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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悦他

囿于乡野小宅,每日吃的都是口味怪异的粗饭。还要面对陈靖这个闷葫芦,和崔衡这个嘴贱之人,我足足瘦了一圈。

约莫过了三五日,才等到了回信。

崔衡的人接我们去县府,他说京城来了个大人物,县衙不敢擅动。

我问他王三郎和王绮的去处,那下属说他们已经被王氏的人接回去了。

当夜山贼作乱,抢走了马车里的财物,只有一些不值钱的吊坠,贝壳得以幸免,已经把马车送回王家了。

如此甚好,我还担心我捡的贝壳被偷走了呢。

到了县衙,县令一副小人嘴脸,谄笑着迎我们。

我和崔衡都没搭理他,直往堂内走。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着劲装窄袖的人背对着我们,似乎正跟他左侧副将说着话。

听见动静,男人转过身。

「哥哥!」我惊喜地大叫一声,张开双臂像只蝴蝶一样扑进他怀里,「阿鸾好想你啊!」

哥哥干咳一声,一个劲儿地推搡我,眼神颇不自在地向左瞟,压低声音道:「大姑娘了,别这样。」

「我怎么了嘛!」我不满地抱着他胳膊,「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吃了多少苦,我都瘦了!」

「我看看。」哥哥扳正我的脸,心疼地说,「好像是瘦了一圈。」

「哦对了,我给你引荐一个人。」我拽着哥哥的胳膊来到陈靖身边,把陈靖的身世和请求说给他听。

哥哥听了两句便弄清楚了,「我好像听父亲说起过这件事。」

我板起脸,「我怎么从未听说。」

「你那时还小。」哥哥宠溺地点点我鼻子,「这样一算的话,我们祖父和他祖父是亲兄弟,这关系不远。」

哥哥又询问他细节,与他攀谈。

说的都是宗族内的关系,我分不大清。

我扭头找崔衡,看见他正跟我哥哥的那个副将说话。

我插不进话,低头看自己身上。我的裙角破破烂烂,衣裳也染了一片污迹,身上好像也有点味道。

「啧……」我越发嫌弃自己,抱着哥哥的胳膊嚷道,「哥哥,你快让下人给我备水沐浴,我都发臭了。」

那个县令惯会看眼色,连忙派人来伺候我。

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换上了下人给备的金丝绣红叶枫裙。

下人将我送去歇息,睡了好几天的硬床,终于可以安稳睡一觉了,我在那张铺着羊毛软榻上滚来滚去。

四处打量这处屋子,忽然感觉门口一黯,一人背着光扶门而立。

好像是我哥哥的副将,我警惕地看着他,「我哥哥不在这里,你过来干什么?」

「阿鸾……」那人声音很耳熟,嗓音发颤,「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一震,竟然是李修!

我连忙三两步爬下床,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这样赤着脚站在他跟前,又惊又喜,「你,你怎么也来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他紧紧搂到怀里。

他双臂勒得很紧,紧得几乎要将我融入他的怀里,再也不愿松手。

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身子轻轻颤抖,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失态,但我还是好脾气地任他抱着,轻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好了,别哭了。」

李修好半晌才松开我,他低头看到我的脚,伸手一抄将我抱起。

我勾着他脖子,近一个月未见,他居然消瘦了这么多,眉宇间也有股散不去的忧愁。

他将我轻轻放在软毯上,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眸色深沉,「瘦了许多。」

「你才是瘦了。」我伸手捏住他脸左右拉扯,心疼道,「是不是为政事烦心操劳成这样?」

李修摇摇头,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凄婉哀求,「阿鸾,别再离开我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奇怪极了,李修今天怎么回事?

久别重逢想占我便宜就直说,何必装得这么深情呢?搞得好像我与他断绝往来一样。

我托住他脸,正色道:「你到底怎么了?」

他目色凄楚,「你不是给我留了封信,说要与我永诀吗?」

我瞪大眼睛,「我何时说过这话?!」

李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那信角被摩挲得秃了,上面还有暗红色的斑迹,有点像血斑,我狐疑地接过来,展开细看。

「臣女裴鸾,敬拜皇帝陛下亲启:幼时蒙圣恩,与陛下立约,至今已十五年矣……念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然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臣女鄙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故难承君恩之重……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写得高,好一篇诀别书。

先写我们之间的牵扯,念及旧情,然后话锋一转说我只愿独占君心,不愿与他人分享。责备李修忘记昔日誓言。

最后还赌气式地来了一句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这就是王绮所说的「一来一往的妙趣」?她这是看了多少遍的《氓》和《诀别书》?

这别说李修了,就是我看见,也得伤透心,气吐血。

我把信往地上胡乱一丢,扳着李修的肩正色道:「你听我说,这不是我写的,这是王绮代笔,不是我本意!」

李修哀戚的脸色瞬间大变,勃然大怒,「什么?」

他怒拍床榻,「你们竟敢欺君!」

我缩了缩脑袋,「我不是故意的。」

他恼火地瞪着我,跟刚才那个伤情的痴心人判若两人。

可这样的他,才是我熟悉的李修。

他瞪了我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气呼呼地说:「算了。」

他抱肘生闷气。

我好笑地问:「你难道真的因为这封信伤心了?」

「哼!看不出来吗?」

「你真的害怕我离开你呀?」我托腮问他。

李修沉默,他放下手肘,静静地看着我,认认真真地说:「是。」

我心里一暖,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印,「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从前都没有狠下心离开,那夜听崔衡说了他的苦衷以后,更不会离开了。

李修嘴角微微翘起,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不满地指了指自己的唇。

我失笑,凑过去一啄。

想要退开时被他挽住腰,他坏笑,「不够。」

说完将我推倒,俯身吻了上来。

他半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像唇舌打架似的四处征伐攻袭。我被他吻得晕晕然,只觉得憋不过气,脑海一片混沌。

他的手不安分地往我腰间凑,被我扣住,他不死心,如此周而复始。

「咳咳……」门口一声干咳打破了室内旖旎。

我面红耳赤,忙一把把他推开。

陈靖站在门口扭头看外面,不无尴尬,「阿鸾妹妹,我来跟你道声别,我得回趟老家。」

「哦,这么急?我送送你。」我想起身送他,被李修拽了回去。

「不必了,不必了。」陈靖连忙推辞,「你好好歇息,不必相送。」

说完他连忙走了。

我瞪李修,「那是与我同宗的一个大哥哥,我送送都不行吗?」

李修摇头,「不行,男女大防。」

我伸手推他,「那陛下快走吧,男女有防。」

「无妨。」李修厚着脸皮凑近,「你是我的。」

……

 

我跟李修的重逢,永远做不到如崔衡所说那般,柔情似水,蜜里调油依偎在一起,说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修只会占我便宜,各种亲我搂我抱我,然后意犹未尽地勾着我的腰,要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我从在琅琊郡被恶霸拦街说起,以及如何被人陷害滞留古墓,如何生着病在乡野勉强生存。

李修的脸色就没好过,他寒声道:「竟然敢徇私枉法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他们猖狂下去!」

天子一言九鼎,我相信他一定能扫清污浊。

晚上县令设宴招待,因为李修是装成我哥哥的副将来的,所以他与我一道坐在下首。

堂堂天子,竟然坐在下面,不知道这县令以后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吓破胆。

不过李修很高兴,他一手握着我的手,一边看县中众吏谄媚迎合。

县令斟酒请罚道:「崔公子和裴姑娘在我县内遭遇山贼,实在是我这个做县令的失职,我自罚三杯,以此赔罪。」

「这山贼敢趁夜抢劫世家的车马,胆子不小啊。」我哥哥意有所指,「难道过去就不曾发生过这种事?县里不曾剿灭山贼以安社稷?」

「这个……山贼横行多年,县里……有心无力。」县令被哥哥的话吓得冷汗直滴。

「陛下派裴某过来正是因为顾虑这个。」哥哥微微笑,「裴某人在西北七年,遇见过无数凶狠番人。想来山贼应当比不了军纪严明的西域诸部,卢县令毋忧,裴某定当剿灭山贼,平定霍乱再离开。」

县令脸色惨白,还要赔笑,「那就多谢裴将军了。」

李修勾唇冷笑。

他真是个腹黑狠辣之人,知道派文官过来,琅琊郡的地头蛇肯定要虚与委蛇,所以直接把我哥这样上过战场的杀将派过来了。

这帮地头蛇嘴皮子再溜,又怎么斗得过掌兵的武官呢。

我看县令失魂落魄的样子,喜滋滋地多扒了两口饭。

吃饭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哦,崔衡不跟我斗嘴了。

在乡野小宅的时候,他成天挖苦我嘲讽我,每天不互相刺上两句,就不舒服。

可自从来了县衙,他就不理我了,晚上见到我,也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宴席散去,我看准机会拦住他,「你等等!」

我没事找碴,「你都没跟我说他会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告诉你?」他瞥了我脖子一眼,眼神鄙夷,「遮遮吧,真是没羞没臊。」

我忙伸手捂住,怒瞪他,「非礼勿视,你才是没羞没臊。」

他不耐烦,「你有事没有?没有我走了,别挡路。」

这神情着实熟悉,可以前那不是有误会吗。为什么现在我们都同生共死过了,他还这么冷漠?

我有点失落,「崔衡,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哥哥也是,今天对我不冷不热的。」

崔衡咬牙,「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他凑近我恼道:「你哥哥都懂得避嫌,你还要我对你多热情?难不成像那天在墓室那样……」

我瞥了一眼他身后,忙道:「别说了。」

「像那样亲亲热热抱在一起?」崔衡犹未察觉,他喝骂我,「你想我死是不是?」

茶盏应声落地,身后传来李修暴怒的声音,「抱在一起?」

崔衡浑身一震。

我以手捂脸,完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敢看李修的神情,崔衡也僵成一座雕像。

我们都在绞尽脑汁,搜罗说辞。

刚想找个借口说些什么,崔衡比我更快,他恶人先告状,「是她主动的!」

「不是的!」我连忙回击,「我是把他当成你才抱的。」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底线,我愤愤指责他,「那个时候我烧糊涂了,可他居然乘人之危占我便宜,也不推开我,所以罪魁祸首是他,你要发火冲他发!」

「裴鸾!」崔衡提高声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我有没有推开你?硬往我怀里挤的是不是你?抢我衣服的是不是你?」崔衡气抖,「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血口喷人,颠倒黑白!」

「你胡说,就是你色胆包天,整天出馊主意,还叫我去色诱别人……」

「够了!」

在我和崔衡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修终于怒了。

他喝断我们的争吵,冷冷看了我俩一眼,对崔衡冷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他脸色铁青,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办?」我心沉到底。

上次只是和李阙牵手就惹得他大怒,这次……还是和崔衡,他会不会觉得,我们背叛他了。

崔衡目送李修背影远去,他默了半天,莫名的无所谓起来,「哎呀,也简单的,我教你一招。」

「你先跟他认个错,放低身段,别摆谱。」崔衡压低声音指点我,「然后呢,倒打一耙,指责他。」

「指责他?」我讶异,让我做低伏小道个歉是应该的,指责他,我怕是死得不够快哦。

「不是真的指责,就是娇嗔,娇嗔你懂吧?」崔衡吸气,「以你这榆木脑袋估计很难理解。反正就是怨他,怨他没有及时赶到救你,就是诉苦!」

「哦哦。」我恍然。

「最后就是哄他。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哄哄就好了。」崔衡一拍我肩,「去吧,未来的皇后!」

我犹自凝思他的谋划,见他甩甩袖子走人,忙道:「事情都让我做了,你干什么?」

「我?」他叹气,「我收拾细软,跑路。」

「……」

 

崔衡是指望不上了,这次他自身难保。

我一咬牙,跑去找李修。

他正坐在县衙后院的堂内生闷气,地上砸碎了好几个瓷盅。

见我过来,他气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我。

我犹豫了一阵,给自己壮了壮胆,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片,缓缓踱到他身边。

我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手,声音软了几分,「修哥哥,你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体。」

李修挣脱,依旧不看我,「你还会在意朕身体吗?」

「会啊!」我握住他的手,真情实意眨眨眼,「陛下龙体安康,天下子民都在意的。」

「哼!」这次他没甩开我,却讥讽道,「少在这儿说空话,是崔衡让你来的吧,你跟他孤男寡女独处一夜,搂搂抱抱,现在知道朕生气了惹不起,早干什么去了?也对,你俩的娘巴不得你们能成一对,合着是朕耽误了你们是吧?朕这就下旨,赐婚你们算了!」

我嘴笨,从小就说不过李修。也就崔衡那只坏狐狸能跟他有一拼,但显然这次崔衡的计策也不大好使。

不过不要紧,还有第二招。

于是我站起来恼道:「你看你看,你又这样!你总是这样,动不动就生气,仿佛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我在那古墓里无依无靠,还高烧不退,情急之下把崔衡当成你抱着,你非但不体谅我,还怨恨我!」

我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气得胸膛不住起伏,我继续道:「我肩膀受伤了,手指也受伤了,你看……都怨你,不及时过来保护我!」

话音刚落,李修砸碎了茶壶,碎片溅飞到我的脚边。

李修眼睛通红,仿佛一头发怒的豹子。

「怨我?我让你早回裴家你不听,我让你不要招惹是非你也不听,现在受了伤怨我?我从接到你们的信,第一时间撇下京中那么多事亲自过来找你们,你还是怨我?」他攥住了我的手腕,眸色阴寒,「裴鸾,你还有没有心?」

哦豁,这一计简直雪上加霜。

崔衡真是个狗头军师!

我忙撇了他的第二计,抱住李修求饶,「别生气了别生气了,怨我怨我,我刚刚都是胡说的。我知道你日理万机很忙很累,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憔悴了,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快不要生气了。」

他身体微颤,却不由分说地把我拂开,勉强平静声音,「朕现在不想看见你。」

「修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紧跟其后哀怨道,他进了内室,将我关在门外。

我默默叹气,对崔衡的怨念大了一分。

他只懂风月场的手段,不懂李修。

李修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越怨他,他越生气。

我在他屋门前坐了好一阵子,李修也不肯理我,我只能讪讪离去。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听说李修已经出门了。

崔衡这厮不知死活,窝在寝室闭门不出。

唉,谁也靠不住。

我命人取了一坛酒,婢女吃惊地看我一盏接一盏地喝,心有余悸,「这是烈酒,姑娘小心喝醉。」

「就是要喝醉。」我摆摆手叫她下去了。

崔衡不靠谱,但三条计策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说李修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男人么,不就喜欢占点便宜?

为了取悦李修这头倔驴,我算是豁出去了。

一坛酒快要见空的时候,李修可算来了。

我没醉,但瞧他总感觉有好几个影子。

李修手别在身后,皱眉看我。

我摇摇晃晃地走向他,抱着他道:「修哥哥,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勾住他脖子,踮起脚去亲他,他却站直身,故意仰着脸看天,「啊,今晚月色真美啊,可惜有只醉鬼挂在朕身上。」

我够不着他,又不想前功尽弃,于是嘟着嘴急道:「要,要亲亲。」

他故意任我等了许久,才憋不住笑,低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今日怎么这么乖?」他挑眉问我。

「不够。」我生怕他再提旧事,将他脑袋按住紧紧吻上去。

李修这次一点儿也不急躁,任我挑逗许久,才放开唇齿。

他驾轻就熟反客为主,我就只有默默承受的份儿了,中途似有下人经过,又低着头很快退出。

我被李修吻得晕晕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将我抱起,去了寝屋。

他挤了热手帕给我擦脸,一边擦一边嫌弃,「这是喝了多少!」

他手法很不温柔,囫囵中带着粗糙,我伸手揪他衣裳,「你答应我不要生气了。」

「嗯。」他轻哼,「现在居然会用自己要挟我了,阿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了?」

「嘿嘿!」我傻笑,戳戳自己,又戳戳他,「近墨者黑。」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我伸手探进去,摸到一封信。

「咦?」是王绮代笔的那封,「这不是被我扔了吗?你干什么还捡回来?」

「给自己留个警惕。」他低头将那信收了回去,摩挲着信角,「时刻提示自己,我若是还像以前那般自负,你总有一天会离开。」

「修哥哥……」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收到这封信的那些日子里,他究竟胡思乱想了多少啊?居然懂得为他人考虑了。

「打住!」李修很不解风情地止住我的感伤,他傲然昂头,「你跟崔衡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以后你若是还跟哪个王爷,哪个公子拉拉扯扯,我就真的生气了!」

「不会的,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举手发誓。

李修气哼,「哼,要是你食言,我就纳几十个妃子,三宫六院都填满。」

「你敢!」我挠他腰间。

他最怕痒,笑着告饶,「我跟你说笑的,快别闹了。」

我不依,将他按倒在床上扒了他外衣,李修笑出了眼泪,好半晌才握住我的手腕,佯装生气,「别闹了。」

男人剑眉星眸,风流倜傥,嘴角眼神俱是笑意。

我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鬼使神差地说:「你想试试那晚在小蓬莱看见的那一幕吗?」

李修迟疑了一瞬,他沉默了好久才道:「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我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酒意迷情,加上美人在榻……我躁动了。

李修望了望四周,他弯了弯嘴角,柔声道:「好。」

他难得温柔缱绻,勾住我的腰,唇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脸颊和眼眸上,渐次往下。

我嫌不够意思,加上燥火旺盛,将他一把按倒,「你躺着,我来!」

李修好笑,「阿鸾疯了。」

他双臂撑在头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我急不可耐地扒掉他的衣服,里面那套中衣烦琐得很,盘龙扣一个套着一个。

我解得不耐烦,索性先扒了自己身上的,俯身吻他。

李修气息粗重起来,他握住我的肩将我翻了个个,然后解开了自己的中衣,就在我们快要赤诚相见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陛下,阿鸾可在里面?臣有家事与她相商。」

是我哥哥。

我抱住李修,小声说:「应该没什么要紧事,不用管他。」

李修叹了口气,「好事多磨。」

他额头轻抵我的额头,柔声说:「这里简陋,我亦不想委屈你,以后再说吧。」

我只得匆匆穿上衣裳出来,出来一看,果然哥哥正板着脸等我。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解了外袍扣在我身上,他的外袍长得很,我完完全全被包裹在里面。

哥哥生气的时候我有点怕他,亦步亦趋跟上他的脚步。

出了别院,哥哥才轻声问我:「喝酒了?」

「嗯。」

「喝酒了就能跑到男人房中?」哥哥恨铁不成钢,伸指在我额头上一戳,「两三句话就被人轻易哄走,你让哥哥说你什么好!」

这可大大冤枉李修了,这次是我主动的。

「你真该跟你嫂嫂学学欲迎还拒的手段。」

我好奇,「哦?嫂嫂的手段?」

「刚定亲后见过几次面,你嫂嫂根本不让我亲近她。」哥哥白了我一眼,「男人越得不到才会越珍惜,你倒好,上赶着自降身份。时间久了,他就不会把你放在心尖上了。」

「唔。」我皱眉沉思,好像有点道理。

 

 

我哥的手下,不过花费半日,就将县里的山匪剿灭干净。

其实他们哪里是山贼,不过是官府刻意放纵的刁民罢了,平时种地干活,有外地商人路过就放火打劫。

这县小,县令不过是个浅水王八,李修说,真正的枭首藏在琅琊郡里。

我问他是不是要除掉卢郡守时,他沉默了,面色凝重。

不过片刻又得意起来,说什么「虽然世家林立,但是御林军是忠于他的,掌兵权的裴氏也是向着他的。」

我看他得意那样,忍不住泼他冷水,「你扶持裴家,小心外戚坐大。」

李修双手一摊,无辜地说:「那就不是朕的事了,这要看后世皇帝的能耐咯。」

呜呼哀哉,怎么会有这么独善其身的皇帝,完全不考虑他的江山社稷、千秋万代。

李氏真是选错了继承人。

到了琅琊郡,我哥哥早被郡守迎去郡守府。

李修担心暴露身份,未曾前往,他带着我在街市闲逛。

哦,还有一个惹人厌的烦人精跟着。

崔衡前几日「称病」闭门不出,今天却生龙活虎跟在我们后头。

我见他与李修又亲昵无间地挤在一起,没好气地问他:「你不是说要收拾细软跑路的吗?」

崔衡嘻嘻一笑,「此事还要多谢您,若非裴姑娘哄得龙颜大悦,我又怎能安坐在此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真好不要脸!

李修长年待在长安,如今见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觉得很稀奇,他拉着我们一道玩耍。

可他玩心重,没多久就和崔衡走得没影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胭脂铺前闲逛。

这胭脂铺里的胭脂质地不大好,大约是给普通人家的姑娘用的。

我看了两处觉得没意思,就想去找李修他们。

没想到刚出铺子,就被一人拦住,冤家路窄。

是那个曾经刁难过我的卢郡守的儿子,卢齐应。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卢齐应不似上次那般轻佻,他换了一脸谄笑,「上次是卢某有眼无珠,唐突了裴姑娘,这次听说姑娘回琅琊郡,故而特来向姑娘请罪。」

请罪?

他这拦人的模样,可一点儿都不像是请罪。

今日我身旁的侍从可不是家仆,而是御林军的好手,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造次。

我抱肘道:「哦,你要怎么请罪?」

卢齐应半弯着腰,「听闻令兄大驾光临,卢某想设一宴,以此赔罪,如何?」

「卢公子。」我看着他,微微弯起嘴角,「冒昧问一下,你有几室小妾啊?」

卢齐应眼神亮了,「在下的妾室虽有几个颇有姿色,可与裴姑娘一比便如井泥污沼,我范阳卢氏与清河崔氏并称鼎盛世家,若裴姑娘不弃,卢某愿意为了姑娘舍弃其它莺莺燕燕,胭脂俗粉……」

他话音未落,斜里冒出个人,上来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朕忍你很久了。」他喝令左右,「绑走!」

李修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我跟一旁的侍卫都吓了一大跳。

侍卫呆愣,李修瞪他,「听到没有?」

那两个侍卫连忙上前绑卢齐应,卢齐应大叫:「我爹是郡守,你们不能绑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又被踹了一脚,李修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还敢在我面前摆谱?我横行长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因嫌他烦,侍卫将他嘴巴堵住了。

卢家家仆上前阻拦,被李修的人挡得死死的。

我惊魂未定,悄声问一旁的崔衡:「你们以前在长安也这么跋扈吗?」

「我们这都算收敛的了。」崔衡十分淡定,他拍拍我肩,喜笑颜开,「走了,去看审犯人。」

我:「……」

你不要表现得这么兴奋行不行?你是吏部侍郎,又不是刑部侍郎!

不过我只得跟着去了。

 

他们将卢齐应带到了一处阴暗狭小的密室,看起来就很阴森。

李修大咧咧往正座一坐,崔衡看看李修,又看着底下跪着的五花大绑的卢齐应,吩咐侍卫道:「先杖责二十!」

我吃惊,这还没审呢,崔衡怎敢动用私刑!

不过看李修的神色,似乎并无异议。

二十板子打完,卢齐应已经满头大汗,脸色发白,他咬牙发狠,「你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呵。」李修冷笑一声,「就你的罪行,死一万次都不为过,我能留你一条狗命,已经是恩赐了。」

他顿了一顿,「说,这些年你究竟抢了多少良家女子,分别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卢齐应冷声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哟,嘴硬是吧?」崔衡可兴奋了,眼睛一亮,「继续打。」

不待卢齐应求饶,板子又啪啪落下,只听见卢齐应哀号不已。

我虽然厌恶他这种恶霸,但看见他臀部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心有不忍,转过头去。

蓦地,感觉手心一热,李修握住我的手。

他的眼神温和淡然,「你先出去吧。」

我心上一暖,轻轻回握他手掌,然后提裙出去了。

深秋的风吹得人十分寒凉,石阶上布满青苔,这小院处处透露着一股死寂,天空灰蒙蒙的,似是风雨欲来。

我听见里头的惨叫声加剧,卢齐应刚开始还有哀号声,越到后面越没声了。

李修知不知道这是范阳卢氏正支的嫡子呢?知不知道范阳卢氏是与清河崔氏并称钟鸣鼎食的世家呢?他知不知道,他此举会得罪整个范阳卢氏呢?

他肯定知道的吧。

从他登基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是那个恣意妄为的闲散王爷了。

他是天子,他可以追求海清河晏,长治久安,天下太平。

但必不可免地,他要面对先帝留下的积弊,他要打压世家。他本就是太皇太后和权臣捧上来的皇帝,他当知道打压世家急不得。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是为我和崔衡,还是为了他治世清明的理念呢?

我看不透。

我在外胡思乱想,不知道站了多久,门开了。

背后传来李修的声音,「怎么站在风口?」

他将我拉了过去,双手握住我的手,「看,手都冻冰了。」

崔衡无语撇嘴,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我这就去找人证。」

「等等。」李修喊住他,「你找到人证直接送回长安,然后去拜访一下王御史,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们说的是我五舅,这是要让我五舅出面弹劾了?

「陛下……」崔衡抖着纸张苦笑,「卢齐应这事可大可小,您到时候可千万不要过河拆桥把我择出去,不然微臣只有以死谢罪了。」

李修白他一眼,「从前我帮你担了多少恶名?现在让你帮我做一回『佞臣』都畏畏缩缩的!」

他对崔衡没有自称朕,如同从前那样,可见给足了底气。

「好吧。」崔衡叹气,「陛下都说这话了,微臣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他拿着卢齐应的供词走了。

我猜李修不便出面,对卢齐应动私刑的罪名,乃至于接下来卢氏的恨意,可能都要让崔衡担了。

我摇摇李修的手,笑说:「他可是要当权臣的。」

李修握紧我的手,随口问道:「那你呢。」

「我?」我认真想了想,「我帮你做制衡权臣的外戚。」

李修愣了一瞬,继而闷声笑了,他仰头看天。

乌云渐聚,日隐其中,天色渐渐黑了。

他话音平静,「不会有那一天的。」

 

李修就这样绑着卢齐应回了长安。

我不想同他一道走,可他非不依,甚至都没有跟我哥说一声,就擅作主张把我带走了。

我瞪他,「我还没见到绮儿!」

「回长安再见。」他亦瞪我,「把你留在这儿,又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知道他放心不下,可我总觉得他过于自大。

我哥哥哎,闻名西域诸国的杀将在此,谁还敢再暗算我不成?

「可是,可是……」我恼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借口,「我有个东西落在绮儿那里,那是我要给你的!」

李修听了这话,嘴角不自主地翘起,他佯装不在意,「什么东西?」

「一个双头海螺。」我比画给他看,「这么大,两头能互相传话,而且花纹绚丽。」

「唔……」他摸摸下巴,「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不能便宜了王绮。」

他唤来侍从,「传朕旨意,王姑娘那日在海边捡的贝壳海螺等,一律不得送人,让她都带回长安。」

我:「……」

跋扈,不讲理,横行长安的公子王孙,他对得起这个恶名!

从琅琊郡回长安约莫要走五六日,即使斥候快马加鞭夜以继日,也要两日多。

我总觉得,李修这样不跟我哥说一声就走会出事。

大概是我乌鸦嘴,我才跟他说完,就出事了。

黄昏时分,尚且不是夜里,前面再走十里路就有客栈。

但就是城外这样一处狭长的山谷,又遇上了「盗贼」。

说是盗贼,不如说是劫囚的蒙面人。

很明显看得出他们是冲着卢齐应去的,下手狠辣,只为劫囚。

御林军伪装的侍卫避让不及,对李修道:「陛下,怎么办,对方来势汹汹。」

「兵分三路,找个遮眼的法子,务必把卢齐应送去长安。」李修冷道,「朕要看看他们敢疯狂到什么程度。」

「不行!陛下岂可以身犯险?!」

我也觉得不妥,卢齐应不过是个纨绔,且有口供在手,审不审都已经不重要,李修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冒险。

「放了卢齐应,只会让他背后的人觉得朕好欺负。」李修眼眸漆黑,深不见底,「朕登基不足一年,他们就以为朕可以任人摆弄?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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