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亡命之徒,活着就是为了复仇。
当我从自己那辆低调的黑色奥迪车上下来走向进江氏集团时,前台的接待美女下意识地以为我是来谈生意的,笑容中带着花痴地问我有预约吗?
我高冷地点点头,说自己是来面试的,前台有些惊讶,但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帮我查询信息。
五分钟后我已经乘公司内部电梯到了 29 楼,这里是江氏集团的高管办公区,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专属办公区以及高级会议室则在再往上的顶楼 30 楼。
「文时先生,你的学历背景很出色,但是你的简历上显示你硕士毕业后的半年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都是空白的,方便跟我说一下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吗?」
在逃命,隐姓埋名地躲避着来自有钱有权的江氏集团的迫害。
看着坐着我对面的江氏集团财务总监江映月,我自信地笑了笑,说:「从哈佛毕业后我本来是在美国定居工作的,但是我家人一直想让我回国,我妈病了,没办法就回来了,之后我一直在我父亲的公司工作,但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想找个工作重新开始。」
江映月闻言放下我的简历,另外拿起一份文件翻阅起来,我知道那是我的「背调」。
上面写着「我」的人生经历,哈佛商学院毕业,在某欧洲财团的纽约分部担任投资经理,随后因母亲重病而回国,后进入文氏担任风控经理,母亲病逝后父亲与小三火速移民海外再婚,因而断绝父子关系离职文氏。
多么优秀的过往背景,以及多么不幸的家庭出生,叠加在一起就成了「我」之前 27 年的人生。
当然,这一切都是伪造的,赌场之人手眼通天,即便是假的个人档案也假的天衣无缝。
「最后一个问题。」江映月喝了口咖啡,朝我用舌尖舔了舔嘴角,这是一个会让人产生遐想的动作,「你有对象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就知道今天的面试稳了。
受社会趋势的影响,越来越多的公司在招聘人员的时候都会优先考虑已婚已育人士,在面试的时候询问对方的感情状况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不是江映月穿着黑色丝袜踩着细高跟的脚尖正在桌下蹭我的西装裤腿,我也会认为她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下。
我扶了扶金丝眼镜,低声说自己回国后诸事杂乱,没有时间找女朋友,短期内可能也不会个人考虑感情问题。
江映月对我的答案很满意,她收回腿,优雅地站起身对我伸出了手:「恭喜你,文时先生,欢迎入职江氏。」
然而第二天我正式入职的时候,我的工作职务却不是我应聘的财务副总监,江映月对此的解释是江氏集团的传统,高层都要在下面历练一段时间才能得到任职。
「即便我是董事长的亲女儿,也是先从经理做起,跑了半年的业务才被任为财务部总监。」江映月朝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涂了吃小孩色口红的双唇红艳地让我感觉下一个被吃的对象就是我。
不过真要能让她想「吃」我,我的计划也算初步成功了。
「不过你的各方面都很优秀,我们江氏集团也特别重视人才,所以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做三个月的秘书就可以了。」
「一个月。」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女人当秘书的。
「两个月,不能再短了。」
我也朝江映月笑了笑,起身凑近了看着她,好像我的眼里只有她:「如果不放心我的能力,我可以先在基层干半个月,然后再回到你的身边干……」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下来,再不停下我跟她就要脸贴脸了,现在我俩几乎呼吸交错,气氛很是暧昧,她的双颊绯红,看起来很「羞涩」地答应了。
于是我在领到工牌后顺利「下放」到了 18 层,但就像江映月的「基层」锻炼是从部门经理这个职位开始的一样,我也没有真的去当小职员,而是以副经理的身份「空降」。
在江氏这样的大集团,一整栋楼都归其所有,每个部门里除了经理,另有五个副经理负责管辖带队下属的诸多工作小组。
面对我这样的「空降」人员,其他几个在江氏混了很多年的中层老油条是即客气又防备,上行下效,下面的普通小职员当然对我只会更客气。
这也是我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要想打入敌人内部抓到把柄就要找到能给其致命一击的证据,而最容易下手的绝对是经济方面,所以我选择了入职财政部,我也知道一个刚入职的外人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集团的核心事物,那不如从下往上地开始。
「文经理好!」
当我走进自己名下的工作组区域时,那些聚在一起的员工马上发现了我并齐声问好。
我点点头,然后悠哉悠哉地去了自己的单间办公室,我的脚步很慢,所以我清楚地听到了一句「大公主这次怎么把新相好放进咱们这儿了」。
音量不大,但很清晰,足够让我「尴尬」了。
我在心里默默感谢了这位让我「社死」的大兄弟,然后借此机会要「表现」一下以证明自己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虽然我这张脸确实很白净,H 国的整容医生技术很好,硬是把我那张脸从原来的阳光帅气整成了阴柔俊逸。
「把前半年的财务报表拿过来给我看看,不,把前面三年的都拿过来。」
我脸色发青地这样对底下人说,整整三年的财务报表三个人都搬不完,我这话说的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无知且无能。
我当然不是真打算看完那一堆报表,我的目标只是三年前的金矿投标,然后翻翻近期的流水随便找点错漏应付下江映月就行。
三年前的金矿招标吸引了不少公司,不仅是江氏,我父母的公司也参加了,我还记得当时我爸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爸在电话里跟我说只要拿下这个标我们家的公司就能更上一层楼,可以给公司全体员工加薪,还说忙活完就带我妈出去旅游,旅游回来前我必须给他们找到儿媳妇。
然而他根本没有活到忙活完,员工们没有等到加薪公司就垮了,我甚至没有等到被催去相亲就永远地失去了我的父母。
我妈说是因为我爸无意间发现了江氏的人暗中行贿,然后监控录像让对方又发现了他。
我爸当天回家后还跟我妈说起来这事,骂骂咧咧了很久,第二天就「车祸」死了。
我闻讯急匆匆地回国,只跟我妈见了一天,我爸头七那天我妈「跳楼自杀」了。
公司也紧接着突然爆出诸多问题,我父母操持了半生的公司在他们死后几乎在一夜间破产倒闭。
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发生什么了,更何况当时我已经多次发现有人跟踪我,我不得不加倍小心,可我还是被他们找到了机会。
在我妈火化的那天,我取完骨灰盒回到楼下发现家里的窗帘被拉开了,我立刻后背发凉,转身就走,然后一群人追了上来。
我最后还是逃出了他们的追杀,我也知道我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会被他们弄死,所以我选择立刻出国避风头。
但是当我坐上飞往 M 国的飞机后我又后悔了,江氏集团连人命都能随意地迫害,想要调查我岂不更简单,如果我选择回到 M 国继续读博,那我被他们找到弄死只是早晚的事。
于是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下飞机后原地转机去了拉斯维加斯,全球最有名的赌城,我要去赌。
赌博本身是概率事件,而我从本科到博士一直都学的数学,且对统计学和概率学非常感兴趣。
只要我能赢够到足够多的钱,我就有底气有可能翻盘。
我在一家华裔开的赌场里转了半天又研究了半天才敢上手,第一次下注,我压了钱包里唯一的一张一百美金,到晚上零点时我拥有了三百万。
我赢了很多,普通人打工 996 一辈子都难以挣到这么多,围在我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有几位穿的笔挺的黑色西装也隐藏不住他们身上有力的肌肉。
我知道他们是赌场的人,三百万在赌城阿拉斯加远远算不上大数字,但相较于只有一百元本金来说却翻了数万倍。
我也知道我在招人眼,因为我从坐下下注起就一次也没输过,要不是赌场确定我没有出老千,我肯定早就被暗中收拾了。
要继续赌吗,现在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我要是继续赢下去一样会有危险,如果现在收手走人我还是有很大几率带着这三百万美金平安离开,这笔钱够我余生衣食无忧地做个普通人。
可我还是选择了把筹码往前推再一次下注,我是在拿我的安全去赌,赌我能赢到更多的钱,能够干掉害我全家的人。
人在高度紧张和亢奋的条件下往往可以激发更多的潜能,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像计算机一样精密地计算。
我又赢了。
在我桌上的筹码堆积到九千万的时候,我在心中暗想赢够一个亿就收手。
一亿美金就是七个多亿的华币,当然不够跟整个江氏集团斗,但足以买下害死我父母的人的命,剩下的钱也够处理我父母公司的烂摊子。
但我没能继续赢下去,不是我终于输了,而是被赌场的人「请」走了。
我被带到一个跟赌场奢华的内部装修比起来格外低调简约的小房间,里面坐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旗袍美女。
她正翻看着一份文件,我瞄了一眼,居然是我的生平资料!
「杜决,父母双亡,公司破产,昨天刚到拉斯维加斯,」旗袍美女放下文件,看向我,「你可真厉害,今天在我们家赌场赢了不少钱啊。」
我沉默不语,没想到这么快就危险了。
旗袍美女见我没有反应,又问道:「你知道赌徒的别称是什么吗?」
「什么?」
「亡命之徒。」
我闻言笑道:「我的命本来就是逃出来的,只要能报仇,亡命算什么。」
旗袍美女沉默了片刻,突然挑眉道:「既然如此,不如你跟我打个赌?我给你一个干净的孤身一人的新身份,如果你五年内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成功复仇,那就算我输,我自掏腰包凑整一个亿给你;如果你失败了,你的仇家会立刻知道你的所有秘密,到时候不用我这边动手,他们都会迅速弄死你。怎么样,敢跟我赌吗?」
要赌吗?
我盯着这位旗袍美女考虑三十秒,然后我听见自己说「好」。
今天是我第一次赌,但我从来没有输过。
江氏集团的财务报表果然有问题,即便是最普通的小职员拿过来的明显不是核心真实数据的报表,问题也很容易发现。
有一笔近千万的流动资金在这作假的报表中失去了去向。
这笔钱可不算小数字,而在江氏集团居然没人质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高层发话不让追究,也许本来就是高层支用了这笔钱,然后象征性地走了公账。
一时半会我还不能查清这笔钱真正的用途去向,但我也知道单凭这份报表我就是眼睛看瞎了也再看不出更多的消息,只能另想办法调查。
这份报表可谓是错漏百出,可见作假是从上到下都在搞。我翻了翻近期的那一段,有一说一,做账的水平明显小心谨慎的多,作假之人应该是不想被高层发现,多半是单纯的内部贪污,再一细看,果然又找出一堆问题。
这些问题足以让我提前「回」到 28 层。
周五上午,我到公司后直接乘电梯去了 29 层,在江映月的办公室等她。
她卡着弹性打卡的最后一分钟才到,步伐软慢,满脸媚像,一看就是晚上被男人好好「滋润」过的样子。
江映月见到我倒有一点意外,我赶在她出口调笑我之前向她展示了我手中的财务报表。
「坐吧,」她像我一样板起了脸,「你怎么才下去几天就上来找我了?」
我将报表翻到某一页递给她,严肃道:「江总,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公关部有一个叫夏凯德的经理长期以公关活动的名义在支钱,小笔的二三十万,近期有一笔大的七十万。」
「公关部确实挺能造的,」江映月不以为意地说道,「有些事得私下活动,明面上不好走公账。」
我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您也说了那些公关活动不能过公账,但那个夏德凯入职至今已经陆陆续续地支走了 930 万。」
这个数字对于江氏集团不算什么,但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居然有胆子支走这么多钱就有问题了。
江映月终于有了兴趣,她接过我报表,快速地翻看起来,越翻脸色越难看。
「肯定是王成那个狗东西给他们打的掩护,」她骂道,「这两个人仗着是夏雨琴的亲戚就敢随便动我们江家的钱!」
王成跟我一样是财务部的副经理,他在江氏待了快十年了,年近四十,可惜能力有限,估计这辈子只能卡在副经理这个职位上了,而财务部的大 BOSS 总监江映月还不到三十岁。
如果说江映月是江氏集团的大公主,那么夏雨琴就是太子妃,她是江映月亲哥的老婆。
自古婆媳多敌对,但在江氏,江映月和夏雨琴这对姑嫂才是见面就眼红的仇人。
这是前两天我在 18 楼无意间从办公室八卦中听来的,看江映月这咬牙切齿的样子应该是真的。
江映月平复了下心情,又看向我:「我回头再收拾夏雨琴,先不管他们,今晚有个私人慈善拍卖会,不如你陪我去?」
但无论是我还是江映月都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会在拍卖会上碰见夏雨琴。
「呦,这不是咱们家大公主嘛,才多久没见啊,身边又换男人了。」
江映月冷笑道:「呦,这不是嫂子嘛,什么时候回国的,都不打声招呼。」
夏雨琴笑道:「我跟你哥也是才回国不久,累的要死,在澳洲出差可不容易,哪有你日子潇洒。」
「嫂子跟我哥一起出差当然不容易了,那会儿你非要跟着我哥一起出去照顾他,知道的以为你们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肚量小怕我哥在外面有人。」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两眼旁观这两个女人唇枪舌战,江映月以嚣张的气势取胜后就要拉着我走,而我还不忘向夏雨琴点头示意。
拍卖会正式开始后,江映月随心所欲地拍了几件看中的珠宝首饰,随后心情颇好地问我有想要的吗。
我指了指宣传册上的釉下彩,这是唐代的瓷器,与唐三彩齐名,款式完好精美,收藏价值极高。
「你眼光还真不低啊,」江映月看我的眼神变了,「这玩意儿起拍价就不低,估计成交得天价了。」
我笑道:「我要这东西干嘛,不过东西确实是好东西,现在的大佬们都喜欢收藏文玩古物,不如您拍下来送长辈吧。」
江映月有些犹豫,她前面拍的首饰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而这个釉下彩很显然只会更贵。
我继续哄诱道:「您是江氏集团的大小姐,只要您出手摆明了想要,其他人不会跟你抢的,您前面想要的那些首饰不都被您拍到了吗。」
最终她以一个不低的价格拍到了这宝贝釉下彩,一边心疼钱一边骄傲着。
到这场私人拍卖会结束大家都离开了她还在肉痛,不知道是不是在专门跟我说话:「本来还想回头再找夏雨琴麻烦,既然她都回国了,今天我又出了一大笔血,看来老天爷是诚心想让我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呵,这个傻女人。
釉下彩很漂亮,但是文物法规定了宋代以前的古物禁止在市场上流通买卖,买家卖家起步四年有期徒刑。
三个月后,我已经坐稳了财务副总监的位子,整个财务部除了江映月就是我最大。
而众所周知,江映月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她对我这个年轻英俊又精明能干的副总监像上瘾一般着迷,为了我甚至不惜跟所有男伴鲜肉奶狗们断绝来往。
而我却始终不允许挑破那层窗户纸,给自己定位的人设只是「忠心勤勉」的下属。
「最近夏雨琴蹦哒地有点欢啊,」江映月愤愤道,「我爸居然让我收起脾气对嫂子客气点,她夏雨琴配吗?」
我温柔地给她上起了眼药:「听说夏总最近签了笔大单子,董事长高兴,当然看她顺眼了。」
「不到三个亿,算什么大单子,等我回头把跟东矿的合同签下来,看她还怎么在我面前蹦哒!」
「东矿的老总怕不是好伺候的,您打算怎么找他谈合同?」
江映月抿抿嘴:「我爸早年跟他有点交情,我去约他,他肯定会看我爸的面子……」
东矿是国企,背景雄厚远胜江氏,江映月说这话都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低。
我笑了笑,状似随口一说地建议道:「见了面后呢?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没有好处,那边怕是连个好脸子都不会给咱。」
「也是,但现在反腐抓那么紧,不好搞啊。」江映月直叹气。
看着她烦躁又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就知道该收网了。
我走出了江映月的办公室,去地下车库开车谈生意,当然,我这个副总监能谈的生意自然跟江映月、夏雨琴这种江氏集团核心成员接触的不是一个级别,我也无心真的为仇人的公司带来利益。
但我没想到这个点我会在地下车库碰到夏雨琴。
碰到就碰到吧,我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上车,她却突然叫住了我。
「文副总监,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平时想见一面都难,没想到今天赶巧了,居然在车库遇见你。」
「您才是真忙,我不过是给你们家打工的。」
夏雨琴笑道:「你可真会说笑,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怎么可能安心居于人下给别人打一辈子工呢。」
我板起了脸:「夏总,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哈,我虽然入职江氏集团的时间短,但我自认对公司还是很忠心的。」
衷心希望你们早点破产凉凉。
「看把你吓得,」夏雨琴向我走了过来,「我是真心想夸你,你虽然年轻但也是年轻有为,你这样的人才肯来我们公司工作当然最好了。」
这句话被她慢悠悠地说完,她也走到了我面前,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正一只放在我胸上另外一只拉我的领带。
我别过头不看她:「夏总自重。」
夏雨琴笑的更欢了:「哎呦,这么害羞啊,你不会还是处男吧哈哈哈!」
她自己笑完又敛了神色,强行与我对视:「现在的大蒜那么便宜,咱俩都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江映月那种黄毛丫头满足不了你,你不如考虑考虑跟我合作。」
当天下午,有员工找江映月举报王成受贿,有个实习生为了成功入职转正,给王成送了一对清代的鎏金瓷瓶。
江映月上次没能扳倒夏雨琴,加上这两天又受了她刺激,索性新账旧账一起算,把王成和夏德凯直接开了。
料理完王成,一身痛快的江映月冷静下来后也琢磨出了些思路。
而当时正在公司外面谈生意的我虽然不在现场,却一切尽在掌控,王成受贿是真的,但是来举报的员工却是我安排的。
后来江映月去找了东矿老总,合同签的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顺利,她回到公司越发的扬眉吐气,面对夏雨琴也越发趾高气扬。
我对她却依然是那么温柔,不卑不亢地关心她谈生意累不累。
江映月笑道:「不累,我把那个釉下彩给送出去了,之前拍回来也没地方送,我还担心砸手里了,现在就派上用处了,你别说,那东矿的老总还挺识货的。」
我也跟着她一起笑,心里却在一遍又一遍地计算着买卖文物罪加行贿罪能让她被判多久。
我暗地里让人把江映月送天价文物的消息告诉夏雨琴,但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一点反应都没表现出来。
这个夏雨琴能嫁给江氏集团的太子爷自然是因为门当户对,但是婚后没两年娘家公司就垮了,她自己至今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丈夫又花心,即便如此,她依然坐稳了江氏少夫人的位置,可见是个有手段的狠人。
于是我转头把消息匿名发给了王成。
王成这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仗着表妹是夏雨琴,「外戚」的谱倒是很会摆,一朝被江映月开除,不怀恨在心才怪。
所以当江映月被穿制服的人带走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还在心里面感叹王成怎么动作这么慢,过了那么久才来人。
江映月被带走的时候动静很大,可惜就算她闹成泼妇骂街也一样被强制带走了。
釉下彩在东矿老总家里被找到,人赃俱获,江映月翻身无望。
我去了监狱探视江映月,即便还没有开庭审判,她也失去了昔日江氏集团大小姐的风采,蓬头垢脸,失落惶惶。
她见到我很是激动,一个劲儿让我救她。
救她?
我被江氏追杀的时候也希望有人能救我,我爸妈被人害死的谁来救他们?
尽管心里恨的要死,但我说出口的确是:「我也想救你,按你目前的罪名肯定是无期往上,你现在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江映月瞬间像见到救星一样激动。
「第一,釉下彩是唐代制品,宋代以前的文物不允许买卖,但可以赠送,你就咬死是礼赠;」
东矿老总已经认了,只要江映月承认东西是她经了她的手送出去的,行贿罪就没跑了。
「第二,想办法戴罪立功,夏雨琴那边肯定也不是什么干净人,举报她,成功的话你能减刑。」
「可是……」
江映月犹豫了,虽然她和夏雨琴的关系闹得很僵,两个人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但如果真要用举报夏雨琴换减刑,夏雨琴肯定会拉她哥江映川下水。
我见她这副模样,只好再劝道:「你放心,我会一直等你出来,多久我都等,但你要是真被判了无期,就算狱中表现再好也要关二十年才放,还不如一开始就争取戴罪立功……」
尽管让我「吃软饭」的江映月已经进去了,我之后依然每天按时按点地上下班工作,现在财务部群龙无首,自然该轮到我这唯一的副总监为大。
江家这会儿还没放弃江映月,跑上跑下地为她各种打点,而我也趁此机会快速搜集江氏集团的各种内部资料。
等江映月把夏雨琴也给举报进去了,江家父子会迅速反应过来并毫不留情地和她们撇清关系,而江氏集团也会因此来一次高层大换血,这种情况会对我非常不利。
我将所有我能接触到的可能有问题的资料都备份带回了家,不分白天黑夜地寻找一切可能弄死江氏的线索。
夏雨琴也是在公司里被带走的,江映月没有告诉我她举报的是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总归江家的人没一个手上是干净的。
我只需要知道夫妻本是共同体,大难临头江映川想各自飞是不可能的,夏雨琴可不是愿意自己一个人把黑锅全背了的善茬。
夏雨琴被带走的时候,我发现楼上有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青年男子冷漠地看着她。
我在 29 楼,那么在我楼上的这位就只可能是江氏的太子爷江映川。
他是江映月的哥哥,夏雨琴的丈夫,也是害死我父母的仇人。
想必这对本就没什么感情的商业联姻夫妇早就对彼此相看两厌,江映川心里没准巴不得让夏雨琴进去坐牢。
我默默地收回目光,不再去想江家人的事,捏了捏西装裤里的 U 盘,我转身离开了。
我用一个小小的 U 盘成功让国税局、土地局、矿产资源局、公安局等多个部门进驻了江氏集团展开联合调查。
很巧的是,江映川刚被带上手铐准备带走,这些人就来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咱家公司被迫接受全面调查。
我发现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通红,谁说坏人不怕做亏心事,真正的坏人都心细如发,对做过的坏事会有什么后果报应相当清楚。
不过我那个 U 盘没装多少东西,都是一些偷税漏税、违规开采、商业贿赂之类的证据,肯定不包含江氏所有的违法行为。
虽然证据不多,但个个都是实锤,江家上下都得进去,江氏集团也要凉。
可惜江映川的爹没能进去,听说江董事长他老人家在得知女儿儿子儿媳都被抓后直接原地高血压,心脏病也犯了,当晚没熬过去断气了。
算他走运,自己咽气也省了受牢狱之苦。
倒不是我冷血,在从前我也尊老爱幼会给老人让座。可无论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子不教父之过」,有江映川这种罔顾法律草菅人命的儿子,这老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活该。
可光这些还不够,我爸妈都死了,江映川欠我两条人命,让他进去蹲几年号子太便宜他了,但经济犯罪太难判重刑了,鲜少有判无期以上的。
我必须要再做点什么。
我又去见了江映月,告诉她夏雨琴曾经找过我想跟我合作,还说了董事长已经被气死了。
江映月穿着囚服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就这么突然去世了,她还指望她爸能联系到神通广大之人放她出去。
又过了两分钟,她终于回神了:「你刚才说,夏雨琴曾经找过你,想跟你合作,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然后笑着离开了。
背后传来江映月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知道接下来她会爆出更多关于夏雨琴的猛料,而我故意没有告诉她江映川也被抓了,到时候狗咬狗,江映月不会放过夏雨琴,夏雨琴更不会放过江映川,让这一家人到监狱里相亲相爱到死吧。
不过夏雨琴的指控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她在庭审中说出江映川命人害死了七个人,全是跟江氏集团生意上有竞争关系的人。
七条人命,三个家庭。
我是唯一一个躲掉的。
不仅躲掉了,我还回来为我父母报仇了。
最后江映川被判死刑,夏雨琴无期,江映月二十年。
我去见了江映川,本来我跟他亲无故是不能探视死刑犯的,为了跟仇人见一面我还专门塞出去一条软中。
他居然对我有印象,但是想不通一个外聘的副总监来见他干嘛,他现在一无所有,已经没什么值得别人所图了。
而我所图的,是他的命。
我以为我近距离接触仇人会让我情绪失控,但我没有,我很冷静理智,淡淡地告诉他你害死了我父母,所以你的下场不仅是你该得的,更是我迟到三年的报复。
江映川盯着我看了我半天,实在想不起来他害死的谁跟我有关系。
我冷笑了一声:「您是公子哥儿事儿多,害死了多少人都不记得了吗?三年前的金矿招标我就不信你没印象!」
他终于想起了什么,可抬头一看我的脸又茫然了。
我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了,顶着这张脸的我是「文时」,文时怎么可能跟三年前被害的杜家有关系呢?
为了报仇,我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
江映川的死刑执行时间是在下午,我的飞机航班也在下午,在去机场的时候我路过了江氏集团,昔日家大业大的大公司因为核心高层死的死、抓的抓,又被多部门入驻调查,现在已经看得出破产的迹象了。
可这接下来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现在需要去拿我的彩头。
国内没有直飞拉斯维加斯的航班,我不得不中转换机。
当我走进纽约的贵宾候机室时,电视上正开着,24 小时滚动播放全球时讯,我看到了被清算的江氏集团,以及江映川已经被枪毙的新闻。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飞往拉斯维加斯的航班现在开始值机,请……」
英文广播开始播报登机检票通知,我将手中喝空了的啤酒罐一扔,转身就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进赌场大厅,直接被人恭敬地带到了上次那个小房间,旗袍美女依然穿着精致华美的旗袍。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还真是你啊,不错不错,咱俩当时打的赌约是五年,你这四年不到就成了,动作够快呀。」
说完拍拍身边的沙发垫,示意我过去。
我坐下后像她一样端起一杯白兰地,也笑了:「怎么,见我赢了不想给钱,你们开赌场的可不兴赖账哦。」
她「切」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支票,看都不细看,随手抽了一张递给我:「老娘是那种赖账的人吗?」
我道了声谢,也不扭捏地接过。
旗袍美女又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找我了。」
「为什么不会,我的钱还在你这儿呢。」
「这里可是赌城拉斯维加斯,世界上最危险最混乱的城市之一!」
我点点头:「我知道,人为财死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把命赌上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赌赢了,逢赌必赢了不起啊,你才赌过几次?」
旗袍美女突然停下,又问我看不看电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她把电视打开了。
我这才发现,「电视」不是电视,打开放的是赌场实时监控。旗袍美女每按一下遥控器,监控画面的摄像机位就切换一个。
「你看,这个男的像不像当年的你?」她突然指着一个背单肩包的男人。
论相貌当然不像,但是他的胜率和神情跟当年的我几乎一模一样。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到拉斯维加斯,有些人是为了游玩刺激,有些人是指望从赌盘上东山再起。
我是后者,很明显,监控上这个男人也是后者。
旗袍美女拿叫来了一个西装男:「把监控上这个男的给我带过来。」
然后她又转头看向我:「我要跟这男的打个赌,跟之前和你打的赌一样,你要不要再跟我赌一次,看这男的能不能像你一样翻盘?」
这里是赌场拉斯维加斯,无数人在这里一朝输掉全部身家,也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
而我在这里,逢赌必赢。
我晃了晃水晶高脚杯,香醇的液体在杯中摇曳,我听见自己笑着说:「好啊。」
(完)
作者: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