背上肆无忌惮地燃烧。
爆炸声震耳欲聋，龙王发出哀鸣，火雨笼罩了它的巨大身躯。
然而这远远不是结束，在人们没来得及喝彩之前，龙王就进入了三阶段。
「一个人吗？他打了多少输出了？」
此时缓过神来的芭芭拉开始给我套水环，而钟离和北斗的护盾也套在我的头上。
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我围绕龙王高速的闪动，每一次停歇，就会有一串烟花一样的火焰箭在龙王身上炸开，几个回合下来，龙王已经遍体鳞伤。
龙王越来越狂躁，扑击的动作也越发的凶猛，但这样只是把更多的空当留给了我，此时它穷途末路，开始汇聚雷光，释放横扫全场的雷光激荡。
「所有人远离！所有人远离！是 boss 大招！钟离开岩柱，所有人上柱子。」回过神的本子哥忙对 yy 下令。
而此时，那名宵宫依然站在场中对着龙王的尾巴持续输出，没有半点后退躲避的意思。
大招横扫而过，我身上的护盾层层破碎，自身血量只剩下 1 万不到，而龙王的血条，也只剩下最后的 5%。
被一个弓箭手逼到如此窘境，在若陀漫长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
一个远程弓箭手每一支箭就能带走你百分之一的生命，这是何等恐怖的感觉？
「冷静、敏锐、自信、强悍，这种人不去打至冬国的 boss 来我们这混金团，是不是太浪费了？」团里打工的团员叹息。
此时团里其余的成员集体在龙坑最远处发呆眺望，我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现在赶过去帮忙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就是我们国服的最强宵宫，他已经能单挑龙王 boss 了。」另一名团员轻声说。
龙王不甘地哀鸣着倒下，所有人开始不约而同地欢呼鼓掌。
「一时手痒，记得帮我保密。」
我这样说着退了团，传送门打开，消失在空气中。
此时一轮满月已经挂上龙脊雪山的山顶，我开始不慌不忙地拿出刚从碎玉阁取来的桂花酒，对着月色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我有没有成为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呢？」看着月色，我一个人开心地笑着。
「你这小子，又不等我！」王鱼推开包房的门骂道，打开电脑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抱歉抱歉，手痒去玩了会儿别的东西，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一件你肯定感兴趣的事，你肯定关心的事。」
「别说让我去开荒至冬女王啊，我已经和会长请辞了，别找我，我不想继续无休止地打本了。」
「不是，是别的事，你记得前阵子零神更新不是出了一个好友系统吗？可以看哪些你身边的好友也在玩零神。」
「嗯？怎么了？」我兴致勃勃看王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在服务器搜了下，居然看到了她。」
我的笑容开始凝固。
「她？」
「对，就是她，咱们同级的那个年级第一，人文学院院花，她这种高才生居然也来玩零神了，你说巧不巧嘛？」
「许可你说咱们在游戏里混这么好，要不要带带她？」
「喂，许可，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许可？」
我当然认得她。
化成灰我都认得她。
那个在烟火晚会上我义无反顾奔向的女孩。
那个牵着国防生帅哥嘴里有糖眼里有光的女孩。
那个我暗恋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女孩。
她的名字，就叫顾凉。
十
渊下宫里，王鱼操控万叶带着夜阑和宵宫两个妹子正在战斗。
「你们快走，别管我！」王鱼一脸慌张和无奈，他的风阵在敌人巨大的身躯上毫无作用，此时万叶的血量已经几乎见底了。
「不行，我们怎么能放着你不管？要死一起死！」顾凉虽然刚玩游戏没几天，却意外地讲义气。
三名身材魁梧的深渊独眼机械守卫，俗称三小宝正在挥动粗大的手臂将三人在岩壁上反复击飞着。
「怎么办啊？我们打不过它们！」小蜜柚在那卖力地拿着一把三星反曲弓演着戏，身上也刻意换了一身蓝绿充能防御圣遗物生怕打出暴击。
不然以她《星辰》会长的角色练度，一个技能暴击小宝就躺了。
「啊我顶不住了！」王鱼血量见底，倒在了小宝的重拳之下。
三名小宝像洪荒巨兽一样步步逼近，朝着两名瑟瑟发抖的美少女弓箭手围了过来。
就在此时，中间的小宝突然身形在空气中一滞。
他的独眼核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火焰弓箭，旋即像烟花一样炸开。
「交给我吧！」我手持群星之怒从阴影中奔袭而来。
手中的弓箭连射，穿过少女的发梢，把小宝们钉在墙上。
小蜜柚极其做作的转过身惊呼道：
「许可！国服第一宵宫许可！他来救我们了！」
然后悄悄背过身做了个呕的姿势。
下一秒，三名小宝已经全部变成了地上的零件。
「你没事吧？」我回过头看着顾凉。
「我没事我没事，你就是许可吧，我听王鱼说过你的事。」顾凉惊魂未定，此时看我的眼神稍带些许崇拜。
「应该是『你们』没事吧……」小蜜柚嘟着嘴小声继续捣乱。
王鱼人躺在地上，键盘像起火一般，拼命给小蜜柚打字让她别搞事情。
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打开一道去蒙特的传送门，我和顾凉一起走了进去，展开一场关于宵宫的特训。
两年前王鱼给会长坦白了真实性别和身份后，意外地没有被踢出公会，反而被会长夸赞是真性情真男人。
会长的原话是这样：
「草，虽然被骗了，但是本来老夫也不打算网恋，只是把你当作妹妹，既然你已经恢复男儿身，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做游戏里的拜把兄弟，你看咋样小鱼？」
这慷慨激昂的发言不禁让人更加怀疑会长的性取向……
另一个重磅炸弹一样的消息就是，王鱼和小蜜柚居然走到了一块，成了网恋情侣。
相当于国服前几名的两大公会，竟然联姻了。
据王鱼自己说，国庆节的时候还专门去成都奔现，还和小蜜柚一起开开心心在电竞酒店玩了好几天。
「真人是超级大美女，长得像刻晴和甘雨的混合体，我死而无憾！」王鱼这样望着天花板描述道。
这次也是他们两口子出的馊主意，要给我来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安排我和顾凉在游戏里认识，促进感情。
「听说她因为最近要毕业回老家工作，和国防生男友闹别扭最近，不知道分没分。」王鱼刺探来的情报，「抓紧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此时蒙特的夜色渐浓，微光闪烁后，我和顾凉出现在蒙特地图的东南角。
黑色的海面与夜空连接，繁星之下，顾凉忍不住感叹：
「好漂亮啊，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我轻声说道：
「这里叫誓言岬，传说曾有一对恋人在此许下誓言，并留下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至今此地仍被认为是恋人的好去处。除了观看海上日出日落外，由于地势的落差，在这里也可以轻松望到海湾对面的风起地。」
顾凉精致的脸微微发红：
「所以……你今晚喊我来的目的是……」
我微微一笑，手心向外，群星之怒在手中浮现，朝着远方的天空拉满了弓，三朵金色的烟花在我的箭镞上凝聚。
发射！
火焰箭带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安静的空气，缓缓消失在夜空中。
「你学我的样子，朝那个方向蓄力射箭，来！」
顾凉将信将疑地拉开弓，朝着我射箭的方向也射了一箭。
我上前牵住她的手，打开传送门：
「走！」
「干什么？」
「看流星去啊。」
「啊？流星？」
传送的光芒闪烁，我们再次出现在风起地的传送点，蒙特城灯火通明，匍匐在我们视野的左侧。
「你抬头看，那里。」我指向右边的夜空。
那里有两朵金色的火焰流星，正在漫天星辰中穿梭，照亮我们的眼底。
此时我和顾凉一左一右，肩并着肩，看着从远处自己射来的人造流星，一种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也太美了……」顾凉喃喃地自言自语。
「霞彩换花火，花火知我愿，我愿入夜空，夜空自甄明。」
「这是什么？」
「宵宫的台词。」
「还有吗？我还想听。」
「烟花在天空中留下的光点消失之后，会变成雨，会变成雪，重新落到地上。它们滋润了大地，哺育了人类，为的是再一次被送上天空，重现华丽的瞬间。」
转过头，我发现不知何时，顾凉已经闭上了眼，睫毛轻轻地闪动着，像在等我一般。
我低下头，输入/hug 指令，让我们的角色在星空下拥抱在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就像做梦一样。
我和顾凉一起爬遍了提纳特的每一座山，去过了每一片海。
我们在渊下宫的最深处拥抱，从龙脊雪山的最高处一起张开翅膀滑翔，在碎玉阁的最高处接吻。
我们拍了无数张合影，不论是游戏，还是现实，仿佛要把前面所有浪费的时间全部补齐一般。
好不容易遇见你，但也很庆幸最后是你。
这是 20 岁的生日时，顾凉对我说的话。
那天顾凉还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她早就知道那些情人节礼物是我送的，因为有同学看到我慌慌张张地从她的教室门口跑出去。
比如之所以分手，是因为那个国防生男友越临近毕业就暴躁，对她不仅爱理不理，甚至还拉黑了联系方式。
听朋友说，可能是要回老家继承家里的公司，知道她不能跟着去，所以就冷暴力。
也正因如此，她才一个人来零神散散心。
操场的护栏旁，顾凉把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塞到我嘴里：
「所以许可你毕业后什么打算呢？留在这座城市，还是回家？」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开什么玩笑，你去哪，我的家就在哪？」
顾凉笑眼弯弯地看着我，眼睛里仿佛藏着万千星辰一般。
「嘴真甜。」
还没等我反抗，一对冰凉又柔软的唇就把我的嘴彻底堵上。
我低头还击，却只迎来更加激烈的反抗。
这小妮子竟然咬我？
我们一起毕业，一起回到她老家的城市奋斗，一起找工作，一起开始合租生活。
22 岁的那一年，我成为项目组的组长，工资翻倍。
回到家里，我们打开零神，在尘歌壶里放了 12 朵烟花，向她求婚。
她含着泪说，我愿意。
我说宵宫的烟花真好，感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本来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衰仔，接触零神，认识宵宫后，一切事情都在好转。
顾凉说，可是有时候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宵宫。
我刮了刮她精巧的鼻子说废话当然是都喜欢。
她的笑容突然像烟花一样骤然消失，抬起头，用一种陌生的语气对我说：
「可你只能选一个……」」
我站在时间的洪流里喃喃自语：只能选一个吗？
时间像被拉到极限的弹簧，一瞬间被弹回那个烟花闪烁的原点。
顾凉睁开眼，没有等到那个期待的吻，也没有看到许可，只留下烟花散尽的满地烟尘。
许可已经下线消失了，整个游戏世界，没有他的身影。
「到嘴的鸭子竟然又飞了。」顾凉的嘴角浮现一丝轻蔑地笑。
她当然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王鱼他们设的局，知道许可现在的名气与成绩，也知道许可其实早就暗恋自己很久。
现实之中，她正在和富二代国防生男友闹分手，打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所以今晚她本来打算半推半就，在游戏里放纵片刻，忘却现实的烦恼。
可某人似乎看穿了什么，没有配合下去打算。
此时系统提示响起，顾凉慌乱中打开，发现是一封许可留下的信。
那封信里的附件，赫然是那把让无数人觊觎价值连城的神话武器，和一朵蒙特城特产的蒲公英。
下面还留着一段许可写下的话：
我们并肩看了一场烟火，夜空格外的灿烂。
光一闪而过，就会发现。
我没看天，你没看我。
十一
「许可！新产品的运维报告拖了 2 天了，还没做完吗？」
「马……马上，凯文哥，今天晚上不睡觉也一定给您交了，妥妥的。」
「去你喵的，你不睡全组的人跟着你不睡吗？晚上 11 点下班前交出来，交不出来滚蛋！」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我在全组同事幸灾乐祸的笑容中从格子间尴尬站起又颓然坐下。
看着电脑屏幕，面对刚写到第二页的 ppt，我整个人都是麻的。
小时候的我们，其实很难想象长大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但随着时间推移，你越来越能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比如毕业三年后，我也没想到一个学中文研究现代文学的衰仔，会在互联网公司 996 做产品运营。
每天忙得跟狗一样，但面对未来，依然充满了茫然。
打开手机，一大堆我名字都没听过的手游广告玩命一般弹窗，巨大的广告声传出，我赶忙关上。
旁边的项目组技术大佬 B 哥戏谑地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许可啊，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游戏红人，但现在已经不兴那些了，这年头谁还玩端游啊？都是手游的天下了，年轻人就踏踏实实给项目组擦好屁股，别想太多有的没的。」
「就是，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学生遍地都是，要是被领导开了，年轻人的下个月房租还不知道在哪哦。」
「对对，许可你快点弄，不然明天就要卷铺盖滚蛋啦，老周，你也说他几句。」
「俗话说得好，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马上七夕了，没钱给你女友买礼物都买不起，你还是加把劲小伙子。」
同事们发出一连串嘲弄的笑声，一个两个起身去吃午饭，留下孤零零的我。
明明是整个项目组的汇报材料，现在却变成我一个人的工作。
塞满关系户的项目组，入职不久的新人，就是这个待遇。
我看四周没人了，再次小心翼翼打开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头像是威风凛凛正在拔刀的雷电将军。
「晚上八点在燕子大排档吃饭啊，别迟到了！来晚了扣 DKP！」
是会长，他专门从上海坐飞机来武汉，找我们这些老朋友聚餐。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把神话弓送给顾凉后自己都 afk 快三年了，哪来什么 dkp。
不过……
盛情难却，去还是肯定要去的。
说真的，我还挺想看看大家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埋头加速，务必在八点前完成任务。
晚上八点，燕子大排档，人声鼎沸。
饭桌上，我第一次见到了会长本尊，光头一米八黑墨镜，只要再戴个大金链子说是东北大哥我也信。
旁边的天地一念看起来却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衬衣西裤，唐可可落落大方地穿着一袭婀娜旗袍坐在他身旁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劝他少喝点。
咱们公会的主 T 和主奶竟然背地里是两口子，真是没想到。
天赐长得有点像韩国男星，白白净净的，话和游戏里一样少，但胳膊的肌肉线条却特别明显，听说是退役的武警。
框子和鱼一般两口子看起来就像说日本相声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冷一热，两人自顾自地小声聊着天，仔细看手还 tm 牵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在旁边那个一边喝酒一边放松地吹牛逼得欢脱东北小伙是剑皇，就是第一天我们开荒龙王 add 破防下线那个。
他现在竟然已经是《雷霆纵横》副会长兼一团团长，没玩刻晴了，一手胡桃玩得出神入化。
人生的变化真是难以预料。
「抱歉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王鱼也风尘仆仆地带着小蜜柚打车赶了过来，听说这小子留校后还成了人文学院的明星辅导员，深受学弟学妹喜欢。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先自罚一杯。」
小蜜柚摘下口罩落落大方地坐下来就拿过酒瓶倒酒，一仰脖就这样喝汽水一样一满杯灌了下去，四川妹子的泼辣习性瞬间展露。
摘下口罩的瞬间，就像初雪落在湖面。
一瞬间，能感觉整个大排档几十双男性的眼睛都汇聚过来，聚焦到小蜜柚一个人身上。
「嚯！有点东西，王鱼你好福气。」
大家看到小蜜柚的真容，都不由得为他鼓掌。
这小子，这回真的捡到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推杯换盏，畅谈那段美好的回忆。
其实啊，《零神》现在还活着，只是我们不玩了。
听剑皇的介绍，提纳特七张大陆已经全部开启，拿到七神器的玩家发现提纳特的真相是远古人类的地底遗迹，所谓的天空只是人造的天花板而已，正要积蓄七神之力打破束缚，攻上天界重获自由呢。
大家吃着花生米喝着酒听着零神后面的剧情展开，像在听别人家的故事，边听边笑，时不时啧啧称奇。
零神还活着，但的确也活得不那么好。
在线人数不到巅峰期的十分之一，流水更是一落千丈，有名的游戏公会都转去别的游戏。
社交媒体上，零神再也不是炙手可热的讨论话题。
不再有人喷，也不再有人夸，就是无人问津地活着。
像极了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人生。
游戏直播网站里，零神也不再有专属的频道，而是被塞在「怀旧游戏」的分栏，要点开子目录刷很久才能刷到，里面会有一些怀旧老玩家考古，观看热度也不会超过 1 万。
那些所谓的成就，神器，装备，名望，几年之后竟然全部化为废墟。
一切的一切，都像黄粱梦一场。
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一段奇幻的冒险，是不是真实存在，还是我们这些人集体幻想出来的虚假记忆？
我灌了半杯冰啤酒，只觉得嘴里好苦，苦得发涩。
但依然没有生活本身苦。
以前觉得自己毕业了，进入社会了，但总有人正青春。
年轻的大学生会和新鲜血液一样注入提纳特大陆的血管。
但后面我发现自己想错了。
零神已经不是那个一统天下的老大哥了。
回头看现在的年轻人，有太多新的东西去玩，没有人愿意安安稳稳坐在屏幕前等组队，没有人在大餐面前一边吃着烹饪，一边交流副本攻略心得，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跟着二十几个网友灭一晚上。
做不到了，回不去了，就是绝响。
现在零神的团本，甚至五人大米本，都像是大海中的孤岛一样。
有人晚上加班，那今天没奶了，大家散了吧。
有人晚上陪女友，那今天没 T 了，大家散了吧。
五个人都磕磕绊绊组不齐，你聊啥别的呢？
曾经的网游小说对未来的幻想，就是大家都戴着游戏头盔，躺在游戏舱，进入一个完全沉浸式的虚拟世界大家去打几十人的团队副本。
可现在回头看，这样的未来真的存在吗？
「许可啊，你不是说你找了个特别漂亮的女友吗？人呢？」会长显然喝了不少，大着舌头揶揄道。
我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灌下剩下半杯酒，故作轻松地看了下手机说：
「她堵车了，在路上了，你们再等等。」
去年群聊的时候，我的确说过自己已经有对象了，而且还是一名漫展上遇到的宵宫 coser。
大家对此一直都将信将疑，嘲笑我一定在吹牛。
所以我今天说一定要带她来见见大家，验明真身。
「行吧行吧，会长你就别逼他了。」王鱼帮我解围。
「来，让我们为许可干杯！为零神干杯！」
「是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哈哈哈！」
「干杯！」
觥筹交错的瞬间，啤酒的泡沫喷涌而出，像是那些年的回忆，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酒足饭饱，时间也快到 11 点，我们一行人结账走出来正要各自打车回家，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啊，我今天电视台加班，破电瓶车车胎爆了，推着过来的……」
众人抬起头，才发现大排档门口，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正骑着共享电动车狼狈赶到。
「卧槽，这种妹子真的存在吗？」众人惊呼。
他们当然不是单纯惊讶我真的有女友那么简单。
而是因为她的五官，真的和宵宫的二次元建模，一模一样。
毫不夸张地说，就像是 CG 里的宵宫，真的走出了二次元世界一样。
原来我说的，一直是真的。
我洋洋得意，一把搂过小女友：
「我没骗你们吧！」
可就在我回头的瞬间，所有人全都消失了。
会长、天地一念、唐可可、鱼一般、框子、剑皇、天赐、小蜜柚，还有我的好兄弟王鱼。
他们全部像啤酒的气泡一样消失了。
仿佛今晚没有人来参加这场饭局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我一脸茫然。
女友似乎比我更茫然：
「哪有人啊？今天七夕你不是约我出来吃饭么，太晚了，回去我煮面给你吃吧。」
我在回去的路上，一步一回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他们去了哪里。
这也是时间的魔法吗？我呢喃自语道。
一瞬间脑子里浮现宵宫的话：
「人们常说烟花转瞬即逝，是须臾之物。但只要它足够美丽，就能在人的心中永恒盛开。 相伴赏烟花的人，与那时的美好，将会随那份感动深深印入脑海，成为一生的美好回忆。 时隔多年再度仰望相同的烟花，那份感动想必也会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这样的事，不也是「永恒」吗？」
回家的路上，有一条黑黑的小巷，路灯坏了，巷子很深，一个人都没有。
我对女友说，这个巷子没人，你给我表演下咱们见面那天你表演的那个吧。
女友点点头。
她左手比弓，右手拉弦，一个敏捷的闪身跳到半空，比画出宵宫的经典姿势。
她在半空中冲着我微笑：
「祭典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