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戾骇然道:「这这这这见了鬼了?昨天晚……」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荒草突然被一阵强风吹得晃动一瞬。
紧接着,阿瑛的人头突然消失不见了。
从看见人头到人头消失,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之间,快得就像一场幻觉。
殷杳杳又扒拉了一下荒草,然后不太确信地问修戾:「修戾大人,您刚才看见了吗?」
修戾惊疑不定道:「不见……了?」
殷杳杳立刻回到了水井旁边,往地上看,却发现那根银簪也不见了。
她又蹲下身仔细看,就见那些血迹也消失无踪。
修戾沉默一会,开口又道:「咱们快回去吧,大半夜的容易见鬼。」
殷杳杳闻言,轻笑出声,问他:「修戾大人,魔族大灵也怕鬼吗?」
修戾像被踩了尾巴,脱口说:「大人我是怕你被鬼杀了!」
殷杳杳点点头,也不戳穿他:「修戾大人说得对,杳杳这就回去了。」
她站起身又往回走,不过片刻就回到了屋子里。
殷孽没回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屋外突然刮起狂风,呼啸的风声灌满了空旷的房间。
殷杳杳把屋子里的灯烛全部点亮,正准备坐回床上继续修炼,但一侧头,却发现屋子南边角落的落地花盆里,那颗低矮的景观树又恢复了原状——
下午被她用灵力折断的那唯一一截树枝,不知什么时候又长了回去。
修戾嘟囔了句:「真是见了鬼了。」
殷杳杳没说话,又回床上盘腿坐了下来,运转体内的灵力开始修炼。
修戾道:「现在还是夜里呢,你不进轮回镜了?」
殷杳杳眼睛没睁开:「修戾大人,杳杳的心还没那么大吧?」
修戾沉默一瞬,才说:「也是,这里到处都透着古怪,以防万一,现在还是先别进镜中空间为好。」
殷杳杳睁开眼,看了一眼窗户,道:「我还有些猜测,等天亮以后就可以验证了。」
修戾「嗯嗯」两声,直接说道:「不管了,我睡会,你自己注意动静。」
说完,他就自己睡觉了。
殷杳杳倒也没说什么,闭上眼开始运功修炼,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才睁眼。
她算了算时间,又在屋子里等了一会,等时间差不多了,就走到门口去,然后像昨天一样推开了门——
阿瑛正站在门外。
修戾往殷杳杳袖子里缩了缩:「大白天的也能见鬼?!」
殷杳杳没回他的话,像是昨天晚上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甜笑着对阿瑛打招呼:「姐姐,早上好啊。」
阿瑛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谁带你来的这里?」
殷杳杳没说话,反而是拉起了阿瑛的袖子攥在手里。
阿瑛似乎有些疑惑,手上用了点力气,要直接把袖子扯出来。
正扯着呢,却突然一下又变得面无表情。
紧接着,她就像看不见殷杳杳一样,也不往外扯袖子了,直接转了个身往前走,力气大到甚至把殷杳杳扯得往前踉跄了两步。
殷杳杳适时地放开手,然后放缓了步子,悄悄跟在了阿瑛的身后。
修戾声音还有点颤,但仍开口道:「你看,她好像是往宫门口走,她昨天也是和你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往宫门口走,她到底要干什么?」
殷杳杳跟着她走了一段,反问道:「修戾大人,我们那天大概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修戾想了想,说:「我记得是下午进的宫,那时候天还很亮,应该是申时。」
殷杳杳「嗯」了一声。
她跟着阿瑛走到了宫门口,阿瑛还在往宫门口去,她却直接在宫门前左侧的回廊上坐下了,遥遥地隔着一条宫道看着阿瑛。
修戾问她:「怎么不跟上去?」
殷杳杳从旁边的树藤上拽下一片嫩叶:「修戾大人,咱们等到申时。」
她说着,又抬眼看了阿瑛一眼,就见阿瑛在宫门口站定下来,一动不动了。
修戾语气疑惑:「这女鬼在等谁?」
殷杳杳笑眯眯的:「修戾大人,她或许在等我们呢。」
说着,她百无聊赖地从旁边的树藤上拽了几片嫩叶撕着玩。
等到申时初的时候,阿瑛突然动了。
修戾道:「动了动了,你看她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殷杳杳等着阿瑛走过来,然后立刻起身跟在阿瑛身后,才对修戾说:「修戾大人,杳杳方才就和您说了,阿瑛或许在等我们呢。」
她说完,前面的阿瑛突然转过头来说了句:「二位大人小心脚下。」
殷杳杳没搭理她,她也没反应,又微笑着把头转回去继续带路。
修戾得意洋洋:「想不到这个女鬼还挺有礼貌的,知道我在你袖子里,提醒你注意脚下的时候还不忘把我一起算进去。」
殷杳杳问他:「修戾大人,您记不记得我们进宫的那天,阿瑛也是在这个地方说了一样的话。」
修戾一愣,回忆道:「对,当时你跟在燕吾和殷孽后面。」
殷杳杳笑道:「您看,现在也是申时初,阿瑛在同样的时间说了同样的话。」
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路边含苞待放的桃树上,然后折下了上面唯一一支开了花的桃枝。
她说:「修戾大人,您看,我三天前折的就是这一枝桃花,这是这几株桃树上唯一一支开了花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它三天前被我折了,今日却还在这里。」
修戾沉默了一会,才迟疑地说:「你的意思是……」
殷杳杳微微抬手,指了指蔚蓝的天空:「修戾大人,您看。」
修戾从她袖子里钻出来一点,就见天空上有三只喜鹊飞过,两只在后面飞,一只在前面飞,像个小三角形。
殷杳杳笑了笑,继续说:「修戾大人,三天前还是您和我说,天上有三只喜鹊。」
修戾道:「这……」
殷杳杳眨眨眼:「修戾大人,您有没有发现这三天所有的细节都在重复?」
她目光落在阿瑛后脑的簪子上,继续说:「每天靠近子时的时候都会有人尖叫,旁边宫殿前院的枯井前会掉落一支簪子,或许阿瑛的人头也每天靠近子时的时候都会出现在那片荒草里。」
她说:「但子时一过,荒草里的人头和枯井前的簪子就会消失,第二天正午阿瑛还是会站在我们房间外面,然后她会往宫门口走,再在申时从宫门口返回,路上会说同样的话。」
修戾问她:「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同一天了?」
殷杳杳点点头,「对,您看这桃枝和喜鹊,和三天前一模一样。」
想了想,她又说:「包括咱们屋子里的那棵景观树,昨天下午我把它的树枝斩断了,夜里尖叫声停止的时候还不到子时,尖叫声一停,我就出门了,那个时候景观树上的树枝还没长回来。」
她继续道:「但是我回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那时候,景观树上的树枝就长回来了。」
正说着,前面的阿瑛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了一座宫殿的前厅,回头道:「奴婢阿瑛,这些日子负责二位大人的起居,请二位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阿瑛说着,又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摆在了几张空荡的桌案前。
修戾见状,道:「她连放茶的地方都和三天前一样!」
殷杳杳最终下了定论,说:「所以从我们进宫的那天开始,时间就开始重置,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为一个循环,过了子时后,进入新一天,时间就开始新的循环。」
修戾道:「所以我们被困在同一天了,每天都在发生一样的事情。」
他又迷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多半是虚幻的,虚幻世界里怎么可能找得到轮回镜?」
殷杳杳说:「我们是从进宫开始遇见的问题,进宫之前,我们唯一碰过的东西应该就是皇榜……说不定是皇榜的问题。」
她想了想,又说:「但不管怎么样,破了这个时间重置的法术,应该就能回现实世界找轮回镜了。」
修戾道:「破这种法术要打破时间禁锢,你要让阿瑛和宫里其他人都知道他们被困在了同一天,你看这阿瑛根本没意识到这点,你怎么破法?」
殷杳杳没回修戾的话,径直走过去抓住阿瑛的袖子,逼着阿瑛注意到她。
不等阿瑛说话,她就直接发问:「姐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阿瑛反应很迟缓,过了一会才转头看她:「你是谁?谁带你来的这里?」
殷杳杳笑眯眯地重复刚才的问题:「姐姐,现在是什么时间?」
阿瑛皱眉,但还是回答她:「申时末。」
殷杳杳摇摇头,语气天真:「姐姐,我是问今年是哪一年。」
修戾回了她一句:「之前在陈王宫外面看皇榜的时候,那些百姓不是说了吗,今年是昌和十六年。」
殷杳杳不理他,期期艾艾地看着阿瑛。
阿瑛皱眉:「怎么了?」
殷杳杳说:「我听人说今年是昌和十六年。」
阿瑛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语气有一点不耐烦:「什么昌和十六年?现在是嘉成三十九年春,三月初八……」
她说着,声音突然慢了下来:「申时末……」
她皱了皱眉,脸上表情突然迷茫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嘉成三十九年春,三月初八,亥时末,陈家军破城逼宫,靖国……亡了?」
修戾闻言,惊讶道:「阿瑛好像是前朝宫女,我以前听说陈国皇帝当初就是靖国的臣子,后来谋反,灭了靖国,改朝换代,建了陈国!」
殷杳杳问他:「修戾大人连人界的事都知道?」
修戾得瑟道:「厉害吧?那这么说来,我们应该是被困在了靖国亡国的那天。」
那天亥时,宫门被攻破,叛军在临近子时的时候攻入后宫,砍了正收拾院子的阿瑛的头,砍头时正到了子时,而后新的一天开始,叛军继续着杀戮。
他们现在被困在了靖国亡国的那天,这一天到子时就结束,所以他们在这里的每一天,都重不停重复着破国那日所发生的事情——
以临近子时的时候,阿瑛被砍头为结尾的那日。
殷杳杳倒是没再回修戾的话了。
她加了把火,对阿瑛道:「姐姐,陈国的年号是昌和,不是嘉成。」
阿瑛迷茫地扭脸看她,然后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靖国亡了?」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道:「我死了?」
她话音方落,紧接着,突然眼睛变成了纯黑色,一点眼白都没了,头发也全数散开来:「我死了,我已经死了?!」
她表情变得怨毒起来,嘴角挂上个扭曲的笑意,像淬了毒。
修戾连忙道:「不好,她之前不知道自己死了,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死了,会变成怨鬼攻击你!」
他话音刚落,阿瑛掌中就凝出一道黑气,然后手呈鹰爪状,带着怨气冲殷杳杳抓来!
殷杳杳往旁边一闪身,手中也凝聚出一道白色的灵力,直接挡了阿瑛一招。
一阵阴风急急刮过,下一刻,阿瑛突然消失了。
修戾急忙道:「小心脚!」
殷杳杳垂眸,就见一只干瘪的鬼手正要抓她的脚腕。
黑气缠绕之间,阿瑛的脑袋也从地上冒了出来。
殷杳杳很快地把脚往旁边撤了一下,没叫阿瑛抓住她的脚,而后一道灵力又往阿瑛脑袋上砸,紧接着又伸手从后脑抓住阿瑛的脑袋,把阿瑛又从地底下拽了出来,甩在地上。
她没等阿瑛爬起来,手中白色的灵力就化作一道锁链的样子,直接锁住了阿瑛的脖子。
她把轮回镜拿出来,然后把阿瑛拽到面前:「姐姐,见过这镜子的另一半吗?」
阿瑛怨毒地看着她,冲她张嘴嘶吼,黑气不停地从阿瑛嘴里往外翻涌。
殷杳杳见状,直接把扑面而来的黑气一挡,然后手中灵力聚集,直接一掌拍在阿瑛身上,直接把阿瑛拍成一团黑雾,紧接着散在空气里。
修戾道:「看来你修为真的长进了许多,现在居然可以三两招把阿瑛直接杀了,我觉着你还没用多少功力呢。」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阿瑛也就是个低等怨鬼,不经打。」
殷杳杳把轮回镜收好,正要回修戾的话,身后却传来个温和的男声——
「小殿下聪慧,知道这宫里的人都已经死了。」
殷杳杳转头,弯着眼睛笑:「鬼君大人?」
燕吾冲她微微颔首,颇为体贴地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可惜这宫中众鬼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小殿下一个个告知,似乎来不及,不如本君代劳。」
他说完,手微微一抬,紧接着,周遭环境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周围的宫墙被火熏得焦黑,宫墙和宫道上皆是变得鲜血淋漓,而不远处的宫殿浓烟滚滚,正有铁蹄声和尖叫求饶声混杂着传过来。
燕吾却仍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和周遭混乱格格不入。
他微微俯身对殷杳杳笑道:「小殿下,现在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鬼了。」
不远处渐渐有怨鬼围拢过来,这些怨鬼都做宫人和士兵打扮,周身黑气盘踞,脸上表情还有点迷茫,似乎也都是刚刚意识到自己死了,正逐渐鬼化。
这些怨鬼身上的怨气愈渐强烈,离殷杳杳最近的两个已经驱动了浑身怨气发动攻击,掌中黑气化作劲风直冲她而去。
殷杳杳后退一步,手中灵力结成一道风刃,直接劈开黑雾,往最近的那两个怨鬼面门袭去。
那两个怨鬼霎时被打散了,直接化作雾气消失了去。
燕吾在旁边悠哉悠哉地看着。
殷杳杳杀完那两个怨鬼,才笑道:「鬼君大人真是帮的好大的忙。」
燕吾指尖一道灵光乍现,直接把面前的怨鬼收走了几个,然后温和地说:「举手之劳罢了。」
殷杳杳又凝神聚出一道灵力,冲着更远处的怨鬼劈了过去,把怨鬼们都击退了几步。
她泪涔涔地对燕吾说:「鬼君大人,这可不是举手之劳,杳杳害怕得很,总觉得要被这些怨鬼给吞了。」
燕吾手落在她发顶,颇为君子地替她捻起发间一片枯叶,问道:「本君与小殿下说的事情,小殿下考虑得怎么样了?」
殷杳杳微怔一下,然后很快从袖子里摸出个墨玉坠子放在手心,作势要递给他:「鬼君大人,这是杳杳的诚意。」
修戾给她传音入密:「这墨玉坠子不是殷孽给你的吗,只要捏碎它,殷孽一刻钟之内就会出现。」
殷杳杳没理修戾,继续瞎掰:「这玉佩是杳杳的护身符,出生以来从未离身,里面还凝了杳杳的心头血,只要大人您捏碎,杳杳就会立刻出现在您身边。」
她笑容软糯糯的,语气天真,看起来单纯极了,嘴里却继续说着胡编乱造的鬼话:「鬼君大人,杳杳把这玉佩给您,您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丢不了。」
燕吾伸手要拿,殷杳杳却突然把玉佩握住了。
她不说话,还是笑吟吟地看他。
燕吾轻笑出声,拿出了个用红绳穿着的银制小铃铛:「小殿下想得周全,本君理应与你交换信物才是。」
他只是轻轻施了个小法术,那铃铛就自己牢牢系在了殷杳杳的脚腕上。
他说:「这铃铛里有本君的一只爱宠,能帮小殿下挡一道致命伤,亦能帮本君感应到小殿下,与小殿下传音入密。」
修戾不屑道:「说得文邹邹的,不就是个带保命和联络功能的追踪符吗,说来说去他还是担心你跑了,你俩就没一个安了好心的。」
殷杳杳垂眸,目光落在自己裙摆上,似乎想透过裙子看看脚腕上的铃铛。
燕吾淡笑着解释一句:「手腕上太过显眼。」
他说:「小殿下无需担心,这铃铛若没有灵力催动,便不会响。」
殷杳杳点点头,把坠子递给他:「谢谢鬼君大人厚礼。」
话音方落,身侧突然一阵风过。
紧接着,殷孽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散散漫漫轻嗤了句:「鬼君似乎与本尊的人相谈甚欢。」
燕吾坦然微笑:「小殿下与本君的确相谈甚欢。」
殷杳杳脸上直接挂上一副喜忧交加的表情:「哥哥?哥哥失踪了好久,杳杳怎么都找不到你,差点吓死了。」
殷孽目光对上她的目光,唇角微微勾着,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话。
殷杳杳又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一只手捂着嘴,做出一副极其亲密的姿态说悄悄话:「哥哥,这地方不对劲,我们好像被困在了靖国亡国那日。」
「而且这四周到处都是轮回镜的气息。」她继续说:「我怀疑是皇榜的问题,我们大概在碰到皇榜的瞬间就被传送进了另外一个空间,轮回镜在这个空间之外。」
她说:「或许我们现在是被困在一个物体里,轮回镜就在这个物体旁边,所以这里才会四面八方都是轮回镜的气息。」
末了,她总结道:「可能我们破了这法术,从这个物体里出去,就能很快找到附近的轮回镜。」
殷孽直接攥住她手腕,无所谓道:「在画里。」
殷杳杳仰脸看他:「意思是我们现在在一幅画里?哥哥早就知道了?」
殷孽没回答,攥她手腕的手一个用力,直接带她往宫门口的法门瞬移过去。
他衣袍被腥风掠起,猎猎作响,轻笑着给燕吾留了句话,带着点懒意和警告的声音散在空气里——
「别碰自己不该碰的。」
燕吾眼角眉梢笑意更浓,手上蓦地出现一把青竹扇面的折扇:「亲生兄妹?」
他摇摇扇子,声音轻了些,却带笑意,似在呢喃:「有意思。」
说着,他又「刷啦」一声把扇子合起来,一道灵力从扇子前端击出去,直接形成一张大网,网着怨鬼们消失在空气里。
四周一瞬之间空旷了下来。
又不过须臾,殷杳杳突然给他传音:「鬼君大人,一会儿我和哥哥去找另半片镜子,您不若寻个远一些的地方等着杳杳。」
她顿了顿,又笑说:「等杳杳拿了镜子就传音给您,到时候您捏碎坠子,杳杳就可以直接带着镜子到您身边了。」
燕吾声音柔和:「好。」
殷杳杳想了想,又道:「若取镜子的时候遇见什么问题……」
她说着,垂眼,目光落在自己裙摆处:「若遇见什么问题,杳杳就用铃铛联系您。」
燕吾应声。
殷杳杳听他应了声,就没再说话了。
殷孽刚拽着她瞬移到了宫门口的阵法处,正凝灵力破法,她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修戾见状,阴阳怪气给她传音入密:「我猜你刚才在和鬼君传音,大人我了不了解你?」
殷杳杳没理他。
修戾又道:「凭大人我对你的了解,我猜你刚才肯定给鬼君传音,说让他在外面等着你,你自己和殷孽去拿镜子,快拿到的时候传音给他,让他直接捏碎坠子。」
殷杳杳敷衍道:「修戾大人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呢。」
修戾冷哼一声:「你就是想利用殷孽先找到镜子,如果有什么危险他还能给你挡,然后等快拿到镜子了,玉坠一被捏碎,嘿,殷孽直接被传送走了,你就能独吞镜子了。」
他意味深长道:「大人我就是已经看透了你的蛇蝎心肠。」
殷杳杳没说话了。
她扭脸看了殷孽一眼,就见殷孽手中绯极已经正正地袭在了宫门处。
一瞬之间,宫墙震颤,屋檐上的瓦片纷纷掉落,四周烟尘乍起,好像这整个空间都在崩塌——
「轰隆!」
一声巨响后,殷杳杳眼前一黑。
眼前再恢复光明时,她发现自己和殷孽正身处一间诺大的宫殿里。
这里的地面上铺着一副很大很大的画,从宫殿门口的地上蜿蜒到宫殿尽头,铺满了整间屋子的地面。
但这画上零零星星地起了火星子,正以一副燎原之势扩散,像是要把整幅画燃成灰烬。
殷杳杳低头看画,却发现这画上画的就是前朝靖国的王宫,上面有白昼时靖国王宫的画面,也有夜里陈王带兵打进宫的画面——
这画的就是靖国亡国的那天!
殷杳杳看向殷孽,小声道:「哥哥,这画上画的是靖国亡国那天,我们揭皇榜进陈王宫大门的那一刻,就直接进入这幅画里了。」
殷孽「嗯」了一声。
她又说:「之前我们在画中世界的时候,四面八方就都是轮回镜的气息,如今出来了,轮回镜应该就在这里才对呀。」
地上的火还在烧,很快,画就被烧地残破不堪,火焰也愈烧愈烈。
殷杳杳被灼了一下,急忙后退一步,控制着绯极卷起一道风刃,灭了面前地上的火。
她垂眼看地上的画,却发现被烧得焦黑的画纸上宫阙楼阁还在,但是画上的人却都消失了!
修戾惊讶道:「奇了!」
殷杳杳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垂眼去摸袖轮回镜,想感应另半片轮回镜的方位,但袖中的那半片轮回镜却突然一下发烫起来,紧接着,直接从她袖袋里飞了出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门口飞,然后撞开了宫殿大门飞了出去!
紧接着,外面传来阵凄厉的尖叫声。
那尖叫声很快就变得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似乎是许多人在惊恐地尖叫。
殷杳杳扭头看殷孽:「哥哥,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殷孽点头,直接抬脚往前走了。
殷杳杳紧跟在他后面,半边身子藏在他背后,颇为小心翼翼。
甫一出门,她就看见这座宫殿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那些侍卫皆是一脸惊惧地抬着头,甚至最前面有个侍卫直接径直摔倒下去,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头上还有一阵血气飘出来。
她也和侍卫们一样抬头看去,就见本该是湛蓝色的天空变成了……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