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我们一直在努力

如何以「我救下了一个没用的神明」为开头写个故事?

我救下了一个没用的神明。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看着面前这位能独自解决完两份 12 寸大比萨的「神仙大大」,我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当时在山上亲眼看着他从高空突然落下,最后却毫发无伤的话,我可能会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新型讹人手法。

我,神仙,打钱。

神仙大大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然后抬起脸望向我,眼眸微深。他的声音很好听,如珠玉击石般清脆干净。

然后我就看着这个男人,顶着张俊脸缓缓说道:「富婆,饿饿,饭饭。」

我:???

不是,现在仙界都流行这种风气了吗?

 

后来我才得知,原来上界的神仙们都很懒,平时交流基本靠意念。这位被我捡回家的神仙叫白泽,今儿是头回下凡。所以在出门前,曾来过人界的同伴们就特地教了他几句据说能让他在人界吃喝无忧的密语。

对着白泽坦坦荡荡的双眸,我打心底对其产生了股同情。

真不知这位上仙身旁围着的都是什么狐朋狗友。

出于乐于助人的好意,我决定教授他一些仙人入凡时的正确生存指南,以及生活在人界的其他相关注意事项。

白泽想着,由本地人授课领路,那定是再好不过。他心中喜不自胜,挺直腰背正襟危坐,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根据本人多年阅读古籍的经验,从古至今,所有仙人下凡时都会先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抽奖!」

他面上有些迷惑:「抽奖?」

我积极地给他科普:「对。你看你的前辈灯神,只要召唤出他就可以实现三个愿望。还有你的前辈龙神,只要攒齐七颗龙珠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你看的古籍叫什么?」

心虚地往旁边瞥了一眼,我小声道:「《阿拉丁神灯》和《七龙珠》。」

也没人说漫画故事不能算古籍……吧?

「你还信那个?」白泽有些同情地看着我,「那些都是编出来的。仙君若没有特殊任务下凡,是不能擅自动用自己的法力更改普通人的命盘的,更别提实现他人的愿望了。」

他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小朋友。

真好。

本来以为这厮是个初入人世的傻白甜,却没想到最后小丑竟是我自己。

白泽言辞恳切:「快别做那一夜暴富的梦了,洗洗睡吧。」

我:「……」

好烦,好想打死他。

 

得知世界的残酷真相后,我当即决定把白泽踢出家门。

开玩笑欸,孤男寡女成天共处一室,这传出去多不好听。再者,这家伙饭量如此之大,仅凭我每个月微薄的工资,估计没几天就得被他吃垮了。

但看在对方仙人的身份上,我送他出门的时候还是非常客气的。

「山高水长,那咱们就就此别过吧。希望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拜拜。」

正预备关上大门时,男人的手却突然伸出来,虚虚地挡了挡。

探头去看,白泽的面上带着疑惑:「我该去哪里?」

这问题问得好,问得妙。

「腿长在你身上,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是要赶我走吗?」

我摆摆手:「哪儿是赶啊?不过是想到您在这儿也待了一天了,再不回去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白泽拧了拧眉:「我们皆是天生天养,没有父母亲人。」

敢情还都是无性繁殖?

「好吧,」我改口道,「那你朋友也该担心了。」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白泽眉眼里绽开笑意,他无比真诚地看着我:「你多虑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前脚刚刚离开,并不会太过担心。此番我下凡历练,就是为了体悟凡人的喜怒哀乐,才能更好淬炼心智,晋升上仙。合该多待些时日,好体会人间烟火、世间百态……」

他说了这么长串,重点意思就是——不仅不用走,还想在这里白吃白喝长待?

那哪成啊?!

难怪最开始白泽出门前,他朋友教的都是「富婆、饿饿、饭饭」「阿姨,我不想再努力了」之类的话。这厮生得俊秀儒雅,若遇上的是个土豪妹妹/阿姨,说不准还真就一口应下了。

不过十分抱歉,他遇上的是我这个大穷鬼。

我决定好好地给白泽上堂社会课:「你没有钱,又没有工作,怎么体会人间烟火和世间百态呢?」

「我有啊。」

开玩笑,你有……

我发出尖叫鸡的女高音:「你有钱?」

白泽叹了口气,又用那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我。

「在凡间行走怎么可能不准备好银两?难道你吃饭都不付钱的吗?」

短短的时间里,我被这家伙鄙视了两回!两回!

摁下蠢蠢欲动的右手,我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白泽也大大方方地任由我看,他身上穿的那袭白袍,瞧着并没有能够纳物的口袋。

呵。

啥都没有还想装大款?

我扬了扬下巴:「你带钱包了?我怎么没看见?」

「哦,我放起来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白泽反手一翻,只见他手掌间竟凭空出现一个黑色的男士钱包,里头不仅有现金和银行卡,甚至还有张身份证。

忍住想要尖叫的欲望,我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钱包问道:「你……你不是不能用法术吗?」

他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法术啊,这是随身空间。」

好家伙,敢情我这是捡了个哆啦 A 梦啊!

 

「白泽,我们能不能再来一回?」

「可是都已经第五遍了。」

他看着我,面上带了些疲惫。

「就一回!」

「那好吧……」

于是,我心满意足地又一次体验到现场版魔术表演,还是 365 度无死角的那种。

原来下界的神仙虽然会受到禁制,不得使用法力更改他人命运,也不可取用空间中带有灵气的物品与珍宝,但像拿取衣物之类的普通物件,是没什么大碍的。

白泽就这么在我家住了下来。

我住的房子位于老城区,是那种老旧的筒子楼。

60 来平,两室一厅。

自从前年外婆过世后,一直都只有我自己住。如今白泽住次卧,我住主卧。

或许是因为对方神仙的身份,我对与他同居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再加上白泽满脸纯良的模样,更让人想象不到他会有心对自己做什么坏事。

不仅能够收房租、看帅哥,还可以体验到野比大雄的快乐。

这么一想,简直就是完美生活。

当然,前提是这个帅哥如果是个哑巴的话。

「陈月。」

又来了。

白泽一连喊了好几声,我才有些不情愿地扭头看向他。

「又怎么了?」

「你看。」

白泽突然下蹲,做了个马步姿势。他一只手放在身侧,另一只手握拳放在前胸位置。或许是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他还微微调整了下角度,等到调整到差不多满意时,才重新抬头看我。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白泽认真问道:「你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们的高质量男性?」

「……」

累了,倦了。

仿佛提前进入老年生活,开始学习带娃。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自己涌上头顶的血压,斩钉截铁道:

「今天开始,iPad 没收!」

估计谁也没有想到,让人类文化走向天界的不是科技,而是某音短视频。

 

拯救网瘾神仙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他找个班上。

我以 10 盘可乐鸡翅与爆炒肥肠为诱饵,终于让白泽松口同意去外头寻个工作。神明们在下界设有办事处,办事处工作人员最后给他安排了一份花店的工作。

为了纪念他在人间找到工作,我让白泽去超市买点食材,预备下厨做几个菜庆祝一番。

「叮咚——」

大门口传来摁铃声。

我处理食材的动作一顿。

从家里到超市,步行来回得花七八分钟。再加上买菜结账,怎么也得半个小时才能完事儿。可如今,距离白泽出门也不过六七分钟。

没想到这家伙腿脚居然这么快,这速度,不去送外卖实在可惜了。

我赶紧擦擦手上的水,跑去开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没找到?」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大花裙子的妇人。

原来是她。

妇人浑浊的双目霎时亮了起来:「月月!好久不见啊。」

「哦。」

我淡淡道。

「你这孩子,舅妈来了也不请人进来坐坐吗?」

来人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说罢便要扭着身子挤进屋内,不料却被我抬手拦住。

「有事儿就在这说吧。」

「好啊你!」她竖起眉眼本要发怒,却随即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忙软下声音,强扯着唇角笑道,「是……是这样的。你表哥最近要结婚了。」

有趣。

她孩子结婚,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见我不接她的话茬,舅妈又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陈月,你表哥最近要结婚了。你看,他个大男人,婚后还总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多不成样子……」

开始还有些心虚,讲到后面嘴皮子却越说越顺溜。

我忍不住想笑。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敢情是跑这薅羊毛来了。当初家中出事的时候,这些亲戚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只丢下我和外婆俩人在这旧房子里相依为命。

如今见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又虫虱般涌了过来,想着能不能在这儿咬下块肉来。

我眼睛都懒得抬:「那舅妈和舅舅可要给表哥置办个大房子了。」

「现在咱们市里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买得起啊?旧点也行。」她打量了下四周,「其实……像你这套就还行。」

像你这套就还行?

这是什么无耻言论?

我差点被气笑:「那倒是委屈表哥了!」

她假装听不懂背后的讽刺,依旧自顾自道:「你看你个小姑娘,住这么套房子多浪费。女孩子嘛,反正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还不如让给你表哥。再说了,舅妈也不白要你的。」

忍着眼中的冷意,我开口问道:「那舅妈打算出多少?」

妇人颇为挑剔地扫了眼屋内的摆设。

「你看,这房子都这么破了,放市场上也不好出手。我想差不多也就值八九十万吧……」

这筒子楼虽然老了些,但胜在地处中心,加之学区不错,一般均价都在 3 万左右,60 平米就是大约 180 万,如今她张口就给我砍了一半,还真是一位体贴的好亲戚。

「多谢舅妈体恤,不过我不打算卖。」

「唉,你这孩子。」

她脸色骤变。

双手环抱在胸前,我冷笑道:

「你们是太蠢还是太坏,还是说既蠢又坏?我又不是我妈,能任你们搓圆搓扁。」

妇人终于挂不住脸,她的手高高扬起,却在半路被人截下。

原来是去超市买东西的白泽回来了,他右手拎着塑料袋,左手攥着舅妈的手腕,神色浅淡。

「这位女士,你礼貌吗?」

我差点笑出声。

舅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原地,见我笑盈盈地看着她,方才回过神来,脸黑得像是包公。

「好啊,陈月。我本来想着你无父无母,看在亲戚一场的分上就想帮衬帮衬你,谁知道你现在却联合外人欺负我。」

帮衬?

半价买我的房子,真是好令人感动的帮衬。

我不愿搭理她,便招呼着白泽进屋,准备进厨房做菜。

舅妈见我扭头要走,伸手就要拽,但又慑于旁边白泽,那手刚碰到我的衣袖便赶紧缩了回去。

她「呸」了一声。

「小小年纪就跟人同居,真是不要脸了,和你那妈一样。」她又指了指白泽,「你不会跟你妈一样,找了个小白脸吧?」

「你嘴巴放干净点。」

「哟,怎么了?还不让说了啊,当初你妈就是小小年纪出去,然后带了个小白脸回来,才把你外公气得半死。」

简直胡说八道。

我气得浑身发抖,她见我露出怒意,又变本加厉:「别到时候跟你那短命的爸一样,没过几年就死了。」

「滚!」

我忍无可忍,不管不顾地从手边捡了个东西,直直地朝她丢去。

舅妈被我这架势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我从牙缝里狠狠又挤出了句:「你滚!」

她这会儿不敢再在嘴皮上逞能了,口中嘟囔了句什么,然后赶紧转身走了。

只留下我还在原地,红着眼睛。

有人轻轻地将手放在我的头顶,揉了揉我的脑袋,软声安慰道:

「我们进屋吧。」

 

我对我爸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因此脑海中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是通过我妈或是其他人的描述,东拼西凑起来的。

只不过有时,他们的说法会有些矛盾。

我妈说,我爸是世上最聪明的男人。

亲戚们却说,我爸是世上最无用的男人。

我妈说,我爸为了爱情不顾家庭的阻碍,毅然选择了与她在一起。

亲戚们则说,我爸就是我妈养的小白脸,靠着甜言蜜语和皮相来忽悠人。

没人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这个问题到后来成了个未解之谜。因为我妈在我小学时,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了。

后来,外婆就把我领到她的身边,并一直抚养我到大学毕业。

「外婆,我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其实,小时候我经常悄悄地问外婆这个问题。

她给的答案永远和其他人不同,老太太笑眯眯地捏了捏我的脸颊。

「每个人眼里见到的,都是他们自己想要看到的样子。所以月月喜欢的爸爸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的。」

我垂下眼帘。

窗外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将屋外的雨棚打得清脆作响。

白泽看我沉默不语,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他虽然也在人间待了些时日,但到底是无法理解人世间的情感纠葛与悲喜离合,所以就只能绞尽脑汁,试图用自己近期学的句子逗我开心。

「陈月,别难过。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

「不然我给你唱首歌?咳咳。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毛毛……」

好家伙,他学的可真不少啊。

我叹了口气,赶紧打断他的高歌:「白泽。」

他正唱了个开头,此刻听我喊他便下意识扭头看向这边。他穿着纯白衬衫,原先的长发已被剪短,几缕碎发轻轻落在额前。

坐在灯下,身上像是笼了层金光。

像是触不可及的神明。

不,他本就是神明。

我突然看愣了。

白泽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怎么了?」

「想喝酒吗?」

 

我实在没有想到,原来神仙的酒量居然能差到这个地步。

几杯啤酒下肚,白泽面上便已泛醉意。他陷在沙发里,或许是觉得热,便抬手将衬衣上的两颗扣子解开,敞着领口,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

「陈月。」

「嗯?」

「你是在难过吗?」

他语气里带着些许好奇。

神明不通情爱,只是单纯地随着本性做事。

即使刷了再多短视频,追了再长的电视连续剧,白泽依旧看不懂凡人的喜怒哀乐。所以,他只能笨拙地模仿自己看到的人或听见的话,企图体悟其中的情绪,偶尔还会因此闹出些小乌龙。

我将身子朝后仰,望着发黄的天花板:「也不是吧……」

说难过,倒也不至于。

那些人的嘴脸,我也不是头回知道。但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情绪,不知是因想起往事略有伤感,还是在难过自己没有了外婆的保护,又或者两者皆有。

摊开来讲就显得有些复杂,为了避免麻烦,我只好找了个借口。

「可能就是有些累吧。」

「你在说谎。」

白泽原本坐在沙发左侧,但不知何时竟已挪到我的旁边。他突然凑近我,右手轻轻摁在沙发上,男人身上的酒气与清淡的花香迎面而来。

四目相对。

我看着他潋滟的眸光,心里有些慌张,急忙抬手推了推:「谁说谎了?好端端干吗呢你?」

那人冷不丁地抬手,我下意识闭上眼,眼睫微颤。肌肤传来滚烫的温度,白泽轻轻地抚着我的眼角处,不解地问道:

「你的眼睛分明是在说谎,为什么不承认呢?」

哑口无言。

我张了张口:「只是……」

「只是?」

他眼中不含半分情欲,仅单纯地因为不解而好奇。

「只是不想太麻烦吧。」

白泽得到了回答,重新坐回原位,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因为嫌麻烦就说谎?凡人们的想法可真难理解。」他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本子与笔,「做个笔记好了。」

我笑着问他:「你们难道从不说谎吗?」

白泽想也不想就答:「自然。上界交流全靠意念,从来不必说谎作伪。」

那可真是没劲得很。

我慢悠悠地给自己又倒了杯酒,这般想到。

 

自从上回在白泽跟前情绪失控后,他就好似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天的亲切问候从某音神句神曲,换成了——

「陈月,你舅妈什么时候来?」

「陈月,你和你舅妈下回什么时候吵架?」

夺笋呐。

求求你赶紧闭嘴吧,山上大熊猫都快没饭吃了。

我感觉自己太阳穴处青筋在疯狂跳动:「你究竟跟谁一条边的?」

偏偏这人还感受不到自己有多欠打,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十分的真诚。

白泽道:「跟你啊。但是上回她跟你吵架,我好像隐隐约约感受到你身上的情绪了,这对我的学习很有帮助。放心,我肯定不让她伤着你,所以你看……」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我多想回到那个从前,回到山林里捡到白泽的那一天。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绝对扛着火车,连夜买站票离开这个城市。

我木着脸刷手机,不想搭理他。

白泽还在絮絮叨叨:「这种感受和看电视剧时候完全不一样。就是那种发自真心的、情不自禁的情绪,我好像在那个瞬间真的捕捉到了。」

我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又在某处停住。

「想要发自内心、情不自禁是吧?」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

我指了指手机上的图片里的跳楼机:「走,周末就带你去。」

……

游乐场内。

「你说你是什么?」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着又问了一句。

白泽道:「恐高。」

我:???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个神仙居然会恐高?他们平时不应该是腾云驾雾,飞高飞低,在筋斗云上可以跳广场舞的那种吗?

我还是不敢置信:「可上回你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所以我被吓晕了啊。」

「……」

难怪当时捡到白泽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胸前,表情充满祥和。那会儿我还以为,不愧是仙人,通身都是平和的气息。

原来是这厮半道被吓得昏了过去。

白泽说:「我看那个也挺好玩的。」

「哪个?」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懒羊羊造型的摇摇车正在唱歌:「妈妈的妈妈叫外婆……」

快饶了我吧。

 

最后我俩各退一步,到了旋转木马前排起队来。

看看前排牵着手的情侣,再看看后排的一家三口,我突然有些尴尬。侧过头用余光看向白泽,只见他正兴致盎然地将上半身搭在栏杆上,看着里头正在游乐的人们。

「爸爸,爸爸。」

软糯糯的奶音从脚下传来。

我循声看去,原来不知何时,我俩中间竟然钻进了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她笑嘻嘻地扯着白泽的裤腿,喊了句:「爸爸。」

我目瞪口呆。

「小朋友,你喊他什么?」

为了确定不是自己耳聋听错,我指着白泽问道。

「爸爸呀。」

小女孩想也不想答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

白泽成天在我跟前装得像朵小白花,实际上孩子都那么大了!

说什么仙位晋升,人间历练。

呸!我看这就是借着出差的名头,抛妻弃子。这不,孩子都跟着找过来了。

「白泽,你可真不是个人啊。」

我气得咬牙切齿。

他愣住:「我本来就不是人啊。」

承认了承认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及早地发现了这个禽兽的真面目。

白泽蹲下身,对小女孩问道:「你认识我吗?」

听听。

这还是人话吗?

居然还想不认自己的孩子,我听不下去了:「废话……」

与此同时,小朋友带着奶音的声音也响起:

「不认识呀。」

这句话跟榔头似的把我脑袋砸成重伤,大脑险些转不过弯来。

「小朋友,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干吗喊他爸爸?」

小姑娘晃了晃自己的双马尾,表情有些得意。她抱着白泽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因为他好看啊。」

小朋友,你的想法相当危险。

 

 

我向来不耐烦应付小孩,便想着把她送到走失中心,免得耽误自己接下去的行程。

「坏女人,你干吗?」

小姑娘躲在白泽身后,只露出半张脸警惕道。

我说:「送你回去找家里人。」

「才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爸爸的!」她把白泽搂得更紧了,恨不得化身考拉粘在对方身上。

「不行。」

见无法说服我,女孩滴溜溜的大眼转了圈。

下一秒,只见她扁着嘴抬头看向白泽,红着眼睛作势要哭:「爸爸,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丢下?奶奶不喜欢我,她不要我了!」

「你这……」

这小鬼头,居然还耍这套。

白泽听她说的可怜,便忍不住看向我:「不然就带着她吧?」

「爸爸抱抱~」

获得胜利后的女孩得寸进尺,张开手要人抱。天界并没有父女亲缘关系,白泽觉得有些新奇,也就配合地将她抱了起来。

那瞬间,我似乎看到小女孩眼睛里,像是突然闪进了漫天星辰。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我沉默了下来,没再坚持送她去走失中心,只是借着旁边工作人员发了通广播,然后三个人在旋转木马旁边的喷泉公园那儿等待她家人的到来。

小姑娘或许没料到我会这么快投降,玩闹间时不时地会扭头看我一眼,直到确定我不会将她送走后,才又恢复了笑模样,和白泽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

说是聊天,其实基本上都是女孩在说话。

「爸爸,幼儿园里的洋洋说他家有个大别墅。」

「爸爸,奶奶把我的小玩具都给了弟弟。」

「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总欺负我。」

……

一直等到下午五点,还是没有看到有人来寻她。

神明本就没有太深的亲缘观念,白泽并未察觉有何不对。反倒是小女孩,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隔三岔五便会起身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沉吟道:「白泽。」

「啊?」

「你去那边小卖部买点水来呗,我渴死了。」

白泽不疑有他,与小朋友吩咐几句后便起身买水去了。小女孩在他走后,突然变了脸色,扒着椅背,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坏女人,你想干什么?」

我跷着二郎腿:「我说,你是自己偷偷跑掉的吧?」

「我不告诉你!」她心虚地往旁边瞥了眼,「除非……你把这个送给我!」

小孩指的是我背包上的小兔挂件。

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我冷笑道:「小小年纪还想和我玩儿聊斋呢。」

说谎的小孩,最讨厌了。

 

十一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等他买完水回来就送你回家。」

女孩眼神闪了闪,嘴唇翕动,似是在犹豫。不过很快她又恢复原样,「噌」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双手叉腰,冲我重重地「哼」了声:「才不要!」

而后便扭过头去不再看我。

若靠近些,还能听到小女孩在原地喃喃自语:「不要回家,才不要回家呢。」

正当我俩僵持不下时,一声尖锐叫喊忽地在耳边炸开。

「你个死孩子,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跑。」

眼前女孩明显瑟缩了下。

我若有所思地看去,穿着灰衣黑裤的老太太背着蓝色汽车人书包,左手拿着小玩具,右手还牵着个小男孩。

「快跟我回家。」

老太太不由分说地就要拉过她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小朋友,如今却哭得稀里哗啦,扒着椅子死活不愿意离开,哭着喊着:「不行,我要等我爸爸回来。」

「爸爸?你爸爸早就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真是赔钱货,给人卖了都不知道,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喊爹。」

她说着就要伸手打女孩的后背,我忙把小孩护到身后,皱眉道:「你干吗?」

老太太鼻孔看人:「有你什么事儿,这是我家孙女!」

「呵——」我冷笑,「你家孙女你晾了她大半天不找她?几个小时前我就让工作人员播寻人启事了。」

「那不是没听见嘛!」

老太太语气有点虚。

我看了眼她背着的蓝色汽车人书包,又看了眼她身边拿着棒冰舔得不亦乐乎的小男孩。

再看看小女孩空空如也的手。

哪是听不见,不过是发现有冤大头愿意带孩子,所以就干脆乐得轻松了吧。

「谁知道你到底是她奶奶,还是人贩子呢?」

我故意装傻充愣。

老太太见踢到了铁板,便冲孩子发火,指着身后的女孩破口大骂:「不知道每天谁给你做吃的吗?吃里爬外的东西。爱走走,不爱走拉倒!」

说完就带着小男孩气势汹汹地走了。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她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道:「姐姐,那是我奶奶……」

我叹了口气。

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妈妈呢?」

「妈妈要上班……没时间带宝宝。」

「那你想跟她回去吗?」

「我想妈妈。」

孩子瘪着嘴,眼睛里湿润润的。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好,那我带你去找妈妈。」

小女孩的妈妈在商场上班,每天都很晚回家,所以平时都是奶奶带她。

好在她记得住她妈妈的联系方式,等白泽买东西回来后,我俩就一起送她去了那栋办公大楼。

刚下车,就看到大楼门前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在左顾右盼,见到小朋友下车,她忙迎上来。

小女孩终于看到了母亲,「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俩人拥抱在一起。

「走吧。」

看着母女二人团圆的模样,我松了口气,对白泽说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那个包上的小挂件呢?」

我看了看自己的包,拉链原本挂着小兔子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

「送给需要它的人了。」

我笑道。

白泽沉默不语,一直到快走到家门口时,他突然开口问我:

「不是说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吗?」

「啊?」

「那个挂件。」

我垂下眼眸,白泽的话把我扯进回忆。

脑海中又浮现出老太太的笑脸,她蹲下身,轻轻地刮了下我的鼻子,然后递过挂件。

「好啦好啦,再哭下去小兔子都要笑话你了。」

只是,那位总是笑脸迎人的老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半晌后,我才慢悠悠地说道:

「大概是因为感同身受吧,因为自己曾经也陷入过同样境地。所以看见落雨的她,就想着给对方撑把伞。那个小兔子曾经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所以我希望能够给她也带去温暖。」

也不知道白泽是否能听懂这番话。

但是说完后,我心里却觉得畅快了许多,像是放下了心中的某块大石。

城市的夜空见不到星。

抬头,电线在夜空里划出琴谱,巷子两旁年久失修的路灯时不时地爆出亮光。

「陈月。」

走在后头的白泽忽然喊我。

我回头,只见他掌心开了朵小白花,散着荧荧的光。

「我看网上说,懂事的小孩子应该有奖励。」白泽把那朵花递给我,「这是你的奖励。」

 

十二

我好像喜欢上了白泽。

「陈月,你发什么愣呢?」

男人的手掌在眼前挥了挥。

我回过神来,红着耳朵抓起椅子上的背包,飞也似的逃走:「我先去上班了。」

「你还没吃早饭。」

「来不及了,你帮我吃了吧。」

白泽上班的花店就在小区附近,所以每天都是我先出门,留他收拾餐桌。

拉着吊环,身体随着地铁的频率晃动。我垂着脑袋,脑海里全是那晚白泽的模样,他眼中笑意温柔,掌心里的花朵还散着微光。

「你好,麻烦让一下。」

车到站了,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开始挪动,我被人群挤回现实,这才匆匆忙忙地下了地铁。

本想借着工作转移注意力,可只要有丝毫的停滞或发愣,白泽的面孔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

我苦笑。

以前没谈过恋爱,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么恋爱脑。

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却没想到外头传来同事的喊话:「陈月,外面有人找。」

我朋友不多,他们也从来不会到公司找我。

看看电脑微信,也没有客户说要来的消息。

莫名地,我居然已经为自己幻想出了来者的模样。

我有些忐忑地走到公司大厅。

「月月啊!」

「表妹。」

我心沉了下来。

同时开始嘲笑自己,想什么呢,真当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了吗?

厅内站了三个人。

舅舅、舅妈,还有那位即将结婚的表哥。

同事们好奇地探头出来看,也不知这仨人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我觉得有些难堪,深吸了口气道:「去外面说吧。」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舅妈有些得意扬扬。

「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

我冷脸道:「哦。那你们待着吧,我回去了。」

见势不对的舅舅赶紧扮白脸,冲舅妈斥道:「说什么呢,这是人上班的地方,咱们都一家人,有什么事出去说!」

……

带着他们来到楼梯间里,我率先开口问道:「又怎么了?」

舅舅原本张了嘴想要寒暄几句,如今见我劈头盖脸地发问,神色不免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回来,面上端着亲和的笑容与我说道:「上回你舅妈做的事不地道,回家我就狠狠地骂了她一通。你说说,做人哪有这样的,说出去外人不得说我欺负自己外甥女吗?」

说着,还拿手肘顶了下身旁的人。

女人面色不虞,但还是收起脾气挤出微笑。

「是,你舅舅说的对。」

原来是打算换策略了。

毕竟此处离公司不远,闹得动静太大也不好收场。

我心里虽然门清,但口中还是从善如流道:「那件事啊,我已经没放在心上了。」

舅舅以为有戏,面上便带了几分喜色。

「不过也别怪你舅妈上回失态,确实是你表哥结婚需要房子,着急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位着急的表哥正低着头站在角落,右脚不耐烦地在地上来回划拉着。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半句话,仿佛身旁之人讨论的重点并不在自己。

说起来,这位表哥似乎从小就是这样。

每回过年聚在一起时,他就总爱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我,抢走我的玩具或是零食。我妈脾气好,所以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劝着我多加忍让。

而我的好舅舅和好舅妈呢?

似乎也是和现在一般,前者扮白脸,后者扮红脸。

脑中窜出了些不好的回忆,我强忍着不适皱眉,想着能够怎么快些打发走面前的这三人。

「舅舅做事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正在说话的人顿了顿,「就是,你也知道我家家庭条件有限,所以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多钱。这样吧,我们先给你一些钱做定金,剩下的慢慢还,好吗?」

慢慢还?

估计等到我入土也见不到他们的还款吧。

我这舅舅比他老婆还不要脸,不仅想要打折贱买,甚至还想不花钱白嫖。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听得我都想笑,也没兴趣再维持表面风度和他们上演亲情大戏,遂直截了当地回道:

「对不起舅舅,可我暂时没有卖房的打算。」

然后打开消防门扭头就要走。

当我刚拉开把手,准备出门时,忽然觉得身体被人重重地一推。

接下去的事,我便再也不记得了。

记忆里看到的最后画面,便是那个原本缩在角落的表哥,正满眼恶意地看着我。

果然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呢。

 

十三

再醒来时,已身处医院了。

我困难地抬起脖子,只觉得浑身都疼。

「你醒了。」

耳畔传来熟悉的男低音。

白泽走近我,眉宇间散着淡淡的倦意。

「他们呢?」

喉咙像是老旧的风箱,说出的话嘶哑难听。

「警察局里。」

「啊?」

「消防通道有监控,报警后就抓起来了。」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我出了意外。

许是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白泽瞥了我眼,淡淡道:「那朵花,我送你的花上有我的印记。」

那朵小花被我小心地放到布袋里,然后揣进了口袋。

「对了……」

我还想问些其他的事。

比如说我表哥被抓走后要不要关局子,那对夫妻现在又是何模样,还有公司那边什么情况。

可眼风刚瞄到白泽那,就听见他硬邦邦地甩了句:「休息。」

「哦。」

室内陷入了深深的沉寂。

白泽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看上去心情不佳。他往日神色总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只偶尔会对凡人社会的新鲜事感到好奇,鲜少会展露情绪。

「你生气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但开口后才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句傻话。

一个无情无感的神仙,哪懂何为生气,何为开心啊?

正当我在心里头嘲笑自己时,却听到白泽轻轻地「嗯」了一声:「是的。」

「什么?」

我惊讶得忍不住起身看他,却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白泽无奈地开口:「我会生气值得你那么激动吗?」

「当然了,你以前可是个木头欸。」

「是啊,谁能想到木头居然也有心了。」

「什么?」

我没听懂。

白泽看着我,笑道:「没事。」

……

我摔下楼梯时下意识护住了自己,所以只是外表看着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伤得特别严重。

可白泽却依旧不允许我出院,不仅每天定点来医院,还带着我到处去做检查,说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后遗症。

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我不免觉得好玩。

「就是摔了一跤,不至于闹这么大吧?」

白泽瞥了我眼:「做个检查,哪那么多话?」

「好吧。」

开始我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是我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终于在某天早上,我直勾勾地看着白泽,问道:「我是不是生病了?」

神明是不会骗人的,白泽的眼睫颤了颤,半天,才轻轻地说了句:「嗯。」

果然。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小病。

我感觉大脑在嗡嗡地响,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好啊,你居然还学会联合其他人一起骗我了。」

护士医生们肯定知道我的病情,但这些日子却都只字不提,肯定是白泽在背后吩咐过。

白泽轻轻地说:「没有骗,只是你没有问。」

哟,单纯的神明大人居然还会钻语言漏洞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旁边的床头柜发愣,过了很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空气里。

「我还能活多久啊?」

「说什么呢?」

白泽喷笑道。

我摸不着头脑:「我不是得了大病吗?」

他眼含同情:「我看你确实有大病。」白泽指了指我的脑袋,语带嘲笑,「这病又不是治不好,只不过医生说开销有点大,我怕说出来你心疼。」

「得花多少钱?」

「几十万吧。」

「嘶!」

贫穷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不如死了算了。

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松快了不少,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我靠在枕上慢慢睡去,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或许是生病的缘故吧,不过说了几句话就乏成这样。

既然白泽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

毕竟神明从来不会说谎。

 

十四

神明从来不会说谎。

但是白泽最后还是骗了我。

睡眼蒙眬间,我听见有人低低地在耳边说了句:

「对不起。」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我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病情如此反复,如此怪异。

明明是治愈率很高的病症,在我身体出现好转时,医生与护士们却难掩惊讶,连声赞说是「奇迹」。不管身体多么难受,只要白泽在我身边,那种不适感便会慢慢缓解。

明明有那么多的细节,那么多的破绽,我却毫无察觉。

我开始像疯了一样地在这个城市寻找白泽,去他平时上班的地方,去最开始相遇的地方,还有去两人曾经去过的地方。

一无所获。

他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了般。

甚至于,当我抓着医院的护士询问他的踪迹时,对方只是茫然地摇摇头,说:「没人陪你一起来医院啊。」

白泽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

只有我,还每天站在街角傻傻地探头探脑。

……

在屋里颓了个把月后,我终于将自己从黑暗的屋里拔出,起来开始收拾屋子。

「唰啦。」

阳光从窗外刺入,细密的灰尘在空气里飘动。

我怔怔地看着屋外的天空,只觉得自己好像许久没见过光明。

「欸?」

余光瞥到一抹粉色。

我抬眼看去,原来是阳台上那几个盆栽里开出来的小花。

花……

我像是想到什么,急匆匆地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床头柜第二层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布包。

应该是白泽帮我放在这的。

「我看网上说,懂事的小孩子应该有奖励,这是你的奖励。」

眼睛止不住地开始泛酸,我捧着布包号啕大哭起来。

不是说神明不会骗人的吗?

骗子,大骗子。

……

「这是哪里?」

再睁眼时,周遭是一片白色。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朵上。

不对……

这好像就是云?!

忽地一阵风过,我居然看到了脚底下隐约有城市的影子。

「好玩吗?」

头顶响起一个好奇的问句。

「什么?」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目光却在触及对方面容的时候瞬间停滞。

我见过他。

在妈妈的旧相片里,他们二人相拥站在湖畔,笑意盈盈。

男人笑道:「唔,我的孩子看起来有点傻气。」

「你怎么在这?不对,是我怎么在这?」

难道最后我还是死了?

那我能不能在这里看到白泽?

「为了一桩因果。还有,不能。」

未等我将话问出口,对面的人便已回答,对着我惊讶的眼神,他耸了耸肩:「你知道的,在这儿大家都是靠意念交流的。」

这时我才发现,他从头至尾都没张过嘴。

「为什么不能?」

「下凡历练的神仙不得干预他人的命盘,否则将会……」

「将会什么?」

「神魂俱灭。」

鸡皮疙瘩从脊背开始慢慢爬上身子。我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地朝那人爬去,跪在他脚边,用此生最卑微的语气开口:「那你能不能救救他……」

有道无形的力轻轻托着我。

男人笑道:「寻常神仙估计是救不了他的,不过,你可别忘了我是谁啊。」

「啊?」

「你小时候不是总对外说自己的爸爸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超人吗?」

他冲我挤了挤眉眼,刚才空气中的陌生感瞬间散了不少。

孩提时吹牛的黑历史被扒了出来,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心里却生出几分欢喜:「原来你看得到。」

男人含笑地看着我,并递过来一包泥土,吩咐道:「把他留下的花籽种下,等着就是了。」

「那……」

不等我继续问,眼前的画面忽然扭曲,变样。环顾四周,依旧是那个杂乱的房间,刚才的对话像是一个梦,只有地上的那捧泥土显示他曾真实存在过。

原来外婆说的没错。

他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小心翼翼地把土放到闲置的花盆里,再把布袋里的白花取出,铺进土中。我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盆里,期待着在未来某个早晨醒来时,能看到白泽坐在阳光里,笑着对我说:

「富婆,饿饿,饭饭。」

 

十五

种花日记 DAY1

虽然不知道步骤是否正确,但今天把花暂且先种了下去。话说,以往看其他人种东西都是撒种子,但到白泽这儿怎么就成了朵小白花?不清楚是否成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PS:查了下网上的攻略,后期可能还得施肥。看完网上沤肥的步骤,我决定永远不告诉白泽这件事。)

 

种花日记 DAY2

昨晚梦到他回来了,早上醒来就直奔阳台。很遗憾,依旧没有动静,网上说不同花的生长周期不同,我也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些。只是白泽是仙花,又不是凡花,网上说的周期应当是没有参考价值吧。

 

种花日记 DAY3

今天看网上的新闻,合适的音乐可以促进植物生长。但白泽应当是不喜欢听轻音乐的,一起住的那段日子里从未听他听过什么高雅音乐。遂决定每天下班后,在阳台里放一小时的抖音神曲或者郭德纲相声,希望能够帮助他茁壮成长。

 

种花日记 DAY15

今天做了某人最喜欢的爆炒肥肠,还特地把桌子摆到阳台,对着他的小盆盆吃。气死你,还不发芽长大,活该你吃不着肉。

喝水去吧!大骗子!

(附浇水照片)

 

种花日记 DAY25

将近一个月了,还没动静。

白泽,你也忒懒了吧,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歇的。

拜托,快点醒过来吧……

 

种花日记 DAY26

今天加了个花友 QQ 群,特地向其他前辈们请教了一番。群友们皆表示我的这个花实在古怪,怎么快一个月了还不发芽,怀疑我是不是被某宝骗了,买了个坏种子来。

这……我总不能跟他们说自己种的并非凡花,于是只好诺诺地应声,打包票一定要去跟那位不存在的客服争个高低。

 

种花日记 DAY60

终于终于终于发芽了!

早上发现花盆里冒出绿色嫩芽,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此时心头有种奇妙的感觉,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按这么说,白泽往后得唤我一声妈妈。)

 

种花日记 DAY150

白泽已经卡在小嫩芽太久太久了,他是不是在偷懒?再不醒来,我就要上猛药了哦。

 

种花日记 DAY200

最近在思考,是不是当初我爸骗了我?白泽是仙花,哪能就这么轻易给我种出来,虽然说那株植物已经开始长大,但完全看不出何时会开花、结果,更别提会长出个大活人了。

心里有些焦虑和烦躁。

 

种花日记 DAY232

给自己定了三年之期,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可能就要放弃了。

白泽,你最喜欢的土味视频短剧都完结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种花日记 DAY269

今天上班路上遇见个小帅哥。

当他看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爱情,这不就来了吗?

我警告你啊白泽,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可能就要另觅新欢了。到时候,我就跟着小帅哥一起去浪漫的土耳其,还有法国和巴黎。

 

……

「浪漫的土耳其?还有法国和巴黎?」

在翻日记的男人放下日记,他俯下身,将头凑到我的脖颈处,说话时的热气像羽毛似的掠过肌肤,挠得人心痒痒。

我缩了缩脖子,狡辩……哦不,解释道:

「谁让你一睡就是两年啊,人家难道还不能有点春心萌动的时刻吗?」

白泽将我转了个身,低头盯着我的眼睛笑道:

「请问陈月小姐,您春心萌动后的结果呢?」

「哦……那个啊。」

心虚得眼神左右乱飞,并不想直白地告诉他,自己其实不过是为了发泄脾气才写的那段话。

我假意苦恼道:「帅哥太黏人啦,想了想还是算了。」

「哦!」

白泽恍然大悟,眼中的愉悦和笑意却满到要溢出来。

「笑什么?!」我恼羞成怒。

「没有。」他突然敛了笑容,语气带着认真,「陈月,我很开心。有种暖暖的情绪,从这里开始涌上来。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白泽将我的手放在他胸前。

扑通。

扑通。

我似乎听到了规律的心跳声,却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白泽……」

话未出口,白泽突然低头吻住我,将我的背抵在墙面上,吻得绵长又温柔,像是要将我直接化在他的怀里。

片刻后。

白泽看着我:「陈月?」

我靠在他胸前,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对方前胸的衣服:「嗯?」

「富婆,饿饿,饭饭。」

唇角笑容微扬,我神气地「哼」了一声,叉腰看着白泽,大手一挥:

「今晚全场消费由陈小姐买单,走!」

 (完)

赞(0)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 » 如何以「我救下了一个没用的神明」为开头写个故事?

评论 抢沙发

  • 昵称 (必填)
  • 邮箱 (必填)
  • 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