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1.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毁其心智，断其后路，让其无路可走。
就如此刻的我。
「你们不是要绑架勒索吗？快快快，我给你们绑票，赶紧的，将我绑回你们的山寨吧！不会写勒索信，我帮你们写，行吗？」
我死命扒拉住眼前几个凶神恶煞的绑匪的裤腰带，声嘶力竭地呐喊。
那几个绑匪一边拯救自己的裤腰带防止屁股走光，一边试图逃窜，用更声嘶力竭的呐喊回应我：「不要冤枉我们，我们只是路过啊！」
我强买强卖一定要将自己栽到绑匪手里，「实在不行，我有钱，我包养你们整个山头！」
正此时，我身后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我拎起来，清越的男音在我身后响起，「长公主，你别闹了。」
闹？
我没有闹啊！
我特么这是在逃命啊！
而我之所以要逃命，得从半个多月前说起。
半月前，百花节，我父皇于御花园宴请百官赏花，我一眼看见了万花丛中年仅十七岁的礼部侍郎景殊齐对着我笑。
刚好，我十八岁了还三五不着调，成日瞎鬼混，邀一帮狐朋狗友喝酒打马吊，愣是不恋爱。
我父皇正操心着我的婚事，问我：「无鱼，可有看中的公子。」
我便顺口回了句：「景公子生得不错。」
但景殊齐对我笑，却看不上我，有自己喜欢的姑娘。
看不上就看不上呗。
大魏男儿三千，我的身份足以让我任意换瓢。
可我父皇是个女儿控，顿时不干了，他最心爱的公主怎么能被人看不上。
于是，三日后，让人将景殊齐一棍子敲晕，灌了碗合欢散光溜溜送进了我的房里。
要让我跟他生米煮成熟饭。
屈辱让景殊齐一双眼能喷出火来，阴鸷着脸看我，「你敢辱我，我便杀了你，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甫上床，见到的便是这场景。
我虽是个混不吝，但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场面，直接吓软了腿，跪了下去。
跪的地方也非常微妙，景殊齐的……
总之，公主府惨叫声一片。
惨叫声后，我的侍女一脚踢开了我的房门，身后还跟着我父皇。
我抱着我父皇的大腿解释，我跟景殊齐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还是一句「还说不喜欢，这都提前滚床单了」将我们捆绑在了一起，并强势宣布，两月后完婚。
我：「……」
翌日，我抱着我父皇的大腿哭，但我父皇坚定地认为我爱慕着景殊齐，他说：「无鱼，放心，你看上的男人，朕绝对帮你搞到手。」
我说：「父皇，强扭的瓜不甜，咱换一个瓜啃。」
他说：「甜不甜的无所谓，能解渴就行。」
我欲再抱着他的腿哭卿卿，他一脚踢开我，「诶，跟你说了这一会儿，朕都渴了，摆驾冷心阁。」
这半个多月，我跟他哭了不下五次，他宠幸了冷心阁新来的秀女不下五次。
我怀疑他说的渴跟我理解的渴不是一个意思。
而我母后更是对我避而不见。
指望不上我父皇母后，我只好找景殊齐赔礼道歉。
听说他回去后大病了一场，我给他请了宫里最好的御医，但病是好了，人却好不起来了。
好好的小白脸，成天忧郁着一张脸，一副生无可恋的痨病鬼模样。
还闹绝食。
听着就闹心。
我只好去帮他做心理建设，我打算对他说：「你的清白还是你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强迫你了」「你放心，就算我父皇一定要你娶我，婚后我也一定帮你找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你想做海王，我帮你建鱼塘。你看行不？」
没办法。
谁让我当时在御花园嘴贱。
为了活命，我只好哄着他，只期望他不要跟我同归于尽。
但是，可是，竟然！
景殊齐是个贞洁烈男，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想我好歹也是个长公主，我也是有脾气的。
两边都讨不到好的情况下，我放弃了，逃跑了。
疯批美人要不起。
谁曾想，逃跑的路上，竟遇见了绑匪。
我毕竟生了一张倾城绝代的脸，樱桃嘴，大眼睛，睫毛能成了精。
除了景殊齐那瞎子，谁见了不劫个色。
那帮绑匪见到便道上一句「此路由我开，此树由我栽，若经此路过，留下色与财」，可以，合情合理。
我正要奋力反抗，追捕我的人来了，镇北将军，公羊羊。
姓公羊，名羊，字琴寿，年方二十四。
上月才从北疆回来的，传闻他曾一人孤身入敌营取敌军首领项上人头，传闻他曾领五万人马退了北齐二十万雄狮，传闻……
总之那是个猛地一批的煞神。
不是我想记住他，委实是他这名，这字，我过目难忘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定然是不能被抓回去完婚的。
但那帮绑匪显然跟我一样，对这位公羊将军的名号如雷贯耳。在听到这位公羊将军的名号后，立马放弃劫财劫色。
于是就是有了开头那一幕。
这会儿，绑匪们抓着前面几棵树，我抓着绑匪们的裤腰带，公羊羊抓着我的后领，谁也不愿意松手。
僵持了小片刻后，公羊羊失去了耐心，让他的手下，将我连同几个绑匪一起用麻袋装了拖走。
哦，为了彰显我的身份尊贵，我是用扛的。
2.
这么简单粗暴的风格，我喜欢。
我要是不顺势上了他，哦不，赖上他，我都不姓魏。
我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我不管，你刚才扛我的时候，摸了我的屁股，我的清白已经毁在你的手里了，你要负责。」
公羊羊：「……」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还能这么无赖，一时竟有些怔愣住了。
便是他怔愣住的须臾，我顺势跟八爪鱼似的缠上了他。
我说：「你刚才将我从绑匪手里救了下来，老话说得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从今儿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娶妻了吗？没娶的话，我做你的妻，你若是娶了，我做你的妾。」
公羊羊直接被我这番话给说硬了……呸，说僵硬了。
他僵硬着身子，一把将我从他的身上拽了下来，「长公主，你……你你你别胡闹了，景大人宅心仁厚，你怎么可以辜负他。」
我：「……」
屁，景殊齐要是宅心仁厚，我他娘就是佛祖转世了。
我这半个多月求着他，他都不肯见我一面。
这会儿估摸就是在想着要怎么弄死我。
但这些，我不能跟公羊羊说啊，说了公羊羊也不会信。
景殊齐在遇见我之前，其实是朝堂上一股清流，在大部分大臣英年早秃的情况下，他不但不秃，还为人谦逊，温文尔雅，礼数周全。
十分对得起他的职业。
乃是上京都无数姑娘的梦中情人。
景家更是名门望族，四世三公。
景殊齐他那已经过世的老爹景侯爷还是我父皇的好友。
公羊羊虽然拒绝了我的报恩方式，但在我用匕首比着自己的手腕要划下去时，他请示了我父皇，终于同意，不送我回宫。
让我在他的将军府住到我出嫁那天。
呵。
还出嫁那天，指定是我在这之前就跑路了好吗？
但，我是个公主命，也有一身的公主病。
所以，这就成了我逃跑路上的绊脚石。
侍卫，我打不过；翻墙，我恐高；钻狗洞，我卡胸……
折腾了两三日，发现他这将军府比皇宫还难逃。
我能怎么样，我只能哄着他了，将他哄开心了，让他带我出将军府，我再找机会逃跑。
但是，这厮好像比景殊齐还难哄，还死宅。
我好话歹话说尽，他雷打不动地坐在将军府的后花园里看书，打死不肯挪出府门半步。
这日，他又在看书，我挪到他身边，跟他闲聊。
我说：「公羊将军，你这成天不出府走走，四肢是会退化的，大魏的边疆还需要你镇守，你可别在上京都养成弱不禁风的小相公了。」
他抬头，狭长的凤目扫了我一眼，嘴角扬了扬，「长公主，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实话，他这样子，我完全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威震北齐的煞神将军。
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眉眼微弯，令人如沐春风。捧着书，书生气息十足。
看着总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就是这错觉，让我嘴贱了一句，我说：「公羊将军，你说你生的这般好看，还年轻有为，怎么二十又四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父母都不催你成家的么？」
这话一出，他脸上的笑，当即淡了下去。
那一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让我打了个寒颤。
好在这感觉立马烟消云散，他确实是个煞神。
傍晚，我跟他的亲兵闲聊，才知道，他的父母全部战死沙场。他自幼跟着父母镇守北疆，其实鲜少回上京都。
这次回上京都，是来述职的。
最多在上京都还能待一个月，又要回北疆了。
入夜，我想起自己白日里嘴贱的那些话，又想起他当时冰冷的神色里带着落寞。
辗转反侧睡不着，总觉得自己欠他一个道歉，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爬起来，鬼鬼祟祟摸到了他的院子。
然后，发现睡不着的不止我一个。
月光下，公羊羊正在院子里……磨刀！
我：「！！！」
我勒个去，这厮磨刀不会是准备宰了我吧？！
我拔腿就要跑，他听得我的脚步声，回头，凤目冷厉地扫了我一眼。
「长公主。」他唤我，声音里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心头「咯噔」一下，讪笑了一声，「公羊……羊……将军。」
他提着磨好的刀走到了我面前，他生的高大，这会儿提着刀往我面前一杵，我顿时感受到了威压，当即软了腿。
「噗通」一声跪了，一把抱住他的腿，「将军有话好说，把刀收一收。」
他像是愣了一下，才一把拉起我便跪了下去，「吓到长公主了，臣罪该万死。」
我心说，别别别，你可千万不要给我道歉，收刀就行。
他约莫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将刀往院子的石桌子上一搁，才问：「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觉得我此刻道歉，他要是想起我白日里那些嘴贱的话，会再次提刀。
正思考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掩饰我半夜来他院子的目的，他突然道：「长公主不用觉得自责，我父母过世是事实，是我一下没收住情绪。」
我：「……」
我觉得我可能又被他这好说话的样子给蛊惑了，竟然飘得敢问他为什么磨刀。
然后，我把自己给问得险些人没了。
因为他回答我说，这刀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我：「……」
这话题不敢接，完全不敢接。
于是，我俩跟傻子一样，面对面杵在院子里，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我这人好酒。
须臾，我提议，「将军喝酒吗？难得好月色，不如小酌几杯。」
他同意了。
一个时辰后，我扒拉着他，在他胸口哭，边哭边道：「想我魏无鱼，堂堂大魏长公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景殊齐不愿意娶我，我也不愿意嫁给他啊，我父皇怎么就不听呢。」
我叭叭了一堆，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全给吐了出来。
最后，还是公羊羊将我抱回房间的。
他将我抱回去后，我依旧拉着他的手不放，我说：「琴寿，你让我出府吧，强扭的瓜真的不甜，我不要嫁给景殊齐。」
他好像黑了脸，回了我一句，「长公主，你跟景大人的婚事，现在满朝皆知，陛下不会让你逃婚的，皇家丢不起这个脸啊。」
可是，皇家丢不起这个脸，我也丢不起这条命啊！
夭寿！
3.
翌日。
公羊羊约莫是昨晚的酒还没有彻底醒。
在我裹好胸，鬼鬼祟祟准备再次钻狗洞时，他一脸一言难尽地望了我良久，终于同意带我出去浪一圈。
出了府门，我正思考要如何甩掉他时，却见到了景殊齐。
他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我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拽住我的手，一副「他被绿了」的小媳妇模样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我身边的公羊羊。
继而，开始对我发难。
他阴鸷着脸道：「长公主，你不用跟我解释解释吗？这亲还没有成呢，你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我：「？」
我：「！」
我：「……」
不是，大哥，我哄了你半个月，你连个屁股都不给我见。
现在你是哪里来的脸来指责我的？！
事实证明，他没有屁股，但是他很有脸。
我还没说话呢，他突然大声道：「大家都来评评理，长公主当初看上我的美貌，给我下药，一定要得到我，让我做她的驸马。如今得偿所愿了，却琵琶别抱，看上了公羊将军。」
我：「……」
眼下我正在上京都最繁华的街道，虚武大街，人满为患。
我们仨顿时成了热闹。
一旁的百姓立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进行指指点点。
尤其是那些本就爱慕着景殊齐的姑娘，一个个恨不得用眼神将我就地正法。
最后，是公羊羊威武地喝了一句，「都闭嘴，散了。」
人群才散了去。
人群散去后，公羊羊给景殊齐解释，「景大人，长公主只是暂时借住在我府上，我与长公主是清白的。」
景殊齐阴阳怪气道：「你们清不清白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敢半夜去你将军府上查看，长公主最擅长下药了。」
我正要骂景殊齐，景殊齐阴阳怪气完直接走了。
我：「……」
回到将军府，我越想越气。
不行，我魏无鱼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我一定要搞死景殊齐。
让他知道，在大魏，在上京都，公主杀人是不犯法的！
我对正坐着喝茶的公羊羊道：「公羊将军，借我十个兵，我现在就要去干死景殊齐。」
公羊羊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长公主，我送你回宫吧，别让景大人误会更深了。」
我秒怂，顺势滑下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不，我不回宫。」
回宫我更干不死景殊齐了，我父皇执意要将我嫁给景殊齐，一是他觉得我喜欢景殊齐，二是让我联姻去的。
景家在朝堂根基深厚，有撼动储位之能。
我那太子弟弟，还等着让我嫁给景殊齐后，给他撑腰呢！
不然，我为什么只能跑路。
结果，我这一把大腿抱的不是地方，手碰到了尴尬的地方。
我：「……」
我：「……」
我：「……」
我人没了。
他的脸直接烧到了耳根，忙慌慌张张站起来，手里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此种情况下，照理来说，应该是我更尴尬，我道歉。
但是，公羊羊将我剧本走完了。
他站起来后，结结巴巴道：「抱……抱歉，冒犯长公主了。臣……臣……」
没「臣」出个所以然后，直接落荒而逃了。
徒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哦，他出院子的时候，还一个不小心，被院子的门槛给绊了一个趔趄，险些摔个大马趴。
我怀疑公羊羊没瞎，看上我的美貌了。
如果是他看上了我，我觉得这件事儿就好办了。
我若是撺掇公羊羊求娶我，我跟景殊齐的婚事肯定能黄。
但我眼下只是怀疑，还不能证实，所以，我得证实一下。
是以，往后数日，我有空就去找公羊羊撩骚，拉着公羊羊就要出门晃，顺道将我跟他有「奸情」的传闻坐实了。
但约莫是有了上次虚武大街的教训，这厮再不愿意出门了。
死宅在将军府里。
还刻意跟我保持距离。
这日，我依旧没有拉动公羊羊出门。
于是，我掏出了我压箱底的终极技能——装可怜。
我可怜兮兮地瞧着他，「公羊将军，坐牢也不是这么个坐法，你看，我头上都快长蘑菇了。」
公羊羊一脸为难，「长公主……」
我瘪嘴打断他的话：「羊羊哥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带我出去玩一圈吧，就一圈。」
他被我一句「羊羊哥哥」给叫的整个人颤了一下。
看着我思考再三，最终在我又打算去抱他大腿的时候，赶紧站起来，「行行行。」
我在他背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小样，你脸红了，我看见了。
4.
我将头发都快薅秃了，也没有想出要如何应对景殊齐的对策。
他现在跟个疯子一样，只要我出门，逮到我就咬我，甚至来将军府门口咬我。
而我父皇是铁了心一定要我嫁给他的。
眼看着离婚期越来越近，我心急如焚。
于是，我再次把主意打到了公羊羊身上。
也许是我的神色太过变态，公羊羊被我盯了几次后，咽了口唾沫，「长……长公主，你要干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还想捂一捂的样子。
哎，我的神色难道这么明显。
我想了想，豁出去了，脸跟命，命重要。
我道：「公羊将军，你要不考虑考虑娶我吧。」
他听完我这话，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脸又一次烧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站起来，站起来后，说话更结巴了。
「北疆……清苦，长公主你……应该住不惯的，我是不能长留在上京都的。」
等等，他这么回答，是不是证明他其实是喜欢我的？！
我的心跳倏忽快了几拍。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说：「不清苦，不清苦，这人间，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都是天堂。」
他……他再次落荒而逃了！
并且三天没在将军府出现过！
我：「……」
我特喵……
第四日，我顿悟了，公羊羊不在将军府，将军府还有谁能拦得住我逃跑的脚步！！！
还有谁？！
没有！
我成功出了将军府。
我是个吸取教训的聪明公主，所以，这次，我坚决不走虚武大街。
我反其道而行！
这样总不至于再碰到景殊齐了吧！
但，事实证明，在疯子面前，别说反其道而行，你就是飞行，也躲不过。
半个时辰后，我在另一条大街上，再次跟景殊齐狭路相逢了。
我心道，不好，这会儿我身边可没有公羊羊，这疯子要干点什么，可没有人帮我镇场子。
而景殊齐在见到我的时候，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顿时觉得头皮一麻，有种我命不久矣的错觉。
这错觉才上了脑，我看见景殊齐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以不是人的速度，朝我袭来。
我：「！！！」
我真的操了。
我以前喜欢看话本子，话本子上总喜欢写英雄救美。
我曾经还跟我的侍女吐槽过，我说：「这些写话本子的人，是不是没有东西可写了，英雄救美这桥段，存在有什么意义？」
直到景殊齐的匕首离我的心脏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而公羊羊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后，我明白了这桥段存在的意义。
这桥段玩的就是心跳！
这一刻，我的心跳应该飙到二百五了。
公羊羊将景殊齐踹翻后，一把将我拉进怀里，「长公主，你没事吧？」
他比我高很多，将我拉他怀里后，我的耳朵刚好贴在他的心口，我听见了他比我慢不了多少的心跳声。
他问我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抓着我的手也有些颤。
这厮肯定就是喜欢上我了。
他现在比我还惊恐。
我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去看景殊齐。
公羊羊那一脚踹得有些狠，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神色痛苦，匕首被踹在了一旁。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但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拉他一把。
我冷静下来，走向他，为了安全起见，停在他五步开外的地方。
有些事，我觉得我必须跟他说清楚。
我也不喜欢他啊！
公羊羊跟在我身边，防备地看着他。
我说：「景殊齐，我也不喜欢你。婚，我一定会逃的，你放心。」
他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这会儿公羊羊在我身边，我胆子也是忒大，竟然没有往后退。
他停在我一步之遥，倏忽从袖子里掏出了另一把匕首。
我：「！！！」
卧槽，疯批也不是这么个疯法啊！
公羊羊比我反应更快，但他的动作最终竟然没有快过景殊齐。
天要亡我，吾命休矣！
5.
我抱着景殊齐的尸体，确切地说，是景殊齐的尸体栽倒在我身上。
围观人群爆发出尖叫声，有人在喊「杀人了」，有人在喊「长公主杀人了」，也有人在喊「公羊将军杀人了」。
而只有我看得清清楚楚，景殊齐是自杀的。
他在公羊羊的手攫取住他之前，倏忽调转匕首的方向，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决绝地将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然后，突然一片混乱，街道上多了很多人，横冲直撞。
而在公羊羊去拉景殊齐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造成了我杀了他的假象后，将脑袋搁在我肩膀上，以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就现在，趁乱让公羊将军带你离开上京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我这人相信直觉。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刻，我若是不趁乱离开上京都，接下来可能会要我的命。
然而，我真的有公主病啊。
我生平没有见过杀人的场面。
我一直活在阳光下，景殊齐的血染红了我的白裙，我双手也沾满了血。
我看着这些血，没直接吓晕过去，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而且，我现在脑海里回荡的就一句话。
「姐，活下去，景家只有你了。」
景殊齐在彻底断气前，在被公羊羊强行从我身上扒拉下来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
我被公羊羊带走了。
确切地说，是抱走了，我直接吓瘫痪在了地上，一丝力气都没有。
但我没走成。
公羊羊抱着我没跑完一条街，御林军首领带人来了。
「陛下请长公主回宫。」他虽说的恭敬，但语调却是不容置疑。
回宫后，我终于见到了我那一直对我避而不见的母后。
她被囚禁在冷心阁。
我到时，我父皇正掐着她的脖子，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说出来的话，残忍无比。
「皇后，你的女儿杀了你心爱的男人唯一的儿子，从此景家绝后了。既然演不成姐弟伦乱的戏码，朕重新给你加一出更精彩的『母女同侍一夫』的戏，如何？」
我母后面色青白，嘴里呜咽着什么，我只能从她扭曲的面部表情猜出她想说的是，不要。
等等，他这话的意思是，我跟景殊齐是姐弟，我不是他女儿！
我下意识拔腿就要跑，可身后的门早已经被关上。
陛下放开我母后，嗜血的眸子朝我扫了过来。
……
我被陛下压在床上，衣裳凌乱。可我根本反抗不了，陛下力气大的出奇。
我母后在旁边喊得凄惨。
陛下特么还能一心二用。
在要强了我的同时，还能跟皇后「拉家常」。
我从两人的对话中，大概搞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皇后，皇子（当今陛下），景侯爷原本三位是好友。皇后跟景侯爷却背叛了友情谈起了恋爱，谁料，陛下早就对皇后生出了爱慕之情。
在那俩偷偷搞地下恋的时候，先皇去世，陛下登基。
登基后，陛下拆姻缘拆的利索，直接立了她为皇后。
天家看上的人，谁敢反抗。
皇后迫于母族势力的压力，嫁给了陛下。
错就错在皇后进宫前已经怀孕了。
但这事儿谁敢说，谁说谁掉脑袋，还会牵连景家跟皇后母族一起被害。
所以，皇后偷偷用了手段，瞒过了陛下。
但所有的谎，都有被拆穿的一天。
这不，我眼瞎看上了景殊齐。
皇后脸色变了，狗陛下狗鼻子贼灵，闻到了被绿的气息，派人查了，事情就败露了。
然后，狗陛下先下手为强，将皇后囚禁，再不择手段，也要让我嫁给景殊齐。
但是，我现在知道这些也没有用了啊，我的清白马上就要不保了，狗陛下已经扯开了我的衣服，啃上了我的肩膀。
我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思考，我干死这狗陛下的可能性，一半一半。
他终归是面子大过天，家丑不好外扬。
眼下这殿里只有我们仨。
皇后被他绑着，指望不上。
我正要提膝盖用膝盖顶他个肺。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继而，有人在殿外高声喊：「陛下，北齐出兵北疆，公羊将军求见。」
我暗暗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有彻底松下来。
狗陛下更疯狂的扯我的衣服。
而在我准备提膝盖顶他个肺时，他看出了我的意图，一手拽住我的膝盖，一手掐住我的脖子，道：「野种，公羊羊是喜欢上你了吧，竟然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来救你。你若是反抗，朕现在就下令杀了公羊羊。」
「你倒是跟你母后一样会勾引人，这么快就让朕的人倒戈成了你的人。朕当初倒是不应该将你囚禁在将军府。他为了你，竟然在朕这里跪了三天，要朕将你许给他。」
我拔银簪的手一顿。
……
我跟皇后一起被囚禁在了冷心阁。
说不清我俩现在谁更疯。
她亲眼看见了自己的丈夫强奸自己的女儿。
而我亲身经历了这件令人作呕的事件。
「无鱼，自尽吧。」她看了我很久，绝望道。
我将自己裹在锦被里，看着她绝望的脸，内心的绝望没比她少一分。
良久。
我穿好衣服，说：「蝼蚁尚且可以苟活，为什么你们犯了错，要我去死。」
6.
公羊羊交出兵权后，被扣在了上京都。
他原本这个月就该回北疆了。
是我连累了他。
狗陛下怕他回北疆后，领兵回来救我。
这些都是狗陛下来侮辱我报复皇后时说的。
两月后。
北疆十万里加急传来战报。
北齐的兵破了北疆防线。
上京都人心惶惶。
我再次见到了公羊羊。
狗陛下此时需要他了，将我赏赐给了他，或者说拿我牵制他。
皇后在我离开冷心阁前，道：「无鱼，你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嫁给公羊将军的，你应该识大体。」
我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她想用我保下比我小两岁的太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现在都还没有疯掉没有死的原因，她还有一个儿子需要她。
在她想死的时候，狗陛下威胁她，如果她敢死，他就废了太子，扶其他皇子坐上皇位。
为母则刚，她死不起。
而狗陛下觉得自己一生都爱着这个女人，他要报复这个不忠于他的女人，但是这个女人不能死。
死了，他连个报复的对象都没有了。
这辈子可能就白活了。
我只觉得他俩都有病。
我与公羊羊的婚礼仓促的跟别人抬小妾进门一样，新婚之夜，还正是公羊羊远赴北疆之时。
将军行军，家属不得离京。
公羊羊在离开上京都之前，执我手道：「等我，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说：「好。」
……
太子是在公羊羊离开上京都的第五日来的将军府。
他说：「姐，以后，孤会护着你的。这上京都，以后，孤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
皇后应该是将我的身份跟他说了。
他是个极尽温柔的人。
以前，我们的关系就很好。
此后，他时不时便会来将军府看我。同我说说话，送些他觉得我喜欢的东西过来。
约莫陪我说了五个月的话后，这天，他再次来了将军府。却是一脸愤恨，他看着我红了眼眶。
良久。
「姐。」他说：「孤一定要杀了父皇。」
我望着他猩红的眼，发颤的手，说：「太子殿下，你想提前登基吗？」
他上前一把将我拥在怀里，咬牙切齿道：「姐，我一定会杀了父皇，给你报仇的。」
我说：「好，公羊将军还有半个月便能班师回朝。」
北疆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公羊羊大获全胜，逼得北齐签下了永不侵犯条约，听说还割地赔偿。
他依旧是震慑北齐的煞神。
7.
公羊羊回来那天，刚好是冬至。
上京都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
我在将军府门口等他，他夹裹着风雪将我拥进怀里，我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药味以及隐藏在药味下的血腥味。
我推开他，焦急道：「你受伤了。」
他再次将我拥入怀里，「小伤，不碍事。」
入了房，我伸手便要脱他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口，他跟个贞洁烈男似的，紧紧拽着自己的衣领，「长公主，你……你你你不要乱来。」
我算是了解他的秉性了，他一紧张就结巴。
我说：「你在想什么，我没有那么禽兽，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他将衣领拽得更紧了，「无碍，无碍，真的无碍，要不，我给你表演一套拳法证明一下。」
我：「……」
甚至，在他回来后，他都不愿意跟我同塌而眠。
其实，我也没想怎么他。
皇后在我离开冷心阁前，教过我在这件事上，如何隐瞒公羊羊。
但是，我并不想隐瞒。
我也没打算跟公羊羊白头偕老了。
我只想借他的兵权，杀了狗陛下。
凭什么他们犯的错，要我来承受。
雪停那日，陛下于摘星台上给公羊羊办了场接风宴。
满朝文武，拖家带口。
公羊羊带上了我。
宫里依旧被一片银白覆盖着，他牵着我的手，约莫是感受到了我的轻颤，侧头看我，道：「长公主，冷吗？」
说完，执起我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搓揉。
而他身后，是我近半年没有再见过的陛下跟皇后。
我挣脱他的手，强忍着恶心，给这俩行礼，「父皇，母后。」
公羊羊这才看见了他们，忙跟着行礼。
狗陛下嘴角若有似无地扯了一下，「无鱼，你母后很想你，说你嫁人了，都不回宫来陪陪她，往后还是要多回宫来看看你的母后。」
皇后搭腔，顺势拉过我的手，「无鱼，给母后看看，你最近消瘦了不少。」
我道：「将军远赴战场，儿臣日日在将军府抄佛经给将军祈福。疏忽了母后，是儿臣的错。」
公羊羊笑得像个憨批，「辛苦长公主了。」
而后，公羊羊跟狗陛下在前面讨论北疆这场战事。
我和皇后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画面看上去像极了相亲相爱的一家四口。
可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
就如此刻，皇后看着是牵着我的手母女情深，实则在我耳边道，「无鱼，公羊将军是真的喜欢你。你切记不可将过往的事告诉他，否则，毁得是你自己的前程，还有太子的前程。」
想来，这些话是陛下让她跟我说的。
眼下，狗陛下还没有将公羊羊手里的兵权收回去。
少顷。
入席。
酒到酣处，狗陛下借着三分醉意，指着席上的三公主道：「公羊将军辛苦，朕再嫁一个女儿给你。」
群臣给公羊羊道贺，道他齐人之福。
公羊羊看了眼我，想说什么，最终谢了主隆恩。
我知道，狗陛下这会儿是要让三公主嫁进将军府的同时，顺手除了我。
皇家的耻辱，不配活着。
回到将军府时，公羊羊已有几分醉意。
他回来上京都已经有七日。
我从未上过他的床。
有一晚，我偷偷想看看他的伤，这厮在睡梦中也很警醒，我的手还没有摸到他的床边，他直接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看我的眼神，就差写上——你是禽兽吗？
所以，我便也不再去他的房里。
今晚，他约莫是醉了，踉踉跄跄中将我拉进了他的房间。
我将他扶到床上，便要离开。
他倏忽拉住了我的手，说：「无鱼，我看见你不开心的表情了，你不想我娶三公主。」
我确实不想他娶三公主。
于任何立场都不想。
但是我阻止不了三公主进将军府这件事。
于是，我只能沉默。
他忽又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着我的脸，「无鱼，我只喜欢你，这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人。」
我笑了笑，可是只喜欢我一人，最终也是要娶别人的啊。
那日起，我开始频繁地约我以前在上京都的狐朋狗友一起喝酒。
我那些狐朋狗友全是上京都权贵或者朝廷重臣。
有一日，我喝酒回来，路过景府。鬼使神差，我走了进去。
自景殊齐死，不过半年多时间，景府已经败落的不成样子。
空无一人的府邸，满地的落叶。
我进了景殊齐的房间，已经结了蜘蛛网的书桌抽屉里，我翻到了他以前留下的手稿。
隽秀的字体写着：姐，保重。
我想起了他在临死之前跟我说：「姐，活下去，景家只有你了。」
可他用死，也没能铺就我逃离上京都的路。
……
三公主是在两个月后，入得将军府。
十里红妆。
比我当初嫁给公羊羊的时候，气派了不知道多少。
陛下说，同为公主，不分大小。
整整一晚，我坐在院子里看着一株寒梅跟我一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皇权之下，命薄如斯。
我可能活不到我报仇那天了。
而我这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三公主入将军府的翌日。
大清早来了我的院子，寒冷的冬天，她恨不得将领子拉到胸口，只为了跟我展示昨晚她与公羊羊的战绩。
我看着那些抓痕，吻痕，在她得意的问候我时，敷衍她道：「将军确实人如其名，禽兽！」
她：「……」
然而，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嫉妒的发狂。
公羊羊自从回来上京都，就没有碰过我，不，是自从成亲就没有碰过我。
我一直以为他是害羞，或者不行。
我漫无目的地想。
或者，他自从回来上京都，连跟我同床都不愿意，是因为……他早已经知道我的那些事。
他嫌弃我脏？
皇后让我自尽的时候，我想活下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报仇。
可这一刻，我突然想死一死。
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我跟太子谋划了这么久。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公羊羊这股东风。
每年清明节狗陛下会去皇陵祭祖。
我跟太子打的主意是：让他清明直接去见祖宗。
朝堂里，太子都已经打点好了。而我这段时间跟我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喝酒，也是在劝他们站在太子这边。
只要狗陛下一死，太子党跟我那些狐朋狗友会立刻拥他登基。
而我们要的是借公羊羊手里的兵，让狗陛下死在去皇陵的路上。
可如今，三公主刚嫁进门，便得公羊羊的宠爱，公羊羊虽然答应跟我们一起干这一票，但届时三公主再吹枕边风。
他会不会又临时反悔了？
三公主在宫中，并无同父同母的皇子。
乃真是狗陛下的一颗棋子。
8.
公羊羊新婚后一直很忙。
我再见到他，是在他跟三公主成亲后的第三天傍晚。
他来的我的院子。
我以前从没有想过要骗他。
但现在，我不得不骗他了。
我要狗陛下死。
约莫是我的神色又变态了，公羊羊瞅着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无鱼，你想干嘛？」
我：「……」
我好酒，闲来无事干的最多就是喝酒，酿酒。
在公羊羊离开上京都的这几个月，我酿了一院子的酒埋在那棵梅树下。
我颇有些哀怨道：「酿了一院子的酒，无人陪喝。」
公羊羊笑开了，「我陪。」
我亲自操着铲子，挖出了三坛。
我俩就着那棵梅树下酒，直喝到了深夜。
喝到最后，公羊羊醉眼熏熏地望着我道：「你的酒量怎么这么好了，这次为什么不趴在我的胸口哭鼻子了？」
我：「……」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这半年，我都是在用酒在麻醉自己。
我道：「嫁了你，得偿所愿，也就没什么可以哭的事了。」
他却伸手一把将我摁在了他的胸口，「无鱼，我更喜欢你趴在我胸口哭的样子。你这样强颜欢笑的样子，让我比万箭穿心还难受。」
我：「……」
所以，今晚为了推到他，我还得表演一下哭？
然，我还没有来得及表演，他倏忽捂住了我的眼睛，「别哭，有我。」
我：「……」
你这到底给不给我哭，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后半夜，我还是哭了的。
他亲着我的眼角，眉眼里全是桃色，声音低哑，道：「嗯，这种哭法，我还是很满意的。」
我：「……」
一个时辰，我的腰……
算了，狗男人都是没个准话的。
我说：「琴寿，你……」
「还想哭？」
「……那谁让你叫这样的名字。」
「在你这里，我也可以坐实了这个名字的。」
「……」
此后多日，公羊羊一直宿在我这里。
十分方便我吹枕边风。
我险些没将枕边风吹成龙卷风，终于在某个夜晚，吹的他用生命保证一定跟我们干一票。
但三公主不干了。
她开始频频来找我的麻烦，我一般置之不理。
任由她奚落，在我这里发她的公主脾气。
听她从「你不要太得意了，将军最喜欢的还是我」说到「魏无鱼，将军再宿在你床上又如何，他出门带的还不是我，现在整个上京都都知道，我才是将军心尖上的人。」
对，公羊羊现在出门参加聚会，带的都是三公主。
但是，我并不在意。
或者说，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在意。
直到清明节前一天的午后，她再次光临了我的院子。
勾着嘴角，笑的一脸得意，附在我耳边道：「若是将军知道你在跟他成亲前，就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你说将军以后还会要你吗？」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一脸惊恐地看她。
她见我变了脸色，脸上的笑更得意了。
「你说，我今晚就告诉将军如何？再跟将军说，你并不是长公主，你猜猜将军会不会今晚就将你赶出将军府？你觉得你能在将军府呆到明天吗？」
我面如死灰。
她坐在了我对面，「你现在跪下来求我，再自己离开将军府，我便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你看我可是很有诚意的，我连仆人都没有带。」
我：「……」怕是狗陛下交代过，这件事儿，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穷途末路的人，是不谈明天的。」
这是我将匕首插进三公主喉间后，问她的话。
她死不瞑目地瞪着我。
约莫是没想到我会在跪下去的一瞬间，抽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她为什么不等过了明天再来跟我说这些话呢，过了明天……
这半年多，挖坑埋酒埋习惯了，我顺手将她也一起埋在了院子里的梅树下。
然后沐浴更衣，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手上会沾上血迹。
但终归，我的手上是沾上了血迹。
公羊羊这晚很晚才过来我的院子。
他来时，我正坐在窗子旁对着院子里的梅树发呆。
他看了眼那棵梅树，我心下「咯噔」了一声，约莫是做贼心虚，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他很快转过脸，执起我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搓了搓，「那梅树下的泥土又翻新了，你又去挖酒了？」
我道：「没有，重新埋了酒。」
「嗯。」他说：「赶紧睡吧。」
说着，他不容置疑地抱我去了床上，将我的头摁在他的胸口。
翌日。
清明。
天气阴冷，是个适合打家劫舍，给人送终的好天气。
陛下去祭祖的阵仗十分浩荡。
所有皇子公主都去了，唯独没有我的名单。
陛下甚至不愿意我踏上皇陵半步。
我得感谢他。
所以，这会儿，我跟着公羊羊一起立在皇陵附近林子的一片高地。
看着下面杀成了一片。
狗陛下的御林军在常年征战北疆的将士面前，不堪一击。
公羊羊从他亲兵手里接过了弓箭。
对准了陛下的心脏。
「咻——」
我看见狗陛下倒在了血泊里。
结束了。
我的噩梦结束了。
公羊羊射完一箭，转头看我，轻声道：「无鱼，闭眼。」
……
我再睁开眼时，下面的皇子没有一个站立着的。
包括我的弟弟，太子殿下。
我看着公羊羊冷峻的侧脸，原来他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太子殿下不过是想利用我，唆使他杀了陛下，杀完以后，太子殿下便会处死我。
七日后，群臣于将军府门前，请长公主登基。
皇后在我登基的次日，闯了我的寝殿。
她近乎疯狂地扯着我的龙袍质问：「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杀？」
我身边的亲兵将她拉开，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回她。
「我是大魏女皇，欺我者，皆可杀。」
公羊羊番外
1.
我一直觉得我的父母有毒。
就因为我母亲喜欢羊，我父亲说，那儿子就叫公羊羊吧。
又因为我母亲的名字里有一个琴字，我父亲的名字里有一个寿字。
我父亲为了讨好我母亲，于是在我冠礼之时，我父亲说，儿子的字，取我俩的名，叫琴寿吧。
我：「？」
我：「！」
我：「……」
真的，我那时候想，我一定要将这俩摁在地上胖揍一顿。
可没等到我胖揍这俩一顿，这俩被北齐的兵给揍死了。
其实，是我父亲被北齐的兵给虏了，我母亲身为他的妻子他的副将，在明知道不能救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将将军印丢到了我的手里，「儿子，北疆你守着，为娘去干死北齐那帮孙子，一定要将你父亲救回来。」
数千兵跪着求她不要送人头，她道：「总得试试。」
然后，她带人逆流而去。虽千万人吾往矣。
再然后，试试就逝世。
他俩教会了我一个道理，身为镇守一方的将军，不可动情。
否则就跟这俩一样，迟早得被对方害死。
故而。
我二十又四，不娶妻，不纳妾，不爱任何姑娘。
直到我回上京都述职。
遇上了长公主。
彼时，我正在御书房跟陛下讨论北疆的局势。
她进来就抱着陛下的大腿嚎：「父皇，景大人他不喜欢儿臣，儿臣换瓢行不行？」
我虽然远在北疆，但是皇家的政治联姻手段，我也是十分清楚的。
在心里暗暗感叹，即使身为金枝玉叶，也难逃皇权摆布。
陛下当然是不能同意她悔婚的，眼下整个朝堂都知道，她要嫁给景殊齐了。
悔婚，谁的脸都挂不住。
2.
一直传闻，长公主混不吝。
但我没想到她还敢逃婚。
第三日，我再次跟陛下在御书房讨论北疆局势时，一个宫人慌慌张张求见，说长公主逃了。
陛下的脸一下就变了。
气得不轻。
我正要告退，就被抓壮丁了。
陛下看了眼我，道：「爱卿刚才跟朕讨论，要如何围杀北齐，这会儿刚好，试一下手，帮朕去将长公主捕回来。」
我追了十里地，才从城外一个小道上追到了长公主。
她正被一帮绑匪围着，手持一根木棍，跟绑匪对峙。
我怕她受惊吓，报了自己的名号，「臣奉陛下之命，请长公主回宫。」
我刚报了自己的名号，她立马丢下了手里的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了绑匪的裤腰带，要跟绑匪走。
我：「……」
她执意不跟我回宫，我只好强行扛着她回了城。
她搂着我的脖子道：「公羊将军，我不回宫，不回宫，要不，你先带我回你的将军府。」
她说这话时，气息喷在我的耳侧，让我鬼迷心窍，竟真的将她带回了将军府。
然后，她得寸进尺，抱着我要我负责。
天家的婚姻，谁敢插手。
我劝她，她掏出一把匕首比着自己的手腕，「你要是将我送回宫，我就死在你面前。」
其实，我知道，她不敢对自己动手，她拿匕首的手都在发抖呢。
但我看着她那双带着些祈求的眸子，便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她的请求。
于是，我去宫里请示了陛下。
陛下意味不明地沉思了片刻，道：「无鱼任性惯了，哎，劳烦将军帮朕看着点她了，千万不能让她再任性了。」
我那时候以为陛下是宠爱她又无奈，直到不久后，我才知道，陛下是将她囚禁在将军府。
因为我的将军府，才是真正没有一个知道她身世的人。
而我，会是看守她的，最好的牢头。
让她连知道真相的可能都没有。
3.
我也知道，她要住在我的将军府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想从将军府逃婚。
我得了陛下的命令，便日日蹲在将军府里，看着她。
她在将军府折腾了几日，发现将军府是个插翅难飞的铁桶后，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她试过跟我大眼瞪小眼，在气势上让我输。
也试过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我妥协放她走。
但是她有个原则，从来不说任何让人觉得难堪的话。
有一天，她万分无奈地跟我拉家常套近乎：「公羊将军，你说你生的这般好看，还年轻有为，怎么二十又四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父母都不催你成家的么？」
我一瞬间便想起了我那俩倒霉父母。
她见我变了脸色，突然一下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嚅嗫道：「公羊将军，我……」
我摆摆手，道：「没人催。」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我那俩倒霉父母自己去了，却让我时常会想他们。
而我每次想他们的时候，就会去磨我父亲那把最心爱的刀。
然后，在心里骂他们两人。
好歹留一个来收拾北齐的烂摊子啊！
情深也不能丢下儿子不要了啊！
便是我再次骂我那俩没什么良心的父母时，她来了我的院子。
许是我的怨念太深，她误会了我对她有怨念，吓得直接跪地抱住了我的大腿。
我将她拉起来道歉，从她期期艾艾地神色里，看清楚了她来找我的意图。
她是来找我道歉的，为了白天一句无心之过。
一个长公主，即使有错，也是可以不认的。
但她就是觉得内疚。
这让我怀疑上京都那些关于她刁蛮任性，无法无天的流言全是空穴来风。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将军喝酒吗？难得好月色，不如小酌几杯。」
结果，这丫自己说小酌几杯，真只是几杯，就醉的晕晕乎乎。
喝多了后，她扒拉着我，趴在我的胸口，边哭边说自己不喜欢景殊齐，又将陛下叭叭叭一顿数落。
末了，她抽噎着道：「公羊将军，我的父皇以前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我的父皇他变了。」
后来，她醉得更厉害了，我将她抱回房中。
她又拉住我的手，说：「琴寿，景殊齐不喜欢我，他会杀了我的，你好心放我出将军府吧。」
她叫得我想趁她喝多了不记事，揍她一顿。
结果，我这念头才起，她突然一把抱住我的手，委委屈屈说：「谁喜欢景殊齐那种弱不禁风的公子哥，要喜欢也是喜欢公羊将军你这种威猛又俊美的。」
她说这话时，努力试图看清楚我的脸。
这就导致她顺势又爬了起来，凑近了我，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全钻进了我的鼻息。
这一刻，我的心跳倏忽快了很多拍。
我跟自己说，她是长公主，她即将嫁人，我们绝对不能逾矩。
可在她捧着我的脸，亲下来的时候，我一动不动，跟雕像似的。
我不得不承认，我喜欢她。
4.
后来，景殊齐对她发难。
几次骂她。
她气的快掉眼泪了。
薅着头发，跟我说：「公羊将军，你要不考虑考虑娶我吧。」
其实，她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我在考虑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景殊齐，然后，跟陛下求娶她。
我最开始以为，景殊齐那么一个知书达理的三好青年，将来，她嫁给景殊齐，虽然不能如胶似漆，也应该是相敬如宾的。
可在见识过景殊齐的「泼妇」行为后，我觉得我放心不下，不能将自己这辈子唯一喜欢上的姑娘拱手让给他。
所以，在她这么问我后。
我去找了景殊齐。
景殊齐却一副就等我上门的样子。
然后，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长公主跟他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弟。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个秘密告诉长公主。
他说：「你不懂。」
我：「……」
老子是叫琴寿，不是禽兽，不是畜生，老子听得懂人话！
我说：「你说人话。」
人话就是，陛下铁了心，一定要促成这段乱伦的婚姻来报复皇后跟景老侯爷。
景家四世三公，在上京都声望极高，已故去的景老侯爷更是德高望重。
景老侯爷已然故去，陛下报复不了。
便用这种方式报复景老侯爷，恶心景老侯爷，让景老侯爷九泉之下也要不得安宁，也要愧对祖宗。
长公主知道不知道都改变不了结局。
景殊齐说：「我知道，你喜欢她，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们一起出门时，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了。我这些天故意刁难她，便是希望你来找我。我想请你带她离开上京都。」
5.
可是要带她离开上京都何其难。
陛下布了这么大的局，谁能逃。
景府有陛下的暗卫守着，不允许景殊齐离开上京都。我的将军府附近，也全都是陛下的暗卫。
所以，我思来想去，赌上我公羊家世代镇守北疆的功劳，想换陛下一个恩典，让他将长公主嫁给我。
同时，让我的兵快马加鞭回北疆，提前了我彻底歼灭北齐防线的计划。只要北疆再起战事，我一定能带她走。
我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三天，陛下不同意。
他不同意任何人阻止了他的报复计划。
景殊齐在我跪了三天后，说：「公羊将军，求你一定要带她走。」
因为再不走，七日后，就是他们大婚了。
然后，他用死，制造了一场混乱。
可终归，我们还是败给了皇权。
在上京都，陛下的御林军无处不在。
她最终还是被带回了宫里。
我编了个拙劣的借口去见陛下，其实是想看她。
陛下拒而不见。
翌日，还夺了我的兵权，将我也囚禁在了上京都。
其实，就算陛下不将我囚禁在上京都，我也不会离开上京都的，我要带她一起走。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的母亲明知道不能救，还要去救我的父亲。
因为若是那个人不在了，千山暮雪，也只是孤影一只，风光无限，也不过尘埃一粒。
死与生。
无甚区别。
6.
北疆战事已起，可主帅却被囚禁在上京都，破防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熬过了此生最艰难的两个月。
终于等来了北疆战败的消息。
天下安危面前，陛下终于屈服了。
让我再次见到了她。
我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在宫里过得很惨。
因为她的脸上再无往日的灵气，那双总也含笑的眼，此时，全是仇恨。
我不敢问。
陛下到此时，都不准我带她离开上京都。
我留下了一队亲兵在将军府，以保证她在上京都的安危。
而后，远赴北疆。
那一战，我打的很艰辛。
本就错过了最佳时机，我还心急如焚，想速战速决，回上京都去接她。
所以，最后将北齐彻底打趴下的那场，我亲自打的前锋。然后，受了很重的伤。
但好在，终归是让北齐趴下了。
逼得北齐签下永不侵犯条约后，我不顾身上的伤，在众将士求我缓两个月再回上京都时，我毅然决然回了上京都。
我心爱的那个姑娘，我的命，在上京都等我。
……
她的鼻子比狗还灵。
我刚回到上京都，见到她，她便闻到了我身上的药味跟血腥味，伸手就要检查我的伤。
我那伤，真给她看了，她可能会直接哭晕过去。
背部三刀，离心脏只有一寸距离的位置，两刀。
所以，在她伸手来扒拉我的衣服时，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甚至此后，都不准她上我的床。
7.
陛下给我办庆功宴的那日，我带着她一起去了。
她的目光才触及到陛下，身体便不自觉地发颤。
我看见陛下了，我故意没行礼，当着陛下的面执她手，问她：「长公主，冷吗？」
我要告诉陛下，我这辈子只爱这个姑娘，若他要动我这个心爱的姑娘，我可以为了她，反了陛下。
陛下将三公主指给我的时候，我也知道陛下的意思，她是来除掉魏无鱼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想除掉我心爱的姑娘，我也想除掉任何想动我心爱的姑娘的人。
哪怕那人是九五至尊。
我同意了三公主嫁给我，因为我在等清明节。
太子殿下在我回上京都后，便已经将他与魏无鱼的计划跟我说了，还说，陛下绝对是容不下魏无鱼的，一定会找机会杀了魏无鱼。
我初时还有些不信，但在那天见过她见到陛下的反应以及陛下将三公主指给我后，我信了。
为了保住她，那便反了吧。
为了不惊动陛下，我将我的兵分批调来了上京都，就等着反了陛下。
景殊齐能为了这个姐姐，连命都不要。
所以，我相信，太子殿下也能为了这个姐姐杀了自己的父皇。
毕竟我的亲兵也告诉我，在我不在上京都的这段时间，都是太子殿下来陪着她的。
……
三公主嫁进将军府那晚，我以我身上有伤不行为由，拒绝了跟三公主圆房。
翌日，我便去了军营，安排刺杀陛下的计划。
三日后回来，却听得我的亲兵告诉我，三公主在魏无鱼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
呵。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做个禽兽了。
但这事，我没经验。
真有些紧张。
尤其是她用色批的眼神望着我时，我更紧张。
于是，我问了蠢话：「无鱼，你想干嘛？」
8.
尽管我从来没有碰过三公主，夜夜宿在魏无鱼的房中。
但为了麻痹陛下，我出门基本带着三公主，装出一副跟三公主恩恩爱爱的样子，也从不阻拦三公主去魏无鱼那里挑衅。
反正我的亲兵能绝对保证，魏无鱼的安全。
就让三公主觉得我喜欢她吧，这样陛下放心，我做事也省心。
不过两个月而已。
可我没想到，便是如此，竟让我有意外收获。
我一直以为三公主是陛下的人，却不想，她是太子殿下的人。
清明节前几天，太子殿下办了场宴席，邀了太子党几个核心人物，一起喝酒。
我带着三公主去的。
推杯换盏间，我离席吹风醒酒。
再回去时，却见得三公主跟太子殿下也离席在谈私话。
我靠在一根柱子后，听得三公主问：「太子哥哥，将军夜夜宿在魏无鱼的房里，他喜欢魏无鱼比喜欢我多，怎么办？」
太子说：「清明过后，孤登基，你告诉将军一个秘密，将军定然会弃了魏无鱼。」
那秘密听得我全身血液倒流，浑身发颤。
太子还在说：「她本就不是皇家的人，这种丑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她必须跟父皇一起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突然就想起我刚回上京都那几日。
那几日，上京都一直在下雪。
有一天，她突发奇想，拉着我在雪地里傻傻站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后，望着我头顶的白雪，笑得一脸满足说：「这样，我们就算也一起白头偕老了。」
她知道太子想干嘛。
她生于皇室，自是知道，皇室的丑闻，绝对不能流传出来的。
那是我心爱的姑娘啊。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她。
……
清明前一天，三公主去找魏无鱼的麻烦时，我的亲兵急急忙忙来找了我。
因为我跟我的亲兵交代过，再也不准三公主踏入她的院子。
我急急忙忙赶到她的院子门口时，听见了三公主的惨叫声。
从门缝中，我看见她手起刀落，用匕首结束了三公主的性命。
门外，三公主的两个婢女要推门而入，我反手杀了。
那日，我在门外看着她挖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坑。
她的屋顶上，我的亲兵用手势问我，要不要帮忙挖坑。
我摇头。
她不会想我知道那些事的。
三公主能逼得她杀人，说了什么话，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等到她全部处理干净，情绪冷静下来，才进了她的院子。
但即使等了这么久，我进去时，她仍在轻微地发抖。
她从未杀过人，以前连用匕首比着自己威胁我，都会发抖。
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啊，却最终被这皇权逼得亲手杀人。
那晚，我抱着做噩梦的她，发誓，从此后，我不会再让她有亲手杀人的机会。
9.
太子殿下有一句话说得对，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所以，我顺手将知道这个秘密的太子一起除了。
若是皇权容不得我心爱的姑娘，那便让我心爱的姑娘成为皇权。
景殊齐番外
我母亲在生下我后，便难产去世了，此后，我父亲再未娶妻纳妾，我一直以为是我父亲太过深爱我的母亲。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我父亲病逝。
病逝前，一直念叨着皇后跟长公主的名字。
我才知道，我父亲不再娶妻纳妾，真正原因是因为皇后。
那才是他最心爱的姑娘。
长公主是他最心爱的女儿。
可也是他一生的遗憾。
皇权之下，容不得他一家团圆。
连他会娶我母亲，都是因为担心陛下会怀疑他与皇后的关系。
我并不怨他不爱我的母亲，算起来，他们都是被皇权害了的人。
我倒是对长公主这个姐姐挺上心。
我是侯府独苗，还挺希望能有个兄弟姐妹，一起打打闹闹的。
所以，尽管我知道，我绝对不能跟她相认的，也最好离她越远越好，但我还是会忍不住偶尔关注她。
上京都很大，大到我十四年都没有见过她。
但约莫是我关注她的缘故，此后，我偶尔会在大街上或者酒楼里遇见她。
她是个很爽朗的姑娘，会跟朋友一起大口喝酒，一起大口吃肉，说话时，总也弯着一双眼，笑意很浓。
没有丝毫长公主的架子。
这一点，跟我父亲很像。
我很想叫她一声姐姐。
我以为我可以一辈子就这么默默关注着她，看着她笑，就跟着她一起笑。
直到那场百花宴。
她夸了一句我生得好看，陛下要将她许给我，皇后吓得手里的糕点掉在了桌上。
我也吓得腿直打颤。
我壮着胆子拒绝了，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但陛下跟皇后生活了那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了猫腻。
当晚，我收到了皇后的信，让我娶了长公主，不要生事端。
皇后想牺牲我跟长公主，成全太子。
那也是她的女儿啊，她竟一点都不心疼。
也是那晚，我爹以前的一个好友，陛下的一个暗卫，告诉我，陛下已经严刑拷打了皇后的母亲，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没打算放过我跟长公主。
让我赶紧离开上京都。
可是，迟了。
景府外已经全是陛下的暗卫了。
皇后被陛下囚禁了。
这出伦乱的报复，陛下一定要做成。
还将我灌了合欢散，送到了长公主的床上。
我当时想，便是死，也不能让我父亲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我对她说：「你敢辱我，我便杀了你，大不了同归于尽。」
但我不敢将真相告诉她，我怕她跟皇后一个态度，为了太子，为了皇后，宁可嫁我。
……
后来，她来找我。
我拒而不见，不是我不见，而是府里全是陛下的暗卫，见了什么也不能说。
我想一死了之，可终归想在死前，争取一下让她活下去的机会。
那么爱笑的一个姐姐，怎么能就这么跟着我一起死了。
许是我威胁她的话，让她心生怯意，想逃婚。
半月后，她终于从宫里逃走了。
是我让我爹那朋友帮忙才让她逃走的，我连她假死在绑匪手里都安排好了。
但她最终没逃出上京都，被公羊羊给抓了回来。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恨不得杀了公羊羊。
陛下约莫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毕竟这种秘辛，谁敢说出来。
所以，他只是安排了暗卫在景府，并跟踪我，不准我逃。
想来，也是要脸，并没有跟那些暗卫说过，为什么要看着我。
我听闻她住进将军府后，时常溜达在将军府附近，想见一见她，让她赶紧去逃命。
数日后，我终于见到了她跟公羊羊一起从将军府出来，公羊羊看她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公羊羊喜欢她。
所以，我故意辱骂她，想引起公羊羊的不满，让公羊羊来找我。
我好求公羊羊带她走。
公羊羊常年远在北疆，而他又是唯一能镇守北疆的将军，陛下不会杀他。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辱骂了她数次后，公羊羊终于找上了我。
可那时，因为她逃过一次，陛下已经更防备了，连公羊羊的将军府附近都是陛下暗卫在看着了。
公羊羊说赌上他公羊家世代镇守北疆的功劳，去求陛下一个恩典。
但其实，我知道，公羊羊去了也是白去的。
陛下不可能同意的。
公羊羊在陛下那里跪了三天，陛下果然不同意。
可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陛下要的是，等我们俩成亲之后，便找个理由将我们俩杀了，合葬在一起。
连墓碑上都要刻上我们伦乱，让我父亲死都不得安宁。
于是，我跟公羊羊商量。
在上京都制造一场混乱，造成他跟长公主一起杀了我的假象，再让公羊羊的亲兵扮成慌乱的百姓，冲散陛下那些暗卫。然后，让他趁乱带着长公主「畏罪」离开上京都。
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哪怕用死，也要铺就她逃离上京都的路。
她是我唯一的姐姐，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
是我景家最后的血脉了。
而我也终于在临死之前，叫了那声我一直想叫的「姐」。
我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