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15
第二日瑞王一行回府。
一切都如文中写过的那般。
瑞王妃脚踝受伤，难以行动；侧妃秦思思春风得意；瑞王魏清眉宇间有倦色。
他是从王妃马车上下来的。
……我怎么看他额上也擦红了一块？
我记得文中写：瑞王妃周明月以受伤为契机，将瑞王留在自己身边。
瑞王无可奈何，也只得百般妥协。
我还记得文中一处情节：瑞王在本该留在瑞王妃身边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与秦思思会面，给她惊喜。
我太喜欢磕糖了，所以把那段相会连同秦思思的心理活动，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秦思思对瑞王也是有真情的，只不过越到后期，这感情在她心中的比重越淡薄。
她被瑞王无比珍重地抱进怀里的时候，心里未尝不是喜悦。
现在我看了这些人一眼，仍回自己屋里去。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原文里写，我会在第五个月初失去腹中胎儿。
现在还差几天就到了第四个月。
如果我不能在这些时间里使瑞王妃放下戒心，或者另寻出路，就仍会走向原本的结局。
桌上的算筹被我拨得一团糟，我把头埋在胳膊里，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和无助中。
隔日，我仍然去找瑞王妃。
我想过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流产是对我身体最直接的打击。比起秦思思的好感度，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瑞王妃的态度。
瑞王妃卧在床上，脚踝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你来了。」
「是。」
我乖觉地在床边的小矮凳上坐好。
「王妃可好些了吗？」
「我？」瑞王妃摇摇头，眉梢眼角却是掩不住的得意。「不好。」
「都已经好几日了，还是这么疼。」
她面上有些红晕，「若不是王爷陪着，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挨过去呢。」
我明白了，她是在秀恩爱。
秀恩爱的话语冰凉地拍在我脸上，对此我表示：内心毫无波澜。
毕竟我知道瑞王没碰她，也不喜欢她。所谓的恩爱，更像是瑞王妃周明月自己的意淫。
但我还是弯了眼睫，「王妃真是好福气。」
周明月瞥了我一眼，本是笑着的，红唇一滞，眼神又转犀利。
「你敢贪心这样的好福气？」
「咳咳——」
我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去，忙摆手，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妾身不敢。」
她又挑挑眉，扬哼一声扭回头去，「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然后她轻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颊，捏起玛瑙盘里的一片橘瓣，放入口中。
「你看……王爷对本王妃态度如何？」
我小心揣度，「妾身看来……王爷待王妃比往日更为亲近。」
我现在已经放弃转化她的思想了，说话完全是捡着她喜欢听的说。
瑞王妃果然受用，「比之侧妃又如何？」
？？她心里没点点数吗?
但我还是微扬嘴角，「妾身瞧着，王爷待王妃更为亲厚。反而有疏远侧妃之意呢。」
明明是她缠着人家不放好不好。
瑞王妃摸上我的手，很是欣慰，「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侧妃的位子就是你的。」
我懦懦，「妾身只知唯王妃马首是瞻。做侍妾已经知足，不敢贪心更多。」
瑞王妃深深看了我一眼。
下一刻，她的尾声又高扬起来。
「哎呀，这伤处怎么这样疼！」
她朝立在茶案旁的丫鬟吩咐，「小玉，去把高大夫请来。」
……
高大夫过来后，给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答案。
他说，「王妃脚踝处包裹的伤药，被人动了手脚。」
？emm 文中有这段情节吗。
我搜罗脑中的记忆。
害，当时只忙着磕糖去了，诸如此类的陷害片段被我匆匆掠过，实在印象浅薄。
头疼。
事情又是冲着秦思思去的。
瑞王妃的手下在秦思思房中搜出罪证，再把她架着带到瑞王妃面前时，我真的为女主感到糟心。
这种低阶小儿科的手段，周明月却乐此不疲。
她揉压眉尾，也没压下那股子幸灾乐祸的得意，「侧妃，这害人的物证……可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带着东西搜查，然后悄悄放在房间角落，再咬定是一早就是在那里的。
满屋子都是瑞王妃的人，秦思思自然是百口莫辩。
然后瑞王也过来了。
他似乎刚从王府外面回来，雪狐披风未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思思，又移转目光。捏攥手指，问道，「怎么回事？」
秦思思虽然跪在地上，但是眉眼俱寒，不折不弯。
瑞王妃着人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瑞王听完，目光在周明月和秦思思之间游离，最后竟然带着丝期盼落在我身上。
「宝珠怎么看？」
啊……我？我不应该是文中那个附和的群角 n 吗？
瑞王妃也看向我。
我掐着手炉的外套穗子。
「现下看来，侧妃确实有错……但……」
但这种罪证太好捏造了。
我没说完后面那半句，一方面是，迫于瑞王妃的淫威，不敢说。
一方面是，瑞王打断了我的话。
少年王爷的眼中也染了疲色，眸色黯淡下去。
他说，「既然如此，那侧妃就去后苑，跪上三个时辰吧。」
此话一出，我惊讶了。
惊讶的还不止我一个人。
瑞王难得在秦思思的事情上这么好说话。
他们在青鹤寺的事件线我没参与，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们吵架了？瑞王看到了秦思思与白衣公子在一起？还是他们二人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周明月也没想到，但她还想得寸进尺。
「才三个时辰……」
「王妃。」瑞王伸手扶揉了一下额角，「本王倦了。」
他的视线在屋里搜寻一周，又落到我身上，「宝珠。」
一双如湖的眸子望向我，倒像是求助，又像是发出了什么邀约。
我迷惑不解。
什……什么？
瑞王妃周明月瞪了我一眼。
见状，她忙着见好就收，挽留瑞王。
「妾身还让他们做了些精心别致的晚膳，王爷也留下来尝尝吧。」
说着，她又朝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快走，别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我求之不得，诌了个由头就告退。
瑞王还要与我说什么，我也装着没听见。三步两步迈出了房间。
秦思思在后苑跪着。
这里虽也是连通的住处的可经之处，但正是晚饭时间，那些丫鬟婆子们各有各的事情忙，是以现在这附近也没什么人。
秦思思看起来无波无澜，没有为瑞王不似之前一般无脑维护她而心伤。
我越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路过秦思思的时候，确认四周少人后，将袖中揣着的糖包掉到了她身边。
二十三，糖瓜粘。
然后我又做作地说了一声，「诶呀我的荷包掉了。」就蹲下身子去捡那包糖。
捡到那包糖后，顺着把它悄悄放到女主手心，「这个是补充体力的。」
秦思思抬起头看我。
「装晕。」我小声对她说。
见她仍是一副端凝神情。
「姐姐等下就装晕吧，偷偷昏倒，不会有人为难姐姐的。」我又重复了一遍。
周明月要的结果已经达到，现在不会有人真的死盯着与秦思思过不去。
我知道秦思思未必不懂，只是她性子倔强，未必愿主动去做。但希望她能 get 到我的好心。
阿门。
求求女主一定要领悟到，帮助瑞王妃是我迫不得已。本质上，我还是个善良的小天使。
只是没想到我才走没几步，就听到了秦思思摔倒的声音。
秦思思的贴身丫鬟反应也很及时，「侧妃，侧妃你怎么啦！」
……
16
作为事情的见证者，我跟着一起去了秦思思的雨凝轩。
人家的小院风巧雅致，还有自己的名字。我的小院杂草丛生，满目疮痍。
亏我还以为瑞王前些日子给我带了些银炭用品太扎眼，如今看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秦思思躺在床上，刚刚还娇弱得要人扶的美人。在丫鬟忙着要去叫大夫的那一刻，突然就好了起来。
她自纱帐里伸出一只柔荑，「我好了。不必请大夫了。」
说着，她就捋捋头发坐了起来。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秦思思的房间里是一片朦朦胧胧的清馥暖香。花梨木，烟霞屏风…
在这样的房间里看美人，弄得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还是给她行了个礼，「侧妃……」
秦思思倒不似之前那般冰霜颜色。她唇瓣的弧度轻轻绽开。
「怎得不唤我姐姐了?」
「姐姐……」
我一喜，眼睛弯起来。
「姐姐。」
秦思思让我坐。
一旁的丫鬟已经递上茶水。
「薛小娘子请用。」
这丫鬟……秦思思这里的丫鬟都生得这么好看！
美女姐姐生得又高又白，脸庞白净喜人。袖子拂过我面前时，轻轻软软的香气窜进人鼻腔里面，害人都要醉了。
每天看美女长寿啊。
再看看我，和我身边的小翠。
一个身形单薄的黄毛丫头带着另一个更小的小丫头。
果然女配和女主的开局装备都不同。
秦思思眼眸清亮，望着我。
「你几次帮我……」
我喜滋滋望着她，心想女主终于 get 到了我的善意。
……却不想她说，「可是想要些什么吗？」
我笑不出来了。
是啊。秦思思不信世上有完全的好心人。她只相信利益互助原则。
在她看来，我费尽心思帮她，一定是为了从她这获得什么。
……其实也没错。我是为了从她这里讨命。
可是，我看到心怀信念，却屡屡受挫的秦思思也会于心不忍。只要力所能及，我也是愿意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她却只相信我算计她。
有点难过，被漂亮姐姐怀疑了。
不过还是扮开朗天真状。
「是啊，妾身看上姐姐这里的吃食了。」
「尤其是许多甜瓜蜜瓜香瓜，妾身的院子里都不曾见到过。若姐姐肯割爱，那就再好不过啦。」我眉开眼笑。
「这样啊……」
秦思思还是在笑，只是那笑始终不达眼底深处。
「这有何难，就是都给你搬过去也无妨。」
她吩咐道，「小晴。」
之前刚给我添茶的那个大丫鬟走了出来。
「你安排人多带些瓜果，送到薛小娘子院子里。」
我本来想说不用弄出那么大阵仗，让瑞王妃知道了，又得看我不顺眼。
但是听到这个丫鬟的名字——
小晴？
我好似被雷击了一下。
小晴？
就是原文里那个听从瑞王妃指令，给我下堕胎药，然后又供出药粉，一口咬定是秦思思吩咐的小晴？
我先前一直在筹谋主角团的动机，险些忘记了这个小角色。
我的手指紧紧扣着座椅扶手。
再小的角色也是事件必成的一环啊……
如果……解决了她，翻盘的机会是不是会多一点？
如此想着，我身形未动，只是莞尔。
等那丫鬟领令出去了之后，才扬了灿烂笑脸，对秦思思说，「姐姐身边的人都这般出色，妾身可真羡慕。」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说。
「妾身听闻，定远将军为王妃特地讨来的，据说是世上独一份的金缕香，沾衣不掉。」
「那日王妃不过用小挑子挑了些让妾身欣赏了一下，妾身就记住了……真真难忘。不怕姐姐笑话，往后几日妾身只要闻闻自己的衣袖便欢喜……但没想到姐姐身边的人用香品格也如此高妙。」
「妾身嗅得晴娘身上的香气，倒好似又回到那日了呢。」
「原来这世上的香也都差不多，大差不离的，只是妾身孤陋寡闻，竟识不得其中差别……说出去可真是丢脸。」
说到最后，言尽于此。看着秦思思的眼里渐渐侵上冷意。
我从未见过这般刺骨寒凉的目光。简直……可怕。
虽然什么独一无二的香料是我胡诌，但只要她愿意去查，总能顺着线查出些什么。
我行了个礼。
「姐姐，妾身先告退了。」
17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想画个人物关系图，吃完晚饭小睡了一会，没想到晚上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我醒时本来是饿了，指挥小翠帮我去寻吃的。
小翠无奈，也体谅我孕期馋嘴，总要寻来夜宵才算了事。一开门却愣在了原地。
「王爷？」
瑞王来到了我的房间。
面色潮红，身上还能嗅得馥郁酒气。
他以手握拳，撑着门框。我凑上去瞧时，却几乎是要跌到我怀中。
我将瑞王从我颈窝拉扯开，都不用探他面上高热，便知他状态不对。
唇瓣红润，那双望向我的眼眸却是湿漉漉的。
连忙吩咐小翠道，「拿浴桶。然后注冷水。」
小翠忙应了。
又是一通忙活。
我搀扶着瑞王。他身子不稳，却软软地往我身上贴。
「宝珠……」
我别开他，他这是吃了多少酒……还是，怎么这么像……被下了药？
这个时间……他别是从周明月院子里过来的吧？
瑞王两酡粉红，倒在我床上，睫毛有被打湿的痕迹。
因为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浴桶就置在了我屋里。等水接好后，我摇晃魏清，「王爷……王爷。」
「…..嗯？」
他的手搭在额头上，眼睛含露，一个嗯字还带着尾音。
我……压下突然被唤起的少女心，扶他起来。
万幸他用所剩不多的神智，自己迈进了浴桶。
却……脱净了上半身的衣服。
我老脸一羞。
魏清生就比别人白些，此时因为药力作用，皮肤还泛着一层淡淡的粉晕。
身材精瘦匀称，胜在干净合宜。
我站在远一些的地方，不过啃着指尖偷偷打量了几眼，小翠就问我，「主子，你怎么脸红了？」
我……我哪有！
虽然但是，现在不是沉迷美色的时候。
一想到他是从哪过来的，我就头疼。
烫手山芋啊……能不能连人带桶一起丢出去？
瑞王微微侧头，却是叫我，「宝珠？」
「奥……来了。」
我忙上前，把沐巾递给他。
随手脱下来的衣袍就搭在浴桶边。再看这人面皮白皙，细瓷一样；鼻梁直挺秀气；唇瓣像粉布丁，柔软……
我怎么会想到柔软？
啊啊啊啊。
瑞王没接那沐巾，只是对我说，「你帮本王擦拭吧。」
啊？
「擦……擦哪？」
明明该是很亲密的关系，可我对瑞王魏清的熟悉度为 0，羞耻度为 max。
瑞王说，「头发。」
还好还好。
我把沐巾铺展开，包裹在他的湿发上，轻轻揉捏。
浓黑，细软。
瑞王的一头乌发，是我在现代会羡慕的程度。
而我现在也是个盘不得厚重发髻的黄毛丫头。
唉，我恨。
只是他脖颈肩膀处怎么好似有磕撞造成的瘀伤……？方才腰上好似也有一处。
我小心翼翼，「王爷，这伤处……」
瑞王答道，「奥，不碍事。」
他既不愿说，那也罢了。
我为他搓揉着发丝，再问出那个我很担忧的问题。
「王爷……是自王妃处来吗？」
瑞王说，「嗯。」
完了完了。瑞王妃明天知道了要杀了我。
「王爷。」我问他，「妾身有一事不解。」
「你说。」
「王爷为何……不与王妃同床？」
我的确很不理解。瑞王喜欢秦思思，想为她守身如玉的心情我能体会。但这里是古代啊，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事。而且他还答应了王妃……
瑞王凝思了下，问我，「你近日与王妃交好，是在为她抱不平吗？」
……不是。
「还是说，你认为本王与王妃共寝，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也不是。
「只是……这是王爷先前的允诺。」
他让秦思思以侧妃身份进府时承诺的。如果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答应？
这对他和瑞王妃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最后，魏清也没有正面回答我。
他看向我的眼睛，又避开。睫羽轻轻遮住眼睑。
「也许有天你会懂的。」
等瑞王的神智已经恢复清明，将从浴桶踏出。
他披裹好外衣，轻搭我肩膀，「本王今晚，要留宿在这里。」
我……拒绝。
事实证明，我的拒绝，没有用！
在我的身份是地位盆地时，只要对方态度坚决，我过多次重复的拒绝，反而像另一种意味的欲拒还休。
本来是想让他静悄悄地走，如今看来，做不到了。
瑞王魏清阖目躺在我身侧。
我睁着眼睛。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这是他第一次睡在我身边。
他为什么宁愿在我身边也不肯守着瑞王妃呢？
他为什么找我而不去找秦思思呢？
我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身后人已经阖了双眼。
容颜白净娇俏，只是眉宇间似有倦色。
我看着瑞王的恬静睡颜，觉得这个少年，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王爷？」
「嗯？」
……他还没睡。
「王爷……是与侧妃闹矛盾了吗？」
他未睁眼，「没有。」
「王爷……妾身觉得，不论什么事情，如果是有误会，还是尽早解开的好。」
瑞王魏清突然睁开眼睛看我。
那双眼睛，内双，娟秀，像一汪平静的湖水。
他看着我，却没有再说什么额外的话。
「安置吧。」
第二日，瑞王走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被惊醒。
「没事的，宝珠。你再睡一会。」他说。已经穿戴齐整待发。
「啊……」我这种行为好像是什么不敬。
但昨天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睡着了也不安稳。好容易折腾到最后，睡过头了。
瑞王语气清朗，「本王看你这屋里，伺候的人手不足，让管家再择些人给你送来罢。」
18
我去见瑞王妃。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缠丝盘子飞过来，在我脚边摔得粉碎。
瑞王妃在内室哭喊，「让她走。」
我踏进屋，瑞王妃指着我，「你还敢来？」
我移到瑞王妃身侧，小声怯怯，「王妃……」
她转手扔过一个烛台。
那烛台底座是边缘锋利的莲花形，一瓣擦着我的脸庞掠过，先是轻微刺痛，不多时也现出血痕。
我忙跪伏在地，「王妃息怒。」
她不理我，我就作势哭哭啼啼，「王妃……您不能误会了妾身对您的一片真心啊……」
「您知道王爷对妾身从不在意……昨夜王爷是误入了妾身的房间……王爷那是拔腿就要去找侧妃啊，是硬生生让妾身给拦住的。」
「妾身是想……与其让王爷去侧妃处，倒不如留在妾身这里，反正王爷是不喜妾身的……但不能让侧妃钻了空子。」
瑞王妃不说话了。
我想她是考量着，瑞王在我这里，总归比在秦思思那里好些。
我舔舔嘴唇，又补充道。
「妾身本来也是想把王爷送到王妃这里的，但王爷后来醉的厉害，实在挪不动步子……妾也只好让王爷在妾身这里安置了。」
周明月终于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抬起我的脸。
她的脸上犹带着泪痕，一双杏目，美丽而愚蠢。此时闪着嫉妒的光。
「你没让他碰你吧。」
「没有没有……」我忙辩驳道，「王爷睡床，妾身睡榻。」
其实昨夜我也试着提出过这个提议，但是被瑞王否决了。
瑞王问我，「是这床太小，你睡得不舒服吗？」
「……还是怪本王久不来看你？」
我……这两个指向的后果：他给我换张新床，或者经常来看我。
都是分分钟让我被瑞王妃掐死的决定。
想想屋里在场的只有我和小翠和瑞王。我还是选择编造谎言。
瑞王妃轻轻划过我脸上的伤处。
「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别说是小伤，就是留道永远的疤，能让瑞王妃他们永远不怀疑我不针对我，我也乐得如此。
瑞王妃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一道高扬的人声闯入耳朵。
「表姐——」
我向门口望去。
恣意昂扬的小将军一进场，就看到了满屋狼藉。
他立在原地无处踏足，「这是怎么回事？」
周明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软枕。
「你怎么来了？」
小将军几步跃过那些杂物，踏飞过来，将怀里的宝贝献给瑞王妃。
「表姐你看，我新得了只碧眼猫。」
那猫被他抱在怀里，是只碧眼白毛的可爱小猫，但我满脑子都是：影视剧中经典的孕妇克星——
它一出现准没好事。
我掩着袖子后撤。
可那小猫并不安分，它盯着我，像是找准了目标，凌空就要扑过来——
苏远抓住了猫的后脊。
小猫饶在张牙舞爪，他从猫身后探出头来，似乎才注意到我这个人，「你也在这。」
瑞王妃撑着头，朝我甩甩手，「你先下去吧。」
「是。」
我忙不迭逃走，隐隐听到小将军和瑞王妃说想到了什么新法子——新法子？
当我脚步匆匆走到甬道时，却有个人跳出来拦住了我。
——又是小将军。
两面都是墙，前面是他，后面是瑞王妃的院子。避无可避。
我堪堪停下脚步。
苏远凝眉看我，忽然扬了个笑脸。
「你不仅怕老鼠，还怕猫？」
……我怕他。
他笑起来，倒是露出颗俏皮的小虎牙。
「你和表姐吵架了？」
……我哪有和她吵架的份，只有她斥责我罢了。
见我不理，苏远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怎么回事，要不要告诉我？本将军帮你们调和。」
他说，「我可是和表姐托了由头出来的。你可快想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明明是他非常想听。
「你再不说小爷可就要走啦。」他作势转身。
我酝酿好情绪，还没开口就红了眼眶。声如蚊蚋。
「瑞王昨夜宿在了妾身这里。」
小将军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那你们……」
「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声音稍高了些。
但只是和之前相比略高。
然后又软软地弱下来。带着啜泣的鼻音。
「可是王妃怎样都不信。」
我知道自己情绪氛围烘托得恰到好处，也知道小将军接下来必有表现。
无他，只因为我知道原文的剧情和人设。
人设小将军是姐控。
原因是苏远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周明月护住了他。
那个有点凶悍，有点霸道，有点蛮不讲理的女子，于苏远来说，却是童年时光里不可多得的骄阳。
因为他是侍妾生的。
因为他被养在了主母名下。
那主母是个小心眼狠心肠。一面要顾全自己妥帖的名声，一面又防着苏远鸠占鹊巢，抢了自己儿子的风头。因此处处提防，处处打压。
都是冬日给芦苇衣的做派。
周明月因为足够明亮而被他捧为红玫瑰。
而我，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我本来也不确定，上次夜晚相遇，加上这次狭路相逢，才有了些把握。
无意攻略。只是我希望对我有敌意的人，少一个，再少一个。
小将军苏远果然神色黯淡了些。
下一刻又扬起那双像盛了星星的眼睛。
他在自己前襟摸了摸，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来。递给我。
见我迟疑，他忙解释。
「是涂抹的伤药，可以祛疤痕。」
他又补了一句，「我常用的。」
见我仍旧打量他，小将军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又补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也有全新未开封的。你若用着好的话，我下次多带几瓶给你……」
哪有人说多带伤药的。
苏远抓狂了。
「啊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将军。」我打断他。
「将军为何给妾身这个。」
我与瑞王妃不慕，他该偏向姐姐。我们才见两次面而已，他不该这么快就对我展露好意。
他指自己的脸颊，挪到和我的伤口对应的位置，「你这里……」
「万一留疤，会难过的。」
谁难过？我难过？瑞王难过？总不会是小将军难过。
但我还是接了，摸摸鼻尖朝他露出一个羞怯笑颜。
「谢谢小将军。」
19
一晃到了小年夜那天，秦思思着人将我请了过去。
她带我出了府。
我虽迟疑，也相信目前的金身状态。随她一同。
街上人多，马车也停了几次。七拐八拐，最后到了一个破草庐前。
那里面是被绑了手脚，塞着牙口的小晴。
旁边还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
这是要做什么……贩卖人口……施暴……当场打死？
我有点不敢看。
秦思思冷心冷情我是知道的。
但我能理解，不代表我能接受。
原文中写，小晴是有亲人的性命被周明月拿捏着，才不得不为其所用。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不过，我不是小晴，而且作为险些被她坑害的对立面。我确实无法原谅她。
我只是……共情能力太强，并且有些小小的于心不忍。
虽然我不该这样。
秦思思朝那两个壮汉吩咐，「让她开口。」
就有一只大手把小晴嘴里的东西拔掉了。
小晴满脸是泪，几乎是匍匐着爬行，勉强朝秦思思的方向移动了半米地方，又被拎了回去。
「主子……」
秦思思问她，「你是跟着我从秦府被围捕时逃出来的。」
「六岁进了秦府，被管事婆婆欺负，是我救了你。」
「从此一直在我身边。」
「被追杀，饥寒交迫，翻酒楼倾出来的剩饭菜；被人拐骗流落青楼……还记得有个客人喝醉了酒，是你想都没想就替我挡下了那个掷来的酒壶。」
「当时你和我说，如果我们实在挨不过去，你去卖身，你挣出双倍的钱，绝不让我受一点苦。」
「我们头并头挨在一起的时候，彼此取暖的时候，说以后要一起过好日子。」
「小姐……」小晴的脸上翻滚出愧疚又痛苦的表情。
秦思思只是诉说，语气平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为了自己能多打顿牙祭就把你卖出去的家人。」
「为了你是个女孩就把你卖出去的家人。」
「为了更好将养你三个兄弟而把你卖出去的家人。」
「为了你十二年未曾谋面的所谓『家人』。」
「你背弃了我。」
秦思思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落在我心上。
原文从她入瑞王府开始写，我不知道她曾经的过往，那些一笔带过的苦难。也不知道这个在我看来小小的一「环」是曾经与她如此亲近的姐妹。
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吗……
秦思思问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没有。」
小晴痛苦地摇摇头。
「奴婢……自知有罪。」
……啊。
原来如此。
自始至终，都是主子、小姐、奴婢。
在面对秦思思时，小晴是可歌可泣的「忠」。
但面对她的家人时，她才是平等的「爱」。
是以，她为了心中更重要的「爱」，放弃了曾经的自己挣来的「忠」。
道理我都懂，这是封建教条的愚化。她始终都把自己和秦思思看成不同世界的人。
可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时，我还是觉得可悲。
作者把时空背景框定在古代，就不能指望所有人物能拥有格局和眼界。
被我们看厌了的大女主，恰恰因为与现代人接近，戴着镣铐还要踩着封建主义的脊梁跳舞而珍贵。
逆反。
偏要为我所不能为。
他们的形象并不统一，他们可以不擅女红，可以不擅琴棋书画，可以不温柔不体贴。可以冷酷又无情。
可他们都有——自我。
自我太可贵。
我看秦思思抬了抬手，心也跟着提了一提。
却看到其中一个大汉又拎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生得精瘦，尖嘴猴腮，生得一副潦倒落魄样。见了秦思思，眼前一亮，接着就不住跪拜在地。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愿听贵人一切吩咐。」
秦思思微点下颌，指向小晴的方向。
「如果你们两个……只能有一个活着回去，你选谁？」
答案显而易见。
那人不住磕头，「放我放我，贵人，我比她有用……我什么都能为贵人做。」
秦思思冷笑一声。
「那如果我说，你只要……把她之前交给你的银钱都给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放出去呢？」
那人迟疑了下，又是飞快地捣头。
这次的答案吞吐了些，也是一样的结果。
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用自己亲妹妹先前交托到他手中的钱财，去换她的一条性命。
秦思思又让人把他压了下去。
她问小晴。
「就是为了这样的人，你的好哥哥？晴媛，你后悔吗？」
「小姐……」小晴的声音已经极度哽咽沙哑。
秦思思又压住，「算了，别说。」
她说，「你知道吗？你给他的所有钱，你指望给你侄子侄女治病的钱，指望给你父母养老送终的钱。都被他拿去滥赌，酗酒，花了个干净，说不定还倒亏了些。」
「周明月就拿这个无底洞治着你，让你为她卖消息？」
「若有日她进一步要挟你，要你红口白牙陷害我，或者做什么更歹毒的事情，你也照做不误吗？」
秦思思笑起来。
她笑得好看，慢条斯理拿捏着，再不露出一丝情绪。然后再次朝那两个壮汉挥手。
这次是要发落了。
以秦思思的手段，我不怀疑她会给小晴一个痛苦一生的结局。
秦思思信奉挡我者砍，阻我者杀。
尤其是后期，折磨人的手段能翻出花来。
「——等等……」我弱弱发声。
其实我知道，依秦思思的性情，我自然是干涉不了她的决定。
但如果要亲眼看到小晴要因为我的原因死在这里，我接受不了。
所以我非得做些什么，才能跟自己的心交代。
至少我做过了。「阻拦无效」这样的理由，日后回想起，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秦思思才看向我，黛眉微颦，「如何？」
我想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其实她不是个坏人。」来。
小晴确实不是个坏人，还有一副难得的好心肠。只是好心肠用错了地方，就生出一种叫作「糊涂」的东西来。
这句劝阻不过聊胜于无，我确信对秦思思起不了半分作用。
但是本着「留一线」的原则和我心中那些小小的不忍，我还是这样做了。
秦思思看着小晴，想了片刻，然后说。
「放了她吧。」
放了……放了她？
我心情有些复杂，就是又松一口气，又搅一口闷气。
好在小晴看起来不是个会记仇的……但若是之后这个人物再生端倪，怎么办？
秦思思又对小晴说，「你的身契我会交还给你，包括你那位好兄弟……欠下的账目我都会填平。」
「对外，我只说你与人私奔，跑掉了。你失去利用价值，周明月那也不会有人盯着你，她不会再在意你的家人。」
「我只希望，永远不会再见到你。」
「不要再回都城。」她说。
秦思思朝那两个壮汉示意，执行她话语里的内容。然后转身离去。
小晴已经哭伏在地。
原来是这样。
钝刀割心。一辈子的后悔，一辈子的绝望。未尝不是最温柔又最狠毒的惩罚。
而小晴再不能回京城，想必也再翻不起什么水花。
在回府的马车上，秦思思看起来有些倦乏。
她倚着车窗。对我拋来一句。
「谢谢。」
我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谢谢」。
我知道。秦思思是渴望见到残酷世界真相的。她不像我，在温柔的楚门的世界也可以选择安居。
我也记得原文中她和瑞王呛声：爱一个人不是蒙上她的眼睛，展开雏鸟羽翼为她遮风挡雨，是拉着她一起飞，穿过风雨。
可惜瑞王到最后也没明白这道理。
但我……担得起这句谢吗？
顺着秦思思的视线，我又摸到自己面上……一个小小血痂。
她偏转过头，轻启贝齿。
「在周明月身边，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这是什么意思？
暗示？拉拢？
秦思思对我的好感度有提升吗？
我原以为她拉着我看这么一出戏，只是因为小晴的背叛是我告诉她的。
但现在……故事线算是有了小小的改变吗？
秦思思对我的态度产生动摇转变，小晴的人物作用也被改写。
可是……麻烦的还在后面。
秦思思的好感转变没有即时效用，不过是能说对日后有益。
但小晴没有办法继续为瑞王妃做事……好似危机却没有完全解除……
如果还有一个小晴第二或是什么额外的手段……
我被困在王府里，也不能完全躲开这些算计。
……心中发紧，手指不自觉移到嘴边，啃起指尖。
这是我紧张时就会做的动作。
突然觉得一痛，原来是我想得焦灼，一不留神居然扯下了一小块倒刺，指尖蜇痛。
秦思思看了我一眼，倒是未有下文。
然后她的白绸帕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接过帕子，眨眨眼，和她说。
「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