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正在此时，周妍妍扑了过来，手里握着一支中性笔，猛地刺入了那人的小臂。
那人嚎叫一声，一脚将周妍妍踹出两米，手上竟然毫不放松。
可是，那嵌在他手臂中的中性笔，给了我生还的最后希望。
我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那支笔，猛刺那人的手臂，每一下都至少刺入了一二厘米，转瞬间便刺了十几下。终于，那人忍不住疼痛，松开手，顺带着一脚踹了我的后腰。
紧接着他飞快奔向门口。
不是为了逃，他想拿我钉在墙壁上的那把刀。
可此时我猛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双腿。他借着惯性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摔倒，脑袋嘭地一声撞在墙上，立刻便晕了过去。
我缓了好久才喘匀了气息，站起来，而后听见了周海峰在极虚弱地叫我。
「孙愚……」
我走过去，按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我在。」
他用力握紧我的手，将一块硬盘塞在了我手里。
「这是……参数？」
「废话，难道是 A 片。」
加载中…
14
情报：参数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套算法程序，需要与虫洞配合实现穿越。此程序所耗容量约 1.9TB，在 2007 年，周海峰根本无法利用家用电脑，在数十分钟内实现备份，只能将电脑硬盘拔出，赠予孙愚。
剩余 6 小时 58 分
「孙愚，我刚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事我只能拜托你……」
「爸你少说两句话，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周海峰一把拍掉妍妍手中的电话。
「我的心脏有贯穿伤，刀子没堵住伤口，现在每分钟失血 300cc 以上，救护车来需要 5 分钟，你说我撑不撑得过去？」他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严厉，「我最多还能清醒一分钟，别打断我！」
周妍妍一直在哭。我只能握紧周海峰的手，「你想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
「听着，杨孝国派的所有杀手，都会通过同一个虫洞穿越，也就是说，都会在今天出现。可是为什么你是第一个到的？」
「因为 2007 年的我，离你最近。」
「对，所以，虽然我死了，但参数只要不被销毁，就会不断有新的穿越者来找你。」
「我应该做什么？」
「找到 2007 年的杨孝国。他很危险，独占了参数之后，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和杨孝国一样，四十多岁的人，不会把太残酷的话说出口。周海峰说「他很危险」，无非就是暗示我要刺杀杨孝国。
「我穿越时，杨孝国已经年过半百，现在也应该 40 多了，身居要职，我怎么找他？」
他指了指我手里的硬盘，「你有这个，他会来找你。」
他咳嗦了起来，因为肺叶贯穿，这咳嗦一起便几乎无法停下，胸口的流血更甚了。我只能找来更多的毛巾堵住伤口，以求他……
能在死前，舒服一点。
许久许久，周海峰终于稍稍喘匀了气息，但嗓子已经完全哑了，每一句话都需要极力辨认。
「孙愚，你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女儿吧？」
我没说话。
「我的事，牵扯到了妍妍，所以你才会执行这个任务吧？」
周妍妍一直在哭，此时更甚了。
「也许我错了，」周海峰看向天花板，「Stephen 警告过我，不要把它算出来。我说我算出来，不公布还不行？他说你算出来的那一刻，潘多拉的盒子就开了。」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气若游丝，可擒住我腕子的手却更紧了。
「世界怎么样，我不管，我女儿，得活着。」
加载中…
15
「你满意了！」
「你的任务完成了孙愚！」
「你给我滚，滚！」
周妍妍哭喊着，狂叫着，扇我的脸，举起能举起来的所有东西砸我。
可我没回应她，而是一直在思考接下来如何兼顾周妍妍的安全和对杨孝国的刺杀。
在 2017 年，第一次进实验室时，我和杨孝国试过彼此的身手。
当时我随着赵局过了几道安检，杨孝国缓步走来，问赵局，「就是他？」
赵局说，「除了心理评分不及格以外，他是这一茬里最好的。」
杨孝国瞟了一眼安检电脑，「小子，当刑警的一点武器都不带，容易死。」
他突然抬手，动作干净且精准，只一道影子，匕首就架在了我脖子上，嵌了半厘米，刚好没出血。
这就是为什么我认定他是军人。这一手，有半辈子的功夫。
可我也没落下风，匕首刺到之前，我已经摘了他领口的纽扣。
不过，与我试手的是 50 岁的杨孝国，40 岁的他，会很可怕。
周妍妍还在捶打着，但她没打要害，语句里全是驱赶，却没有将我定性为「作恶」，还有，她一直不敢拿地上的刀。
结论：她只是发泄而已。
想到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悲哀。
生死面前，冷静成这样，真有点悲哀。
不过也好，人性少了，事情也简单了不少。
比如周妍妍的吵闹，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必须尽快阻止。
她又高高举起双拳，想要用充满破绽的动作打我。我立刻抓住她的两个手臂，翻身将她按到在地。
「闭嘴！」
「你放开我！」她双脚不断蹬踹，但我的身子卡住了她的身侧，她每一脚都落了空，根本无法伤到我，「放开我孙愚！」
「周妍妍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认识的孙愚，也不会让着你！」我手上加力，她立刻疼得脸上见汗，吵闹却停了。
疼痛是让人冷静的良药。
我凑近她的眼睛，「我得提醒你，如果你不想死，如果你还想 18 岁的孙愚能活着，就他妈听话！」
说完，我松开她的双手。
「你不是也怕死么？」周妍妍缓缓坐起身，揉着双手，低声嘲讽着。
「我当自己死了很多年了。」
16
剩余 6 小时 53 分钟
我一拳打醒了那穿越者，拆了他嘴里的毛巾。
「告诉我，我之后，杨孝国还派了多少人。」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那个被我五花大绑的穿越者的对面。
「叛徒。」
他突然一口血水吐在了我脸上。
我做刑警的，这种事情很习惯。只不过当年我处处顾及，不能暴力审讯，但今天不一样了。6 个多小时后我就会回到 2017 年，如果周海峰的判断是对的，杨孝国要独占参数……
那我只有 6 个多小时的命了。
我将那毛巾又塞回到了他的嘴里。
「你知道么，我以前跟老赵去边境，为了追一伙毒枭，进了金三角。」我去了厕所，洗了把脸，「刚到那，一个兄弟就被抓了，我们不熟悉地形，花了两天两夜才找到那毒枭的老巢，把兄弟救出来。」
「你猜怎么着？」我在手上又缠了一层毛巾，「那兄弟牙和指甲，全没了。」
我又走到那人的面前，用裹着毛巾的拳头，猛向砸他的嘴巴。
周妍妍闭着眼睛，但并没离开这屋子。
五拳后，我拽出了他嘴里的毛巾，带下来进十颗断牙齿，和满嘴的血。
「再不说，就是指甲。」我用手捏住他的嘴巴，「我之后，杨孝国还派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但我是第 5 个。」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虚弱。
「你为什么认识我？」
「因为我的任务就是要杀了你和周海峰。」
「杀了我？」
「对，你穿越之后，他们查到了。之前的 3 个穿越者，都是死在你手上。」
我愣住了。
我会杀更多的人？
如果为了拯救周妍妍，或许我能说服自己做出一些恶事。
可是，杀人？还不止一个，三个？
我回头看向周妍妍。她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看着我，眼里全是惊惧，噙满泪水。
她害怕我了。
是啊，连我自己也害怕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不知道自己这双手会在什么情况下变得满是血污。
那人突然大笑不止，好像看见了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你还没杀他们呢是吧？孙愚？」他似乎不再害怕我的拳头，语气很兴奋，充满嘲讽。
「孙愚，你是杀人犯……」
「你知道我为什么接下这任务么……」
「因为 2007 年 4 月 7 日，你杀了我兄弟！」
17
剩余 6 小时 50 分钟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托付了。
「赵志勋？」
电话那边停顿了半天，「谁？」
「我叫孙愚，我们以后会认识的。现在我需要你追查一个凶杀案，同时保护几个人。」
「小子，怎么查到我电话的我不知道，但想玩恶作剧你找错人了。」
我就知道他不会信。
2007 年的赵局还只是刑警支队大队长赵志勋，他刚过四十，接手的都是大案要案，此时的他多疑而缜密，与 2017 年时那个走向衰老的警察局局长完全不同。
想要让他帮我，需要先把他唬住。
「2004 年，山尾特大缉毒案，左肋中弹，肝脏切除四分之一，2005 年，供明军火案跨省追凶，与劫匪对峙被手雷炸伤，全身取出弹片 20 余个，右眼视力降为 0.1，同年 12 月，落湖富豪绑架案，与持刀歹徒械斗，左臂洞穿伤……」
「查我？你找死！」
「赵队长，现在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没空和你闲扯！山南区汇宾花园小区 31 号楼 4 单元 1103 发生了一起命案，凶手和死者都在这，你立刻派人过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那你让我保护谁？」
「山南区鸿博御园 42 号楼 1 单元 302 室，我的父母。他们随时会有危险。」
他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放心吧。」
「多谢。」
「小子，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别作恶。」
这句话，赵局常说。只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不像现在这样坚定。2010 年以后，赵局因重伤退下前线，长期被后遗症折磨而迅速衰老，并且，在一次仇杀中，他的妻子被子弹击中，最终死于并发症。
可那匪徒，没偿命。
2017 年的他，说起「不作恶」三个字，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凄凉。或许，这三个字在 2007 年是他的原则，但在 2017 年，已经成为了他需要很努力才能恪守住的底线。
「我不会作恶的，师父。」
说罢，我挂断了电话。
实际上，正是赵局引我进入「重生计划」的，但我丝毫不怀疑赵局。
从他在那个实验室的表现来看，他和杨孝国只是单纯的合作，之后在我任务失败时，赵局甚至用手擒住了杨孝国的喉咙。所以杨孝国如果有阴谋，也绝不会让赵局知道。
更重要的是，赵局是我的师父，甚至，帮我挡过子弹。
「你留在这，等警察来。」我对周妍妍说。
「你未来的上司？」
「对，我最信任的人。」
「我想跟你走。」
「不行！」
「怎么不行？我爸的遗物在你手上，我爸托付你保护我，我不跟你走怎么办？」
我安静了半晌。
「你听那人说的话了么？」我当然怀疑过，杨孝国是否真的在我之前派过 3 个人回到 2007，或许他只是为了把这个任务形容得比较棘手，让我在见到周海峰的时候不要犹豫、不要留手，可是当我看到那人辱骂我时的眼神，我不再怀疑了。
仇恨这种情绪，我太清楚了，伪装不出来的，「周妍妍，我会成为杀人犯的，会杀三个人……」
「你不会。」
「可那三个人确实死了！」
「你不会！」她走到我身前，仰头注视着我，「孙愚，未来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目光交叠，我突然发觉了十年前我未曾在意过的事情。
周妍妍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勇敢。
也比我勇敢。
「再说。」她指了指我兜里那支救了命的中性笔，「你这么笨，总需要我的。」
18
剩余 6 小时 10 分钟
我们在赵队长赶来之前离开了家，去了学校附近一家配置很高的网吧。我记得那一家，能玩市面上最好的游戏，还可以租借身份证，是逃课未成年人的聚集地。
杨孝国的讯息很难找，好在有周妍妍在，她跟我说，周海峰很早就教过她，如何黑进这世上的所有网站。
「没有你黑不进去的？」
「五角大楼我就没试过，金融类的也不好进，其他的……」
「可以了可以了。」
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在那种结合了 Windows 和 DOS 系统的界面上不断敲击英文和我看不懂的代码，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年，除了更会打架了，似乎也没什么大长进。
「我刚刚已经查了国内几个保密级别很高的网站，都没找到杨孝国，我父亲是对的，他不是军人。」
「那你觉得，他的资料在哪？」
「在暗网上。」
2007 年的暗网上，连比特币都还没有诞生，每日浏览量更是少得可怜，但也正因如此，暗网当时并不是一个充斥黑色交易的地方，而是许多高级黑客的精神角落。在这种地方，如果你出了一个比较难的题目，很快会有技术极高明的黑客帮你免费解决。
半个小时后，我们得到了杨孝国的资料。
他是英籍华人，长居香港，早年进过英国特种空勤团，后来因为杀俘虐囚被革职，之后成立了独立的雇佣军组织。在 2007 年以前，他和我国军方没有丝毫联系。
「所以现在，他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深城是么？」周妍妍问道。
「深城沿海，又挨着香港，你说他想来容不容易？」
「那就好。」周妍妍的表情很怪，「那样你就能帮我爸报仇了。」
半个小时前，她还在竭力哭喊，完全丧失了理智。可现在，她已经完全投入到接下来的行动之中。而且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了凶光。
我看着周妍妍，心想，变故对人的改变真是太凶猛、太利落了。
「妍妍，你也想让我杀人？」
周妍妍一愣，诡异的神情迅速褪去，「当然不……你不是认识那个赵志勋么，你要把坏人交给他，交给警察！」
此时，门口进了三个人。
周妍妍一直在和我交谈，我俩都是侧身对着门口。她没注意，但我做了多年刑警，立刻便看出那几个人是便衣。
「有警察。」我低声提醒周妍妍。
那三个人缓缓朝屋里走，左右打量着上网的顾客，三个人都很毛躁，显然是新手，不时还伸手去扒人的肩膀。
新手归新手，从他们的衣服摆动的形态来看，这三人各个带枪。
三个人离我们越来越近，连周妍妍也发现了他们。
「吻我。」周妍妍轻声说。
「啊？」
「电影里都这么演啊，防止被抓啊。」
「吻的话，动作太大，更危险。」我将声音压得很低，不时用手小幅度地比划。
「那咋办？」
眼看三人进了，周妍妍叹了口气，双手在胸前一收，侧身躺在了我怀里，顺势悄悄扯了一下我的领子，我于是也垂下头，将脸靠近她。
我们靠得很近，近到彼此都在对方的呼吸里。
「没事的，」我说。
她点点头。
网吧有些暗，荧幕的暖白色照过来，将她的脸映出清晰的轮廓。睫毛，鼻尖，唇。她眼睛很大，眸子明亮，看着我的时候，竟然泛红了。
警察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脸，渐渐地，指间渗出泪水。
是啊，她 18 岁，刚刚死了父亲，现在又要跟我担惊受怕。
那三个便衣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期间周妍妍的双手将自己抱得越来越紧。
他们终于走到了门口时，跟网管闲聊了起来。
我说再等等吧，他们快走了。
她默默点了点头。
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孙愚！」
是闫龙闫胖子。他正坐在我斜对面两三米的地方，我记得，他高中时候经常逃了下午的课来这玩魔兽世界。可是就在两小时前，我刚扭断了他手指。
他还有心思来这玩游戏？
「你抱着谁呢……周妍妍！？」
他很胖，声音洪亮，再加上惊讶，导致「周妍妍」三个字直接响彻了整个网吧。
门口的便衣自然也听到了。
既然是便衣，当然是我师父赵队长派来的，赵队长要找的，自然是死者周海峰的亲属，周妍妍。
「你俩这……玩挺大啊孙愚！」
周妍妍因为紧张，迅速坐直了身子，看向我，想要回头看那三个便衣，却被我一下搂住了肩膀。
「这是你被警察保护的最后机会，」我低声问，「确定跟我走？」
周妍妍一愣，「当然了。」
「行。」
此时，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哎，这群菜鸟警察，师父应该教过，手上不用力的时候，脆弱得像块豆腐。
19
剩余 5 小时 50 分钟
这家网吧算是学校周边消费不低的一家，电脑的配置总是最前沿的，软装类似咖啡厅，并坚持放钢琴曲。
此时，是舒伯特的《圣母颂》。
我拽住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将那警察摔在电脑桌上，然后从他兜里取了手铐，将他拷在桌腿上。可能因为徒遭变故，另两个警察慌了，一个冲过来，另一个迅速拿起对讲机，想要叫增援。
我越过凳子，向右踏了一步，但身子却向左窜去，直接绕过了冲向我的警察。
「赵队赵队，」那警察对着对讲机疾呼，可下一刻，他的横膈膜就挨上了我的拳头，没法再出声了。
「对不住了兄弟，回头我自首。」
我回身，看向那被我惊呆的警察，他正微微扎了马步，准备放手一搏。突然闫胖子操起地上的烟灰缸，一下砸在那警察的脑袋上，对方登时晕了。
「闫龙你疯了！」周妍妍惊呼。
闫胖子将烟灰缸扔在地上，拍了拍满是烟灰的手。
「我以为这个年代的便衣能更生猛点呢。」
说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警察腰间的枪拔了出来，极娴熟地卸弹夹，检查子弹，上膛，开保险，对准了我。
「闫胖子你干什么！」
「你好孙愚，我是 2 号穿越者闫龙，请你现在就交出参数。」
我做了个深呼吸，想要思考出一个新的制敌方略，可我确实找不出。我的老同学，2 号穿越者闫龙此时正站在我和周妍妍之间，如果我忤逆他，他可以立刻劫持周妍妍。同时，在高中毕业之后，我再没有过闫龙的消息，他的底细我完全不清楚。
「我可以给你。」
说着我的手向怀里探去。
「慢点，」他点了点枪管，提醒我。
我于是用食指和拇指撩起衣襟，展示自己并没有武器。
「在我左边裤兜里，」我说，「要不你自己来拿？」
他缓缓走近我，而我则侧过身子面对他。几步之后，他的枪管抵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太阳穴，这是我故意留给他的陷阱。
如果眉心对着枪口，无论人躲避得多快都逃不出对方的子弹，但如果是太阳穴，同时扭腰转头，刚刚可以快过枪手的反应。
砰地一声巨响。
他开火了，整个网吧的人都在尖叫。但我已经转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腰，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向远处。他的腰眼磕在了桌子角上，一声惨叫后摔在地上。
我算准了角度，他受了那一撞击，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我拽起还在捂着耳朵的周妍妍跑出了网吧。
身后又是几声枪响。
我只觉得右肩和腿上一麻，险些要跪下，但很快又被周妍妍扶直了身子，跑向远处。
20
剩余 5 小时 30 分钟
这是一家学校门口的小旅馆，只有一层，陈设简单，但还算整洁，还有独立的卫浴，在 2007 年，住一晚只需要 120 块。当年在班上就听说有一对情侣在这地方一起过夜，整个周末都腻在一起。当时我 18 岁，羡慕不已，心里想着如果能和周妍妍整晚都呆在一起，死了也值。
可是谁能想到，第一次进这家小旅馆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形下。
「找旅店老板，买一包绵白糖，一包食用盐，两升的纯净水，去门口的小超市，买一个小型的球类打气筒，三十多厘米长那种，还有两个气针，要纯金属的。」
我打开淋浴冲洗着枪伤，然后脱了 T 恤，用尽力气想要绑在手臂上。
「我们去医院吧孙愚……」周妍妍哽咽着。
「不能去医院，连药店都不能去。那些穿越者一定会盯着这些地方。」
「你这样会死的！」
「你再不去，我死得更快。」
我很有些烦，因为这女孩总是要说一些废话，可转念我又明白，说这些废话，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无助的 18 岁的姑娘。
几分钟后，她把东西都准备齐了。我按照粗略的比例，兑了含糖的生理盐水，然后将打气筒上的胶皮管卸了下来，在两头都按上气针，然后用打火机烤那胶皮管的两端。胶皮受热，迅速将那气针裹紧。
我将一个气针插入了装着生理盐水的瓶子，将那瓶子摆在高处。此时，我却发现周妍妍在盯着我。
「你别看。」
「你别管。」
我叹口气，「随便吧。」
我将绑在手臂上的 T 恤紧了一紧，手肘内测的青筋更加明显了。对准那根最粗的血管，我将那气针用力刺了进去。
我的全身都不自主地抖着。
终于，周妍妍痛哭起来。她跑过来抱住我，可是既不敢搂得太紧，也不敢哭得太大声。她就那样，无比克制地痛哭着。
许久许久，周妍妍坐直了身子。
「你这样……是不是死不了了？」
我用手指抹了下她的眼泪，却一不小心将血涂到了她脸上。
「我把你脸弄花了……」
周妍妍一愣，转头看向浴室的镜子，噗嗤一声笑了。
「丑死了……呸，不能说这个字，我以后永远都不说这个字！」
「你放心吧，18 岁的孙愚身体好得很，死不了。」
「那 28 岁的孙愚呢？」
21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周妍妍的。
其实喜欢一个人，是一种缓慢的递进的过程，不过确实有一个点，能让一个人明确自己「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我的这个点，很奇怪。
那时候周妍妍学习很好，好到高中的所有内容她好像不学就会。
但我很笨，于是课间我就总是拿着题去问她。
当时问她题的人很多，要排队的，排队的时候我就看她，看她用笔给别人画问题的重点，看她发现别人没听懂时微微的蹙眉，看她跟别人说「再等等啊，他很快问完啦」。
周妍妍说话的时候，嘴巴的开合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好几颗牙齿，泛起酒窝，是很真诚的那种开心。
那天我终于等到了她，说这道题你真得给我讲明白，老师讲得我完全没听懂。
她说好呀。
然后夺过我手里的笔，手指不经意地在我的掌心划了一下。
「就……划了一下？」
「对。」
「你这就喜欢上我了？」
她不断追问，但我心里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承认自己十年前的小心思没什么，就像同学会上，所有人都已经立业成家，说起当年的事情已恍如隔世。但现在这个状况很奇怪，周妍妍已经是一个小我十岁的姑娘了，同时她还在一句一句地逼问着我，是如何喜欢上她的……
「就这？」她说
「这算什么啊，你再想想，没其他的了？」她说。
「我真不是故意的……」她说。
「我划了么？」她说。
连珠炮似的问话，就算我想回答也一时插不进去嘴。我叹气，只觉得枪伤更疼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打断了她，并决定以牙还牙。
她一愣，「谁说喜欢你了，大叔！」
「小姑娘，当年是你主动吻我的。」
周妍妍忽然站起来，「我什么时候吻过你！？」
「今天晚上。」
她当然不知道，那是上一条时间线了。
我跟她讲了在我记忆里，4 月 7 日发生的事情，但我没讲之后蒙面人闯进来的事情，只把故事停留了最幸福的光景里。
然后她的话更密了。
「是嘛！我真的有那件睡裙！我最喜欢那件了，纯白的，很舒服。」
我觉得我失算了，她兴奋的样子挺烦人的，毫无半点学霸的高冷。
「那裙子你觉得好看吗？」
我点头，「很好看。」
周妍妍低下头，脸和耳朵跟都红了。她撒谎，或者开心，都会这样。
「老孙愚，我问你哦。」
「老孙愚？」
「以后 28 岁的就是老孙愚，18 岁的才是孙愚。」
「行吧，问什么？」
「我想问，」她又安静了下去，手指开始在身前交叠，许久之后才问出后半句，「我想问，2017 年，我们还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当时的表情，应该挺难看的。
这些年我做刑警，只知道凶神恶煞，没练过强颜欢笑。
周妍妍聪明，立刻就看明白了。
「我爸爸猜对了是吧，我真的死了。」
22
剩余 5 小时整
没事的，无论如何，我会让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