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的心思

2018 年 3 月 10 日，四川省自贡市警方接到一起报案。

一位 50 多岁的女性在家中触电身亡，家人发现后立刻报警，警方赶到事发现场后发现案发现场电器分布的确是意外触电身亡。

事后经法医尸检验证死者并非死于意外，尸体受到电击的部位以及头上伤口，都表示她是遭人杀害。

警方调查到死者生前曾买过一份意外险，保额多达数十万元，为其投保的正是死者儿子付白莲。

虽然难以相信，但死者儿子具有重大犯罪嫌疑，经过当地警的周密调查，付白莲当庭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母亲是被他电死的，只是为了能拿到保险理赔金在广州买房子。

法庭上付白莲告诉法官，母亲死之前并没有求饶，只是不停地喊着一声声幺儿。

「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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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怎么了？来人啊！」

2018 年 3 月 9 日，四川省自贡市的一处居民楼内传来男子凄惨的求助。

周围有认识的邻居都知道这声音是宋阿姨在外面打工的小儿子的声音。

宋阿姨前两天还和她们喜气洋洋地说，自家小儿子要回来看她了，这是怎么了？

有邻居报了警，警察很快赶来，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焦臭味。

付白莲满眼泪痕地跪坐在一楼厨房，悲痛欲绝。

「警官，我妈在厨房用电的时候不小心触电了，我该怎么办啊？我也不敢碰她。」

接到报案赶来的民警手脚麻利地拉下了电闸，戴上阻电手套试探地上女人的鼻息，确认对方已经死亡后，有些怜悯地看着面前的小伙子。

「你的母亲已经走了。」

「怎么会这样呢？妈，你不能离开我啊！」

门外围观的邻居们唏嘘不已，都有些后怕，他们这栋居民楼的确是个老楼了，平时有跳闸断电的情况大家都觉得正常，没想到还真会电死人。

「走走走，赶紧回家检查检查，该换的电线和插板赶紧换！觉得不好的赶紧买新的，可千万别贪图那几个小钱。」

「隔壁老宋命都丢了，平时省吃俭用有什么用，两眼一闭人就走了。」

邻居们回家了，宋女士的儿子付白莲却还沉浸在母亲死亡的伤痛中，不肯让警察把母亲的尸体带走。

「不行，这是我妈，你们不许动。」

「不好意思，这是规定，您母亲属于意外死亡，必须要把尸体带回警局给法医尸检。理解一下，这是办案程序。」

付白莲和民警僵持许久才勉强松口，让民警把宋女士的尸体带走。

本来以为这就是一起居民楼电路老化所引起的悲剧，毕竟这两年大家生活质量提高的同时，煤气爆炸、天然气泄漏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纵然觉得这家母子太过可怜，民警们也没什么办法，他们能做的只是写份报告，让上面领导多多重视居民楼的电路老化问题。

谁都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在法医那里有了反转。

负责解剖的徐法医在触电身亡的宋女士身上发现了异常。

他的工作是负责这片辖区所有非正常死亡居民的尸检工作，这是局里的规定，像落水以及车祸身亡的尸体都会被送到他这儿来，开了正规的死亡证明后才能下葬。

刚开始徐法医并没有对宋女士的死因起疑，只做正常的尸检。

在看到尸体死后尸表呈现的状态，徐法医皱起眉毛，他是专业的，可以准确地从尸体各部位受损情况来判断死者的真正死因。

警方的调查报告中明确表示死者宋女士是在一楼做饭时使用老旧电器意外触电身亡的，徐法医也的确在宋女士的左手大拇指和右手食指上发现了清晰的烧焦痕迹。

这种烧焦痕迹和平时的触电身亡所造成的痕迹有些不同，正常人手指被电流意外电到后，所造成的痕迹不会有这么深，宋女士这两根手指几乎半根手指都被电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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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在厨房因为电路老化而手指轻微触电，有些人并不会立即毙命，很大可能会经过抽搐和短暂昏厥后渐渐缓过来。

当然每年因为触电而死的人并不在少数，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来做实验。

姑且算是宋女士倒霉，她触电的地方电压比平时大。

但是可以让许法医确定死者并非死于意外的是宋女士头部面部的伤。

尸体被运来的时候，她的头部和面部虽然有伤，但并不明显。在尸体死后的几个小时中，死者头部以及面部的伤开始显现。

尤其是面部出血，在尸体面皮上显得极为明显。经验丰富的徐法医一眼便看出这是用重物击打后所形成的伤势。

也就是说死者在被电击前后，曾经有人用重物击打过死者的头部，很有可能死者是被击打晕厥后才被电死的。

徐法医把自己发现的异常告诉了民警，并且要求解剖尸体，寻找死者真正的死因。

解剖尸体需要家属签责任同意书，民警在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死者的儿子付白莲后，付白莲的反应出人意料地激动。

「你们想把我母亲解剖？不能这样啊，我妈就是死于电击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动她一根汗毛！」

「付先生，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法医不会无缘无故解剖你母亲的，我们是在你母亲身上发现了疑点，有可能她的死并不是意外。这也是给你母亲一个真相。」

任凭民警好说歹说，付白莲就是一口咬定不许解剖母亲的尸体，他的态度也让民警起了疑心。

警方经过商讨，拿出法医的初步验尸报告通知了付白莲。

他的母亲宋女士有充分不是死于意外的证据，这件事情涉及了刑事案件，一旦涉及刑事案件，就不需要付白莲同意了。

付白莲在警局大闹一场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悻悻离去。

法医解剖了宋女士的尸体，找到了她真正的死因。

首先宋女士的头部和面部曾经受到过巨力的击打，击打力度足以让她晕倒失去反抗能力。

宋女士的死因是因为电击而受到不可逆的脑损伤，伴随呼吸系统损害，致进行性呼吸衰竭死亡，不排除她在晕厥后被人强制用电致死的可能性。

尸检结果出来后，引起了当地警方的重视，负责该案的刘警官很快对死者的人际关系进行排查。

死者宋女士今年 56 岁，是四川省自贡市沿滩区的老居民，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两个儿子带大。

她年轻时过得很不容易，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外面务工，小儿子也在广东省广州市打工，最近才回到家中。

即便两个儿子都能工作赚钱了，吃了一辈子苦的宋女士也没有在家里让儿子养着，平时一直在外面捡破烂卖点钱，日子过得清苦。她节俭了一辈子，却每天都很开心。

「我们还一直劝她说对自己好点，每天省吃俭用地想攒钱给儿子买房。买了大儿子的，还要买小儿子的，你说哪个当妈的能像她这样。」
提起宋女士，没有邻居不竖大拇指的，说宋女士是这片地方的模范母亲都不为过。

3

死者人缘很好，和附近邻居关系相处融洽，没有和任何人结怨，这就奇怪了。

负责该案的民警忽然想到了宋女士尸检前她儿子付白莲的奇怪反应，脑中闪现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会不会是她儿子付白莲干的？

不会吧？付白莲没有必要这么做，她和母亲关系一直很好，邻居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宋女士的小儿子和家里有什么矛盾。

而且付白莲这次回来是专门给自己母亲过 56 岁生日的，在看到母亲死亡后伤心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凶手。

警方办案是要讲证据的，好在案发现场在事发过后被警方暂时封锁，并没有人进去居住破坏。

负责该案件的民警来到现场进行勘查，发现在死者身下的确是压了一些烧焦的电插板和电吹风。

看现场情况，宋女士的确是死于意外电击，警方并没有只看表面上的证据。他们找来了专业的勘查人员，对案发现场进行了仔细的查验，果然在距离尸体卧倒的不远处，有血迹拖拽的痕迹。

也就是说死者的确是死后被拖拽到 1 楼的。当天在家的只有付白莲一个人，死者的这位小儿子立刻成了最大嫌疑人。

可是付白莲又有什么动机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呢？

警方查到付白莲之前一直在广州打工，这次回自贡是给母亲过生日的，同时也想要在本地找份工作。

付白莲自己也说这次回来他其实就不太想走了，但奈何老婆还是想让他回广州，所以还没确定。

这是一个表面看不出有任何杀人动机的男人、

邻居们对他的口碑也很好，说付白莲是出了名的孝顺。

几年前宋女士生病住院，这一米七多的大小伙子不嫌苦不嫌累地一直照顾着，还搬了个小床陪着母亲每天说话，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负责该案件的民警不信邪，当天事发家中只有付白莲一个人，不是他又会是谁？

民警调查了付白莲的手机通话记录，没有发现异常，却在网络搜索那里发现了不对。

付白莲的搜索记录暴露了很多东西，基本上都是他最近查询的信息。

投保意外保险能保多少钱？什么意外保险赔付额度最大?怎么样能够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这类特殊搜索词一出，警方立刻警觉。果然，他们查到宋女士被投保了一份最大保额几十万的意外险，投保人正是付白莲。

付白莲有很大嫌疑为了意外险那几十万的保额，用计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这一点他的投保单以及搜索记录都可以证明。

警方拿到证据后，立刻把付白莲逮捕进行审讯。这一逮捕引起了轩然大波，曾经的大孝子竟然会为了保险金而害了自己的妈？

不仅周围的邻居无法接受，所有认识付白莲的人都不敢相信。

4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来陪我妈的。」

审讯室内，付白莲无比紧张地打量着四周。警方把查到的保险保单以及他手机里的搜索记录全部摆在付白莲面前。

「听说你在广州看好了一栋房子还差几十万，你这次回来联系过中介，想要把你母亲在自贡给你买的房子卖掉，是真的吗？」

付白莲脸色惨白，他回来之前的确联系了自贡这边的房产中介。

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即便是信息并不发达的年代，只要人做了，就没有传不出去的消息，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科技发达的时代。

「你在网上浏览过的每一条网页记录，你感兴趣的每一个热点话题，只要有心都可以查得清清楚楚。」

「你恨你的母亲吗？为什么这么做？」

付白莲沉默不语，不想回答警方的问题。

「法医检测你母亲头部和面部在生前曾经受到过重击，你家的凳子上也被检测出了残留的清洗过的血液痕迹。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付白莲伪造的作案现场乍看一没什么问题，仔细检查还是留下了痕迹。

在一个椅子的缝隙角落中警方检查出了残留的血液痕迹，正好和宋女士头上的伤口吻合。

伴随着警方拿出的一个个证据，付白莲终于不再抵抗，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据付白莲所说，他对母亲怨恨许久，原因是母亲没有帮他带孩子，他觉得母亲很偏心。

「我在广州打工过得很辛苦，我和我媳妇想买广州的房子，钱不够她也没说帮帮我们。她帮大哥把孩子带大了，可轮到我就不管了。」

付白莲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还残留着对母亲的怨恨，以及隐藏的愧疚。

他看着面前的警察，声音颤抖：「警官，我会死吗？」

他知道杀人是会被判死刑的，可是他杀的是自己的母亲，如果家人谅解了他，他是不是可以不死？

「我还有个很小的孩子要照顾，如果我死了，他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审讯室内的警察对这男人都报以厌恶的目光，是什么样的畜生能够因为缺钱凑不够房款，而把主意打到自己母亲身上。

「宋女士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你不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吗？」

付白莲拳头紧握，他低头控制不住地流下了泪水：「我也后悔啊，但是怎么办？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刘警官在旁边冷眼旁观，见付白莲这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心中嗤笑。

他这是被抓到了，得知自己可能会判死刑后才这么后悔。如果他没被抓到，改天估计就欢欢喜喜地去领母亲的保险理赔金买房子去了，哪里还会后悔。

付白莲的事情一出，震惊众人。

从来没听说过儿子杀母亲的，就为了骗那保险金？只是 40 万啊，就足够买生你养你的母亲的命吗！

付白莲在审讯中告知警方，他给母亲买完人身意外险后，计算好日子回到老家。并告诉母亲自己从城里给她带了按摩器。

宋女士听后特别开心，乖乖坐到椅子上，让自己的好儿子给她按摩。

付白莲把电线缠在了母亲身上，然后接通了电源。

被电到的宋女士痛苦不已，发出了挣扎的声音。为了避免母亲呻吟被别人听到，付白莲直接抄起旁边的板凳，锤打其母亲的头部和面部，直到宋女士彻底不动了才松手。

他把家里的电线板等电器焚烧后放到一楼，然后把母亲的尸体搬至一楼，伪造出意外死亡的案发现场。

付白莲虽然伪造现场伪造得十分认真，但到底还是露出了很多破绽，被抓了起来。

被揭穿杀母真相的付白莲被关押在当地看守所等待法院审判，而他的大哥在得到消息后也立刻赶来。

5

付家的另一个儿子常年在外面打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做出这种事情，在有人告诉他弟弟怨恨母亲的原因竟然是不带孩子时，付大哥彻底绷不住了。

「我知道弟弟曾经和妈吵过架，就是因为带孩子的事，但是妈也不是不愿意给他看孩子，实在是适应不了广州的生活。」

「她去那儿不仅老生病，而且一出门就迷路，和儿媳妇也生活不到一起去。」

付家大哥抹了把眼泪，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就成这样了啊？他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弟弟对母亲的怨恨，如果他对母亲多一点关心，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事实上，付白莲很早就动了杀母骗保的心思，他是 2017 年 11 月 25 日给自己母亲宋女士投保的意外伤害保险，18 年 3 月才动手，其间有几个月的过渡期。

在这几个月中，付白莲从未打消过杀害母亲的念头。

保险公司也很庆幸，如果不是当地警方发现了付白莲的所作所为，他们恐怕真的会给这个杀人犯赔付他母亲的 40 万保险金用于买房。

这件事当时还上了当地电视台，付白莲的名字全国皆知。

2019 年 6 月 4 日，付白莲在庭审现场当场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因为他在广州缺钱买房，所以在 2018 年 3 月将母亲在老家杀害。

这起杀母骗保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庭审上的法官以及检察官曾经多次对付白莲实施犯罪的细节以及动机进行确认，付白莲告诉法官自己很后悔对母亲出手，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办法挽回。

「我妈在死前并没有挣扎，只是被绑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念着幺儿幺儿……」 

说到这里，付白莲再也忍不住地低头哭泣了起来。

没有人看到这幅场景能不动容的,一个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的母亲，最终竟然死在了自己亲生儿子手里。

被电死前，她嘴里念着小儿子的时候，正在想些什么呢？

法官问付白莲，他怨恨自己的母亲不给他带孩子，是否知道自己母亲为什么没有去广州给他们带孩子。

付白莲沉默几秒，低声回道：「是因为她不适应那边的生活，照顾不了小孩。」

原来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偏心，之所以把母亲偏心老挂在嘴上，只是给自己卑劣的犯罪行为找一个借口。

付白莲的杀人动机除了认为母亲偏心之外，本质还是想要母亲那 40 万的意外保险金。

6

法官问他：「你想要在广州买房大概需要多少钱？」

付白莲说：「100 万。」

法官问他：「你手里现在有多少钱？」

他说：「30 万。」

也就是说他现在有 70 万的资金缺口，于是为了填补这 70 万的资金缺口，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母亲的性命上。

这期被公开的庭审细节无比清晰，法官问清楚了付白莲作案前后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想法和作案动机。

付白莲也十分配合，庭审全程他的家属一直在后面旁听，付白莲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法官在一审判处了付白莲死刑，并且问付白莲：「你是否要进行上诉？」

付白莲沉默良久回复：「我……再考虑考虑吧。」

值得一提的是，和付白莲一母同胞的付家大哥在这起案子中最后签署了谅解书，表示愿意谅解弟弟的行为。

不管他心里到底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在付白莲判刑之前他还是把谅解书递交到了法院，希望免除弟弟的死刑。

也不知道宋女士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想法。

付白莲在终审法庭向法官表述，他十分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由于妻子独自带着年幼的孩子生活十分困难，希望法官再给他重新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着说着，这个年轻男人当庭哭泣了起来。

对于付白莲的忏悔表述，无论是法院还是民众都不认为他是真心悔过。

很明显，比起亲手杀了母亲的事后悔恨，他更害怕自己即将失去性命。

流下的眼泪中究竟有几滴是真心为母亲死亡而流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2021 年 2 月 24 日，四川省自贡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付白莲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

付白莲为骗取保险金预谋杀害亲生母亲，其犯罪动机极其卑劣，手段特别残忍，情节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恶劣，应依法处分。

四川省自贡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被告人付白莲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审判后，付白莲提出上诉，经四川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上报核准。

近日最高人民法院审核裁定了罪犯付白莲死刑。

杀母骗保的罪犯付出了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