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那些年大唐的君臣还很年轻，纵马驰骋的时候，以为天下事弹指可定。
那年的李世民玩最快的刀，射最准的箭，喝最烈的酒，日……好吧，这段被长孙皇后掐掉了。
即使雁门关突厥围困，隋炀帝岌岌可危，李世民仍旧敢从军救驾，长刀利箭，所向披靡。
这一年，尉迟恭也还不到三十岁，望着天下大乱，丢下打铁的祖业，开始参军平叛。当然，他同样是勇冠三军，很快名震一方。这个黑胖子以为自己的军事能力已经很强了，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能纵横驰骋，攻破长安，设伏击败名将段达，杀薛举平定陇西。
最终，杀到了自家老大头上。
李世民派人来到尉迟恭的身前，开始劝降。
尉迟恭想，此时李世民刚刚二十一二，这特么还打个毛啊，这是个天才啊，或许结束这个乱世的责任，就落在他的肩上了。
遂降。
后来便是君臣相逢的传奇故事，尉迟恭刚归降不久，与他一起归降的人都叛了，于是尉迟恭也被关了起来。
尉迟恭后来跟程咬金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那会儿我都想好了，唐军不信我，我大不了再去落草为寇，天下之大总能容身。」
结果李世民力排众议，放了尉迟恭，还给他摆好了金银钱财。
尉迟恭：？？？
李世民：「我手底下人不信你，其实也正常，但是我不是正常人，我就信你，我觉着你贼有义气。你要是觉着还能跟我干，你就留下，你要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想走，那就拿着钱走，我们江湖再见。」
尉迟恭当场就给跪了。
从此千山万水，都跟定了这个二十岁的少年。
不过少年毕竟是少年，都两军对垒的时候了，还想着去打猎玩，结果打猎就碰上了上万敌军。
敌军首领单雄信，单刀快马，冲着李世民就杀了过来，我猜想以彼时李世民的心态，势必是咬咬牙，拔出刀来就要跟他对砍。
可惜没能交手。
因为尉迟恭正跟在队伍后面，本意是提着箭壶帮忙打猎，此时也没人看清他的动作，眨眼间，就看见个跃马大呼的影子。
振臂出枪，夭矫如龙，横刺单雄信落马。尉迟恭侧目，冲前的贼军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
尉迟恭：「你们带秦王先撤，我断后。」
李世民：「卧槽，你怎么断后？」
尉迟恭笑了笑，纵马冲入敌军阵中，无数杆长槊刺来，只看到尉迟恭化作黑影，在马上马腹间来回跃动，寸槊不能沾身，偶尔一抬手，还能夺过敌军长槊，掷刺敌将于马下。
李世民目瞪口呆，不久后援兵赶到，尉迟恭又带骑兵冲杀，大破敌军，顺便还俘获六千槊兵。
那些年，一群年轻人往来冲杀，李世民常常喜欢自己跳到敌军面前说：「你来啊你来啊，有种搞死我啊。」
敌军：……
这你不按套路出牌啊！说好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呢！有三军主帅过来诱敌的吗！这明知道他可能后面有埋伏，也忍不住要上啊。
遂被打的大败。
败也就算了，李世民跟尉迟恭诱敌完了，回头逃跑的时候，敌军阵里冲出匹快马，长得还贼好看，李世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尉迟恭：「你喜欢？我给你抢来。」
李世民：「哟，那你小心。」
尉迟恭一笑，反身冲阵，劈手夺马，又追上了李世民。
敌军：mmp……
那些年的烽烟消弭，天下终于又迎来了宁静，只是对于这些年轻人却还步步危机。
程咬金被调去外地，临走前他来找李世民喝酒，说：「如今我们都要被算计了，我离开朝廷，就是你断了臂膀，要争取让我早日回来，并肩作战。」
李世民点点头，京城里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只是程咬金，还有尉迟恭也面临危机。
李建成派人联系过尉迟恭，让尉迟恭来投靠自己，尉迟恭当场拒绝了。
李世民或许后来也感慨过，说：「你可以先把他的钱拿上嘛，当个卧底也可以啊。」
尉迟恭笑了：「太假了，我这人不会装。」
李世民叹气：「那你就要小心了，夺嫡之争，你是他们眼中钉，或许他们要派人杀你。」
尉迟恭浑然不惧，敞开大门，睡觉都不关，刺客竟然也不敢进。
李建成又派人在朝堂诬陷尉迟恭，即将下狱砍头，终于因李世民苦谏才得救。
夺嫡之争暗流汹涌，恰逢突厥闹事，有传言说李建成要建议李元吉和李世民同去对抗突厥。
同去，多半就不能同归。
尉迟恭：「这时候，该我们先下手了。」
李世民沉着脸，他闭目养神，开始准备成为历史上的唐太宗。他问手下：「叫房玄龄杜如晦来，一并商议。」
结果二人推脱不来。
李世民取下佩刀，递给尉迟恭：「你再去叫他们一次。」
于无声处响惊雷，尉迟恭受命，将二人成功带到。
彼时一切消息都在传递，还有八百勇士，也已在房玄龄杜如晦的筹谋下安排妥当。
李世民睁开眼说：「动手吧。」
玄武门夺位，尉迟恭箭如流星，射杀李元吉，李世民亲自杀了李建成。
遂有唐太宗李世民。
那年突厥再次进犯，尉迟恭临危受命，击破突厥前锋，遏制住了突厥的攻势。
突厥人兵临渭水，不远处就是长安。
李世民拍了拍尉迟恭的肩，当然这个场景是虚构的，历史只看见九五之尊的李世民，仍旧敢单人匹马，又走到了突厥军前。
还声色俱厉，说突厥人背叛盟约。
有这样的领导者，又有这样的兵马军队，突厥人眯了眯眼睛，还是退走了。
李世民一头冷汗，望着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背影，对自己说：「寡人一定要灭了突厥。」
于是一个比强汉更强的国度出现了，李世民也成为了天可汗，只不过曾经的少年也都变了模样。
其实尉迟恭没变，他还是那个脾气急躁，受了委屈当场就能掀桌子的铁匠。
只是他的位置不同了，他是功盖三军的人，还因为受了点不算委屈的委屈，就能出手打皇亲国戚了。
很多年以后，尉迟恭赋闲在家，年关时的晚会，尉迟恭也曾办过。
准备节目的人有点怂，生怕节目不过关，直接被尉迟恭砍死。前些年也传尉迟恭要造反，人们生怕节目里再出点载入史书的问题。
贞观十八年的春晚，不好排呀。
有些传统的项目，比如走索，绳索高高挂起，人在上面表演杂技。
从前摔死过人，尉迟恭表示，要把绳索降低。
下人战战兢兢请示李世民，李世民准了。
还有些传统的幻术，比如变出藤蔓和西瓜，这都是被后人记载写进书里的。
那年也没有这一出，是另外的幻术。
剖心，摘肺，断臂，再重新接起来。
文武百官无不震悚。
李世民眯起眼来，望向一旁的尉迟恭，尉迟恭须发皆白，正藏在阴影里，看不见神情。
其他节目就正常多了，还是李世民亲自排过的秦王破阵乐，还是一群驯兽师舞狮，舞虎，最后群马齐舞，叼着酒杯半跪递给百官亲王。
群臣和李世民开始欢宴，要一起守岁到天明。
只是那一夜，有许多人提心吊胆害怕出事，比如驯兽师的动物失控，幻术里多出一把刀。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晚会结束以后，李世民与尉迟恭各自端着酒杯，在殿外吹风。
李世民：「今晚的幻术，意思是还对朕有意见？」
尉迟恭叹了口气：「不敢，臣老了，上不去战场，借此怀念下从前的辉煌罢了。」
「从前的辉煌？」
李世民有些茫然，像是想起几十年前，金戈铁马，一统天下的时光。
须臾，李世民又说：「因为王爷让你坐在下首，就抡拳头差点打瞎了王爷，这也是辉煌？」
尉迟恭叹息着：「这自然不是。」
酒还是从前的酒，那些快意与热血，却像是都化在风中了。
出过抡拳头打王爷的事后，或许是因为尉迟恭不暴躁了，往来的人都觉得他好欺负，捅到李世民那，说尉迟恭想要谋反。
那年尉迟恭在外地做都督，回朝述职的时候，李世民半开玩笑的问他：「有人说你要谋反，真的假的？」
尉迟恭怔在原地。
殿前寂寂，李世民似乎还在等一个回答，尉迟恭眼里含着泪，愤愤然点着头，说：「是啊！臣确实想要谋反，臣征战四方，身上全是刀枪箭头，如今终于太平了，就偏要谋反！」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脱下，甩手丢在地上，健硕的身子布满疮疤，无声诉说那些少年时的往事。
李世民闭上眼，默默流下两行泪，他缓缓走下去，捡起尉迟恭的衣服给他穿上，说：「我不曾怀疑你，我若是怀疑你，也就不会问你了。」
尉迟恭哽咽在殿前，不知再该说些什么。
相见亦难，几天后尉迟恭还是去了西北夏州。
四年后，尉迟恭才回到京城，无军无权，当了个逍遥散人，如今还排了场晚会。
李世民与尉迟恭并肩而立，遥望远方。
李世民：「朕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尉迟恭身子一颤：「陛下保重，大唐江山不能没有陛下。」
李世民又笑，转过头来看他：「但凡有盛唐气节在，这片江山，没了谁都一样，你说对不对？」
尉迟恭：「臣惶恐，臣不明白。」
李世民哈哈大笑：「你明白，你和程咬金一样，都猴精猴精的，先装疯卖傻，污名自保，又对朕动之以情，只求安乐，你又岂能不明白？」
沉默良久，尉迟恭抬起头，叹气：「陛下说的不错，这片江山，没谁都一样。但是多了谁，或许就不太一样了，江山有分崩离析、权臣拥兵自大之危。」
顿了顿，尉迟恭又说：「臣明白，臣什么都明白，臣祝大唐江山，千秋万代！」
有柄短刀，从尉迟恭袖口滑出。
李世民再次大笑起来，快步上前，按住了尉迟恭的手，说：「玩蛋去吧，朕如此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岂会像汉高祖一般？」
尉迟恭：？？？
李世民笑的很得意：「朕信你，倘若李世民谁都不能信，曾经的朋友都要逼死，那这个李世民一定是个特别怂的李世民。」
「朕必然不是。」
尉迟恭怔怔看着李世民，李世民还在笑，酒杯跟他一碰，咕咚干了，转身溜去别处。
尉迟恭就站在那，前半生纵横捭阖闪过，他笑了笑，流下泪来。
那年晚会之后，尉迟恭再次赋闲在家，闲来无事听歌炼丹，求仙问道，几乎不与谁来往，就那么静静等待着死亡。
他只破例过一次，那就是李世民死的时候，与一群老哥们，哭得像个傻逼，去给李世民送葬。
往事如酒，一杯杯浓烈如火，落入胸腹。
如今火已烧干，酒，却再也喝不到了。
附：
李世民战事，与尉迟恭相交事，至夺马，玄武门之变，皆出自《新唐书》中。
尉迟恭打亲王，涉及造反事，同在《新唐书》。
当然《旧唐书》也有，只是我看的都是《新唐书》，毕竟是欧阳修编的 2333
尉迟恭晚会事，因其为太常寺卿，理应办过。而内容及与李世民对话，则纯演绎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