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有过鬼打墙的经历,所以我对这些总是格外敏感。
电话信号被屏蔽,忽然间的大雨,乃至于许子恒根本不掉色的头发,都在表示,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场幻术。
但我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可以同时被幻觉控制。
而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果说山下并没阴天的话,难道从我俩开始上山,就已经入了局。
或者,我们现在真的在山上吗?
细思极恐。
许子恒神色复杂地观察着窗外的雨幕。
小声念叨了一句话。
我没听真切,只觉得像是师父两个字。
问他的时候,他又摇头,闭口不谈。
车窗上的雨水打着旋往下流,几乎能闻到外面雨天湿黏的空气。
我心里发沉。
如果这么真实的场景都是鬼打墙的话,那之后又要怎么分辨真假?
许子恒还沉默着。
我开口,「听说骂脏话可以破解鬼打墙,要不要试试?」
这办法是网上看到的,虽然不一定靠谱,但试试总不吃亏。
许子恒应声,表情复杂,「没用的。这不是普通的鬼打墙,我们身上被人做了手脚,又闯入阵法,才会这样。」
他把手往我脖子后面伸去。
竟然摸出了一张剪成小人形状的剪纸。
白纸上面用红笔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鬼画符,还没等我看清楚是什么,那玩意就化成了一摊黑灰。
许子恒脖子后面,也贴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剪纸摘下去的瞬间,眼前的场景骤然大变,雨水,狂风,甚至那一片树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一栋别墅,远远地立在车前。
我这才回神,是啊,上次来的时候,这别墅附近根本没有树林,更别提什么看林人了。
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早些时候在工地,那个管事的人确实接触过我的脖子。
但当时只当他着急赶人,并没多想。
可现在看看,恐怕那些人早就预料到我们要上山,所以提前布下了幻术。
离魂,闹鬼,暴雨,恐怕这些都是拖延时间,阻止我们接近别墅的手段。
我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问许子恒:
「这是怎么做到的?」
可许子恒却半晌都没应声。
我转头,才发现他正捧着那一小堆黑灰在走神。
伸手在他面前摇晃,他才回神。
「怎么了?」
我收回手,「没什么。不过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这一路上,走了好几次神。
他摇头,掩饰似的开口,「没事,我们下车去看看。」
我觉得不对,但见他不想多说,到底没再追问。
推开车门下车,太阳直直悬在空中。
照得地面格外干燥。
别墅前杂草丛生,跟上次来时差别不大。
许子恒盯着别墅二楼,根本没看脚下,眼看就要撞上地上的柱子,我赶紧把人拉住。
「小心点。」
我上次来也跟他一样,因为杂草挡着看不见路,结果被草里藏着的木桩子绊倒,摔得龇牙咧嘴。
许子恒被我拉住,道了句谢,但之后却径直蹲下去,开始研究地上的木桩。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那木桩是深棕色的,后半截埋在土里,平平无奇,估计是树没砍光,剩下的根部。
但许子恒起身,用脚掌测距,绕着别墅走出几米后,再蹲下,竟然又在杂草中间扒出了另一根木桩。
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发现一根木桩,而且每根木桩的粗细、高矮高度一致。
随着找出的木桩数量增多,我的表情也逐渐凝固。
这些,显然不是无用的树根。
反而像有人刻意布置。
许子恒找出最后一根木桩后,终于直起了腰。
头发遮挡下的神色,格外凝重,「这是雷击木,安魂阵。」
「安魂阵?」
「对,说是安魂,但实际效用却是用来镇魂解煞的,这样的大阵通常只会用在乱葬岗,或者古战场的埋尸地……」
乱葬岗和埋尸地?
许子恒话没说完,但我却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别墅里镇压着的,恐怕不是普通的煞气。
那里面真的只镇压着薛姑娘一个人?
如果真的只有她一个,那足以比肩古战场的煞气,是怎么产生的?
这件事,我们真的能应付吗?
我俩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我问:「那你,还想不想进去?」
许子恒抿嘴,「这是师父给我安排的历练。」
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我松了口气,之前答应了沈欣要帮她查真相,也许诺会让薛姑娘消除执念,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走,那我们进去!」
许子恒掏出了一大把符咒,塞进了我手里,叫我遇到危险就往外丢,不用节省,之后用手捧着符纸,提起纸笔又写了起来。
速度极快。
我看得眼花缭乱,「你们道士,是不是写符咒越快就越厉害?」
他却苦笑,「什么啊,其实真正厉害的人,是不用借助符咒的,法诀随心,时时刻刻都能施用,但我天资太差,所以只能借助这些身外之物,也是因为这样,只能训练自己,尽量加快画符速度。」
我没想到原来是这么回事。
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等终于准备好之后,我俩才朝那栋别墅走去。
门锁着,但窗却跟上次一样,一推就开。
因为有经验,所以我轻车熟路地翻了进去。
许子恒跟在后面,动作有些生疏。
我扶着他站稳,但一转头,却被吓了一跳。
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站在楼梯上,直勾勾地盯着我俩,神色阴沉,动作僵硬。
我被吓得一激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开口,「小……薛姑娘?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那干什么?吓死我了。」
但听到我说话,薛姑娘却并没应声。
而是身形一闪,瞬间飘到了我面前,仰起头,依旧在盯着我。
直看得我头皮发麻,才察觉不对。
这好像,不是薛姑娘。
虽然是一样的麻花辫,白裙子,但眼前这个女孩子,眉眼跟薛姑娘完全不同。
我正蒙着,眼前一花,那身影一分为二,又冒出了另一个。
红裙子,麻花辫,这才是我熟悉的薛姑娘。
而看着两个装扮相似,身高也相仿的身影,我彻底傻了眼。
给许子恒使眼色,问他怎么回事。
他却摇头,表情比我还茫然。
就在这时,红裙子薛姑娘却忽然开了口。
「跟我来。」
她说完就转身,往别墅里面走。
我俩不敢多问,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楼梯底下,那身影才顿住脚步。
她扬头,似乎想说话,但面色却忽然骤变,成了满脸血色的凄惨模样,龇牙咧嘴地朝我跟许子恒扑了过来。
许子恒反应快些,拽着我躲闪,我俩一齐滚到了地上。
「拿……拿符咒。」
许子恒气都没喘匀,挡在前面提醒我。
「那符咒不会伤到她吧?」
我有些犹豫,薛姑娘毕竟跟了我们那么长时间。
比起恐惧,更多的是心疼。
说话间又是一个椅子飞了过来,我跟许子恒同时朝两个方向翻滚,才避开了那一下攻击。
沉重的木椅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飞溅碎木渣打在我身上,穿着衣服的地方还好,但脸颊和手臂却不可避免地被刺破,隐隐刺痛。
许子恒嗓音沙哑。
「别傻了,就凭我们两个,还伤不到她!」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许子恒手持符咒,跟不要钱似的点燃了往外抛,但也只能阻碍薛姑娘一小会。
甚至到了后期,薛姑娘摸准了符咒的效用,躲避的动作干脆利落,以至于符咒完全失去了效用。
「小庄哥,我们打不过她的,等会我拦着他,你赶紧从窗户跳出去!」
听见这话,我心里猛地一沉。
认识这么长时间,我很清楚许子恒的想法。
每次都是这样,他觉得实在抗不下去了的时候,就会想办法让别人先走。
「滚蛋,你小子是比别人多条命怎么着,要走一块走!」
「但符咒快用完了!」
薛姑娘忌惮符咒,迟迟没逼近也是因为这样。
另一个白裙子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但刚才打斗途中,我俩在地上摸爬滚打,早就不知道把符纸和写符咒的笔扔到哪去了。
现在去找,也来不及。
弹尽粮绝。
许子恒表情急切,还想劝我,但我直接打断了他,问:「只有用符纸写的符咒才能用吗?」
他有点蒙,「什么意思?」
我没空解释,直接发狠咬破了食指指腹,之后又从衣服下摆撕了块布料给他。
单手抄着旁边的桌板,阻挡着飞过来的东西。
我俩已经被逼进了死角。
只能靠符咒开路,才能勉强制住薛姑娘。
好在许子恒反应不慢,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蘸了我指腹上的鲜血,低头在布料上飞速画符。
血符抛出去,效用比纸符还要强悍一些,但对薛姑娘的阻隔时间却依旧有限。
我忽然想起上次提起死因,薛姑娘忽然发狂的模样,跟现在很像。
当时许子恒一张纸符就定住了她,现在或许也可以。
我趁着新一张血符抛出去,薛姑娘动作迟缓的瞬间,止住了许子恒画符的动作。
抬高音量问他:「那次在车里的符,你还能不能画?」
「你说,困鬼阵?」
许子恒拧起眉心,「可困鬼阵的安抚效用大于镇压,连安魂这样的大阵都困不住的冤魂,怎么会被困鬼阵困住,而且之前是因为提起死因,这次发狂却原因不明……」
「万一呢?」
时间紧迫,我反复转头盯着薛姑娘动作,怕她再次发狂。
眼看薛姑娘移动速度再次加快,许子恒终于点了头,「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试试了。」
血色殷红,写在他白色的 T 恤布料上格外扎眼。
这张血符不用引燃,直接抛出去,便远远地定住了薛姑娘。
有用!
这张符生效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许子恒也愣住了,哪怕是他自己扔出去的符咒,他依旧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容易?」
我没回答他的话。
因为薛姑娘一旦真的被镇住,那就佐证了我的推测。
那个,最差的可能。
※
「你跟我来。」
我从地上站起来,顺便也拽起了许子恒。
不知道薛姑娘能被定住多长时间,得加快速度才行
许子恒问:「去哪?」
我没应声,只是带他回到了角落的楼梯底下。
薛姑娘就是走到这的时候,忽然发狂的。
楼梯通向二楼,底下的空间刚好围成了一个三角形。
按理说多年没人居住的房子,尤其像楼梯下面这种角落,明明最易堆积灰尘。
但实际上,楼梯下方的区域干净得很。
这不合理。
除非……
我掏出手机电筒,弯下腰对着那面墙壁仔仔细细地观察。
果然,在靠近墙壁上缘的缝隙,发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
「小庄哥,你在找什么?」
把手伸进去,用力一叩,眼前那面看上去严丝合缝的墙壁,就从居中的瓷砖缝隙开始,分成了左右两部分。
许子恒一句话没问完,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怎么会有个密室?」
「这里面,应该就是有关薛姑娘死因的东西。」
从刚刚开始,我就隐隐有了这个猜测。
薛姑娘现身,并未主动攻击,带我俩到楼梯下面,也是为了告知我们密室的存在。
而后来的攻击,则像极了那次在车里被问起死因勾起了执念。
那密室里有什么,不言而喻。
我举着手电筒,摸到了墙边灯的开关。
这才看清里面的场景。
血迹斑斑的绳子,照片,以及带着倒刺的鞭子……
亲眼目睹的真相,远比我想象中还要恶劣。
「这……艹,这他妈是畜生吧。」
许子恒第一次在我面前爆了粗口。
「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把那些混账人渣都抓起来!」
查清真相,解除怨念,可以让薛姑娘彻底放下执念,离开这个世界。
这原本是件好事,也是我跟许子恒来这栋别墅的目的。
但实际上,我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我早该意识到,薛姑娘,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密室最里面放着一排展示柜。
很高很长的柜子。
从左往右写了编号,一直到 107,编号截止日期是五年前。
透明的玻璃柜,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摆放的东西。
书包,鞋子,发夹,甚至还有一本日记。
翻开画着蝴蝶封面的本子,入目就是一行稚嫩的笔迹。
1 月 3 日
今天好饿,但妈妈没有打我,还买了饮料给我喝,说喝完了,就可以永远都不用挨饿了。
我跟妈妈一人一半,但我不舍得喝,偷偷藏起来,想分给小黑尝一尝。
然后妈妈睡着了。
家里来了很多人,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那个催债的叔叔骂她晦气,房子租不出去。
有个阿姨跟我说,妈妈死了。
什么是死了?睡着了就是死了吗?
1 月 6 日
那个告诉我妈妈死了的阿姨,说她是我的姑姑,叫我先跟她一起住。
她好像很讨厌我,所以我也不喜欢她。
1 月 7 日
姑姑很凶,是她不小心摔碎了碗,却怪我在客厅坐着,干扰她做家务。
1 月 8 日
姑姑说,她找到了愿意领养我的人,我很快就不用在她眼前碍事了。
1 月 9 日
那个叔叔看我的眼神,很像旁边餐馆的老板盯着小黑的样子。
姑姑告诉我就是这个人要领养我。
哦,原来餐馆的老板,也是想领养小黑啊!那刚好,小黑是只可怜的狗狗,跟我一样。
1 月 10 日
今天叔叔给了姑姑一个信封,然后姑姑就让我跟他走了。
他朝我笑,让我叫他爸爸。
爸爸的车很大,房子也很大,跟他住在同一个家里应该不会挨饿。
1 月 15 日
小黑,我真的没有挨饿!
爸爸给我买了新的衣服,是件白色的裙子,很干净,也没有破洞,我还有了自己的房间,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
我的隔壁好像住着另一个人,她穿着跟我很像的衣服,但我很少见到她。
她又在哭,是因为想妈妈吗?
1 月 17 日
小黑,你被领养了吗?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被领养了,因为被领养可能会死掉。
我好疼啊。
那个被爸爸带来的陌生人一直掐着我的脖子,我真的觉得好疼,还喘不过气来。
小黑,我想离开这。
1 月 20 日
又来了。
这次是另一个人。
我不想穿新裙子了,我怕我会死掉。
1 月 25 日
小黑,我应该真的要死了。
而且,住在我隔壁的女孩子,好久没哭过了……
日记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上有早已干涸的血迹,暗棕色。
结合墙上那些记录着兽行的照片,不难猜测,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薛姑娘,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虐待,欺凌,甚至杀害。
薛姑娘是牺牲品,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禽兽不如的兽欲,而被残忍杀害的无辜女孩。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薛姑娘是一群小女孩的恐惧与怨恨汇成的怨灵,她单纯懵懂,却又残暴强大。最稚嫩天真的恨意,扭曲之后的力量却强悍到脱离控制,让始作俑者彻底慌了神。
所以,那些人要拼尽全力把她镇压起来,镇压在这片用人最肮脏的恶念汇聚而成的坟场。
所以,哪怕她身上背着数条人命,也并未遭受反噬。
实在是这么沉重的罪孽,连上天都无法插手。
屋主跟其他人的合照,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墙上。
那是个很有名的富商,叫王瑞明。
前几年还曾因为儿子性骚扰,而他表示不会偏袒,并亲手把儿子送进监狱而广为人知。
墙上的照片里,他脸上的笑容,跟接受采访并声称要做慈善时一般无二。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能一直披着伪善的人皮,收割大众的支持,私下却做了这样畜生都不如的勾当。
我伸手拦住了要报警的许子恒。
「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做出这种事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许子恒情绪激动,显然误会了我的打算。
我等他冷静一些,才开口:
「做出这种事的人确实禽兽不如,但问题是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连你都说是古战场才会用的安魂大阵,他怎么布得出来?」
许子恒一愣。
「你是说,他也是修道者,而且还很厉害?」
我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跟沈龙,分别在两个地方直播,这其中的关联纽带,也只有陈喜。
王瑞明是做房地产的,跟道士丝毫搭不上边。
而根据我刚才网上搜查的结果也能确定,他跟阳朝门 71 号的户主,并没有任何往来。
再者,第一次直播的时候,陈喜特意提起过房子是借的,叫工作人员小心,不要损伤装潢。
陈喜心怀鬼胎,很清楚房子闹鬼。
但真正问起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屋主是谁。
我把分析跟许子恒一一说了,问他:「不要损伤人家房主的家具,这句话,你觉得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许子恒试探着说了句,「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
「……你说的也对,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雇佣关系,万一真的造成损伤的话,是需要赔偿的。」
搬家服务,上门保洁,乃至于装修房子,无一不是。
许子恒猛地抬头,终于听出了我的暗示,「你的意思是,是那个姓王的雇了陈喜,来帮他驱鬼?」
我点了头。
目前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刚刚那个幻境里,有一部分的确是真实的。
那就是别墅闹鬼严重,以至于对靠近的活人都产生了影响,王瑞明无计可施,所以花重金找人来布下大阵。
但问题是,近些年房价地价都水涨船高,哪怕只是郊区的一块荒地,也能卖出天价。
他到底架不住贪心,联系建筑队,打算直接拆了别墅重建,却没想到刚动工就死了人,只能作罢,连他自己都不敢接近。
如果在这时候有人找上门,告诉他能帮忙驱鬼的话……
「有人靠着驱除怨鬼赚钱?可那是触犯天道的事,怎……怎么可能做得到?」
许子恒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白了下来,似乎想避开我的视线。
我盯着他,没给他这个机会,「事实证明,是能做到的,死去的沈龙,以及他消散的魂魄就证明了这一点,而且你很清楚要怎么做,对吧?」
「小庄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骗你?」
许子恒的表情由意外转为愤怒。
但依旧藏不住眼底的慌张。
「你没骗我,你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早从灭魂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冥契的意义。两个魂魄被契约相连,同生共死,从契约生效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无论多么强大的怨魂,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那些人是冲着薛姑娘来的,但他们实际上想杀的人是我,他们用活人的身体当容器,把怨魂封存起来,再借助灭魂珠,杀死相连的两个魂魄,是不是?」
他们选择目标并非偶然,而是仔细筛选后的结果。
沈龙长期跟沈欣待在一起,所以命格比一般人虚弱得多,结成冥契也更易成功。
而我因为被换了命,也是运势低迷。
「连我跟沈欣都能推断出来的真相,你却说丝毫都没察觉,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
许子恒双手攥拳,并没抬头。
我没逼迫他开口,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但你的隐瞒,其实也是在助纣为虐。」
终于说完,压在心里的情绪疏散了些许。
我把紧贴心口放置的那个布袋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里面是一封信,许子恒的师父亲笔写的。
我当时在收拾屋子,准备归置行李,打开衣柜就看到了这个小布包,巴掌大一个,里面装着两张纸条。
一张是信,另一张是符纸。
信上说,许子恒天资聪颖,但因为有个很严重的心结,所以导致心境迟滞,道法一直没能更进一步。
他算出我身上带着因果,能解许子恒的心结,叫我多担待。
我按照信上所说,把那个小布包贴近心口放着。
那天灭魂珠没体而入后,符纸就消失了,我隐约猜测,是许子恒的师父帮我挡了一劫。
「原来,师父都知道……」
许子恒仔细看完那张纸条,低声念叨着。
再看向我时,低落的表情里染上了愧疚。
「对不起,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东西,但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人,我只是想不通……」
他低下头,似乎不想让我看到发红的眼眶。
猜也能猜到,所谓的心结,恐怕是他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他几次开口,但都欲言又止。
我摆了摆手,「没关系,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但等你真想说的时候,别骗我。」
毕竟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如释重负。
用力点了下头,「哥,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
密室的门还敞着。
门外。
被符咒定住的薛姑娘,却不见了踪影。
只剩一个相框,放在地上。
我走过去,把相框捡起来收进背包。
之后跟许子恒一起,把墙上的照片,以及密室里的全部罪证,都拍照留存了下来。
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头顶的吊灯闪了几下。
我抬高音量安慰,「别担心,坏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似乎是回应,背包里的相框,轻轻晃了一下。
这次换我开车。
直奔市内最繁华的住宅区。
王瑞明是富豪,要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这里的安保,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严苛。
几次尝试闯入无果,我们只能选择在门口蹲守。
抽了我一盒烟,并且相信了我们是来拉投资的之后,保安善意地告知了我们王瑞明的车牌号。
之后等了三个小时,才见到那辆车。
因为我们忽然闯出来,司机态度极差。
「干什么的?不要命了!」
我没理他,只是抬高音量,确认后排的人也能听到,「有人叫我们来找王瑞明王先生,关于郊区别墅的事,是很重要的事,得立刻通知王先生。」
别墅是王瑞明的软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滚蛋!」
司机见我看都不看他,更认定我是来捣乱的。
车窗都摇起了一半,后排的人却忽然开了口:
「等等,老吴,带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