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妈在国内伺候公婆操持家务，还替我爸背了一身的债。
而我爸却用我妈的钱，在美国家外有家，住豪宅开好车。
于是，为了替我妈讨个公道，十九岁的我独自踏上了跨国锤渣爹讨公道的征途。
锤死渣男，让他无路可走！
1.
北京飞往纽约。
万米高空上，我看着云层下的陌生城市，心砰砰直跳。
一个刚满 19 岁的女孩，即将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出国。
但我不是去留学，更不是去旅游。
我去捉渣男的。
这个渣男，是我爸。
我爸是做外贸的，主营童装，常年忙得不回国。
每次让他回国，他都说生意太难做了，想省下机票钱给我上学用。
我一直觉得，虽然我爸不着家，但还算是个负责任的好父亲。
高三那年，他还说帮要我申请美国的学校，夸我成绩好，去了那边更有前途。
我上网查了一下美国的学费，那些个 0 可把我吓到了。
我爸穷得在美国住仓库开破车，我得多没良心才能让他用血汗钱供我留学啊？
于是我留在了国内。
因为想我爸，我在 B 站关注了不少国外的 up 主。
那天，我点开一个纽约留学 up 主的 vlog，拍摄地点是新泽西的一家 Costco，那是美国最大的连锁仓储超市，东西又多又便宜。
Up 主认真地介绍着打折产品时，我却被她背后的人吸引了。
画面里，有一家三口正在挑选毛绒玩具。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坐在购物车上，指着货架上的恐龙。
他爸爸去拿，脸上的宠溺藏都藏不住。
男孩摇头不要，他爸爸就又给他换了一个。
他又不要，还发了脾气，又踢又打。
他爸爸就又给他换一款，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安抚。
父爱如山得令人心生敬意。
旁边是孩子的妈妈，她温柔地望着那父子俩，岁月静好。
可不美好的地方在于——
那是我爹。
虽然有几年没见过他的真人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尤其是他嘴角的那两颗大痣，不会错的。
可惜镜头很快转到了超市的另一边。
我来回重播，越看越确认：肯定是我爹！
没几天，我奶奶进医院了。
胃癌，晚期。
我妈如遭惊天霹雳，整天守在医院照顾奶奶，我没课了就去医院帮我妈。
奶奶很虚弱，躺在病床上就念叨着说想我爸。
我看了看时间，美国那边早晨六点半，于是给我爸打了视频电话。
可响了一声，他就给挂了。
我想起那个视频，越想越气，不行，今天这个电话必须打通。
但我爸就是不接。
直到奶奶睡着了，我爸才打了回来，是语音不是视频。
「什么事这么早打视频？」他不耐烦地问。
「奶奶病了，胃癌晚期。」我擦擦眼泪，「爸，你什么时候回国？」
我爸沉默了两秒钟，说：「快了，你让她再坚持坚持。我忙完这阵子就回……」
「胃癌晚期啊！！」我怒了，「那是说坚持就能坚持的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不是，婉婉，你不知道，爸爸最近贼忙，有一批货被人押着了……」
他正狡辩，突然，我听见电话里响起了一个清亮的童音：「爸爸！」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之后不管我怎么打，我爸再也不接了。
放下电话，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无声痛哭，直到我妈拎着保温桶走来。
「妈，」我抬头看向她，「我刚才给我爸打电话了。」
我妈没说话。
「我觉得他在美国那边有别人了。」
我妈还是没说话。
过了好半天，我妈才拉着我坐下，可还没等开口，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明白了。
她早就知道了。
「你爸……他在跟我闹离婚。」我妈声音发颤，「之前，你爸说做生意赔了好多钱。我卖了你姥姥留下的房子，取了所有的存款，但还是不够。于是你爸就让我去套现了信用卡，还借了高利贷……」
我蹦了起来：「你用你的名义贷的？」
我妈点点头。
「如果我跟你爸离了婚，这些钱我没有能力还。你还在上学，以后要找工作，还可能考公务员，怎么能有个老赖妈妈呢？」我妈又哭了，「前几天，你爸还让我把你奶奶的治疗费先转给他周转……」
「他居然连我奶奶救命的钱都惦记？！那是他亲妈！！」
我炸了！
这是什么混蛋！
我奶奶生他还不如生一截香肠！！
我继续给我爸打电话对峙，可他彻底跟我们玩起了失踪。
既然他装死，那我就掀开他的棺材盖。
于是，我就出现在了这架飞机上。
感谢我的人渣爸爸，他当初为了哄骗我，给我办了十年多次往的返旅游签证。
没想到，我第一次使用签证，就是为了来美国，找他算帐。
我高考英语分数 138，还可以吧。但说到跟外国人交流，我还是心里没谱。
我该怎么从机场去新泽西？去了住哪儿呢？钱不够花了怎么办？都说美国治安不好，被打劫了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护照丢了怎么办？遇到种族歧视了怎么办？被人卖去红灯区怎么办？
我妈如果找不到我了，以后她可怎么活？……
脑洞越来越大，我越来越害怕，连飞机餐都没吃，浑身冷汗地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去找我爸打小三，小三和我爸合伙把我捆起来，私生子拿一把刀，直接捅在了我胸口。
我从梦里惊醒，周围的乘客们都在昏睡。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一个皮肤雪白，穿深色汉服，戴着一顶瓜皮帽人正盯着我。
眼睛还冒着绿光。
我去，真死了？阎王爷派白无常来接我了！
我几乎要尖叫出声，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又被安全带勒回座位。
「白无常」往前迈了一步，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
原来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白人小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Are you OK？」他言语里带着关切。
「OK，OK……」我匆忙表示感谢。
飞机落地，我跟着人群下了飞机。
可我跟海关人员的对话简直是一场灾难。
我英语听力成绩一直很好，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能应付一两个来回，哪知现实如此残酷。
真对上美国人，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好不容易过了海关取了行李，我又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May I have your form？（可以把你的表格给我吗）」那小哥问我。
啥玩意？
我磕磕巴巴，眼神躲闪，一问三不知。
那小哥叹了口气，让同事把我带进了一个小黑屋。
随后进来一个女警，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我只听懂了「Open your suitcase please.（请打开你的行李箱）」
我乖乖配合，于是，这位黑人小姐姐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
很快，她翻出一袋某牌子的红烧牛肉面。
女警问了一个问题，我没听懂，只听到了一个词：meat（肉）。
哦，她是问我这里面有没有肉。
我知道，美国入境不能带肉，似乎是为了预防传染病。
「No,」我忙坚定地否认，「There』s no meat inside（里面没有肉）」
女警摇摇头，给我看配料表的英文：Beef（牛肉）。
又指指包装上的照片：两块硕大的红烧牛肉。
我懂了，这大姐——她以为红烧牛肉面里真的有肉？
还有这个缺德厂家，居然也敢在配料里说自己有肉？
要脸吗？？！
我吃了十几年了，哪里吃到过肉？！
女警没收了我的牛肉面，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大喜过望，说出了到达美国后的第一句完整英文：「Thank you very much and have a great night!（非常感谢，祝您今晚愉快）」
可我走出机场时，又遇到了第二个难题：
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早就没有去纽约市里的公交车了。
机场空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工作人员之外，只剩下我在那东张西望。
这时，我看到一个人推着行李车，从另一个小黑屋走了出来。
居然是飞机上把我吓得半死的那个「白无常」。
此刻这位白人小哥看起来顺眼多了。
他红棕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珠，五官长得非常周正。
可以说是人模狗样。
想到他人还算友善，我觉得或许可以求助一下他。
我清了清嗓子，这才紧张地朝他打招呼：「Hi！How are you……What』s your name？Can…can you h…h…help me？」
「咋了？」小哥看了看我，一嘴东北大碴子味，「是中国人吧？会说中文不？」
我：「？？」
他又说：「找我干哈？有啥事要我帮忙的吗？」
我：「？？？」
我咽了口吐沫，换成中文说：「我想问怎么去纽约市里。」
「只能叫出租车，现在已经没有大巴了。」
「哦……」我低下头不吭声。
「没人接你吗？你是旅行还是探亲？没订酒店吗？」
问题很犀利，本人表示无言以对。
「你可以搭我的车去曼哈顿，一会儿我室友来接我。」小哥拍了拍自己的行李箱，「这都是给他带的礼物——靠！要不是为了他，我能被翻行李吗？还没收了我一根糖葫芦。」
「纽约没有糖葫芦吗？」
「能一样吗？跟我在北京皇城根儿底下买的能一样吗？」他挥舞着手臂，为自己被没收的糖葫芦抱不平。
「那你能捎我去华人区吗，就是法拉盛，我会付车费的。」
「必须的！」小哥很大方，「中国人要帮中国人！」
？？？
您到底哪国的？
路上，小哥告诉我，他是美国人，但从小喜欢中国文化，在沈阳呆好几年了。
尤其喜欢东北二人转，他最大的梦想，是拜师赵本山学艺！
说着，他把名片递给我：某某少儿英语，高级外教，Micheal White。
中文名是：白大米。
我噗一下笑出声来。
白大米问我，来美国干嘛。
我说我来找我爸。
「那他咋不来接你呢？」
我编了个借口：「他太忙了，而且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给白大米看一个地址，「这是他的收信地址，在新泽西。」
白大米却摇摇头，提醒我：「这是个信箱，邮局代收的，不是真实地址。」
没想到我爸如此滴水不漏，连地址都不给我留真的。
我茫然地看向窗外，异国他乡，我连地址都没有，还锤渣男？做梦呢？
「明天我开车带你去找找吧，估计他就住那个邮局旁边。」白大米说。
我本想立刻答应，但又想拒绝——这人能信吗？
我已经在脑补白大米把我迷晕后，卖到红灯区的情节了。
「相逢就是有缘！」白大米拍拍我的肩膀，「大妹子甭客气！」
「……」
2.
翌日，白大米如约带我去了新泽西。
他边开车，边喋喋不休地问我跟我爸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我连个地址都没搞清楚。
「是不是吵架了？」他问，「咱们中国人不都讲『家和万事兴』吗？」
？？？
谁和你咱们？你是中国人吗？
「我爸这些年很少回家。」我只好说，「他在美国做生意，特别忙，资金周转不灵，他就住在公司的仓库里，说连个窗户都没有。」
「你爸爸好伟大。」
「伟大啥啊！我妈妈才伟大。」我说，「我爷爷奶奶身体不好，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要进医院，我妈为了照顾他们，连工作都辞了，整天端屎端尿的。」
我盯着邮局大门，继续说：「每天早晨，我妈都早早起来给我准备饭，把我送出门，又得伺候老人，家里医院两边跑，晚上还要做家务，我要帮忙她还不让，让我专心学习考大学。」
「那你考上了吗？」
「当然，我是我们全市第一。」
「哇靠，学霸受我一拜！」
我正要谦虚，忽看到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了。
正是我爸！
我爸进了邮局，取了信之后，又去寄了一个包裹。
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拽住了他，「爸。」
我爸看到我，极其明显地一愣。
「你……你……」他瞪目结舌地指着我，仿佛他眼前站着一个外星生物。
「咱们能谈谈吗？」我想把他拉到一边。
可他旁边的人，却一巴掌拍开了我的手，「Who are you? Don』t touch my husband!（你谁呀？别拽我老公！）」
果真就是视频里的那个女人。
见小三来了，我爸终于找回了他的丧失的语言功能，「这丫头认错人了。」
说完，我爸搂住小三的肩膀，就要走人。
我愣在原地。
不争气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我抹了把泪，伸手又要拽我爸，却被小三一把推开。
她不再拽英语，开始用中文羞辱我：「中国人是吧？怎么回事？大庭广众的不知羞吗？」小三又把矛头对准了我爸，「林志明，你是不是又在外边勾搭小姑娘？你个沾花惹草的老东西，真不要脸……」
「你别这么说我爸！」我推开小三。
「哟。色诱不成改攻心了？」小三眯起眼睛看看我，「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告诉你，这招儿在我老公身上可不管用啊！」
听到她说「老公」两个字，我气得快裂开了，拽着我爸的胳膊就不撒手。
我爸却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我的手指头：「都说了，我不是你爸，你认错人了！」
我懵了。
我没想到我的亲生父亲会对我说出这种话。
我的爸爸不要我了。
见我拽着我爹不放，小三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随后，我被她推倒在地。
「骚货！」小三啐我一口，又喋喋不休地质问我爸，「到底是不是你勾搭的狐狸精？」
我爸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怎么会呢，亲爱的，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随后，他就带着小三落荒而逃，临走还不忘跟围观的人解释：「It』s a misunderstanding.（这是个误会）」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
眼泪直流。
大米走来，把我扶起，他挠了挠头，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会认错你的亲爹吗？」我反问道。
「那他干嘛那样对你？」
「因为他是个渣男！是个王八蛋！」
我终于骂了出来，随后，我开始义愤填膺地给大米讲我家里的事。
从我爸怎么出的国，到怎么出的轨，怎么被我发现，怎么欺负我妈，又怎么躲着不见我们……
说到最后，我双眼通红，浑身直哆嗦。
我掏出手机，打开微博，「后来我就知道了这个。」
大米看了看我手机上的图片，「这不就刚刚那女的吗？旁边这是你弟弟？」
「什么弟弟。」我说，「是我爸在美国的姘头，和他的私生子。」
大米瞪大了眼睛，「姘头？」
「姘头……」我想想怎么解释，「哎呀，姘头就是……不合法的女朋友。」
大米：「就是小三呗？」
？？？您倒是什么都懂啊……
「这是我翻我爸微博翻出来的，他跟小三互相关注了。我才知道，他在美国成家至少六年了！他用我妈卖房子的钱，在这养女人养孩子！」
「所以，你来美国是……」
「对，我来美国，不是为了给他什么惊喜，我是来捉奸的！」
3.
一来二去，我和大米渐渐熟悉。
这个人是真的侠义心肠，又对中国文化有非同一般的热爱。
没事就听二人转，看赵本山的小品，乐得直抽抽。
我感叹自己运气好，等我把这件事办成，一定好好谢谢大米。
我要把全国各地所有口味的糖葫芦都给他买齐。
再带他去刘老根大舞台包场！！
接下来的几天，善良的大米每天都陪我在这家邮局蹲点。
但我爸再也没出现过。
不仅如此，他还拉黑了我的微信和电话，彻底消失。
呵呵，你们谁见过这么黑心黑肺的父亲吗？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和大米说，咱去我爸出现过的那家 Costco 看看。
可 Costco 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了，华人更多。
我看得眼冒金星，也没见到老渣男的影子。
蹲守是个体力活儿，无聊又疲惫。
大米这人一刻也闲不住，不刷手机的时候，他就在那唱二人转。
「我二哥上南京啊，去科考，一去六年没回头。想二哥我一天吃不下半碗饭，两天喝不下一碗粥呀……」
听得我脑仁疼。
大米贴心地给我解释：「这是东北名曲《王二姐思夫》，你品品，中心思想是不是跟你现在的心情差不多？」
差多了好吗！！
「大米？」我说。
「哎！」
「闭嘴吧你！」
这天早上，我和疲惫的大米一人捧着一杯咖啡，又把车停在了 Costco 门口。
皇天不服有心人，店门刚开不久，我就看到我爸了！
大米掏出相机：「哪儿呢？哪儿呢？」
我给他指，远处，我爸抱着儿子，跟女人手牵着手，一起进入店内。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一家三口」出来了。
小崽子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我爸还亲了他一下。
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怎么着？老板。」大米掏出一根棒球棒，「下去抽他们吗？」
……兄弟，不至于。
「偷偷跟着。」我说。
我们跟到了郊区一个镇子上，那是个风景如画的小镇，人不多，绿化特别好。
房子很大很新，有两层楼，窗明几净，大落地窗大阳台。
房子有三个车库，一大片草坪，草坪修剪得很漂亮。
房子前面一排灌木，也是由专人修剪，十分考究。
我只在美剧里看到过这种豪宅。
我国内家里的房子——还没他的车库大。
「你不说你爸住仓库吗？」大米感叹，「啧啧，我可没见过这么奢华的仓库。」
我咬着牙没说话。
小三下车开门，手里抱着个大袋子，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TOP。」大米指着袋子上的 LOGO 说。
我拿着单反拍照，「什么 TOP？」
「Top private school，顶级私立学校。」他说，「我有同学就是那儿毕业的，学费老贵了。」
看来是我那个「私生子弟弟」的学校了。
我想起之前，我爸口口声声说要带我去美国留学，但扭脸却又哭穷，说可惜学费太贵。
我还傻乎乎地心疼他，说留在国内也挺好。
我简直就是个超级大白痴！！
「你爸不是一般有钱啊，」大米瞅瞅我，「怎么你从头到脚都是莆田货呢？」
我白他一眼，要你管啊！
我有一万句脏话都憋在心头，想装在桶里一股脑全扣我爸脸上。
我和我妈出门都舍不得打车，公交车代步已经成了习惯，你在这开奔驰大 G。
我妈和我陪着爷爷奶奶挤在在六十平的小房子里，你在温香软玉美人在侧。
你儿子上着私立学校，可我买个新耳机还得算计一下哪款打折买划算……
4.
我气得浑身发抖。
鬼使神差地，我跳下了车，直奔豪宅大门，咣咣就是一顿乱捶。
来开门的是小三。
杨柳水蛇腰，脸上全是玻尿酸，一看就没遭受过生活的毒打。
「怎么又是你啊，小狐狸精。」小三认出我了。
「嘴巴放干净点。」我冷冷地说，「我有名字，我叫林婉。」
「林……婉？」
「对，」我说，「我是林志明的女儿。」
小三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要我拿证据给你看吗？」
我掏出手机，给她看我们的全家福，以及我爸抱着我的亲子照。
小三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原来是你啊！快进来坐。」
我哼了一声，躲过她要来拉我的手，进了客厅。
客厅里一尘不染，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摆设，明显是个懂生活的女人。
可不啊，就这条件，是条狗也能活得精致吧？
「你爸去邻居家了，后门走的。」小三拿了瓶可乐给我，「你来美国是找他有事儿吗？」
「嗯。」我没碰那瓶可乐，嫌脏，「我来让他还钱。」
「林志明欠你钱？」小三瞪大了眼睛。
「欠我妈的。」我冷冷看着她，「他诓我妈卖了房子，还背了一身的债，就为了给你们买豪宅上私校。我来，是让你们把这些都给我吐出来！」
「小屁孩。」小三收起了假笑，「你说拿走就拿走？你算老几啊？」
「这是我妈的钱！」
「搞笑了。房子在我名下，钱在我户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小三冷哼一声，「你怎么不去华尔街，说那儿一条街都是你家的呢？」
「你强词夺理！」
「你才强词夺理吧。」小三白了我一眼，「实话说，我早就猜到他在国内有家了，不过无所谓，我看上的就是他的钱，他看上的就是我的人。我俩各取所需……」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我不要脸？」小三翘起二郎腿，「这是在美国，不是中国，我俩的关系受法律保护，就算去打官司，我也不怕你。现在，反倒是你私闯民宅，你说美国警察站哪边呢？」
我气得头发晕，「你……」
小三冷脸下逐客令：「林婉，你听好了，马上从我家里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气得「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小三就要骂她。
这时，我那个「弟弟」从门外进来了。
谁知，小男孩看到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走过来掀起了我的裙子。
「Heart panties!(桃心内裤！)哈哈哈！」小兔崽子一脸笑意。
！！！这小流氓到底谁教出来的？
我忙把他推开，开始整理我的衬裙。
谁知，小流氓却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说：「This bit** is beating me up!（这个臭女人打我！）」
拜托！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啊！
这时我爸进来了，没待我开口，小三抢在我前面说：「林志明，你个王八蛋，你生的好女儿！无缘无故打上门来，闹我就算了，居然还打我儿子！！」
我那个没脑子的父亲果然火了，见我就骂：「林婉，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把我妈的房子和钱都还回来！」
「胡闹！你赶紧滚回中国！」
「行啊！」我说，「跟我一起回，把你欠的狗屁债务清理干净！」
「你妈就这么教育你跟长辈说话的？」
「你算什么长辈！」我气坏了，「我妈跟着你二十年，从没给自己买过一件贵重的东西，家里的钱都给你做生意了。我发高烧我妈一宿一宿守着我的时候，你在哪？我妈给我爷爷奶奶端屎端尿的时候，你在哪？奶奶就快不行了，你还在这搂情人？你配让我尊重吗？」
我爸也气坏了，扬起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通红的脸颊，万念俱灰地看着他，「林志明，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我爸彻底摊牌，「我就要就跟你妈离婚了！」
「是啊！你当然想快点离婚。财产被你转移了，现在替你背债的人是我妈！」我盯着这个让我倍感陌生的男人，「但你不懂中国的法律没关系，我懂——你欠的钱是婚后共同债务，你别想无债一身轻。我会缠着你一辈子！」
我爸气炸了，抬腿就踹我。
小三大概不想再跟我废话了，把刚才的伶牙俐齿全部扔到脑后，直接朝我扑来。
他俩合起伙打我，我肚子被我爸踹了两脚，脸上被小三挠了好几道印子。
我那「弟弟」也丢了一个摆件过来，稳准狠地砸中了我的头。
我疼得连声尖叫，门外的大米终于听见了动静，推门进来。
见里面的情景，他也被吓了一跳。
大米把我从包围圈里拽出来，「走走走，一会警察来了就不妙了。」
他死死搂着我，把我往外拖，「猛虎不敌群狼，一个诸葛亮斗不过三个臭皮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大哥！这时候就不要卖弄你的汉语言文化积累了好吗！
我被大米拖出院子，塞进了车里。
「这咋还挨打了呢？」大米锁好车门，小心翼翼查看我脸上的伤。
我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那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我万里迢迢来美国找他，无依无靠，他不但毫无为人父的担当，还跟小三一起打我。
「报警吧？」大米难得正经，「看他们把你打的，太气人了。」
「不用。」我摸着头上的包，抽泣着擦眼泪，「等我报完了仇再说。」
「报仇？」
「对。」
林志明，从这一刻起，我跟你不共戴天。
我要是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我就对不起你的「养育之恩」！
5.
说到复仇，比我更加跃跃欲试的是大米。
「你说，咱们怎么办？」他手里挥舞着一把铁铲，「拍他一铁锹怎么样？」
我皱眉看着他。
「不行。」他自己否认了这个想法，「不够帅。」
然后他拿出一柄不知道哪个地摊买来的宝剑，「我拿这把宝剑直接砍了他吧！」
「……」
「尚方宝剑啊！哇呀呀呀呀！」大米又开始嚎二人转了。
「不能直接这么打。」我说，「不高级。」
「末将听凭公主殿下差遣。」大米单膝跪地，举起了宝剑。
「……你朋友多吗？」我问大米。
「哪样的朋友？」他反问我。
「狐朋狗友。」我说。
大米乐了：「好家伙，那可多了去了！」
很快，大米就不知从哪聚集了五六个各种肤色的小哥。
他们绑着脏辫，身上纹着乱七八糟的图案，张嘴全是「Motherfucker」。
看着他们，我有点发怵。
「别怕，自家兄弟。」大米指指他们，然后搓了搓手，小声问我，「对了，你有钱吧，这得花点出场费。」
……你不早说。
我算了算存款余额，一咬牙答应了。
「怎么整？」他问。
「这样……」我打开手机地图，开始排兵布阵。
我们架着一辆破 SUV，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
我让他们其中一个人在我爸下班的必经之路上玩滑板。
那是条单行线，周围是荒地，人烟稀少。
我们的破车开在我爸的奔驰前面不远处。
尽管我爸很注意保持车距，也架不住破车总是减速，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找了几个手机号，不断给我爸打电话。
他不接我就拼命打，他烦了，终于忍无可忍地接起：「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刚要骂我，滑板男孩就冲到了路中央。
我们一个急停，我爸的奔驰非常配合地撞了上来。
黑人小哥示意我和大米坐在车内，他带着两个兄弟下车。
然后，我就听到了真正的英语骂街，不带消音的那种。
「*********，你个**有病吧！怎么开车的？」
滑板男孩冲了过来，朝着黑人小哥喊：「你个**养的差点把我撞死！」
黑人小哥瞪他：「别他**乱说，我可及时停车了啊。现在我才是受害者。」
于是，俩人一起看向了我爸。
我爸蒙了，结结巴巴说：「你们停车实在太突然了。」
黑人小哥指责他：「突然怎么了？那也全是***你的错，你没保持车距。」
黑人小哥的小兄弟附和道：「开车的时候接电话，果然是个大**。」
「对,」黑人小哥笑了笑，「给钱吧，我这么好的车得修，你还得对这个可怜孩子负责。」
他指了指滑板小哥。
随后，几个小混混开始推搡我爸，我爸稍微还了一下手，这帮年轻人可算是逮到了机会，高喊着「大叔打人啦」，就把他围了起来。
他们一看就是打架界的老手，配合相当默契。
黑人小哥一把将我爸推倒在地，踩住了他的胸口，印度小哥用衣服兜住他的脑袋，白人小哥照着胸口一顿锤，另一个黑人小哥按着他的腿防止挣扎。
负责锤的那位下手很有准头，一个位置绝不重复打超过三次，以免打出毛病。
我爸一开始高喊救命，他喊一声，白人小哥就打一拳。
连打了四五拳，我爸开始求饶：「我给钱！我可以马上转账给你们！」
白人小哥照着他下巴一记左勾拳。
他又说：「我车上有现金！」
右勾拳。
不知道是不是打掉了他的牙，他不再说话了，只剩下了哼哼。
大米和我在车里，他龇牙咧嘴地问我：「我告诉他们轻点儿吧？这打出毛病来咋整？」
「别啊。」我说，「打轻了这戏演的不就不真了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对，你之前不是说打人不高级吗？」大米问我。
想到我爸跟小三一起打我的画面，我摆摆手，「管不了那么多，先解了恨再说。」
几个人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们丢下我爸，白人小哥探头进车，顺走了车里的手机。
还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给删掉了。
完美！
白人小哥把手机给了我，我请他们几个吃了顿大餐。
「这算犯法吗？」大米问我。
「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我握着我爸的手机，说，「但追尾的是我爸，先动手的是也是他。手机虽然在我这，但我是他亲生女儿，借口也可以找——最重要的是，他没证据。」
「一个字——绝！」大米咂咂舌。
可不是嘛，荒郊野外，人影都没一个，你说你被讹诈了，证据呢？
再说人家管你要钱了吗？没有吧？
谁没事闲的碰了瓷就为了打你一顿？你认识他们吗？
我之前看过小三的微博，得知了她的生日。
是的，我爸的手机密码是小三的生日。
还挺浪漫的。
真不要脸。
我解开了手机，第一时间把他微信微博的密码全改掉了。
我爸人在美国，国内的手机卡他想补办没那么容易。
这台手机短时间内完全可以由我支配。
我开始翻看他和小三的聊天记录，还真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令人作呕。
我还看到了他跟小三及私生子的合影。
我把那些资料发成了九宫格的朋友圈，模仿我爸的语气编写文案。
大意就是：「我虽然五十多了，但依然要鼓起勇气公开我的真爱，你们都别谴责我，为了我爱的人，我决定不在乎你们的看法，Just do it（我行我素）！」
同时，我在我爸所有的社交平台上，都传了他和小三加儿子的合影。
我声情并茂地替我爸写了个「小作文」，细数这些年来跟真爱的苦难经历，能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当然了，这都是我编的，除了聊天记录看出来的蛛丝马迹可以猜一猜之外，我哪儿知道他俩之间的破事儿？
可网络时代的人，就爱看热闹，有点什么新鲜事都传播得飞快，哪管什么真假。
才过了一天，连我的各种同学群都有人转发了。
说本地的著名高级知识分子某某某抛妻弃女，去美国寻找真爱，如今儿子都五岁了。
可怜我那傻父亲，此时此刻在四处寻找他丢失的手机呢。
6.
没等到我爸的指责，我却先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你是在美国吗？」她问。
我握着手机，没说话。
「那些东西，是你发的吧？」她又问。
「是。」我干脆承认了，「我就是想给你，给咱们家出出气！」
「婉婉……」
「妈，你忍了他一辈子了，现在不用忍了，我长大了，我保护你，我给你出气！哪个王八蛋敢欺负你，我就弄死他！」
我妈不说话。
「我不是没想过劝他回家……」我顿了顿，眼泪又在眼眶打转，「但他打了我。」
我妈声音高了两度：「他打你了？」
「嗯，跟小三一起打的。」
我妈的呼吸重了，在电话那头哭起来，「……是妈对不起你，妈没经营好婚姻，有了这种事还要让你替我出头。」
我也哭了，「妈，你用不着检讨自己，这事儿你什么错都没！全是我爸的错！」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总结道。
擦擦眼泪，该我出场了。
我换了个叙述的语气，佯装震惊，在微博和朋友圈里，哭诉多年来我妈的不易，她怎么一个人带大我，怎么「丧偶式育儿」，怎么兢兢业业伺候我爷爷奶奶，怎么被我爸把房产骗走，又怎么背了一身的债，写了个声泪俱下。
然后我开始控诉我爸。
他拿着我妈卖房子和理财的钱去美国买了豪宅，又周转了资金做生意，赚了钱之后，还跟他们哭穷。老父老母和原配在国内吃苦受累，他自己在美国花天酒地，儿子上着顶私，情人穿戴名牌，禽兽不如。
光说没有用，我有图有真相。
除了我偷拍到的那些一家三口天伦之乐的图，还有美国的豪宅，奔驰车的全身照，小三的名牌包，还有我爸和小三赤裸裸秀恩爱的聊天记录截图。
然后再看看我家里的破房子，我妈用的超市临期护肤品，淘宝款衣服和鞋……
大家看看，你们说，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配我叫他一声爸吗？！
……
帖子一发出去，火速被各方转发。
我甚至收到了不少网红的私信，要求跟我一起做节目，声讨渣男！
用不着我继续煽风点火，人们就传开了这个男人多么虚伪无情忘恩负义，把他的嘴脸扒了个干净。
到处都是同情我和我妈的留言，还有人想给我捐款，我连忙道谢之后婉拒。
我差点因为我爸这个绝世大渣男，红了。
7.
大米搞来一台高端相机。
那是拍动物的高级设备，离老远都能拍清楚小鸟尾巴上有几根毛。
我带着相机蹲到了我爸的豪宅背后。
顾不上树丛里的虫子，我连续蹲了三四个晚上，终于拍到了想要的素材。
然后我又上门了。
小三揪住我就骂，让我滚，让我离她家远一点。
这次我处变不惊，就站在那听她骂。
见我不接招，小三说：「你再不滚，我就报警了，你这是私闯民宅！」
哦，对哦，应该报警——可你咋知道我没报呢。
「林志明！」我朝屋里大喊，「没上网吗？你现在都臭大街了！」
我爸果然出来了，抬手就又要打我。
「果真是你干的！」他分外恼怒，「小兔崽子，看我不抽死你！」
见他要打，我忙把脸送去，让他打！
一个响亮的耳光子拍在我的脸上，酸爽！
接着，小三和林志明再次男女混合地打我，我则开始满屋撒泼。
还有那小兔崽子，冲上来就开始咬我，被我一脚踹开。
我配合他们，一边挨打一边跑，借机把他们家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不多久，两个人高马大的美国警察就上门了，张嘴就问：
「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家暴。谁是受害人？」
我赶紧举手，「是我是我！我爸和他情人正打我呢，我快要被他们打死了！」
我爸愣住了，小三也懵了，脸都快掉地上了。
她诧异道：「你跑我家胡闹，怎么还有脸报警？」
「怎么？没见过恶人先告状啊？」我瞪她一眼，然后调动情绪，咔咔就哭。
我所有的委屈和疲惫全都涌上心头，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我给警察看我脸上的红印子，给他们看我胳膊上的伤痕。
当然，有一部分我提前准备好的。够狠吧？
女人嘛，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警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爸，我们就被分别带开问话了。
虽然我在美国待了几天，口语听力都进步不小，但面对警察的盘问我依然需要帮助。
于是我跟警察申请了让大米来帮忙。
女警问我跟打我的人是什么关系？
我说我是他女儿。
女警很纳闷，说这家只有一个男孩，没有女儿。
我拿出父女关系证明给她看，说我和我母亲是被遗弃在中国的。
我来美国是为了请爸爸回家，没想到他不要我了。
我哭得梨花带雨，女警严肃的脸稍微松动了一点。
我又说，这家的男孩是我弟弟，虽然同父异母，但是我很爱他。他们不许我见他，我就躲在后院偷偷看他。虽然我知道那不对，但也不算犯法吧？
然后我说我看到了令人难过的事。我弟弟的妈妈对他并不好，动手打他。
女警这下子可来精神了。
我挨打，但我是个外国人，她可以不管——大概也没什么兴趣管。
但我说我弟弟挨打，那可是正经美国孩子，她必须管。
看了我提供的高清视频，女警的脸挂上了霜。
视频上的小三在打孩子，孩子哇哇大哭，孩子的爹冷眼旁观。
在中国家长眼里，这种程度的打根本不叫个事儿，就是教育小孩的「亲子互动」。
可在美国，这犯法。
小三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才意识到我做了什么。
她发了疯一样要过来撕碎我，被强壮的警察按倒在地。
过瘾极了。
警察告诉我，我的父亲可能被处以罚款和限制令，禁止他接近我多少米的范围内。
而我弟弟，则会被儿童保护协会带走，等他们调查清楚这家人到底有没有虐童行为，才会决定是给我弟弟找寄养家庭，还是送他回家。
大米说，这种调查是美国家庭最害怕的事，一旦孩子被带走，能回家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除非提供极其有力的证据，证明这孩子没被虐待。
呵呵，证据？
什么证据能比打孩子的视频更有力？
我爸和小三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但是我和我妈的心也碎过，你们在乎吗？
让你们也尝尝这种滋味吧。
真爽。
8.
「咱这算大功告成了吧？」离开警局，大米比我还高兴。
「还没完。」我说。
「都铐上了，还不算完？」
「他还没『死』呢。」
「啊？真要弄死他吗？不行啊，杀人可犯法。」
「社死的死。」我说。
我翻了翻我爸的商务通讯录，里面联系人上千。
其中美国这边的商场、工厂、品牌代理等等大概一百多人。
里面还有著名的儿童品牌的代理商，业务往来很频繁。
我写了一封美国式的告白书，简略叙述了林先生的道德问题，以及他种种行为即将对贵司品牌产生的负面影响。
随信附上了我的伤情图片、我打码的身份证明、我的报警记录、判决书、限制令、以及儿童保护协会出具的证明。
大米帮我润色了一下，把语言风格改得更加美国。
然后，我就把这封信群发给了我爸的那些美国合作方。
做童装生意的人——殴打女儿，涉嫌虐童，这在美国是死罪。
死得彻彻底底，甭想诈尸复活。
这才算是大仇得报。
大米乐坏了，拿着个手绢儿就又唱起来了：「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儿~啊啊~~~」
我也跟着他唱起来了：「小的给大的拜年儿~啊啊~~~」
大米惊喜异常：「唉呀妈呀你也会唱二人转啦？」
「你在我耳根底下唱了一万了，我能不会吗？」
大米扑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公主殿下万岁！」
我皱眉看他，「不，公主殿下是千岁。」
大米立刻从善如流：「女皇陛下万岁！」
「……」
这人中文水准真的快比我强了……
我终于腾出空带大米去吃东北菜了。
大米抱怨锅包肉不好吃，还给我讲正宗的锅包肉是不能用番茄酱的。
我可分不清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能坐下来好好吃顿中餐，就比薯条汉堡强一百倍。
「你还什么时候去中国？」我问。
「几个月以后吧，」大米说，「我想好好学学二人转。」
「我可以帮你。」
大米双眼放光：「你认识赵本山吗？」
「我倒是想……」我白他，「我妈有个朋友是艺术中心的，可以帮你找老师。」
「婉婉，」大米嬉皮笑脸，「要不你收我当你家上门女婿吧，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中国就行。我懂外语会做饭，勤洗澡还不乱扔臭袜子。我可以改姓，以后我就叫林大米。」
「滚！」
跟大米没正经地惜别后，我带着我即将见底的银行卡，回国了。
至于老渣男被罚款多少，流氓弟弟有没有回家，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我妈听说我爸又打了我一巴掌之后，彻底怒了。
她把她能力范围内的脏话都骂了一遍，发誓绝不原谅我爸。
行吧，我就不给我爸辩解了。
让我纠结的是我爷爷奶奶。
他们是无辜的。
老人家虽然是封建家长的思想，但是这些年因为我妈照顾周到任劳任怨，他们对我和我妈都还不错。
我奶奶甚至说过，如果我爸敢对不起我妈，她就打断我爸的腿。
我没让我妈出面，自己跟二老谈了这事。
爷爷气得抹眼泪，说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东西，分不清好坏，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们老泪纵横地挽留我和我妈，说实在的，我当时都有点动摇了。
这要是我妈在，她能一口答应绝不离婚。
可我不行。
这婚，必须离。
我说：「我妈这些年怎么辛苦你们都看见了，现在我爸这样，你们让她怎么在这个家呆下去呢？总不能我爸打掉她的牙，您二老还让她把牙齿和血吞吧？」
二老知道这事儿全是我爸的错，他们挽留我妈也是不占理，加上我根本不让他们见我妈，老两口也是没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精彩纷呈。
我的姑姑们轮番上阵轰炸我和我妈，论调就是一个：
男人嘛，都会犯错误，原配永远是最好的。
反正意思就是千万别离婚。
刀子没捅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了我妈，我爷爷奶奶这个「累赘」就要落到他们头上了，他们能不着急吗？
滚远点。
9.
奶奶的病越来越重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爸在这个时候依然不打算回国，绝了。
姑姑们围在奶奶床边，我爷爷冷着脸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奶奶临终前还在叫我爸的名字，我握着她的手哭了。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奶奶一直很疼我，我是不是早应该为了她，而放我爸一马？
随后，奶奶就走了。
她至死也没有等到她唯一的儿子回来。
奶奶刚咽气，我爸才急匆匆赶来。
还在嚎哭的姑姑们没反应过来，我爷爷拎起拐杖就打了过去，「我打死你个逆子！！」
渣男抱着头躲，「爸，你让我看看我妈。」
「你还知道你有个妈？滚出去！别脏了你妈！！」爷爷咆哮着。
姑姑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拉住爷爷，给他顺气。
「志明你先出去躲躲，等爸消了气儿你再来。」大姑说。
「快走啊！」二姑说。
于是，我爸这个混蛋真的走了，都没看我奶奶一眼。
我那点想要放过他的想法烟消云散了。
为了我奶奶，我应该把他锤得更狠才对。
他在走廊里被护士拦住了，说要办一些手续。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那些单据接了过来。
我看着他，看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里乱撞。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从来没有办过一次老人住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我冷眼旁观，毫无触动。
我爸拿着一摞各种单据，灰头土脸地回过头，终于看到了我。
那一瞬间，他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
「王八蛋！」他冲了过来，「我养你这么大，养出个白眼狼！」
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体面，「你弟弟被带走了！你知不知道你弟弟被带走了！」
他咆哮着，「你奶奶那么疼你，你居然忍心气她？现在她死了，你高兴了？满意了？」
我笑笑，冷冷地说：「你儿子被带走是因为你们犯了美国的法，怨得着我吗？奶奶病危你都舍不得美国的家，她为啥死，你心里没点数？你以为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你的罪恶就能轻点吗？」
我爸气疯了，就要打我，我迎着脑袋，让他打。
「是我逼着你出轨的吗？是我逼着你在美国找小三的吗？我妈跟了你二十年得到什么了？你毁了我和我妈的生活，你一点都不自责？臭不要脸的！」
医院里的人纷纷掏出了手机，要把这精彩的一幕拍下来。
「拍吧！使劲儿拍！」我朝他们指指我爸，「把这个渣男的狼狈样都拍下来！」
身正不怕影子歪，错的又不是我！
我才不怕拍呢，拍吧，让我再火一把！
「我打死你！」我爸疯了，抄起身边的一个花瓶就要砸我。
「打呀！动我一下试试！这里全是摄像头，我随便一个视频就能把你告上法庭——你忘了限制令的事吗？美国绿卡不想要了吗？」
我爸气红了眼，却只得乖乖放下手里的花瓶。
我把离婚协议扔到他面前。
「签了字，把你的欠的帐还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整你，前提是你别来招惹我妈。」
10.
一个月后，我陪着我妈领了离婚证。
离婚协议写得明明白白，我爸要把我妈的个人财产还给她，并且他的债务自己还清。
他当然不会乖乖还，但没关系，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但他如果继续不做个人，那咱们就比一比谁更狠吧。
几个月后，大米又来中国了。
我去机场接他，可他只拎着了个登机箱就出来了。
「你行李呢？没托运？」
「嗨，」他一摆手，「回国我带什么行李呀。」
「……」
「咱们上哪？吃火锅？烧烤？酸菜炖白肉？」
我看着眼前这个二货，叹了口气，拿出两张票，「去刘老根大舞台。」
二货一蹦三尺高，「公主殿下万岁！」
作者：玩跷跷板的小白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