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天,尚书千金在榜下捉了我的男人。
她派人给我送了五百两,还豪迈放言:她会请皇上赐婚。
笑死,皇帝哥哥就算为了平衡朝臣,也不会把自个亲妹夫送出去吧?
就算他同意,将军哥哥、国子监祭酒哥哥也不会同意的。
1
一路快马加鞭,我终于赶在放榜那天到达京城的庄子。
我丢下马鞭,吩咐人沐浴香薰、准备赏钱,贺喜的人一会该到了。
「小姐,你对周公子那么有信心吗?京城人才辈出,万一……」
「没有万一,他可是本小姐看上的男人!」
我半点没猜错,周瑾中了,还是一甲!凭他的本事,几日后殿试的状元也非他莫属。
但我意料之外的是,和喜讯一起传回来的还有五百两白银。
尚书千金的小厮趾高气扬:「我家小姐看中了周公子,这五百两是给你的补偿。」
丫鬟气坏了:「你家小姐是谁?怎么如此仗势欺人?」
「尚书千金。」
「哪户的尚书?」
「啧,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连尚书都不知道!你们拿什么跟我们家小姐抢,滚吧!」
他骑马扬长而去。
呵,到底是谁没文化?当朝分六部,每部都有尚书,尚书和尚书之间天差地别。
我招手,让小厮去打听周瑾是被谁抓了。
我与他相识于微末,没有我,他连来京城的路费都凑不齐。
他说,我是他的白月光,尚无名利,不敢求娶。约定他日中榜,再十里红妆来娶我。
他的誓言犹在耳边。
若非他所愿,我就是砸了尚书府,也要把人抢回来!
2
黄昏,我带人砸了尚书府的一座宅子。
周瑾就在里面。
尚书府仆人把周瑾围起来,一个小厮偷偷溜去报信。
刚到门口,一柄飞剑拦住他的去路。
「大胆刁民,你知道这是哪吗?」
我歪头:「不就是尚书名下的宅子吗?就算是尚书府,我也敢闯!我来,只是想问周瑾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周瑾不再躲避,落在他脸上的光明明灭灭。
「你想问什么?」
我一抬手,小厮快速解救周瑾,将他拖进我们的势力范围。
尚书府的仆人惊慌大喊:「你们想干嘛?」
啪一声,门关上。
所有仆人的嘴被堵上。
天地间仿佛只剩我和周瑾。
「尚书千金强迫你了吗?」
周瑾抬头看星星:「你不该来的!」
我坚持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没有什么该不该,我只要你的答案!只要你不愿意,我把这天捅破,都会救你于危难之中!」
3
天边吞没最后一道光。
周瑾终于回答:「然后呢?然后被人压着,外派边远地区?还是在京城永远无法靠近中心?」
我懂了。
我气势汹汹地来,却偃旗息鼓。
一阵风吹过,刮进我心里。
4
坤宁宫。
我吃着我的吮指原味鸡,还招呼母后:「母后,你吃呀!」
十六年前,天下大乱,母后和我父皇割据一方,一起发展势力、征战四方。
一次敌方偷袭,她带百姓撤离,不想中了埋伏,被人堵在一个偏远小镇。
我正是那时候胎穿而来,顺利出生。
母后没坐月子,就带我收服人心,一路闯出去……
后来,父皇登基、她称后。
最后,入主坤宁宫,成了太后。我也成了大启最尊贵的长公主。
母后刮刮我鼻子:「你啊!都多大了还只想着吃!该选婿了!」
选了啊!
就是眼光差,跟人跑了!
「太后万福,公主万福。外头有人送来几箱宝物,说要献给公主。」
母后眼睛亮了:「呈上来。」
一箱黄金、一箱珍珠、一箱上好的皮草,还有一箱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看风格应该是南越那边的。
南越?
我心里有数了,准是将军哥哥送我的战利品。
又赢了啊!
我得好好夸夸哥哥,顺便给他送点好玩意。
母后追问我是哪家儿郎送的,我推说是商队送的。
她顿时没了兴致。
倒是抽空来看我的皇帝哥哥,大手一挥:「大启素有榜下捉婿,殿试过后,你也去抓几个!」
殿试?
还不如殿试之前呢!
须臾,太后下懿旨,明日未时长公主在皇庄举办诗会。
5
整个京城的首饰铺、成衣铺热闹非凡。
我趁机推出新得的棉花织成的衣服,还挑了几件我用腻了的头面,送去我名下的铺子。
那些东西很快被人以高价抢购一空,我赚得盆满钵满,对诗会更加期待。
平日冷清的皇庄热闹不已。
各府千金喝茶赏花,时不时羞怯地看向远处的才子们。
往日,温文尔雅的才子们高声阔谈、吟诗作对。
我站在高处,兴致盎然,挺有意思的。
再仔细一看,各府千金凑成各种小团体,每个团体都有一个中心人物,而她们统一以一个穿着云锦的女子为主。
我的堂姐妹们却被孤立了一般,她们没凑近。
丫鬟采月告诉我,穿着云锦是户部尚书千金宋思思,也是捉了周瑾之人。
我略微一想,瞬间了然。我和堂姐妹都在父皇登基之前降生,大人们忙着,对我们的教育自然不如清贵之家。
我们几个诗词歌赋定然比不上这些千金。
而之前比宋思思身份高的人,全被皇兄清理。也就造就了身份比她高的,才华拿不出手。
才华拿得出手的,身份比不上她。
让她一家独大,越发猖狂。
「思思姐,你的头面真好看,是新定的吗?」
「是啊!我高价买的!」宋思思一脸骄傲。
她身边的丫鬟趁机说道:「我们小姐还给公主准备了一套头面呢!」
宋思思嗔怪:「多嘴什么,那不过是小小的见面礼罢了。公主多年在民间,也不容易。」
千金们纷纷奉承,说她有心了。
宋思思全盘接受,倒比我这个真正的公主有派头。
我乐得看戏,不急着下去,底下却急了。
「公主怎么还没来?」
「自持身份,特意晚点来吧!可再怎么晚,都掩饰不了她在乡下长大的事实。」
「别那么说吧,我听闻公主是替先帝、太后巡查民情……」
「呵,那是对外的借口。她一个在外面生的……血统纯不纯正,还不一定呢!」
帘子微掀,我看清底下议论我的几个姑娘。宋思思没参与,倒是默认了。
「公主到。」
众人纷纷四处张望。
我从楼亭缓缓下去,清楚地看到远处周瑾脸色骤变。
而宋思思那,她贴身丫鬟正对她耳语,她身形微恍。
我笑意盈盈地坐下,又吃了两块糕点,才让他们起身。
几位议论过我的千金忐忑不安,我轻飘飘地扫了她们一眼,宣布诗会开始,拔得头筹者有赏。
全场气氛热烈,宋思思的手帕交围着我打转。她远远看着,手帕都快撕烂了。
诗一首又一首呈上来。
听嬷嬷说,几位从不下场的世子也作了诗。其中,便有宋思思昔日心心念念的王府世子。
我喝茶掩笑,怪不得她红唇都快咬破了。
「公主。」宋思思终于按捺不住,「听闻公主才名远扬,可否作诗一首,让我们欣赏一二。」
我经常奔走各地,在京城几乎隐身,哪来的才名远扬,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了得啊!
我推脱:「不了,哪有既当裁判,又做选手的?」
宋思思眼睛一亮,她笃定我不会作诗,联合其他姐妹,高高将我架起,让我不得不做。
我扭扭捏捏将他们的期待感降低,才作了一首诗。
水平中上,却因为身份被许多人奉承。
千金们面上无光,只能随大流夸我。
自己找罪受呗!
「公主,思思给你准备了见面礼。」一个不认识的千金拉着面色难堪的宋思思说道。
6
宋思思明显不愿意,拉了几次她的衣袖,那位千金却装傻。
我差点没笑出声,好一个塑料姐妹情。
宋思思没办法,只能把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
我一看,更想笑了。她头上戴的是极品的红宝石头面,而送我的这一套也是极品的宝石头面。但比不上她头上那个。
她是笃定我在民间分不清好歹?
还是借送礼物,分高低?暗中踩我一脚吗?
看见头面的人面色各异,无一出声。
我敲敲桌子:「思思有心了。你很喜欢你头上那套头面?」
宋思思犹豫:「挺、挺喜欢的。」
「我那里还有很多,都戴腻了。你喜欢,日后我高兴再送你一套?」
采月提醒:「公主,她头上那套就是您戴腻了送到琉璃社出售的。一共得了三千两善款,可以建立一个善堂了,您忘了?」
「是哦,首饰太多记不住。」
宋思思血色倒退,恨不得晕过去。
活该啊!
7
中途,我出去了。
回程便遇到等在那里的周瑾。
他看了我许久,仿佛从未认识我。枯叶打旋落在他肩头,他顿时清醒,转身离去。
丫鬟皱眉:「他倒是个有骨气的。」
我但笑不语,若真有骨气,又怎么会特意出现?
诗会上的大部分动静都瞒不过权贵。
周瑾前脚刚走,宋思思后脚到。她头面已取下,精气神恢复几分。
「见过公主。我还以为公主千金之躯,人人求而不得。没想到啊……」
宋思思得意洋洋,仿佛抢了公主的男人,她身价也拔高了。
我看得好笑:「不过是个眼瞎的垃圾罢了!」
宋思思脸上血色褪尽,她笃定我在嘴硬。
我但笑不语,日子还长呢!
归途,我让采月去几个府上送经书,嘴太碎了,还是抄经书养养性子吧!
8
晚上,丫鬟正给我烤羊腿,几个男人从天而降。
护卫们拔刀警戒。
皇兄笑眯眯挥手:「别怕,是朕。瑞雪,这是我禁军中挑出来的,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今晚收房。」
他压低声音:「全收了都行。」
我瞟了几眼,哦豁,个个孔武有力,长得也不赖。
其中一人接收到我视线,乖巧出列:「公主要不介意,可以为属下验身!」
他身材不错,隐隐能看到肌肉。我艰难地移开视线,请皇兄去书房。
「一个喜欢的都没有?我再让你给你搜罗美男!」
我扶额:「皇兄,明日殿试的题目,您想好了吗?」
皇兄顿时不说话了。
大启建朝时间短,前朝世家依旧占据半壁江山。皇兄为扶持寒门,殿试题目从不与大臣讨论。
每三年科举,他都得头疼。
「皇兄可介意我为您抛砖引玉?」
皇兄立即答应。
我在纸上写下题目。
他端详一会,频频点头。他乐呵呵回宫,还不忘让管家记下那几个男人的名讳,方便我日后召见。
第二天,殿试。
皇兄用了我给的题目,考生们反应不一,名次巨变。
周瑾只得了探花。
但刚宣布结果,户部尚书便为宋思思请求赐婚。
皇兄疑惑不解,压下赐婚,派人召我进宫。
我随即回宫。
「吁。」
有人拦马车。
是周瑾,他衣裳微乱,没有半点探花之姿。
「瑞雪,你、你为什么要毁了我?」
反应不慢嘛!
皇兄宠我,必定会用我的题目。那题目,我恰恰和周瑾讨论过。
若周瑾以为那是我痴情不变的证据,就会将我与他的观点加工,可皇兄也知道我的观点,即便顾及我,也不会给他好名次。
如果周瑾觉得那是我报复的手段,就会想尽办法避开我的观点。但偏偏,我的观点很全。
殿试那点时间,他再怎么才华横溢,都做不到。
我笑出声:「你该不会以为,辜负了我,就一点代价都不需要付?」
榜上钉钉的状元变探花,就是代价!
周瑾不敢置信:「你、你好狠毒!」
我狠毒,更狠的不是他吗?
古代对女人层层束缚,换成其他女子被他抛弃,轻者名声有污,婚事难觅;重者长伴青灯,一条白绫。
「这些都是你该受的。」
周瑾坚毅的头颅低下:「瑞雪,我有苦衷。堂堂尚书千金看上我,我能拒绝吗?我已经对不住你了,还要害你一条性命吗?
即便后来我知道真相,我又如何有脸求你原谅?寒门学子金榜题名,太难了。」
阳光随风在他脸上跳跃,我有瞬间迷惑,却又很快清醒:「那是你的选择,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9
我进宫途中,皇兄已经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气得砸了几个茶杯。
「好,非常好,那户部尚书压根没把皇室放在眼里!瑞雪,你想怎么处理?」
我报复得差不多了,懒得再花心力。一切随皇兄处置。
皇兄一口答应,他拒绝赐婚,还将周瑾丢去大理寺,让他从最小的官员做起。
同时,封我为长乐公主,赐我良田万亩、黄金、宝物。
事情就此拉下帷幕。
我在皇庄召集附近识字农户学习如何种植棉花、如何使小麦产量翻倍时,宋思思又来了。
她看我亲自下地,眼底快速闪过鄙视。
「宋小姐怎么来了?」
宋思思脸色难堪,等我屏退左右,她才说明来意。
居然是为了求我放周瑾一马。
赐婚被拒、状元变探花都没有让她放弃周瑾,反而越爱越深。
尚书疼爱女儿,替他们上下打点,奈何,大理寺油盐不进。
「你放他一马吧!好歹是你心悦过的人,你不至于那么狠心吧?」
我笑了:「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宋思思非但不肯低头,还反过来「提醒」我。
「公主,您恐怕得好好掂量您的身份。别忘了,皇上都没为了皇室的颜面罚我们宋家。」
我不敢相信尚书居然能养出这么蠢的女儿,多打量她几眼。
这姑娘顿时骄傲不已,仿佛能永远压我这个公主一头。
我挥挥手,让人把她逐出去。
「你会后悔的!」她挣扎出声。
是吗?那拭目以待吧!
10
宋思思的报复来的很快,她得知殿试题目是我出的,当即放出消息,一堆言官弹劾我。
皇兄一一压下。
可他们不依不饶,眼见要传到民间。
皇兄以雷霆手段堵截消息,又下令我在皇庄闭门思过,他派国子监祭酒陆秉怀亲授我课业。
陆秉怀二十八岁,三年前打败其他夫子,升任国子监祭酒。传闻,他才华横溢,最为严厉。
谁犯到他手里,他必让那人脱一层皮。
而众人嘴里严厉的陆祭酒正给我剥葡萄。
我不大满意:「陆秉怀,参我的有你教的学生吗?」
陆秉怀手一顿:「微臣惭愧。我已经收拾他们了,只,他们太蠢,参不透微臣之意。」
我哭笑不得,古代最喜欢委婉,什么都要猜来猜去。谁能次次猜准。
我写下一道数学题:「他们太闲,让他们好好学学。大启还有许多水渠需要修。」
大启和其他王朝一样,重文轻理,数学拔尖的没几个。
修水渠利国利民,需要理科人才。先让他们从数学学起吧!
陆秉怀满口答应,他慢条斯理替我剥完葡萄,净手后才拿起题目思考。
我一边吃葡萄,一边欣赏他慢慢皱起的眉头,正想调笑两句,墙外响起马蹄声。
巡逻护卫呵斥:「什么人?」
来者是宋思思,她带着和她玩得好的少男少女过来踏青。
踏青?
是想看我笑话吧!
他们不越线,就在那边,护卫也不好赶他们走。
只听他们在外玩行酒令,声音越来越高。
我倒是不介意,陆秉怀眉头都可以夹蚊子了。
他还未起身,就听到一个角落传来动静。
「妹妹,你真要爬墙啊?何必呢?你只需要知道公主已经受了惩罚不就行了吗?」
宋思思说:「不够!哪有亲眼看着敌人凄惨更痛快?我真想看到她被陆秉怀骂哭的模样!哼,一个野鸡公主,还敢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她没回来之前,就频频有人拿她和我比较,说她身份尊贵……她还敢罚我……」
类似的话我听过不少,没放心上。我在民间出生、生活都是事实,不少人颇有微词。
陆秉怀却忍不了,他走出去:「尚书府好家教,竟敢妄议皇室!尔等想取而代之不成?」
来外墙的都是宋家人,有男有女,还有国子监学子。
他们面色大变,看向宋思思的眼神都带了怨怪。宋思思也吃瘪,只说自己错了。
原因无他,陆秉怀官职非最高,但他与上一任祭酒他爹,门生众多,无人敢惹!
陆秉怀没听他们的辩解,坚持将一切禀告皇上。
他又去了山下,之前还得意洋洋的少年、少女顿时脸色大变。
「众位的书应该温得不错,既然今日遇上了,我便考考你们。」
众人哀嚎。
陆秉怀不肯改变主意,说出我出的题目:「有一水库,注满水需五个时辰,放光水需要八个时辰,请问,一边放水,一边注水,何时能装满水?」
所有人头大如斗。
「这什么鬼题目?」
「哪有人一边放水,一边注水,怕是得了失心疯吧?」
「祭酒,不是我们不肯回答,是这个问题没必要吧?纯粹是拿来刁难人的!」
陆秉怀冷笑:「刁难?用不到?哼,大启云川水坝既要适当放水,又要保证贮水量,不这样是用于这个问题吗?」
一群人目瞪口呆,答不上来。
陆秉怀罚他们呆在郊外思考,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回家。
千金们求情,陆秉怀网开一面,允许她们叫仆人通知父兄前来解题。
她们如丧考妣。
下午,他们在山上解题,我在山下烧烤,飘香十里。
丫鬟捂脸:「公主,你也不怕把人得罪狠了!」
陆秉怀冷脸:「刀山火海,臣都会挡在公主前面。」
当晚,各府将人领回去,轻者禁足,重者家法伺候。
11
接连十日,陆秉怀联合其余人弹劾户部尚书及其派系。
他们准备充分,手握不少人证物证。眼见越挖越深,尚书他们不得不断臂求生。
家中惹祸的子弟纷纷成了弃子。
皇兄解除我的禁足,亲自派车接我回宫。
传过御膳后,坤宁宫只剩我们一家三口。皇兄问我,这段时日可受委屈了?
「当然没有。」
皇兄甚是满意,他神秘兮兮道:「那皇妹觉得陆秉怀如何?他模样俊朗,文武双全,虽古板、年纪大,无法收入公主府,但骗个身子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勺子落地。
即便大启为扩展人口,鼓励寡妇再嫁,也不至于那么开放。
我暗中养养面首便罢了,堂而皇之染指祭酒,天下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淹死。
「皇兄,你闭嘴吧!」
母后颔首:「还是瑞雪想得周到,文臣迂腐,不如武将,武将可多收几个。咱们长乐公主绝不下嫁。」
我埋头吃饭,我还小,不谈男色。
朝堂腥风血雨,没人找我不痛快。我乐得自在,不是在育种,就是在听书,日子好不快活。
然,北戎有使者来朝。
之前的纷争被压下,一致对外。
12
朝堂中对如何接待来史,吵得不可开交。皇兄烦得不行,跑来我这避难。
「朕瞧那帮老臣脑子糊涂了,咱们已有战神,即便国库不丰,也不需要怕他们!」
我献上奶茶,劝慰皇兄:「前朝窝囊,北戎凶悍,种种已成为固有印象。此次来朝,皇兄定能打破他们凶名。」
皇兄抚掌大笑,又赐了我不少新鲜玩意。
时光飞逝,转眼,北戎来使浩浩荡荡入城。
迎接他们的正是陆秉怀,不热情但也不失礼。
他们凶名在外,百姓们纷纷退让,也没多少人出来看热闹。倒是各家权贵的小辈,定了酒楼,前往围观。
我在客满楼包厢看到了不少熟人,包括宋思思、周瑾。他们就在隔壁。
「阿瑾,你怎么忧心忡忡的?」
「思思,那日去皇庄外的人家都被弹劾了,她不会有什么其他靠山吧?」
「不会。陆秉怀弹劾我们,是因为他看不惯,和那位无关。你不是说了,她经常亲自下地种植,若真有那么尊贵。皇室早为她出气了。」
周瑾被说服一般:「也是。我听闻陆家最痛恨……」
他语未尽,但我能猜出后面说的是「乱臣贼子」。历史的确由赢家书写,可也堵不住没去世的人的嘴。
我们家靠征战上位,在某些人眼里名不正言不顺。
他俩定是听了陆秉怀父亲与我父兄频繁起争执的流言。
宋思思的声音陡然压低:「的确如此。陆家绝不会帮她。再说了,就算身份珍贵,也不过是个公主,公主……」
采月皱眉,想呵斥他们。
我摆摆手,今日是来看北戎的动向的,不必搭理不相关的人。
窗户打开,我看下面。
人多,带的东西却不多,也就十车,还没将军哥哥送我的战利品多。怎么看,都来者不善。
13
两日后,来使休整完毕。
皇兄在宫中设晚宴招待他们。
男女未分席,陆秉怀的位置刚好在我下首。
我走过去时,隐隐听见宋思思嘀咕:「为什么把陆祭酒安排在她身边?想让他看上公主不成?」
我脚步微顿,宋思思脑子还有灵活的时候啊!
我落座后不久,晚宴正式开始。
「皇上,臣等为您表演。」
皇兄拧眉:「准!」
北戎人扛上来一个大油锅,将火烧到最旺,油锅滚滚。
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壮士将手伸进油锅里。
「嘶——」
殿上响起一连串抽气声,胆小的人不禁闭上眼睛。
壮士抬手展示,完好无损。
我低头掩笑,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
「皇上,我北戎所有勇士都敢把手伸进油锅,不知你们泱泱中原,是否有此勇士?」
殿上人脸色大变,或担忧,或恐惧,或不愤。
有武将不服,想起身试探,却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你疯了不成,那是油锅。先等等!」
皇兄面色难看,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冲他点头。他恢复平静。
我勾勾手指,冲采月说了原理。
她当即走过去:「大启人才济济,奴婢不才,斗胆试试。」
她无半点犹豫,将手放进去。须臾,手再抬起时,完好无损。
「区区障眼法罢了!底下全是醋,只有上面一层薄薄的油,压根不烫。」
这回脸色大变的人变成北戎众人,他们又送来一个九连环,让人在一炷香内解开。
我不可置信地眨眼,那不是古代小说经常出现的道具吗?
我以前觉得都是胡编乱造,现在才知道还真有事实依据。
我起身,从采月手里接过九连环,熟练开解,不到半柱香,九个环应声而落。
「好!公主果然聪慧!」
「哈哈哈,你们还有什么,展现出来!」
北戎使者心服口服,但看我的眼神怨毒,似是恨透了我。
我毫不在意,让人拿来升级版鲁班锁。
「北戎土地广袤,智囊众多,一定能还原鲁班锁吧?」
向他们展示,确认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后,我二话不说,拆解鲁班锁。
我没有严苛要求时间,只要晚宴结束,能够复原便算他们赢了。
他们拿下去拼了好久,都没成功。
陆秉怀悄悄给我递糕点:「公主厉害。」
我拿了一个:「那是工部的匠人做的。我就在他们原本的想法上升级了一点点。」
「他们定然佩服您!」
我瘪瘪嘴,那可不一定!我平时没少折腾他们。
歌舞正常进行。
不少人过来攀谈,我余光看见宋思思嫉恨不已。而周瑾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懊悔。
这两人真有意思!
其乐融融中,北戎暴力拼接,发出很大声音。
众人寻声望去,北戎使者已经破罐破摔:「不拼了。我们北戎确实不适合精细的小玩意。」
14
啧,颇不要脸啊!
朝中大臣早已习惯,也被气得不轻。
偏偏北戎人高马大,有实力的将领大多驻守边疆,其余人单兵作战不一定能打得过。宴会也不适合打打杀杀。
皇兄看我,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我让下人暗中去取我之前准备的东西。
皇兄清清嗓子:「尔等不想破解便罢了!朕今日心情好,你们看一看天赐我大启的东西。不知,你们北戎可有此物?」
东西被人抬上来,黑布揭开,一株植物的两根藤蔓上分别长着胡瓜和寒瓜。
种子都是我派人四处收集的,获得以后,又不断改良、嫁接,方培育成如今的模样。
北戎和大臣们开始都不以为然,他们仔细一看才大惊失色。
「这、这怎么可能?」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太神奇了吧?」
「两种果实?古往今来头一次看见。」
有不相信的人还上前摸了摸,证实是真的果实。
皇兄得意抬手:「这是天佑我大启的征兆。」
古人迷信,大部分人当场信了。
剩下的即便不信,嘴上也说着奉承的话。一场晚宴,挑事的北戎再也不敢蹦跶。
宴席散去,皇兄在坤宁宫四处走动,恨不得仰天长笑几声。
「行啦,皇兄,您还是坐下吧!」
皇兄兴奋得停不下来:「坐什么坐!若不是怕太高调,我肯定要大肆赏你。你等着,我打通关系,就赐你封地。」
「凭什么皇子有封地,皇女就没有?我非得给你同等待遇。」
我乐得不行:「那我就等着皇兄了。」
若真能做到,在这个架空的古代社会,女子的地位也能稍稍提高。也算圆我一桩心愿。
然,不过几日,情况急转直下。
14
北戎提出,若我能和亲,他们愿对大启俯首称臣。
更糟糕的是朝堂上还没讨论出结果,民间便已传得沸沸扬扬。
母后怒气填胸,她让人去查究竟怎么回事。
她屏退左右:「岂有此理!区区蛮族。也敢觊觎我们瑞雪。」
我趴在她怀中,让她先消消气。
母后抚摸我的头发:「母后不是生气,是担忧。那些大老爷们压根不把女人当人!在他们看来,能用最小的牺牲换取北戎屈服,那是他们的政绩。」
他们名垂青史,而和亲的公主最多只能留下一个封号。
无人记得她们的牺牲!
更无人知道她们的下场。
北戎将女子视为财物,父死兄继,兄亡弟承,那样的日子岂是重视伦理的中原人能接受的。
母后越想越担心,带着我悄悄去了偏殿。正殿吵得很凶。
「公主享受了皇家荣宠,就应该付出。」
「长乐公主是先帝留下的唯一公主,我们屡战屡胜,为什么要同意和亲?」
「那你有更好的方法,牺牲更小,让北戎归顺我们大启吗?」
「依臣之见,我们这次应该趁机提出,派人常驻北戎内部,驻戎大臣与部落首领相互制衡,才可保证其彻底归顺。」
……
讨论到最后,他们想的居然是如何争取更大的利益,我这个公主的和亲仿佛板上钉钉,无法更改。
我心中一片悲凉。
封建社会的女人就是这样,堂堂公主也难逃厄运。
母后气得心绞痛:「狼子野心!你享受皇室荣宠?出生起,就陪着我们各地征战。你父皇登基,又留你在边疆,明明与将领们共进退……」
母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调查所得,此次灾祸竟是因为周瑾。他口才了得,竟以一己之力扭转北戎对我的厌恶,说服他们逼我和亲。
「北戎就任他挑唆?」
那人回答:「公主和亲,对北戎利大于弊。北戎从他那里得知公主常年留在民间。」
常年留在民间就不会有多重视,不会彻底惹怒大启。但又身份尊贵,一旦和亲,为了面子,大启也会给足够的陪嫁。
「还有。」那人咬牙切齿,「周瑾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那寒瓜、胡瓜全出自公主之手,大肆夸赞公主,北戎已视公主为宝藏。」
母后看我,我疲惫地摇头:「此等重要大事,儿臣自然不敢泄露。想必他是猜的,或者胡诌的。」
周瑾与户部尚书及其派系没一个蠢人。何况,他们只需北戎相信就够了。
母后越发焦躁,我拍拍她的手:「母后,放心。他们没那么容易如愿的。」
15
第二天,我坐在皇座的屏风后。
朝中风向扭转。
陆家门生纷纷反对我和亲,理由是大启强盛,没必要先给北戎实际的甜头换取虚无的承诺。
「所以我们在和亲之前,就得想办法让戎族允许我们派遣驻戎大臣进入。」
「呵,你们现在所说都是假想。北戎狡猾,能同意你们的方案吗?即便能同意,南越那边也提出和亲,又该如何?」
「南越?关南越什么事?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我们也并非打不过北戎。各位还不知道吧,一炷香前,南疆送来线报,南越二十五天前已与大启全面开战。」
大臣们都有些惊慌。
其实,大启与南越一直小冲突不断。早在两个月前,将军哥哥李洵就发现南越有调兵,大有要开战的迹象。
他给我送的那些战利品就是从南越手里抢的。
为避免恐慌,当时没有宣布这个消息,只是悄悄运送粮草,提早做好准备。
武将高喊:「他奶奶个腿怕什么,那就打呗!咱们大启战神不是吹出来的。」
陆秉怀冷笑:「那让北戎臣服又为何不能打?
因为国库空虚?南越集结十万大军,不和谈国库就能消耗得起?若和谈,他们也请求长乐公主和亲,又当如何?
说来说去,还不是骨头软,才想着依靠女人获利!」
一番话将众大臣镇住,我偷瞄一眼,不少人面红耳赤。
坚定想要我和亲的一部分大臣开始松口:「既如此,万不能将长乐公主许出去。倒不如从几位郡主中选。」
「是啊,若是北戎有诚意,一定会答应的。」
皇兄冷笑:「朕昨日已派人与北戎使者提出其他公主和亲,他们并不答应。」
陆秉怀立即接话:「事有蹊跷,为何北戎非长乐公主不可呢?」
「那就要问户部尚书了!」
户部尚书一派平静:「臣惶恐,不知皇上何意。」
皇兄抬手,侍卫将周瑾与宋思思押上来。我也被人请出来。
户部尚书依旧不为所动,装得特别无辜。
「臣查到周瑾进入北戎使者所在的驿站。足足呆了一盏茶。之后,北戎提出和亲!」
众人脸色微变。
周瑾大喊冤枉,他只是跟着礼部的朋友去安抚他们而已。
我微微一笑:「哦?那你走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北戎派人趁夜潜入皇庄,又该怎么解释?」
「那一株两果,正是在皇庄培育的。」
周瑾脸色苍白,他大概没想到的是他扫除所有尾巴,没留下证据,可北戎却不谨慎。
众大臣消息灵通,知道我回来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皇庄,立马明白那嫁接技术与我有关。
有人顿时怒了:「那可是大启的机密,户部尚书,你怎可通敌卖国?」
和户部尚书一系的也不可思议:「你怎么那么糊涂!就为了女儿、未来的女婿,就一力促成公主和亲?公主可是我大启的宝藏啊!」
他们越说越过分,户部尚书尚能忍着,他那脑袋空空的女儿宋思思忍不了。
「不过是一株稀罕的果而已!那也是公主运气好,偶然发现,又算得了什么?」
偶然发现?她还真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宋思思矛头直指:「陆家家风清正,陆秉怀作为祭酒,也从不低头。可他居然给公主倒酒、布菜,公主本事了得,勾勾手指,就让男人……」
「啪!」
向来不打女人的陆秉怀居然动手打了宋思思,他胸膛抖动:「龌龊!你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吗?」
「我尊重公主,是因为她收集资料,总结出口算法决,致使广大学子算学进步。因为她列出工学的问题,能修筑大坝。
因为她广开商路,允许学子在商行贷款,不收利息,凑齐路费,让寒门学子都能来京参加考试。臣敬佩公主,不敢有不臣之心。」
周瑾被打击了一般,颓坐在地:「原来贷款是真的,若是早知道……」
我心里叹息,早知道是真的,恐怕就不会和我产生过多交集。更不会孤注一掷,非要促成和亲。
宋思思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个女人!她就是一个种地的,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女人又如何?」
一个高大的身影踏光而来:「我们边关的女人也上战场,巾帼不让须眉!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让公主写好字那是浪费!
有那个时间她可以做更多的事,造福更多人!」
来人跪拜请安。
我勾勾唇,是将军哥哥啊!
危急时刻,宋思思脑子倒转得飞快,她高声斥责:「南越开战,镇南大将军,你岂能为了公主擅离职守?」
我维护李洵:「休得胡言乱语!将军为何而来,可不一定!」
李洵大方承认:「臣的确为反对公主和亲而来!」
宋思思像抓到什么把柄一般:「你们看啊,他都承认了!大敌当前,玩忽职守,公主堪比妖……」
李洵一个眼神冻住她:「臣不负所托,带回南越大将的头颅和南越的投降书,以及万民请愿书,恳求陛下不让公主和亲!
北戎不同意,我和南疆数十万军民就打得他们同意!」
一番话镇得所有大臣神情恍惚,我悄悄给李洵举大拇指。
「军报才传来,怎么就投降了?」
「头颅和投降书都在那,如何作假?再说,军情是说上半旬开战,要是打得快,也极有可能。」
李洵为他们解惑:「南越并非准备已久,他们去年旱灾,今年水灾,不少地方颗粒无收。迫不得已才向我们开战。」
粮草不足,人员面黄肌瘦,再加上李洵早有准备,在两个月前已经让人在山区埋伏,自然赢得快。
「怎么京中不见调集粮草?」
李洵看向我:「粮草是在南疆调的。长乐公主驻守南疆八年,为我们培育良种、养殖牲口。这几年粮食翻倍,几乎人人能吃上肉。」
他展开万民请愿书:「让她和亲,我们西南受惠百姓,绝不同意!」
皇兄补充:「长乐回京,便是为了推广至全国做准备。朕不可能让她和亲,大启万民也绝不同意!」
我居高临下望着宋思思:「种地又如何?我凭着种地的本事,让百姓填饱肚子。而你呢?除了父兄庇佑,又能做什么?」
她看不起草根出生的我和堂妹们,自诩书香世家。可她的价值又何尝不是别人赋予的呢?
李洵大笑:「听闻尚书千金千娇百宠地养大,享受了不少荣光。又出生书香世家,不如也做做贡献,送去北戎和亲吧!」
宋思思大惊失色:「不,不,我不能去和亲!我会被折磨死的!我名不正言不顺……」
陆秉怀补刀:「我屡次听闻你嫌弃公主与郡主才学不好,又出生在乡下,身份指不定不清不白。而你是最有才名的,出生清白,你最合适!」
「不,我已经定亲了!」
皇兄不甘落后:「与你定亲之人通敌叛国,你真确定夫唱妇随?」
我差点笑出声,哥哥们真给力啊!
我扫过额头冒汗的几人,之前不动他们是没到时候。也没把被抢男人一事当回事,谁知,他们那么小心眼。
「怎么样?想好了吗,宋思思?」
16
宋思思彻底崩溃,她抬不起那高傲的头颅。跪着爬到我面前,扯着我的裙摆,求我给她一条生路。
我毫无怜悯:「你当初想办法让我和亲时,又放我一条生路了吗?」
宋思思推脱:「是周瑾,是他出的主意!都是他!」
周瑾摇头:「不,不是我!是宋思思,她说她不想让您爬到她头上,她不想让您嫁得比她好!」
「闭嘴!分明是你,你说的她不过是个女人。」
他们不顾仪表,拼命狗咬狗。户部尚书扯着嗓子让他们停下,可他们毫无反应。
皇兄让人把他们拉下去。
朝堂继续,这次的重心便是弹劾户部尚书及其部众。
皇兄之前不惩罚他们,就是想让他们得意忘形,他们也不负众望,出了错。皇兄便趁此次,把他们全收了。
不久后,北戎在李洵的威慑下灰溜溜离去。
户部尚书府也与几个府被查抄,审判后,周瑾与几个府的部分人被砍头,其余人流放北疆,宋思思便在其中。
皇兄也终于如愿,为我争取了一大块封地,等同亲王。
夕阳下,我坐在马车里,由李洵护送南下。
皇兄前来送我们:「皇妹,保重!真羡慕你,能策马江湖。」
我轻笑:「皇兄说笑,我只是去南越,想办法让那里的百姓吃饱,更臣服大启。」
皇兄开怀几分,他冲我挥手告别。
马车很快出京城,我揭开窗帘,笑意扩大。
从此以后,不用困于皇宫、后院,天高地阔,任我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