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秦深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像记忆里桀骜得像狼的那个少年,单眼皮,狭长眼。
忍不住在意,却也没想过主动和他有什么联系,可是他好像也注意到了我。
顺理成章,我们在一起了。
但无人知晓。
所谓心动,不过是一场互相欺骗的骗局。
1.初遇
我很喜欢下雨天。
说来也很凑巧的。
也是在下雨天,我第一次遇见了秦深。
彼时,我正百般无聊地歪着伞,一会让细雨尽情地淋湿头发一会又嬉嬉笑笑地遮住。
「说了,跟她没关系。」
歪斜的伞被人轻微带过,男生好听的嗓音带着些许不耐,有人从我背后擦肩而过。
我撑直了伞,下意识偏头看去——入目是男生挺直的后背,打理有当的短发,蓝色卫衣。
看起来应该长得还不错。
我暗想。
也不知道是男生察觉了我看他的次数太多,还是他下意识不自觉地回头。
总之,秦深在细雨绵绵中回头了,露出他那张可以说惊为天人的帅哥皮相。
单眼皮,狭长眼,带着淡淡的痞气。
在细雨中朦胧成一幅泼墨写意的水墨画。
好家伙。
我直接愣住。果然长得不错,不,是很不错。
无意识的一眼,似乎停留了一瞬又似乎是过了很久。
等我再回过神,他已经微微颔首,就这样伞也没撑,淋着雨走远了。
帅哥,果然都很高冷。
2.再次遇见
第二次见秦深是在食堂。
室友落落拽着我的手,正满心选着该吃杂酱面还是吃牛肉粉。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是全部都要。」
我想起网上很火的那个梗,出言打趣着落落。
落落张牙舞爪地捏了捏拳头,「女人,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体重不过百啊!」
「反正吧,我两个都要,加牛肉混着吃。」我笑着躲避,拍言定下了结论。
「阿姨——」
「阿姨,麻烦要一份馄饨。」
身旁突然上前的男生先我一步插过了我的话。
声音很低沉很好听。
熟悉压过了尴尬,我转头看去,好的又遇见了那个高冷帅哥。
猝不及防的再次对视,我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部长好!」旁边的落落激动地伸出了手打招呼。
他愣了愣,然后看向落落,似乎在辨认落落是谁。
「你好。」
「秦深你在这啊。」
又来了一人,剃着极短的寸头,还染成了惹眼的金色,这本是很考验人的发型,但是因为他不差的五官,倒是还过得去眼。
那人哥俩好似的揽住秦深的肩,视线转向我们,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我脸上好似停留了几秒,随后也和我们打了招呼,「哎你们好。」
原来他叫秦深啊…这名字倒是,倒是很有小说男主的起名风范。我不合时宜的思绪飘远。
秦深。
情深。
飘着香气的馄饨端了上来。
秦深和那人礼貌告别。
等他们走后,我有些好奇地问落落:「那是你们部长?」
落落大一加了志愿者协会,整周日都忙着出去参加活动,对此,我表示没啥兴趣,所以什么社团也没加。
「是啊,帅吧?」落落还在遥遥地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语气暗含兴奋与炫耀,「叫你当初和我一起加你不去,之前和你说过我们部长呀,秦深学长,特帅。」
是挺帅的,特别是眼睛,当他想要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大概那个人会产生他只看得到她一个人的错觉。
「大三金融系学长,不过听说好像有女朋友了。可惜可惜……」
后面落落还在惋惜地碎碎念,我无奈笑了笑。
3.聚餐
气温开始上升。
白昼在夏日的蝉鸣中慢慢拉长。
当我以为我和高冷帅哥只有那么短短两次却很奇妙缘分的相遇,不会再产生什么交集的时候。
我和秦深互加了微信,成为了朋友。
说来话长,新学期开始,据说是为了调动社员积极性,落落参加的志愿者协会决定在周末晚上组织一次聚餐。
这本来与我没什么关系,但是落落看到我整日瘫在吊椅上追剧堕落,说什么也要拖着我一起去,美其名曰:青春不可虚度,要多多认识一些有趣的人。
当然,原话是:「你每天除了睡,就知道在宿舍宅着追剧,能不能出去走走啊?我的天!你真的白瞎了你这张初恋脸。」
我据理抗争:「不行。你们社团的聚餐,我去多不好。」
「反对无效。可以带家属,请问你愿意当我的小闺女还是当我的异卵姐妹?」
「我向组织申请当你爸爸。」
「受死!」
最后,落落同志一锤定音。
聚餐地点定在了大学城内小吃街的一家烤鱼店。
来的人很多,我穿着很早之前买的一条米色及膝碎花裙,保持不失礼貌的微笑,跟着落落在红木长桌右侧坐下。
很巧的是,对面就是秦深和上次见过的金色寸头。
「哎你们是上次在食堂的女生吧?又见面了呀~」金色寸头抬眼看见我们,惊讶了几秒,「对了我叫宋一天。」
「我叫黎落落,这位是我的室友,我拖她过来的。」落落坦然地介绍,「孟西。」
我跟着点头,「你好。」
「哈哈你们好,能和漂亮小姐姐认识是我的荣幸。」
闲聊间,落落被逗得花枝乱颤。
一片喧闹中,我抬眼看了看对面一直没说话的秦深。
没成想,一眼望进了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眼里雾雾扰扰,让人辨不分明具体情绪。恍然间,感觉他在看着我,却又好像不是在看着我。
我飞快地收回了视线,遮掩性地垂下眼睑。
不经意再看,他已经低头看着手机。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聚餐在美食与啤酒的烘托下炒至热点。
酒过几巡,还未脱离寒假氛围的大一新生吵着要和社团学长玩划拳,嚷嚷着干喝酒没意思。
酒桌划拳,也就是一个人拿着一瓶酒,围着桌子走一圈,跟每一个人都划拳比输赢,赢了对方喝,输了就自己自罚一杯。
秦深已经喝了几轮,似乎酒量还好,并没有什么明显表现。于是上了头的新生首当其冲对的就是自己上级的部长,各种怂恿部长先做个表率。
宋一天跳出来拦住:「你们这些皮娃儿喝酒了胆子大了啊,敢拿你们部长开涮。」
「没事。」
秦深站起来,拍了拍为自己挡酒的宋一天。拿起桌上的啤酒,启开倒满,泡沫溢出杯口,低眉随意一饮而尽。
姿态说不出的随性慵懒。
新生被自己部长这一系列操作直接帅到,大声嚎叫着部长威武。
狭长的眼微眯,秦深勾了勾唇,带着男生喝酒后特有的痞气,偏了偏头,「你们谁先来?」
我看呆了眼。
「卧槽卧槽,秦深学长也太帅了吧!」落落不住的在旁边惊叹。
气氛越炒越烈。
不少女生也加入了进来,与男生划拳比输赢玩得不亦乐乎。
我坐在位置上,抿着可乐看得开心。
正在这时。
耳边落下杯子触碰桌面的轻微响声,抬眼,是秦深狭长的双眼,眼神示意了下酒杯,「按照规矩,你是酒桌最后一个,来吗?」
睫毛颤了颤,我习惯性想拒绝。
「你是女生,不用你喝酒。」
「这样吧,比输赢,你赢了我喝;我赢了你把微信号给我。」
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拦截。最后一句像是被他缠绕在舌尖上说出,温柔又带着目的明确的攻击性。
「……好。」
结果是,我输了。
愿赌服输,也就是这样,我和秦深互加了微信。
4.邀约
落落知道秦深主动要了我的微信后,在宿舍里掐着我的脖子,宛如疯癫的失声大喊:「怎么会怎么会,你这个祸国妖精!」
最后,我只能以分享秦深微信号的方式保住自己的性命。
秦深的微信头像是一片小小的叶子,看起来倒是简单的与他本人那晚明确攻击性的话语不太符合。
不过,发的验证消息倒是挺有个人风格。
就简简单单两个字——「秦深。」
我小心翼翼地我家也是点进去看过他的朋友圈,很简洁。不错,很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帅哥味道。
[下周二有篮球联谊赛,要一起来看吗?]
叮咚一声,叶子头像在手机屏幕里跳跃出来。
我看着消息,想了很久,还是打出了一个字,[好。]
周二的篮球赛是金融系学院与计算机学院共同举办的。
到那儿了我才知道,原来秦深说「一起来看」是真的字面上的一起来看。
穿着休闲服的男生斜倚在体育馆入口的栏杆处,手腕微微露出,白皙又好看。
我微微愣神。
「来了?」
看到我来了,秦深直起身,将手上提着的零食与可乐递给我,「给你买的。位置在这,来。」语气随意而自然。
自然而然,没有一丝不对劲。
就像是我们是已经交往多年的情侣一样。
「你……」
转头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我下意识想说点什么。
「问我为什么不上场是吧?」
似乎早有所料,他伸手替我拧开袋子里的可乐,插上吸管,视线转移到篮球场,「不是说,一起来看篮球赛吗?」
「我以为,你说的是我看你打篮球赛。」
「笨。不这样说你怎么来呢。」他看我一眼,突然笑开,仿佛觉得这样骗到我很开心。
倒是没想到,秦深还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
确实,很出乎意料。
中场休息。
计算机系暂时领先金融系 10 分。
球员下场换员。
秦深:「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看了看比分,我稳妥地开口:「努力一把,还是有机会的。」
他笑了笑,看着我,「这样啊,那就努力一把吧。」
随后撑了撑手,突然站起身,与面前走来的球员交换球服。
「啊又骗到你了,我还是想让你看我打篮球的。」
「对了,我想追你,不知道可不可以给个机会让我努力一把?」
上场之前,他兜头套上球服,狭长的眼带着笑意,认真自然地问。
我呆愣。
心里想着:果然,当秦深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里确实会有只有那一个人的错觉。
5.球赛
平心而论。
有些人确实是天生适合受人瞩目的。
哪怕穿着和别人款式颜色相同的球服,也耀眼得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他。
起跳,抢篮,传球。
投篮,进球,得分。
球在秦深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有条不紊地运转进篮。
比分渐渐拉了上来。
最后三十秒,秦深在三分线外,接到队友传球,转身却被对面两个人一左一右夹击,此时金融系与计算机系比分为 35:36,这是决定胜负至关重要的一分,场上所有人都紧盯着这一球。
受氛围感染,我也暗中提了一口气。
场中,哪怕面对紧紧包围的两人,秦深也丝毫不显慌乱,狭长的眼微挑,转头似乎遥遥的看了一眼我的方向,极为好看地笑了笑。
然后,手下左右运球,似是要从右边突围,对面那两人慌忙拦截。结果却是虚晃一招,秦深后退几步,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竟在三分线外起跳投篮。
这是三分球。
篮球脱离男生的手掌,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咚——」
球进了。
全场愣住了,随后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与此同时,「嘀——」裁判的哨铃响起。
比赛最后以金融系领先计算机系两分敲下定论,金融系获胜。
人群涌上场,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在为了集体的荣誉而尽情欢呼喜悦着。
我由衷地笑着,远远看到秦深被一大堆男生包围住,嬉笑着欢呼庆祝。
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玻璃天窗折射下来,金灿灿的,这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骄傲。
分别时,秦深突然将比赛获得的勋章塞给了我,神色淡淡,动作却不容拒绝。
很小巧的一个勋章,做成了篮球的模样。
「给你了。」
很简洁的话,没有过多的解释。男生扬了扬手,走远,挺直的背影在远处模糊成一点。
6.追求
秦深那天说的追求似乎并不是口头打趣。
他想办法弄到了我们的课表,开始每天等在我要上课的楼下,装作和我偶遇的样子,接送我上下课。
他每天给我发消息,很自然的朋友间的闲聊,看似随意,却三言两语间理清了我身旁的所有关系,到最后才发现,他早已潜移默化地渗入了我的交际圈。
他向落落了解了我的所有喜好,记在了备忘录上,会在某个吃完晚饭的傍晚,突然准备一支我喜欢的向日葵,偶尔的惊喜和浪漫,小小心机却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他做这一切时都很自然,让我找不到借口拒绝。偶尔我鼓起勇气隐晦地暗示,他点头,第二天却换了更为体贴自然的方式。
「我会等。等你给我个机会,我想努力一把。」秦深这样说。
「一个帅哥,这样满心满意地对待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落落这样说。
落落不止一次这样的谴责我,语气带着浓浓的酸意。
是啊,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在某个瞬间,我总会突然看着秦深狭长漂亮的眼眸失神。
那双眼睛。
7.表白
四月底,是落落的生日。
对这喜庆日子,落落扬言她要大办寿宴,请客烧烤,好好犒劳自己,纪念一下她逝去的 19 岁时光。
事实上,是她最近减肥过度,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尝过肉是啥味了,某人想要借此释放自我,把她没吃的肉吃回来。虽然落落同志对此坚决不承认。
落落同时也叫上了秦深和宋一天。
「呜呜,肉好好吃。」落落嘴里塞着烤串,不断发出嘤嘤感叹。
我摇头失笑。
也不知道她减肥是为了折磨谁。
嘴里的肉还没咽下,落落又眼馋上了她才烤好的鸡腿,拍了拍旁边的宋一天,「哎哎,宋一天我的鸡腿好了,帮我拿下。」
宋一天认命地当工具人,佯装不满,「大小姐,你都吃多少了啊。」
「哼。」
秦深坐在我身旁,姿态随意地拿着一根烤串,动作细致地用牙签扫下烤串上过多的辣椒面。
然后放在我的盘子里,在一片烟火中,抬眼笑了笑,「女孩子不能吃太辣。」
那一瞬间,要说我没有心动吗?
将落的日暮里,好看的少年缓缓笑着,狭长的眼,满眼都是你。
心停了一拍,四下都寂静了。
……
返回学校的路上。
落落吃得十分满足,便开始琢磨着搞事。
到了东南门的分叉口。
落落突然停下脚步,抱着肚子叫唤:「啊不行等等,我吃太撑了,现在回宿舍也太早了。」转了转眼睛,强烈建议,「不如我们分两路走吧,顺便多走走消消食。」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落落一把拽着宋一天往南门走去,语气坚定,「宋一天,现在天太黑了。本小姐给你一个护送我回宿舍的机会,走吧。」
「哎孟西,那你就和秦深学长一起走东门吧啊。」
步伐匆匆。
可怜宋一天一高大小伙,完全懵懵懂懂的被落落拖着走远。
我被逗笑了。
笑过之后,才恍然发觉现在只剩我和秦深两个人了。
幸好,秦深开口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东门吧。」
现在已经是九点多,路上的人不算多,只有少数几个开着手机夜跑的人。
我们静默地走在沥青路上。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踏过一截路灯洒下的橙黄光团,我正神游外天,看着脚下长长的影子。
「孟西。」
秦深领先我一步,转身叫了我。
我抬头。
四周皆昏暗,仅他一人站在橙黄的灯光中,神情认真,却又好看得不像话。
他喝了些酒。狭长的眼尾带着似乎被酒意晕染的微红。
声音微哑,一字一句慢慢开口。
「虽然我不想逼你。但是我发现,我好像有些等不及了。」
校园的路灯下。
男生在认真地倾述着自己的情感。
「我现在很清醒。」
「我想问你,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周遭都兀的安静下来。
有风徐徐吹过。
我盯着那双眼,呆愣了很久。
心停了一拍。
然后开始剧烈的,缓缓的,有力的跳动。
「扑通扑通——」
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看见在那双眼尾泛红、漂亮又狭长的眼中的自己,缓缓点了点头。
听见似乎不是我的声音,轻声答应着,「好。」
8.梦
我和秦深在一起了。
有点出乎意料,却又好像顺理成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昏暗。
我看见了以前的我,站在远处,神情冷漠,
似轻描淡写地开口,「不行,我拒绝。」
话音落下。
心脏却猛然袭来一阵沉缓的阵痛。
我睁大眼,良久的茫然,才后知后觉地听见那人在不断轻轻呢喃,用着我从未见过的低声下气,「西西……」
「西西……」
闹钟响起。
我猛然惊醒,怔怔地看着落落手里提着还散发着热气的小笼包和豆浆,从门外走进来。
「哎醒了?这是某人的秦深托我给你带的早餐~」
秦深。
放空的思绪沉静下来。
我回过神,顶着落落调笑的目光,淡定自若道,「哦好。」
……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闷声就把大帅哥给收下,还十分淡然的模样,真让人牙痒痒。」
课上,落落想了想,仍是气愤我这平静过头的反应,悄悄转过头忿忿道。
「那可是秦深学长哎?那么帅。」
我没理,在她书上点点老师要做笔记的地方,然后才说:「哦。」
落落成功安分下来。
被气到了。
换其他教室上课,下楼,不出意料的看到落落嘴里的那位大帅哥正静静等在门口。
下雨了。秦深偏过头,痞气的狭长眼中含着笑意,「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为我的女朋友撑一次伞?」
落落一把把我推到秦深身前,答的比我还快,「有有有。秦深你快带她走,离我远点,忒气人了。」
秦深笑,也不询问,十分顺从地扶了下我有些踉跄的身体。
「走吧。女朋友?」
他轻揽着我的肩到伞下,小心护住,然后和落落礼貌告了别。
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清清脆脆的。
从见到秦深开始,我就一直处于恍恍惚惚的样子。
到了教室,他揉了揉我的头,温声道:「怎么了今天这是?魂不守舍的。」
我抬眼直直的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对着他狭长的眼笑了笑,「没有,有点没睡好。」
「好吧。要好好上课。」
我点头答应。
离别时,再次看了眼他的眼,那里,满是我的身影。
9.他看着我的样子
秦深作为一个男朋友,自然是很好的。
称赞一句三好男友也不为过。我已经渐渐想不起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周身散发的冷漠与痞气,那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谈了恋爱后,秦深对我说不出的温柔。
我想不到的事,没注意的细节,他全部替我记着,耐心又细致地为我做好要做的一切事情。
那双狭长的眼里,仿佛全是我。
知道我们的每一个人也都在说,天啊你们感情也太好了吧,秦深对你真好。
我们,好像成了众人眼中的模范情侣。
但好像只有我知道。
时间越长,有个想法如雪花般,飘飘落落,直至在我心中越滚越大。
秦深他,到底在透过我看谁?
他的情深,到底是给谁的呢?
这件事,我藏在心底,没告诉任何人,却十分笃定自己没有想错。
氛围很好的时候,秦深不止一次地说过。
他喜欢我穿碎花裙,最好是白色的,很美好。
他喜欢我的长发。
他喜欢我笑起来的样子。
一字一句,不像是在表达着喜欢。更像是,在看着我的模样描述着某一个人。
每次说这话的时候,秦深的眼神总是很专注,只看着我。
第一次注意到这点,是在某个晚上。
那天,秦深出去喝了酒。并没有告诉我。
直到他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手机叮铃作响。当时我正在洗澡,急忙套了睡裙,出来接了电话才知道他正在宿舍楼下,他想要见我。
秦深喝醉了。
那双狭长的眼发着红,眼神飘忽地盯着旁边的花坛。
他还没有在我面前喝到这么醉过。
「秦深。」
我叫了他。
他抬头,一眼看到了我。
发红的双眼好像突然有了亮光,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我。
很紧,带着浓厚的酒气。
紧贴着的胸膛里是扑通扑通的心跳。
我下意识挣了挣这个过于窒息的怀抱,却被更用力的抱住,他不愿意放手。
然后,我听见他又低又模糊的说,「……我真的,好想你。」
我极慢地眨了下眼,不再挣扎。
这天晚上。
他抱着我,说很想我。
这本是温情的话。
但我却从脚底缓缓升起一阵恍然感。
好像都解释通了。
他看着我的样子。
原来。
就是我看着他的样子。
10.孟氓
我算不上清白。
不过也是一个卑劣的人。
每次看着秦深时,也并不是在看着他。
他那双狭长的眼。
是最像孟氓的地方。
我每次对上都会失神很久,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一双眼睛。
看着我的时候,就好像,孟氓在看着我。
孟氓。
是我求而不得,又不敢得到的人。
他是我弟。
有着远缘亲属关系的弟弟。
这一层关系联系了我和他,却也分隔了我和他。
因此,高考那时孟氓对我的表白,让我惊慌不已,内心的背德感压下来,我只能强装着镇定,不顾少年发红的眼角,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对我的喜欢,冷漠开口,「不行,我拒绝。」
哪怕他低声乞求,我也咬着牙没有松口。
可我没想到。
再然后,便是孟氓主动和他爸妈说他要出国。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
就连做梦,我也再没梦见过他。
孟氓这人,狠起来是真的不给别人留一点退路。
我在后悔。
我知道。
那个会为我跑遍大街小巷给我买老冰棍的人,那个会把我惹生气后悄悄送我向日葵的人,那个扬着头痞气地说要一直保护我的人。
我的记忆里,陪伴我度过的日日夜夜里都是他,那个眨着狭长眼睛的少年,我怎么会不喜欢呢?怎么能不喜欢呢?
可是我不敢啊。我不敢用少年的前程来赌,不敢让少年背上悖德的骂名,到最后,我不确定少年到底会不会后悔。
一步步退缩。
我回避着孟氓的喜欢,捂住耳朵缩回了我的龟壳。
接受秦深,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对。
可是我太想他了,我想要每天都能看到那双眼。那双像极了孟氓的眼。
那天晚上。
校园的路灯下,秦深微红着眼对我表白的模样,竟像极了高考那时孟氓的模样。
心脏在重重跳动,哑然间,我被内心的恶意蛊惑,竟恍恍惚惚地点了头。
一步行错。
秦深成了孟氓的替身。
而我,也成了不知名谁的替身。
11.替身
那天晚上。
我恍恍惚惚地回了寝室,连落落后来在床上探头叫我也没听见。
秦深不过也是在透过我看着别人。说实话,我心里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但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我和秦深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
只有我知道,有些东西在那个夜晚里都不一样了。
我看着他的眼时。
终于,也只能看见那个少年了。
秦深喜欢静静地看着我笑,摸着我的头发,神色温柔,「我女朋友笑起来果然很好看。」
而我看着他的眼,轻轻点头,也不否认,「我也觉得你的眼睛看起来很好看。」
我们互相说着动听的情话,像每一对陷入热恋的情侣一样,眼里满是对方。
记忆里。
那个在下雨天里第一次相遇的我们,到现在,竟然恍然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黑夜落下。
我们蒙着眼,悄悄对着对方最相似的地方,述说着思念。
……
后来有一天。
很偶然的,我第一次听见了叶依然的名字。
三俩朋友小聚上,不知道谁突然开了口,「我听说,叶依然最近要回国了欸……」
话音还没落下,就立马被身边的人使着眼色撞了撞肩。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那个人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我和秦深的方向。神情突然地收敛,有些僵硬得不自然。
准确来说,看的是秦深。
叶依然。
这个名字出现在别人口中的时候。
秦深正玩着我的头发,他最近迷上了把我披着的长发绕在手指上,然后又小孩子玩闹似的一下松开。每见我看他一眼,都能抿唇轻笑出声,满满的少年感。
那一时间,我很轻微地感受到秦深缠着我头发的手紧了一秒,再感觉又好像并没有。
然后便是秦深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哦那是谁?」
其实也不一定在和他说。
但秦深还是欲盖弥彰地回答了。
他没再玩我的头发,拿了一杯酒在手里把玩,却没喝。神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走神。
就像那句话说的:
假装不在意,其实就是心里还是很在意。
我想。
我应该就是那个秦深听到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那个叫做叶依然的女孩子的替身。
……
再后来。
我还是知道了一些关于秦深和叶依然的事。
秦深和叶依然是青梅竹马。两家的关系多年很好,他们两人从小陪伴到大,也从小竞争到大,亦敌亦友,势均力敌。
认识他们的朋友从来没想过,两个那么骄傲的人后来会在一起,分分和和,还扯出了那么多引人唏嘘的纠葛。
他们在一起,是叶依然主动追求的。
在秦深一次生日时,叶依然出其不意地谋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表白。
那个晚上,在摆着的爱心蜡烛中,平日骄傲的女孩子捧着玫瑰花,张嘴只是一句简短的我喜欢你。
叶依然这人,哪怕是在表白,也保持着自己独有的矜持,不肯多说一句话。
那时候见证了表白的人都在想:哪个人会这么表白的啊,而且还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谁知道会不会是整蛊之类的。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秦深点了头。
谁也没想到,秦深,就那么轻易的,把心交在了那个女孩子的手里。
故事的结局:
是叶依然为了留学的机会,毅然选择了出国,和秦深提了分手。
而秦深,应了他的名字,情深一片,却半点挽留不住她。
12.饮鸩止渴
那天聚会以后。
秦深越发对我好了,每次无意间回头,他都在很专注地看着我。
有一次,秦深看着我,好似只是随口地提了句,「你最近好像很喜欢穿碎花裙了。」
我觉得,大概他也察觉到了我的某些变化。
但我没太大反应,只是笑着反问,「突然很喜欢。怎么?不好看么?」
「好看。」
每次穿着碎花裙去见秦深,我能看到他狭长的眼眸下意识地亮了亮。
亮亮的眼,更像孟氓了。
所以,我喜欢穿上了碎花裙,哪怕是作为另一个人的替身。
只要能看见孟氓。
偶尔的时间里,我会看着秦深的眼,为自己卑劣的行为感到深深厌烦。但在下一秒,又没三观地想,这样做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和秦深,不过都是在各取所需。
我心里清楚又嘲讽地意识到。
秦深眼里的我,是个怎么样的存在,我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了。
更多的时间里,反而我都很想孟氓。
我想那个狠起来再也不见我的少年。
想他最后转身离开时那一声声卑微又脆弱的呢喃,「西西……」
那不该是孟氓的模样,骄傲和自尊都放在我的手里随我捉弄。
可是,我再也弥补不了了,就连再想看他一眼都不能。
很多次。
哪怕在看着秦深那双狭长的眼,我还是很想孟氓。
心里有股莫名的烦躁慢慢升起来。
我知道,饮鸩止渴,终于还是不能太过长久的。
而且。
随着叶依然被别人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多。
秦深也有些不一样了。
叶依然。
她是真的要回来了。
13.他回来了
学校放了三天的端午节假期。
放假那天。
落落在寝室里收拾着行李,问我,「这次放假你怎么想的?还是不回家?」
落落知道我平时放假,基本都不会回家。但她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不想回去,只不过是因为:
我不想回到那个满是我和少年的回忆,那个,已经没有了孟氓的地方。
秦深也打了电话来问我端午节要怎么安排,话语里似乎是打算陪我。
我没说话。想了很久,想起孟氓,也想起了叶依然。
然后我说:「我想回家看看。」
秦深说:「好。注意安全。」
看看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坐上长达四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我终于到了那个墙上总是爬满了翠绿叶子的爬山虎,小巷子里有着可以冰得冻僵牙齿的老冰棍,那个我在那儿生活了很久的小城镇。
「你看看你上大学后,就只有这次放假终于舍得回来一次了。」
妈妈系着围裙坐在我旁边念念叨叨着,说话间又好像不经意地想起,「你说你怎么也像阿氓那小子一样,都开始不着家了呢……」
阿氓。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我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抬头讨好笑笑,继续削着手中的苹果。
家里的苹果还是又红又大。刀面顺着果皮,一层一层,慢慢随着指尖掉落。
我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苹果,想要像以前那样把果皮一次性不断层地削下。
恍恍惚惚间听见妈妈在问,「西西,你最近是不是谈男朋友了啊?」
果皮差点断了。
我愣神,只听见自己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妈妈瞬间神色惊喜,口中连连询问,「男朋友?他是哪的人啊?你们什么时候……」
我还没来得及打断妈妈突如其来的激动盘问。
「叩叩——」
有人轻敲没关的大门。
抬头。
门侧站着的少年声线明朗,一如往日。
「何姨,抱歉打扰了。我妈叫我来给你们送点橘子……」
刀尖一不注意划破了指腹,溢上细微痛感。
手里的果皮,还是断掉了。
我愣愣地看着那个少年。
那双狭长眼,穿透过记忆深处再次在眼前出现清晰。
秦深,果然还是一点都不像孟氓。
耳边,是妈妈明显惊讶起来的声音,「阿氓?你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
客厅里。
孟氓坐姿规矩乖巧地接受着我妈的盘问。
「端午学校放了假,想要回来看看。」
「是的,最近学业不太紧。」
「还适应的。能照顾好自己,谢谢何姨关心。」
「……没有女朋友。最近还没遇见喜欢的人。」孟氓句句回答着,眼尾轻垂,说最后一句时的嗓音无比温柔,像轻轻跳跃在钢琴键上的音符。
最后一句,是妈妈问他在学校有没有交了女朋友。
我一直没有说话,茶几上团团滚滚的橘子刚才被它的主人随手放在我面前,散着特有的甘香。那是我最喜欢的水果,也是孟氓带来的。
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妈妈热情地劝说了孟氓留下来吃了午饭。
「何姨,那我就先回去了。」孟氓有礼貌地道谢准备告辞。
妈妈佯装嗔怒,语气微微抱怨,「你这孩子。去了国外就开始对我生分了?道什么谢呢。」
「欸你不是喜欢吃苹果吗?」
妈妈想起了这事,转头,语气自然而然地吩咐我,「西西,桌上有苹果。拿几个顺便送送阿氓。」
孟氓没有拒绝。
14.你只能是我的
于是。
我收捡了几个最大最好的苹果装在袋子里,提在手里跟着孟氓一起出了门。
这时候,外面的天气还是很炎热。
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声声叫着,街上也没有几个人。
一出门,孟氓便伸手接过了袋子,薄唇微抿着,眉眼很淡。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我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少年。
孟氓好像变了很多。
他瘦了一些,也高了些,肩膀已经宽阔地能担起责任与诺言。只有那张脸,还是和记忆里一样,依旧很好看。
孟氓家距离我家并不远,这里只是一个小城镇,前后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便到了他家附近。
想见的人终于回来了。
我却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开口说话,想说的话在口中几次碾转,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突然。
身旁的少年停下脚步,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手腕一紧,还没反应过来。
自己就已经被孟氓拽进了身旁的一个阴暗角落。
……
头顶的阳光大好。
但到了这儿,就像被人忽略了一样,一点也照不进来。
角落里。
我被孟氓抵在墙面上。
有着狭长眼的少年直直地盯着我,桀骜地像狼崽子一样。孟氓他,好像变得更有攻击性了。
他开口,声音又低又哑,似乎又有很淡的委屈,「……姐姐。」
我怔住。
孟氓性格骄傲,向来肆意张扬,记忆里叫我姐姐的次数也很少。他总是说,我不过就比他大几个月而已,别老想着我占他的口头便宜。
气人又好笑。
但是现在,孟氓声声叫着我姐姐,神情没什么太大变化。
「这么久没见,姐姐没有什么和我说的吗?」
他刚才拽着我手腕的手还没松开。我感觉到一股轻微的痒意,是他正在用手指戏弄地轻轻摩挲。
我还在惊讶,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说什么?」
那双漂亮又狭长的眼微眯,这是孟氓心情不好时的小表情,「姐姐的男朋友啊。」
原来他还是听到了。
我说不出话来。开始为自己心里明明想着少年,但是却饮鸩止渴地,找了一个他的替身,慢慢升起一阵浓烈的自我厌恶感。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孟氓漫不经心地继续说。
「不过也没关系。」
「我这次回来,不管要用上什么手段……」
与高考那时卑微乞求的模样半点不同。
眼前的少年,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肆意笑开,终于露出了记忆里他本来的模样。
语气十分恶劣地,不管不顾地在我耳边张扬宣告,「姐姐……最后,你只能是我的。」
眼里涌上酸涩感。
记忆里的那匹狼,还是向我扬起了它的利爪。
15.记忆里的少年
我有了一个远亲的弟弟。
是在孟氓他们举家搬到这个小城镇来后,我才知道的。
爸妈叫我提点水果去拜访我的远亲表姨时,我正龇牙咧嘴地咬着老冰棍,咯嘣一声,我嘴里含糊着答应了。
表叔恰巧出去了,家里只有表姨一个人。
表姨是个很温柔的人,那双独有韵味的狭长美人眼,在添了岁月的痕迹中依然美好。
表姨不知道在哪买的橘子,又圆又甜,本来只打算送了水果就溜之大吉的我,在礼貌性尝了一个和表姨的极力挽留下,我又听话地留了下来,吃橘子。
那就留下来,顺便见见我那个远亲弟弟呗。
我剥着橘子皮,汁水四溅染进了指甲缝里,有些黄黄的。
我有点犹豫,在是继续吃甜甜的橘子和还是先去把手洗干净中徘徊不定。
还没想好,耳边传来钥匙旋开铁门的声音。
仰头,一个穿着校服,身形挺直的少年正懒懒抬眼看过来。
少年额前的头发,被他很随意地拨弄着盖了点眼睛。但是即便这样,也还是掩不住他那双好看的狭长眼,单眼皮。
明明乖巧地穿着校服,抬起的眼却带着几分痞气,微微挑起的眼尾就像是一只正狠狠盯着你的狼。
「回来了啊,阿氓。」表姨笑着说。
我想,原来,他就是孟氓,我那个远亲弟弟。
孟氓见到我,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简简单单地答应了一声,好像有些疲惫。
表姨拉着孟氓坐下,介绍着我,同时拍拍他的肩想让他喊人,「阿氓,这是你何姨的女儿。也算是你的姐姐。」
我拿着橘子,正打算友好地朝这个弟弟笑笑。
下一秒,便听见似乎含着淡淡嘲讽的话语响起,一如少年模样般的张扬肆意。
「原来,我还有个笨得连橘子都不会剥的姐姐啊。」
「……」
不仅脸长得凶,就连性格也是这么的恶劣。
孟氓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真的差的不能再差了。
……
后来,好巧不巧。
我正好与孟氓同年,大了他三个月。
而孟氓,也正好被他爸妈安排着转入了我的初中,还和我读了同一个班。
于是,我开始被爸妈强压着每天和孟氓一起上学。
美其名曰:相互有个照应。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词用错了。
我和孟氓,相互照应从来不能形容我俩。如果能改成狼狈为奸,或许会更加合适一点。
是的,谁也没想到,我和孟氓,最后竟然成为了会一起下午逃课去小巷偷吃老冰棍,一起大半夜里爬上后山看星星的搞事两人小分队。
在那条挂着满墙爬山虎的小路上。
我与孟氓,从起初的互不搭理,到互相看不顺眼,再到最后的狼狈为奸,好像也不过短短半年。
那半年的时间里,我对我这远亲弟弟,一直都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对此,孟氓也是扬着他的那双狭长眼,看着也是十分不屑与我说话。
我是什么时候对孟氓改观的呢?
我想,大概是初三下学期的时候。
那段时间,我和孟氓关系略有缓和。
那个季节的橘子正正甜,我开始每天都会带上几个橘子去学校,偷偷趁着下课剥了吃。
某次课间,孟氓在偶然看见我和顽固的橘子皮抗争,但是汁水还是溅了满手后,又开始嘲讽我是一个不会剥橘子的笨蛋,语气十足的恶劣。
气得我直接瞪他一眼,一节课都没理他。
下课后,孟氓却突然从我这拿了一个橘子,然后伸手扯了一张纸巾,当着我的面,覆在圆滚滚的橘子上,简单又细致地剥掉了橘皮。
指间干干净净,没沾染上半点汁水,少年就这样随意抬手递给我,眉眼间透着轻轻的不耐烦,「喏。看吧,要这样剥。」
那一瞬间,我看见了那双狭长眼,以及,孟氓耳尖的微红。
没有说话,我只是莫名地想:
孟氓他,好像……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恶劣。
再后来。
我,再没剥过橘子,也再没被剥橘子的黄色汁水溅进过指甲缝。
自从那次以后,只要看到我桌子上有橘子,孟氓都会提前默默地用纸包住,剥好。
肥美酸甜的橘瓣被随手放在面前。
头顶,是某人轻飘飘落下的,那句恨铁不成钢的「笨。」
我也知道了孟氓其实更喜欢苹果,但他很独特地讨厌连着果皮一起吃。
作为交换,我便开始给孟氓削了几年他一直嫌麻烦的苹果皮。
我之所以能一次性又不间断地削下苹果皮,算起来,也是在那几年练出来的。
白昼接着夜晚,时光的无形尾巴悄悄掠过少年人的肩头。
某个无事的晚上,再恍然想起这些事时。
我才发现,最初那个扬着狭长眼不屑理我的少年,原来,早就已经陪了我很久很久。
孟氓,还是不肯叫我姐姐,也还是喜欢时不时嘲讽我,却又会每次在我生气不理他后,故意找点事儿来逗我笑。
就如同,每次提前剥好的橘子,突然贴上我脸的老冰棍,或者,某个傍晚里开得极艳的向日葵。
傲娇又别扭。
像极了一只桀骜又张扬地仰着头,却暗地缩好了爪子的大灰狼。
16.等我想想
角落里。
孟氓松开了我。
手腕上有些刺痛,我恍恍惚惚地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办呢?我不知道。
胸膛里,心脏一下又一下狠狠地跳动。
喜欢与理智正在互相拉扯。
「怎么?姐姐要哭了?」孟氓眯着那双狭长眼,极为痞气地俯身。
一点点凑近,似乎连呼吸都要触碰上。
我不可避免地失神。
我想起了我大着孟氓三个月,想起了联系着我们的血缘关系,想起了神色温柔的表姨,想起了系着围裙的妈妈。
眼睛瞪大,我一把推开面前的少年。
然后,紧捏着裙角,一步步倒退着,直至出了阴暗处。
转身,落荒而逃。
……
没有一点阳光的角落里。
少年仍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呆呆站着。
轻轻垂着眼,面无表情,直盯着自己手背上被墙面擦出的细小伤口。
墙边放着装了苹果的塑料袋,风吹过,一阵哗啦啦地作响。
袋子里,一只红彤彤的苹果终于承受不住,「扑通」一声滚落在地。
我轻轻捡起来,握紧。
果然,再回来看见的,便是孟氓这副像是被人遗弃了的呆愣模样。
心微微酸涩。
刚才,我是被吓得落荒而逃。
等跑出了角落,阳光落于头顶时,我却又想起了那个被我一把推开的少年。
孟氓他还在那里,他会不会乱想?会不会以为我再次拒绝了他?
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高考那时少年突然发红的眼角。
我想,怎么也不能让孟氓一个人留在那里。
这次,我决定遵从内心想法,再次回来。
「孟氓……」
走向那个少年,我紧紧握着手中的苹果,抬手扯下他的手腕。
孟氓低头看我,像没反应过来是我回来了,面无表情,嗓音也很冷,「你回来干什么?」
这时候,他终于不再叫我姐姐了。
我没在意他的冷淡。将苹果放在少年的手里,鼓起勇气,仰头瞧着他的眼,很小心很温柔地问:「孟氓,你……能不能等我想想?」
等我想想,怎么才能不再在意别人。
也等我想想,怎么才能和你在一起。
那一秒。
我清楚地看见,孟氓眼里的情绪都融化下来,眼尾慢慢发红。
我听见,他哑着声音,低低又僵硬地回答,「……好。」
……
「有伤口就要去处理啊,你盯着看算什么回事?」
「还有,苹果既然给你了,你就要给我好好收着。」
我处理着孟氓手上的伤口,口中忍不住埋怨,十分怒其不争。
孟氓坐在沙发上,姿态随意地伸着手。那双勾人的狭长眼,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怎么?」我瞪他一眼。
见状。孟氓笑了,极为好看,懒懒散散开口,「我发现,某人现在变凶了啊。」
那瞬间,少年的语气,像极了我们还未决裂前的模样,吊儿郎当,却又十分气人。
这是孟氓。
有些眼热,我掩饰性低头,没说话。
他也没再说话,俯身凑近了些方便我操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用棉签蘸上酒精消毒。
客厅里,渐渐安静得只剩下指针转动的细微声响。
棉签最后擦过手背,我准备收手。
「他对你好吗?」
像是不经意的询问。
捏着棉签的手一下顿住。
我知道,「他」指的是秦深。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我轻声,「嗯……」
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不过几秒。
「呵。」一声轻笑。
手被人强硬牵住,是占有欲极强的十指紧扣。
然后,我听见孟氓语调温柔地叫着我,「姐姐。」
「?」
我抬眼,他又开始叫姐姐了。
这次,孟氓没再松手。
他扬着眉眼,盯着我,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说:「姐姐怎么办?我觉得,他没有我对你好……」
再下一秒,恶劣劝说。
「不如,你和他分了吧?」
17.高中
第二天,我恍若如梦地从床上醒来。
阳光洒进来,一片暖意。
有些怔愣,我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指间,那儿似乎还留着少年紧握的力度,强势又温热。
「姐姐。」
梦境的声音与现实混合在一起。
直到孟氓再次抬手敲了敲房门,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仰头,孟氓斜倚在房门口,狭长的眉眼上挑,十分的张扬肆意,「姐姐,早啊。」
原来,真的是孟氓来找我了。
……
吃过早餐。
孟氓直接把我拖出了门,说是要带我去看一样东西。
自行车正停在路边。
孟氓扯着我,又低眼瞧了瞧我今天穿的裙子,舌尖抵抵脸颊,突然有些不满,「啧。」
我莫名奇妙。
还没来得及说话,腰上一紧。
眼前,孟氓随手脱下外套,俯身圈住我。眉眼轻皱,动作却十分温柔地将外套系在了我的腰间。
愣神间,我闻到了此时少年身上清爽的柑橘味。
是……我喜欢的味道。
「可以了,笨蛋。」
清朗少年直起身,只一件白色 T 恤,长腿跨过单车,再抬手轻巧撑住车头,偏头示意我。
顺从坐上后座,眼前是少年宽阔直挺的腰背,我一时踌躇着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比较好。
像是察觉到我的窘迫,前面的孟氓轻轻笑,突然恶劣说一句,「走了啊。」
长腿一蹬,周围景色急速后退。
「孟氓!」
身体不受控制前倾,我惊慌出声,下意识一把抓住前面人腰侧的布料。
这人真的是。
果不其然,听见那人笑得极其张扬的笑声。
风肆意吹进孟氓的 T 恤,又沿着他劲瘦的腰身,在身后膨起鼓鼓的一大团。
呼啸而过的风声中。
面前的少年空出一只手,把我抓住他的手带着放在自己的腰上,圈紧。
随后,才在耳边不紧不慢,又极暧昧地落下一句。
「姐姐,放这儿。」
热意悄悄浮上面颊,又被风强压着吹散。
……
最后,车轮停在了我和孟氓以前的高中。
六中的变化并不大。
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伫立在门口,晃下斑斑驳驳的树影,四周的小商贩呼声吸引着来往的学生。
周围是穿着校服提早返校的学生。
恍然间,我好像回到以前那段时光。自己还是那个每天都和孟氓,一起早起上学的高中生。
孟氓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套校服外套,狭长眼弯弯,一派熟悉的口吻,「进去看看?」
搞事两人小分队?
我扬起嘴角,悄悄眨眨眼睛。
「好。」
我和孟氓套上校服外套,在一群返校的学生中成功混进了学校。
提前返校的学生不算太多。
在学校小卖部买了两支雪糕,我和孟氓对眼一笑,又默契地晃悠到了篮球场。
篮球板上的绿漆已经脱落了一部分,无声显露着时间流逝而过的痕迹。
「还记得这儿么?」
不知道是谁忘记带走的篮球,还孤零零待在角落。孟氓弯腰拿起,在手指上旋转,眼里有很轻的笑意。
我也笑,「记得啊。」
怎么会不记得。
高中那时,基本每天下午放学,我都会来这里等着某个人打完篮球,然后再和他一起回家。
很多个晚霞,在那条小路上。
我抱着篮球,皱眉抱怨孟氓今天又这么晚;而他,提着我的包,随意笑着,无奈扯扯我的马尾认错。
年少的心动,无人得知,究竟是始于寻常嬉闹的相处中,还是,藏在了那绚烂热烈的晚霞里。
我想起来了,孟氓也想起来了。
他的眼眸明显亮起来,笑得张扬,光风霁月。
抬手,干净利落,是一个三分球。
「孟西西,帅不帅?」
「幼稚。」
我笑骂。
「啧。」
「晚上爬后山看星星去?」
孟氓歪头轻啧一声,那双漂亮的狭长眼里全是我的身影。
试一试吧,我想。
没再犹豫,跨越两年时间的间隔,我弯眼答应下来。
「走呗。」
这就是孟氓。
是我喜欢着的少年,也是…我所有选择里的第一选项。
18.恶狼
秦深打来电话的时候,孟氓正坏笑着抬高手,不肯把剥好的橘子给我。
少年这两年高了很多,想要故意使坏的话,我也只能被他晃来晃去地戏耍。
再一次失手没抓到,我眯眼,直接气愤地一把扯下孟氓的衣领。
「孟氓—给——我——」
他被带得踉跄了一下,脸猛然凑近我。
我还没什么反应,他却显然比我更慌,下意识偏了头,喉结滚动,「啧……给你就是了。」
耳根已然悄悄泛了红。
我轻轻失笑。
正在这时候。
电话响了,是秦深。
最后,我松开手,接了电话。
「喂。」
「孟西。」
秦深听起来好像很疲惫,声音又轻又低。
我应着,突然想起不止是我,在这两天里,秦深也没主动联系过我。
又想了想,好像,这两天刚好是叶依然回来的日子。
「……你是明天回来吗?」
心头有个想法冒了尖。
他接着说,温柔体贴,「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
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
电话那边,突然有女生轻轻叫他,含着哭腔,「秦深……」
耳边一下嘈闹起来,吵闹声中,我听见有人似乎在喊着「依然」。
叶依然。
「秦……」
下一秒,秦深说:「……孟西,暂时先这样吧。」
不可回绝的语气。
我只好先把舌尖的话压下去。
他不知道,他忘了问我明天什么时候能到,也忘了问我究竟是到哪个车站。
他就那么匆忙地挂断了电话,匆忙得连这些都忘了。
也没有一句解释,关于那个女生。
我想,作为秦深的女朋友,正常情况下我应该要难过。
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此时,我只是再次拽住了某个少年的手腕,在那双狭长眼里,笑着轻哼,「快把橘子给我。」
既然叶依然也回来了,这段关系,确实该结束了。
……
假期很短。
长途客车站内,大喇叭不停播报着即将发车的车次。
我坐在长椅上垂眼剥着橘子,脚边是贴着海绵宝宝图案的行李箱。
纸巾覆着圆滚滚的橘子,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剥皮。
「砰」的轻响,身旁的孟氓突然踢了踢行李箱,眉眼淡淡嗤笑。
「海绵宝宝?孟小西,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又一次被少年故意干扰。
我无奈抬眼看他,真说不清楚这时候到底是谁比较幼稚。
自从孟氓今早主动送我来车站后,他就一直这样了,表情没太大变化,却能让人明显察觉到心情不佳。
时间还早,孟氓便陪着我在候车厅里等车。想了想,我主动说给他剥橘子吃,眼看着他心情好点了。
结果没几分钟,某人又开始扯着嘴角,时不时的故意找点事来干扰我。
一个橘子到现在都没剥好,现在他还反过来说我幼稚。
「怎么?」
孟氓姿态慵懒,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我险些气笑,不再挣扎,一把将手里的橘子塞给他,「来,幼稚鬼不会剥,请这位成熟的男同学把它剥了。」
「啧。」
孟氓被塞了一手,也没说什么,随手便剥开。
指尖翻转,几下就露出了橘瓣。
我如愿吃到剥好的橘子,果然很甜。
「滴。请前往 G 市的乘客带上您的身份证,在 5 号检票口进行检票。」
车到了。
我下意识看了看孟氓。
那双狭长眼轻掀,看不出具体情绪,他随意开口,「干嘛?去检票上车啊。」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我轻轻点头,应着,「好。」
站起身,抓住行李箱的拉杆,顿了顿,我再次看向面前坐着的少年。
「……那,我走了。」
「嗯,再见。」
我站着没动,孟氓也没询问。
耳边,广播里已经开始一声接着一声催促。
我笑了笑,看着少年狭长的眼,最后一句轻轻道别,「孟氓,下次见。」
然后,我不再犹豫拖着行李转身。
「唔。」
——嗡嗡滚动的行李箱蓦然停在原地。
手腕被扯住,裙摆扬起又落下。
回身,是一个很紧的怀抱,带着我喜欢的柑橘清香。
是孟氓。
大厅里,那个少年突然不问缘由地抱住了我。
我睁大眼,颈边是孟氓浅浅的呼吸,听见他落于我耳中的低哑嗓音,缱绻又热烈,「西西。」
仿若错觉。
我恍惚着想起高考前的那夜。
心脏开始一下下重重跳动,大如鼓声。
「孟氓。」
我张了张口,却先被少年轻笑着打断,他低低的一声,意味不明,「姐姐……」
「?」
下颚被人用手侧开。
呼吸极近,愣神间,我清晰地感觉到耳垂处兀的触上一抹柔软,温热又湿润,那……是少年的唇。
「对不起了。」
这人继续说,语调里却听不出几分真情实感。
周围人来人往中,孟氓含住我的耳垂,尖牙划过,随后,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去。
动作狠绝得像是想留下什么印记。
痛极抽气,我推开他,一手捂住耳朵。
耳垂是火辣辣的刺痛,好像肿了。
我错愕着抬眼看他。
「姐姐。」
那狭长眼的少年被推开,额发遮住眼,他却毫不在意,嘴角弯弯,十分认真地盯着我。
唇色绯红,吐出的话语温柔又嚣张,「我说过,你是我的。」
「滴——」
「通知,请前往 G 市的乘客带好身份证,快速在 5 号检票口进行检票。」
一片喧闹声中。
我总算明白,如果孟氓愿意叫我姐姐,从来都不是什么低头或者抒情。
而是,那恶狼般的少年正显露出爪牙,满怀着恶意与觊觎,伺机捕食。
19.照片
上了车。
我伸手调出手机上的镜子,转动着角度一看,表情顿时复杂,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镜子里,红肿的耳垂上是一排清晰的牙印,如少年恶劣张扬的性格一般,夺目地宣誓着自己的独占权。
孟氓,果然没有半分的口下留情。
手机突然震动,微信弹出最新消息提示。
孟氓:[姐姐,少擦药,记得想我。]
一如既往的恶劣。
我磨磨牙,怀着某种说不明的心思打字,发送,[你那天问我的问题……]
[哦我同意了。]
孟氓很快回复,[?]
聊天框上,少年的微信状态在[对方正在输入]与[空白]间频繁切换,像极了某人此时焦躁不安的心情。
隔了很久,他终于发过来,这次是语音。
我慢悠悠点开,里面孟氓认命般低声,嗓音不自觉含了笑意,又带着少许的恍惚。
「孟西西,你什么意思?是我想的意思吗?」
我没回,他又等不住的发了语音过来,「西西,你告诉我叭……」
少年收敛了爪子,十分小心翼翼。
我咳咳嗓,故作不懂发着语音,「我不知道啊,哦……记得想我。」
车辆启动。
没再管某人后面发来的消息,我轻哼着戴上耳机听歌,嘴角悄悄扬起。
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如,你和他分了吧?」
[哦我同意了。]
……
到站,拿行李,转乘公交车返校。
途中秦深打来一个电话。
「孟西,对不起……」
电话里的低沉嗓音带了点微末抱歉,应该是想起了我今天返校。
对此,我没太大情绪变化,先行开口,「没关系,我已经快到学校了。」
秦深好像愣了一瞬。
等了一会儿,在耳旁轻微的电流声中,我继续说:「嗯回学校后,我们见一面吧。」
「……」
「好。」他说。
通话结束。
我左划退出,手机页面再次停留在朋友圈——上面,是宋一天昨天嬉嬉笑笑发的动态,还附了一张照片。
点开放大,他一头金色短发张扬又搞怪地占据 c 位,旁边是同样绽着笑容的男男女女。从四围环境推测,这应该是在某个聚会上。
一切都很正常,如果没有那右上角出现的模糊身影的话。
哪怕没对上焦,人群里秦深微微垂下的侧颜依然扎眼的好看。
他偏着头,似乎正在听身边的人说话,脸上表情看不分明,像很专注,手里……是另一个女孩子的手腕。
一个冲他仰着头,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子。
我按灭屏幕,没再看。
……
宿舍里。
「孟西!」
几天没见的落落眼眸晶亮,一下子冲上来抱住我。
放下行李,我笑着落手,似不经意捏捏她腰间的肉,语气揶揄,「看来某人这几天伙食不错啊。」
「才没有。」
落落哼哼唧唧拍爪躲开我,围着我转悠,话里是酸酸的八卦气息,「欸说说,是不是秦深学长送你回来的?」
「不是。」
我拧开矿泉水,倒进杯子。
「?」她一脸莫名,后退几步手托着下巴打量我,一副小侦探的模样,「不对劲啊……」
我哑然,也没打算隐瞒,坦然笑笑。
「嗯,我决定和秦深分手了。」
面前,落落瞪大眼,手直直僵硬在下巴旁,极其惊诧的一声,「什么??!」
「不是,为什么啊?」
「孟西,你可真像个渣女……」
落落在小声逼逼。
我抬手拍拍她的小脑瓜,关怀自家傻孩子,「想不通就别想了。」
那张照片再次浮现脑海。
我想。
秦深也会答应的。
20.叶依然
秦深没答应。
准确来说,他没来得及答应。
我和秦深约在了体育馆。
一步步拾阶而上,前方,男生神情安静地垂手坐在观众席,交叉的手指骨节分明,他视线微微放空落在球场中,似乎很早就等在那儿了。
听见声响,男生偏过头,拢在阳光里的狭长眼一瞬望向我,专注又认真。
「孟西。」
他开口叫我。
我捏紧手里的东西,无法避免恍惚生出不切实的念头。
那一瞬,阳光洒落,秦深如应着他的名字般,眸中温柔得像含了深切的喜欢。
不过几秒,我又轻轻失笑着回过神,继续向前走,内心一片宁静不起波澜。
这是秦深,不是孟氓,也不是那个会不讲理咬我的恶劣少年。
秦深站起身,抬手将座位上的奶茶递给我,封口和包装是我常去的那家。
我没接,停了步,看着他开口。
「——秦深。」
这不是我叫的。
突然出声的语调透着紧张,此时,有人先我一步叫了他。
场面似曾相识。
想起什么,我感应般回头,隔着一群人,终于看清了那照片里的女孩子。
长头发、碎花裙、以及周身矜傲的气质。
「咔嚓」一声,像一直坏掉的手表,某天突然被人磕碰到重新转动起来,那错落着的机械齿轮开始迟缓坚定地一一对齐、复位。
秦深愣住了,不远处的一群人也愣住了。
人群中,我看见宋一天抬手扯住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子,神色惴惴不安,似不断低声安抚着什么。
女孩却没有理会,仰起头,仍然直直盯着观众席里的我和秦深。
四周一下说不出的安静。
面前,秦深眉眼恍惚,递着奶茶的手顿了很久,又一点点无声垂了下来。
手心的触感冰冰凉凉,我想,幸好今天没穿碎花裙。
随后。
我伸出手,慢慢摊开手里的东西,在那双狭长眼中,将他以前送的篮球勋章物归原主。
勾唇笑笑,语气很平和,我说道,「秦深,我们分手吧。」
……
「然后呢?」落落这样问我。
宿舍里,我随手把篮球状的勋章放在桌面,百般惆怅道出结果,「然……秦深电话响了,好像是家里出了急事,他没来得及答应。」
那天,秦深接着电话对我说了句「抱歉」就匆匆走了,再后面,叶依然也跟着追了出去。
而我拿着勋章站在原地,对这一切发展完全不知所措。
还是宋一天过来让我先回去,说大概是秦深家里出了急事。
无奈之下,我只好点头答应。正打算回去时,宋一天又出口叫住我,脸上的表情难得纠结,欲言又止着,「……孟西,你……」
「不喜欢了。」
我淡淡给出一句,成功堵回了他想要张口的话。
再回到眼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解锁——界面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你好,我是叶依然。有时间能出来聊聊吗?]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了她。
那天我和秦深说分手时,叶依然距离我们并不远,应该也听到了。
她现在约我见面,无非是关于秦深。
但是,我已然打算结束这段错位的关系,以后也不会再和秦深有牵扯,替身和正主的见面?好像并没什么必要。
21.结束
我没想到,虽然我拒绝了叶依然,她却还是主动来找了我。
周四的教学楼下,一袭碎花裙的女孩子伸手拦下了我。
叶依然披编着长发,红唇水润,娇美的容颜上是独属自身的淡淡矜傲,她眸光闪烁轻转,凝在我的长发和眉眼间几瞬,开了口,「我们能聊聊吗?」
人都找到了眼前来,再拒绝也不太好。
我答应了下来。
向身旁还在发呆的落落解释几句,我和叶依然去了校内的咖啡馆。
此时,经过手工研磨烹煮而成的咖啡悄悄溢香。
短暂的安静中,叶依然先看向我,指尖触上瓷白的杯柄,举止仪态中透露着良好的家境。
她问:「……你喜欢秦深吗?」
「?」
我有些莫名她会先问我这个问题,「那天……你应该也听到我对秦深说分手了吧。」
「那……这是不喜欢了?」
她捏紧茶杯,我仔细看,竟看出她眼里细微的紧张。
得到我肯切的回应。叶依然徒然放松下来,身子后倚着座背,略略侧过头,眼神注目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又一下放远,像陷入什么回忆。
「我和秦深在一起,是在大一的下学期……」
「我先表的白,他答应了。」
女孩细软的语调轻轻,带着不自觉的欢悦。
……
咖啡饮尽,我也终于在当事人的叙述中知道了故事的全貌。
故事的开始,是女孩盛大的表白。
女孩向来骄傲,在说了一句「喜欢」便不再多说,场面一时弄得不尴不尬,男生看着她没说话,她也强撑着坦然直看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蜡烛都快要被吹灭了的时候,男生才终于愿意开口,出人意料,是一句「好」。
男生和女孩在一起了,多年的相识让他们无比默契,在学业上,他们是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在生活里,他们又是朝夕相伴的恋人,日子平淡又温馨。
两个年轻的灵魂,互相试探着相爱,他们赤忱热烈,却也太过骄傲,不愿轻易让步。
日子久了,问题渐渐显露,他们开始整日的争吵、冷战、和好、冲突,周而复始,两败俱伤。
直至有一天,男生发现了女孩暗藏的留学申请书……
他们真真切切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最后,以女孩转头出国留学,并提了分手定下故事的结局。
「那时候,总以为只是距离的问题,他不愿理解我。现在想想,我其实也没理解过他。」
「我们都太骄傲了,哪怕是在感情里,也一定要争个输赢。」
叶依然收回视线,垂眼扯扯唇,抬起咖啡杯轻抿一口。
杯底磕上小碟,她换了个话题,眸子里藏着某些东西,终于说入正题,「既然你不喜欢他了……」
「那我希望,以后你们不再有任何的牵扯。」
错位的关系,早该结束了。
我看向她,随意应了声,「好。」
……
当天晚上,我将编辑好的消息发送出去。
[我想,我们的关系应该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一分钟没回。
两分钟没回。
……
十分钟没回。
十五分钟后,屏幕叮咚弹出叶子头像的微信消息,只随意的五个字。
秦深:[那就分手吧。]
算是好聚好散吧?
松了口气,我敲下[好]。
点击发送。
对面没再回复。
出于礼貌,我等到睡觉前才删掉了秦深的所有联系方式,想了想,再顺手一条龙拉黑。
22.好
我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内容仅一句话。
[我想好了。]
底下相熟的朋友纷纷疑惑询问,我选了一条问我和秦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评论,打字回复——[已和平分手]。
毫不意外,我和秦深分手的事,瞬间在我们一小众朋友圈中引起了轰动。
对于众人的惊讶和疑问,我没再回复,退出朋友圈,点进联系人,再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机械的女声在「嘀」的一声后如常响起。
第五次了。
挂断电话,我不自主的失神,心头紧涩,想起什么,又打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里温柔的嗓音传来,「西西?」
安静中,我吸了吸气,垂着眼很轻地问。
「……表姨,孟氓这几天联系你们了吗?」
我……联系不上他了。
……
下午,辅导员发消息通知我两点去音乐广场,说院里有事情安排。
我到了那儿才知道,原来是学校新一轮的交换生来了。
我是班上的学委,平常院系的事大多数由我负责,所以这次带领交换生熟悉校园的任务,也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我头上。
领了划分到本专业的交换生,我带领他们顺着流程逛了遍校园。
虽然事发突然,但大体还算顺利,没出什么纰漏。
「如果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最后,彼此礼貌交换了联系方式,我挥手和他们告别。
一时不知道去哪,我又转回了音乐广场,随便找了处长椅坐下。
时至四点,学校的音乐广场还是很热闹。
有社团的同学支了帐篷放了音箱,笑容满面地向来往的人递着宣传单;有戴着鸭舌帽的男生脚踩着滑板起跳回旋,在空中掠出弧度;也有三两情侣抱着书本牵了手,姿态亲密陪伴着散步。
我撑着颊看着他们,轻轻失神。
正中的喷泉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彩虹,淅淅沥沥地随着音乐声抛落而下,激起一叠叠水花。
脑海里是上午电话里表姨的回复。
「阿氓没和我们联系啊,西西怎么了?」
我张张口想说我联系不到他了,却在开口的刹那又突然失声,没敢回答表姨后面的询问,我匆匆应了句「没事」便挂了电话。
指尖掐入肉里,带着迟缓的刺痛。
我不敢、我害怕、我……没有身份。
少年突如其来的失联,以及席卷而来的负面情绪,让我又开始懦弱退缩,只想缩回壳里。
……他是放弃了吗?
我不愿想,慌张拿出手机,想要再次拨打那个号码。
还没拨出去,头顶覆下一道黑影,一团胖乎乎的黑爪子摊着张花花彩彩的宣传单递到了我的眼前。
抬头,是一只正咧着嘴笑,打着可爱腮红的熊本熊,应该是某个社团租来的,把传单发我这里来了。
我礼貌接过,「好,我接下了。」
没再管它,我继续拨通号码。
它歪歪头,圆滚滚的身体像是好奇地凑近了几分。
「嘟……嘟……」
心跟着那「嘟嘟」声沉沉坠落。
……还是无法接通。
我捏紧手机,眼角不可抑制发酸。
脑袋兀的传来毛茸茸的触感——那只熊本熊姿势笨拙地拍着我的头,大黑脑袋挨得极近,看起来似乎想要安慰我。
没想到它还没走。
心头微暖,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抬眼看着它,很诚恳地道谢:「谢谢你,我没事了。」
它点点头,咧着嘴收回手。
天边渐渐染上了一层绯色,广场上的人开始变少,我站起身,也准备回宿舍,「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没走几步,熟悉的黑爪子突然拦在我的身前。
「怎么了?」我疑惑看向它。
熊本熊没说话,仍然直直地挡在我面前。
「不能陪你玩了,我要回去了。」
我笑笑拍拍它的头,打算绕过它。
走一步,它又一下挡住了我。
我正想说点什么,那只熊本熊竟直接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蹲了下来,原地团成一大颗黑球,赌气地双手环胸不看我,整个一副你不哄我我就不起来、就不让你走的无赖模样。
「……」
无言良久,我终于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这也太像得不到玩具的熊孩子了。
怀着不知什么的心情,我笑着也蹲下身,戳了戳那大黑脑袋,开口,「无赖熊。」
熊本熊哼哼唧唧躲开我的手。
我继续忍笑戳戳。
没想到下一秒,某熊恼羞成怒,猛地转过身朝我扑来,大脑袋莽莽撞撞碰上我的脸颊。
力道不重,我被撞得趔趄,下意识轻叫出声。
「你干嘛啊?」
眼前一瞬清亮起来。
熊本熊站了起来,胖大的头套拿开,其中显现的少年恰背对着晚霞随意仰头,身上的白 T 恤被压得褶皱。
孟氓望着我,那双浓墨勾勒的狭长眼如记忆中轻弯,扯唇,低沉嗓音含着几分揶揄笑意,「亲吻啊,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接受一只会耍无赖的熊的表白呢?」
四周绯色的晚霞里,我呆呆愣愣看着那人,一时说不出话。
只有心脏在缓慢又剧烈地跳动,一下接着一下,无声宣告着我的喜欢。
眼中涌上热意。
「好。」
我说:「好。」
23.选择
我抱住了那只熊,或者说……我抱住了我喜欢的少年。
在那只无赖熊的怀里,是满满的甜甜柑橘味,我一点点收紧手,这几天的犹豫和退缩一下随风飘散。
耳旁,孟氓很轻地笑,嗓音低低哑哑,「孟西西,你说了……就不能反悔。」
语调如少年凑于我颈间的发丝般柔软,又含着缱绻的喜欢。
我仰起头,乖乖答,也笑。
「嗯不反悔。」
几时间,他俯身下来,神色温柔地轻触我的脸颊。
这次,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亲吻。
「你好,无赖熊的女朋友。」
……
情绪平静下来,我拉着孟氓,正打算问他怎么突然来了,「你……」
包里的手机铃声兀的打断了我想开口的话。
我只好先接电话,「喂,落落?」
「孟西,你现在还在音乐广场吗?」落落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下意识看了看孟氓,如实回答,「嗯还在的,怎么了?」
「啊。」她含含糊糊,像有点心虚,「那个,就是……」
「嗯?」
静了一瞬,落落狠狠心,终于语速飞快地说出口,「就是,你不是把秦深拉黑了吗?秦深刚才把电话打我这儿来了,说想找你聊聊。」
「我当时打完游戏睡懵了,下意识就告诉他了你在音乐广场……」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个莫名执拗的人,如果决定好一件事,就不会去轻易改变,也不喜欢别人插手干涉,当初拒绝孟氓是这样,现在和秦深分手也是这样。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这点,落落也知道,所以她知道我打算和秦深分手,也只是讨伐了我几句,并不怎么干涉我的决定。
我恍惚间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
我在想,孟氓当初之所以走得那么决绝,会不会……也是想到了这点。
说不清什么想法,仅仅独剩下几分庆幸。
幸好,那个扬着狭长眼的少年还是回来了,也给了我可以反悔的机会。
「对不起啊孟西。」
「算了,没事。」我叹气,说都说了,还能怎么样呢。
没想到,落落又语出惊人地道出另一个消息,「不不不,还有一个事情。」
「刚才秦深挂电话的时候说他去找你,估估时间,我猜,他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
四周空气悄悄停滞,似有所觉,我兀地抬起头。
不远处,正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样的狭长眼——是秦深。
「……」论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尴尬?
不远处站着我的替身前男友,而我的手里拉着正主现男友,命运作弄人似的巧合,直接狗血得我无语凝噎。
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相互试探的晦暗目光。
——良久的沉默。
「孟西……」秦深率先开了口,黑白分明的狭长眼看着我,眼底是不同以往的冷冽。
我还没有说话,身旁的孟氓意味不明地呵笑一声,语气刺人,「这就是姐姐的前男友?」
我偏过头,少年恰好垂眼看我,面上没什么变化,除了……那轻轻眯起的狭长眼。
好的,果然还是不开心了。
耳边同时响起。
「孟西。」
这是秦深。
「孟小西。」
这是孟氓。
此时,两双相似的狭长眼直直盯着我,一个含着冷冽,一个藏着戾气。
「……」
不过几秒,在另一人的注视下,我无奈扯扯身旁少年的手,一点点捋顺那只大灰狼炸起的毛毛,语调轻柔,「嗯,我和他聊聊,会处理好的。」
「……行吧。」
大灰狼勉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态度微松。
顺好了毛,我再次转头,猝不及防看见不远处那人眼中一抹浅淡的刺痛,朦朦胧胧。
尚愣神间,秦深又已是以往的模样,表情平静地轻轻敛下睫毛,「你……是因为她才决定要分手的吗?」
她?叶依然?
我有些莫名,想了想,没太过直白婉言道,「其实我和她也聊了聊,你们以前,是挺……」
「够了。」
话音被打断,我抬眼,秦深正恍然地扯着唇角看着我,神色涩暗不明。
他没再说话,静静站在隔我几步的地方,眉间有一股颓然的荒废感。
我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
却又觉得确实已经没什么可说。
没再考虑秦深是否还想说什么,最后,我冷静看着那双和孟氓很相似的眼,极尽无情,「没事的话,那就这样吧。」
我很确定,我喜欢的人,是有着狭长眼的孟氓,只有孟氓,也只是孟氓。
他是填空题的答案、是唯一的 plan A、是西装最靠近心脏的纽扣、是我永远的第一选项。
……
校内的沥青路上。
此时,脚上还套着玩偶服的少年一手提着巨大的熊脑袋,另一只手乖乖被我牵着走,亦步亦趋配合着我的速度,像极了紧跟着鸭妈妈的小鸭子。
被自己的想法笑到,我悄悄弯唇,掩饰性咳咳声,「咳……你怎么突然来了?」
小鸭子并没有发现,很乖地回答着,「我申请了交换生项目,转到了你们学校的物理系。」
随后,他又解释着自己的失联,「这几天一直忙着各种申请、手续、还有赶航班,手机前天下午就关机了,我还没来得及充电。」
心头泛起甜意,我眼神漂浮不看他,明知故问。
「哦,怎么想着当交换生了?」
「那当然是因为……」指间被人扣紧,少年拽着我停下、扯近,霞光落入那双狭长眼,明晃晃全是我的身影,他勾唇认真回答。
「要陪着女朋友了。」
我眨眨眼,继续问,「某人这么确定会有女朋友?」
孟氓歪头,一副慵慵懒懒的模样,不改往日嚣张,「哪怕抢,也得是我的。」
我笑出声,捏住他的脸。
「孟小氓,你可真霸道。」
「哦……反正不管。」
少年也不反抗,长手借势熊抱住我。
「你耍流氓啊。」
「你不是早几年就知道了吗?」
某人依在我的肩窝,承认得爽快。
「……」还真有这事,大概是高二下那段时间,孟氓某次来找我,正好不小心撞见了我在换衣服。
两两相望之际,他还愣愣像根柱子一样站在原地不走,我羞愤之下,只好捂着裙子忿忿骂他小流氓。
想起这事和那时少年的反应,我一下想起什么,努力挣扎,「好啊,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对我存了心思,故意不走的?」
孟氓抑制不住地低低笑,胸腔轻轻震动,抱着我不放。
笑够了,才凑在我耳边悄悄说:「不走真不是故意的,不过……」
「那天晚上,梦里的姐姐很漂亮。」
「?」
脑子宕机,热气浮上脸。
「!」我反应过来。
「你个流氓!!!」
24.勇敢者的游戏
「这么长的头发,小美女确定要剪吗?」
这已经是理发师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剪啊,到耳垂左右。」
我打着哈欠点点头,眼里涌上一层水气。
十几分钟后。
镜子里的女生已是一头及耳的短发,乖乖乖顺地贴在颈间,眸子眨眨,清纯中直添了几分利落的小妩媚。
理发师惊叹,「这个发型真说不出的适合你啊。」
「是吗谢谢。」我随意笑笑,忍不住伸手又打个了哈欠。
「怎么了,小美女是很困吗?」
「要不然在店里休……」
身旁的理发师好像有点热情过头了。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身子歪斜,肩膀被人一带搂入怀,头顶随之磕上某人的下巴,是一种占有欲很强的姿势。
头顶传来懒洋洋的嗓音,「不用了,我女朋友只是昨晚有点没睡好。」
「……」理发师一脸悻悻走开了。
「?」
好吧,不用想理由拒绝了。
「你好了?」
见人走了,我顶顶身后的人。
闻言,孟氓哼着声,手仍揽着我的肩,微微退开,「好了。」
我转过头,果然,颜值抗打的人哪怕理个寸头也依旧是个帅哥。
此时,毛蹭蹭的寸头并没有折损孟氓的半分颜值,相反,更衬得那双狭长眼越发锋利逼人,唇角轻扯,略一掀眼看人,自带一股随性的痞气。
倒也挺符合少年的气质。
「姐姐,有被迷住么?」
他挑眉扯唇。
念头一转,我起了逗玩的心思,垫脚凑近他的耳畔,眼瞧着那细白的耳根渐渐红透,「有哦,弟弟真帅。」
「……啧。」
他一脸平淡模样,喉结却不自觉上下滚动。
我暗暗发笑。
不得不说,谈了恋爱之后,某个人可比我容易害羞了。
每每骚话最多的是他,最容易害羞也是他。
「走了,比赛继续,敢不敢?」
门推开,少年牵着我踏入大片阳光里,回头,橘色 T 恤仿佛亮到发光。
我轻跃几步与他并行,偏头挑衅一笑,「来啊,谁不敢。」
身旁是满墙的爬山虎。
「好。」他笑起来,漂亮的狭长眼如记忆中明媚张扬。
我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奔跑间,耳旁细碎的短发随风纷飞起来。
像每一个逃课去吃老冰棍的午后。
像每一个悄悄爬后山去看星星的夜晚。
像我决定重新跑回小巷找他的那一天。
像他突然出现在广场向我表白的那一天。
我们变得无比勇敢,无论过程多艰难、结果又多渺茫,现在,只去做心里最想做的事。
……
忘了说,昨晚我熬夜和孟氓玩了个游戏。
一共三局,谁不敢谁认输。
第一局,赌明天放假敢不敢一起回家。
第二局,赌对方敢不敢剪从来没有剪过的发型。
而第三局,赌对方敢不敢牵着手去见家长。
最后。
我们都没有认输。
隔着桌子,我和孟氓相视笑起来,转手订了最早的车票。
嗯。
那就——去见家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