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有妇之夫,什么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我们被发现时,我羞愧到无地自容,身旁的男人却不以为意。
(一)
如果早知道会遇到他,我一定不会选择那条安检通道。
五一放假回杭州,首都机场人满为患,我却因为堵车而迟到。要不是我爸慷慨解囊赞助了我机票,我此刻本该躺在家里追剧,也不用这么慌忙。机场广播已经一遍遍在喊我的名字「岳夏」,我一路求情才插队挤去过安检。
前面的男人却不慌不忙,每一帧动作都优雅得体。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把笔挺的西装缓缓脱下,整整齐齐叠放在盒子里,西装内里的爱马仕商标像是远光灯一样在安检传送带上闪闪发亮。
但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我等不及他的慢条斯理,相比之下我粗糙而鲁莽地把我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塞进传送带。我知道在他这样的人面前我相形见绌,但飞机不等人,我也只能如此。
尽管这样,我还是在等安检人员的时候偷瞄了他一眼,他那精致的 vintage 袖扣又让他成为全场交点,可看得出来安检人员对于他这样考究的男人有极高的容忍度,只确认一下就毕恭毕敬地放他通行。
我抓起包一路狂奔总算是赶上飞机,坐在座位上已是满头大汗。就在我大口喘气的时候,头顶上传来极具磁性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他说,「您好,我是 B32。」
我顺着声音抬头看到的竟是安检时遇到的那个男人,和我的狼狈相比,他却新庭信步没有意思慌张。特别是他深邃的眼睛,是那样的炯炯有神,像是刚刚看过一副名画般沉静,却和他晶亮的袖扣交相辉映,丝毫不输半分。等我回过神来起身,已过良久,而他始终站在一旁任由我打量,面带微笑又好似再反过来玩味着我的神情。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为自己的莽撞而懊恼,像是学生时代被暗恋许久的学长看到摔了一跤时的丢脸。可就在这时,他从包里拿出一串包包挂饰在我面前晃了晃,问道,「是你的吧?」
我下意识地去查看我的包包,才发现我的小熊不见了,尴尬地点点头,连谢谢都紧张的忘了说,话到嘴边却好像只想脱口而出,你的手真好看。
就在我极力控制自己的眼睛别看向他时,一个美女从天而降非要挤进里坐,生生跟靠窗的叔叔换了座位。我有意无意地还看到她坐进去的时候,翘臀戏很足。
美女显然是有备而来,短短半个小时就花样百出。一会冲进厕所去换性感一字肩连衣裙,一会描眉画眼涂口红的,甚至还故意把果汁撒在腿上,极尽挑逗之能事。
我长吸一口气,正准备识趣的离开,没想到正要起身,他就按住我的手腕,稳住了我。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和他对视打着哑谜,大概是见我太没默契,他才不得不开口像我明确的发出求助信号,「你刚刚看什么呢,我可以一起看吗?」
我哪里在看什么,但为了配合他还是乖乖掏出 iPad,随手播放了下载好的《权力的游戏》。美女以为我们认识就不再纠缠,眼看着他虎口脱险,可却轮到我自讨苦吃。
屏幕上正在上演一出好戏,说来也巧,明明第一集还在演一群小孩子,偏偏就赶在第二集这时龙妈就和马王共赴云雨,龙妈衣不蔽体,还面露绯红,微娇待喘的像初开的花苞般我见犹怜又浮想联翩。从没想到看个美剧居然能看出这么度日如年的效果,倒数十个数都数完两遍了她还没结束。我的脸简直比龙妈的脸还要红,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一想到和陌生人一起看这样香艳的镜头,就觉得无地自容,更何况还是我自己找的剧。
就在我忍受不了准备关掉屏幕时,却有一只手遮在了我的眼前。我认得那只修长的手,消瘦修长,像钢琴演奏家的那种。
那一刻我的世界安静了,昏暗的机舱仿佛只能闻到他手上淡淡的香味,刚刚的一切都仿佛不复存在,我似是又恢复了平静。
直到他小声在我耳边打趣道,「小孩子不许看,少儿不宜。」
我转过头去,和他的脸只有毫厘之隔,他呵气如兰让我的每个毛孔都燥热起来。我知道我的脸更红了,可我的眼睛却像是钉在了他的脸上,怎么都拔不出来。
我见过很多大叔,上至公司总裁,下至邻居大哥,但却没有一人如他一般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像是浓郁的香水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更糟糕的是龙妈和马王的场面又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咬着嘴唇生怕扑通扑通的心脏从嗓子里跳出来。
临下飞机的时候,他说,「我叫文森,很高兴与你一起度过愉快的旅程,岳夏。」
我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戏谑地指了指上面,模仿着广播的音调说,「岳夏乘客,您飞往杭州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您抓紧时间登机。」
那时,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对话,所以肆无忌惮的笑得很用力。
(二)
五月杭州的夜风很舒服,却也搅动得一池春水不得安生。我坐在床上,看着《权力的游戏》在飞机上那集,已经不知多少遍。我并不是对这样香艳的画面多痴迷,只是睹物思人,每每看时都好像一回头文森就坐在我旁边。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沉迷,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人,若想再见堪比大海捞针。或许若真的别于人海,假以时日我也忘了他。
但偏偏让我又遇见他,不早不晚,刚好是我又想起他的时候。
在银泰百货和朋友吃过饭,我就一个人百无聊赖的闲逛。正在我在一条白裙子前驻足时,隔着上面的蕾丝我却看见文森。
我不知道两天之内遇到同一个人三次算不算是缘分,只是那一刻我满心欢喜,已经准备好拿出久别重逢的笑容来和他打招呼,甚至在短短的几秒钟里我在脑海里还计划出好几种找他要微信的方式。
可就在我正要上前,却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面容姣好,举手投足都端庄典雅,虽然样子比文森略小几岁,可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是那样般配。
这突如其来的女人打乱了我原本的节奏,我迈出去的右脚又收了回来。我静静地观察他们是那样默契,她刚捻手指他就递过去纸巾,她才拢了拢头发他就裤子口袋拿出一根头绳。不仅如此,他的她的宠爱溢于言表,她看中的每一件衣服,他都说好看。
识相的店员也站在一旁说,「太太气质真好,您看看我们新到的这条裙子很适合您的。」
他们也不回答,只是相视一笑,文森就爽快去结账了。
他们在店里,无论是店员还是其他顾客都忍不住被吸引,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身材长相,都让人想多看两眼。甚至那女人选中的衣服,瞬间就被一抢而空,犹如明星效应一般。而相比之下,我却躲在角落不敢露面,无论是此前对文森的朝思暮想还是刚才企图和他有进一步联系,都像是觊觎了别人的幸福。
文森缓缓向我的方向走来,我马上转过身去,生怕自己的内心被发现。好在他只顾着和身边的女人聊天,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这让我更加失落,像是被无视的草芥。
我听见他叫她「宝宝」,他们聊着给家里老人买的按摩椅和计划新家的装修,一句句「咱爸咱妈」叫的我肝肠寸断。特别是从镜子里我看见文森手里拎着的婴儿礼盒,是那样的刺眼,好似再告诫旁人他已经名花有主生人勿进。
我魂不守舍的目送他们离开,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回天,那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的男人,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有佳人的绝望。
就在我顾影自怜时,店员却突然向我尖叫道,「哎呀,这裙子怎么脏了。」
我这才发现面前的白裙子被我手上的半杯芬达画成了地图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有人从我身边经过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当时我正魂不守舍的,就没留意到弄脏了裙子。
可那人早就走了,很难说是我们谁的责任,事到如今我只好尴尬地向店员道歉,赶紧说我会赔偿的。可那店员不依不饶,还在唠叨不停。
这时又刚巧我的朋友打来电话,我手里提着东西,身体一失衡,就摔了个人仰马翻。我摔了不要紧,反正文森也不在这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现在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可倒霉的是,我手里剩下的半杯芬达竟被我一扬,对衣架上每条裙子都雨露均沾,洒了个遍。
完了,这可怎么办,这得多钱,我也赔不起呀?
碍于囊中羞涩,我只得恳求店员能不能赔干洗费。
而这更是激怒了店员,刚刚还只是数落我,现在大有把我送去保安室的架势。她认定我是来闹事的,尽管我再三解释,她也不肯罢休。最糟糕的是,我根本无力支付这么多件衣服,只能恳求她赔付干洗费。她一听更是怒气冲冠,拽着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我哭腔求她,又不得不给爸妈打电话求救。就在我窘迫之时,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文森说,「刚刚是我不小心撞到她的,是我的责任,钱我付,她也不是故意的。」
比起赔衣服,其实在我心里更怕见到他,何况还是以这样的形象。但不知为什么,当我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眼泪却不争气地留下来,委屈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只有我知道,不仅说的是弄脏衣服,还有对他的念想。
文森帮我提着七八件衣服,把我送上出租车,车绝尘而去我却频频回头。突然我想到什么,要下车窗,对着他大喊,「我怎么把钱还给你?」
他摆摆手,笑若灿阳,「送你了。」
我曾千方百计地想和他再续前缘,却没想到以这样的形式开口,而这样的答复,是他的慷慨,却也是我的闭门羹。
有些人再好,也敌不过一句有缘无分。
(三)
假期转瞬即逝,我之前很少有恋家的感觉,这次却走得不情不愿,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别的惦念。
回京的机票售罄,我爸这个女儿奴又特意高价给我定了软卧,虽然时间长,倒是也还算舒服。包厢里有两个上下铺,我住在左边,不知道其他三位乘客是什么人。我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床铺发呆,痴心妄想如果还能遇到文森该有多好,我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啊。
就在这时,我的眼前居然真的出现了文森的脸,我惊讶于自己怎么做起白日梦来。
可文森却一脸惊喜地说,「这么巧,又遇到你。」
我上手掐了他的脸一下,触碰到他的胡茬,这样真实的触感不会错的。我竟真的又遇见他。文森没有躲开,还以一击摸头杀来回馈我。我像灵魂出窍了一样,说了句,「真的是你?我该不会在做梦吧。」
他扑哧一下笑了,自己也搓了搓,刚好碰到我的手。都说十指连心,我的心一下子就像被电击一样,恨不得从胸腔里蹦出来。
而他说,「所以这是你美梦成真了吗?」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分钟,才回过神来,想起他是有妇之夫的事情。有些美梦可以自己做做,但若是成真就会是梦魇。
于是我突然之间就弹起来,二话不说对他避而远之。对于我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想必文森也很是诧异。见我坐去过道的小椅子上,他还跟过来和我讨论沿途的风景。
我不想回应,却总是忍不住看他,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沉进我的心里。他说他今天的阳光很像他在三亚的日光浴,他说前面的湖水清澈犹如青海湖那般波光粼粼,他说他一直想去拉萨,还推荐我也去玩玩。他不知道的,我心底的声音,他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景。
要不是隔壁一对小两口嬉笑声打断我,可能我还在沉迷于幻想里。我意识到自己必须远离他,不等他说完我就起身离开。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我已经心乱如麻,难以自持。
我拿出一副扑克牌去隔壁邀请小两口一起玩斗地主,他们欣然答应。我对文森的印象他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这会他却闻声赶来,想要加入。就在小两口热情邀约的时候,我却果断以人员已满来拒绝他。
他大概也看出我的意思,没再多说什么,只祝我们玩得愉快,就离开了。
其实我的心也跟着他走了,整个玩牌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想他在做什么,是一个人在休息,还是和别人在闲聊打发时间,会是女生吗?他也会和她说起青海湖和拉萨吗……
我的心不在焉让我一输到底,甚至好几次摸拍时碰到那丈夫的手,还被他妻子瞪了一眼,幸好那丈夫没太介意,每次还都笑呵呵的打趣我该找个男朋友了。
不过我总算是熬过了时间,天色已经渐暗。我起身告辞,那个的丈夫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临走还忘我兜里塞了一把瓜子。
回到包厢文森正在微弱的灯光下看 kindle,见我回来,只说一句「等你很久了。」就让我再次元气大伤,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我怂怂的躲进被窝里,眼睛不见为净,就哪怕他文森貌比潘安,我也不能碰。
我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再次醒来车厢已经熄灯一片漆黑。我摸黑起身去厕所,却没想在厕所门口遇见隔壁的那个丈夫。他见到我似是很欣喜的样子,我礼貌地打招呼,却没想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尴尬的一直退后,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女人的直觉让我有危险的预感。对此我特意问候他的妻子,希望让他停止眼下这不合适的举动。
但他却不以为意,居然一把搂住我,力气之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一半。我大力推搡着他,他却把这当成是欲拒还迎,还在我腰间掐了一下,口中喘着的粗气也越来越大声。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比起既愤怒又害怕,我带着哭腔连连警告,「你放开我,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
「好了,那就不要再欲拒还迎了,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你给了我一下午暗示,要是你没这个意思,怎么还按我字条上写的来赴约。」
什么暗示,什么纸条?我完全不懂他说些什么。可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余地,像是泰山压顶一般,大有横刀立马的架势。
就在我正要尖叫时,那男人突然被撂倒,文森挡在我的前面,居高临下地把他踩在脚下。我吓得把文森当成救命稻草,死死地搂住他的胳膊。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文森便也只是对他小惩大诫。
他护着我回到包厢,我坐在床边却感到后怕,始终没有松开文森的手。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我会怎么办。
文森担心地看着我说「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的,特别是你。」
我想都没想,反口就说,「还不是因为你,我才跑去隔壁惹祸。」
「因为我?」
话到嘴边,我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已经暴露了我的心思,文森只宠溺地笑了笑,面对我的羞涩没有再追问。
而此时车窗外下起大雨,电闪雷鸣的让人发慌。
我心中郁闷,好好的回程,不仅没有买到机票,要在这里受罪,还遇到变态色狼,就算是和喜欢的人坐在一起,也只能避而远之。我越想越委屈,索性向文森要了一罐啤酒,一醉方休算了。
但我忘了自己一杯倒的体质,一瓶还没见底,就酩酊大醉。都说酒壮怂人胆看来是真的,借着酒劲我放开许多,整个人像树懒一样挂在文森身上。他好像也没有反感,对待我这个醉鬼依然彬彬有礼,还怕着凉给我披上外套。
可就在他把我放在床铺上时,我却揪着他的衬衫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拉倒在我的身上。包厢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看不到他的脸,但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伸手去抚摸他的眉骨,想象着他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几度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不该对有妇之夫起贪念,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好喜欢他,为什么偏偏相遇又求而不得。
住在上铺的两个兄弟早就睡得鼾声四起,我的心却汹涌澎湃。
我的脸埋在他的锁骨上,他和我近在咫尺,我似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道,「我也不想喜欢你。」
文森抱住我,在我眼皮上轻轻一吻,就让我天旋地转。不知是不是幻觉,我听见他回复我道,「但我想喜欢你。」
接着我感觉到他那只好看的手伸进我的上衣下摆,冰凉而温柔,像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在我的心窝,我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脑袋也无暇思考。像是中了魔咒般动弹不得,只任由他攻城略地。
在狭窄的床铺间,我们合二为一,我知道自己不能出声,却忍不住在他耳边轻声呻吟。他托着我一骑绝尘。窗外风雨大作,像是我们的激情一般呼啸而来。雨滴拂过车窗,上面若有似无的映衬着我们的影子,极尽所能地把自己融化在对方的身体里……
温存总是短暂的,当激情退去,汗水就成了冷汗让人清醒。
我酒醒了,却无法面对身旁的文森。我到底还是成了小三,这本在我看来应该被万人唾骂,人人喊打的行为。我从来不会鼓吹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的歪理邪说,我破坏了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我不为自己找借口,我罪该万死。
天还没亮,不知这一站是哪里,离北京还有很远,但我悄声收拾好东西,提前下了车。临走时,我拿走文森放在桌面上的 kindle,我想在我怀念他的时候,看看他曾读过的书,就像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一样。
再见了文森,愿做了错事的我们,可以相望不相见。
(四)
文森的 kindle 就像是一瓶名为「爱情」的香水,每次我想到他的时候,就翻开读几页,历久弥新挥之不去。我未曾想过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我不仅踩了自己的道德红线,还在一别两宽的日子里对他念念不忘。
但我对自己说,等到秋天,就忘了他吧。
时逢盛夏的北京,小区里的树木亭亭如盖,凉亭在树荫下是午后的好去处,周末闲来无事时我就会带着文森的 kindle 在那里看书。
一天我正在凉亭里看书,小孩子嬉闹的声音打断了我。我寻声看去,是三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正围着婴儿车密谋些什么,我本没在意,可片刻之后我却看到其中一个小男孩正要把手里的毛毛虫放进婴儿车里。而那车中的小婴儿已经号啕大哭,声嘶力竭。
我赶忙过去制止,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出现了。不是别人,竟是文森的老婆。
我再一看小婴儿穿的就是在杭州银泰百货偶遇文森时,他手里提的婴儿礼盒的衣服。天蓝色上面画着朵朵白云和热气球。
我本能地想要逃离,但她却对我的出手相救很是感谢,不仅拉着我介绍她是新来的住户,还想要和我当睦邻友好的好邻居。
我百般不情愿,或许是做贼心虚,在她问我名字的时候,都没敢说真名,而是顺口胡诌了一个名字,「王可。」
我得知原来文森的老婆叫艾薇,我心中暗自神伤他们连名字听起来都如此般配,真是注定的姻缘。
艾薇手里拎着满满的东西,再推婴儿车真是有心无力。她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东西没拿住,散了一地,谁知道我正在捡,团团就被孩子们捉弄了。王可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回家一趟?」
我可是没有忘记我和文森的暗度陈仓,像我这样的人就该像老鼠一样躲在阴影里,怎么敢登堂入室?可看着艾薇清澈的眼神和被购物袋勒到发白的手指肚,我只好答应她送到楼下。
艾薇似是很喜欢我,不仅要了我的电话和微信,一路上还都在热情地和我聊天。她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她丈夫,不仅夸他爱家体贴,而且还细数他们从恋爱到结婚的心动细节。她讲得兴高采烈,我听得心如刀割。
我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敢去碰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我觉得自己真肮脏。可又同时说不上来对艾薇是羡慕还是嫉妒,她实现了我所有对于文森的憧憬,如果婚姻也有变形记,我愿付出所有的一切和她交换,哪怕只有短短数日,于我已是足够。
婴儿车里这个叫团团的奶娃娃看着我笑,还向我伸过手来。艾薇逗我说,「团团很喜欢漂亮阿姨呢。」
我笑得毫无底气,像是在面对一个无知孩童的认贼作父。当艾薇让我抱抱团团的时候,我谢绝了,我不配触碰这无辜的孩子。
艾薇很友好,隔三岔五就给我分享小区附近好吃的饭店或装修很棒的咖啡厅,几次邀约都被我婉拒。我不想和她深交,更怕会遇见他。
我是一个相信恶有恶报的人,所以一周之后小区里一夜之间挂满了咒骂小三的条幅,我吓得对号入座,还以为是艾薇发现了什么。从大门走到楼门的这一路很多住户都在讨论,听说是一户业主是别人包养在此的二奶。我加快了脚步,头都不敢回,总觉得自己被含沙射影,难辞其咎。
我承认我很害怕,不仅担心自己颜面扫地,更怕面对艾薇。她是那样的纯真友爱,对待爱情和婚姻信誓旦旦。而我却成了老鼠屎,给她带来无尽的伤害。我在脑中幻想着她哭泣的样子,和对我憎恨的眼神,虽然在法律上来讲我罪不至死,但我却觉得自己死不足惜。
事到如今我不知道怎么办,旷工三日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第四天,有人敲响我家的门,是艾薇到访。
我下意识的把门关上了,我想逃避自己曾经犯下的错,逃避她也逃避自己。可艾薇一直在敲门,说很担心我,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原来她在楼下听到我邻居对我的抱怨,说我日日夜夜在家里耍酒疯,常常半夜号啕大哭,鸡飞狗跳。
艾薇好心的送来自己精心熬制的粥,还帮我收拾一地的残局。我突然想到《致命女人》里的桥段,当妻子发现丈夫出轨后,为了劝退而接近小三。难道艾薇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几天的醉酒已经让我站不起来,几乎是用爬的,我抱住艾薇的腿,哭得昏天暗地,发自肺腑的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艾薇却还以为我在说害她为我担心的事,把我扶到床上,还安慰我,「没有过不去的坎,天大的事情,时间都可以解决的。」
「我错了,如果能重来,他就是一个神仙我也不会再为他动心。」
艾薇看出我是情伤,不再追问,只透了热毛巾帮我擦干净脸,还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最后蹑手蹑脚地带上门回去了。
那天我想了很久,时光不能倒流,我犯下的错无法弥补,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远离他们,让我和文森之间的事情永久尘封。
为了再不与文森相遇,我决定另谋住处。我愧疚的心终于在敲定新居时得以解脱,倒计时两周,我将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
(五)
避免在小区遇见文森和艾薇,我不是足不出户,就是绕很远的路去别的地方消遣。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有心事的时候,就喜欢去唱 KTV,特别是失恋这种时候。
我一个人在密闭的小房间里,对着屏幕嘶吼,所有伤心的情歌统统唱过一遍。只有在这,我才能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在别人的歌曲里抒发着自己的情感。
我唱通宵,午夜十二点的时候 KTV 会有自助餐,我在意大利面、红烩肉丸、蛋炒饭之间穿梭,盛了满满一大盘,以备战后半夜的个人演唱会。
回到房间,大屏幕里播放着弦子的《第三者的第三者》,我感同身受,食不下咽,只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字,字字珠玑,写进辛酸泪。
「果然是你。」
突然门开了,门缝里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话音刚落,我的脑中瞬间浮现出和他的种种,在飞机上的初遇,在杭州商场的重逢,再到火车里的肌肤之亲。
文森,怎么会是你。
文森比之前看起来憔悴很多,虽然穿着衬衫系着领带,却依旧难掩疲态。他不像以往每次那般神采奕奕,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他的眼神黯淡了。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还假模假式地说,「好久不见。」
而他却说,「我一直在找你。」
是啊,他在明我在暗,他怎么会知道我和他就住在同一个小区,或许每一次只差分秒就会擦肩而过。而更让我在的是,他在找我。
那段我曾以为的露水情缘,错归错了,可好在自己并不是他可有可无的 419。我心中竟有一丝感动和窃喜,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更加无地自容。
这个男人是毒药,我无力抵抗,无论在人后我有多信誓旦旦,有多悔恨不已,当他站在我面前,我还是会不顾一切。
我说,「你走吧,也不要在找我。我们不该在一起,以前是,以后也是。」
他侧头靠在沙发上看着我,良久才开口,「我好累,可不以再坐一首歌的时间?」
那一刻,他不再是不怒自威的成功人士,无论他的西装有多笔挺,表有多贵,他只像一个快要被生活压垮的人。
我很想抱抱他,让他在我的怀里熟睡,不去管那些应酬和是非,只好好的睡一觉。但我不能,在他的家里,有一个善良的妻子,我没资格代劳。
见我不说话,文森走到前面,坐在茶几边,拿着麦克风随着屏幕里哼唱。他低沉的嗓音,在这午夜的 KTV 里唱得丝丝入扣,让我提泪横流。
特别是当他唱到那句「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错,只是忘了怎么退后……」我觉得,是给我的答复。
曲终人散,文森如约离开,和每次一样,我们都是匆匆相遇,又匆匆别离,蓦然回首,不过是两条平行的轨道,错误的短暂交汇,又注定各走各的路。
后来去厕所的时候,我看到他和几个客户样子的人往外走,我躲在柱子后面,在人群里一眼认出文森的背影,不需要照片不需要画像,他已烙进我的心里。
(六)
周三晚上,我正要睡,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他说,「你好,你是王可吗?」
王可?我几乎都忘记自己曾经为了应付艾薇而随口编出来的这个名字,而能如此称呼我的人,只有艾薇。电话里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像极了文森。
我的头脑飞快运转,理清了关系,他们是夫妻,文森或许是从艾薇那里听到了一个叫王可的「好邻居」。
我不敢暴露自己,捏着鼻子说应声。结果文森却说艾薇出差了,团团在家里哭闹不停,他一个男人搞不定,求我去帮忙。
我当然没去,狠心的挂断他电话。可不一会艾薇又打电话来,看得出她很着急,文森又不会照顾孩子,迫于无奈她只能求我去一趟。
在孩子和我自己之间,我最终妥协了,横竖我就要搬走,就算今天相见,我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不会再和他往来。就当是对艾薇和孩子的赎罪,我咬着牙就去了。
不出意外,文森见到我竟然是艾薇口中的王可,感到又惊又喜。我不想和他多做解释,径直走向团团。不得不说文森这个爸爸当的确实不称职,尿不湿包得七扭八歪,都不如我一个没当过妈妈的人。
我自顾自地像做任务一样忙活着团团,想着搞定马上就走。但没想到我的出现却让文森看到死灰复燃的机会。
他从背后抱住我,略带胡茬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对我说,「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我从他的怀里挣扎开,团团在婴儿床里看着我,他的眼睛像极了艾薇,此刻就好似艾薇看到了我们的罪行一样。
但这次文森并没有轻易放过我的打算,他把我拉回来,握着我的手,和我四目相对,说到,「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们数次的相遇,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
我别过脸去,艰难的回答,「不过是一场孽缘。」
文森不依不饶地问我,「在火车上,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我甩开他,大声地喊道,「我说的是我不想喜欢你!文森,我们不该在一起,我们犯了错,但不能一错再错!」
他不再言语,只把他的手机递给我。在记事簿上,记录着他自从火车一别后,竭尽全力找我的记录。他写下所有和我有关的信息,去我背的包包店里求 sa 告知他买这款包所有顾客的电话,偶尔瞄到我手机里的微信群名,他就加了所有类似字样的群。如他所说,他一直在找我,从来没有放弃过。
我一败涂地,一边捶打着他,一边抱着他。他也已是泪流满面,吻上我的唇珠。我和他在他家的卧室里忘情的拥吻、抚摸、相爱……
如果前面就是地狱,哪怕明天就会万劫不复,我也不愿再多想。就算再续前缘只有这一夜,我也要对文森的痴情予以回复。
那一夜我们挥汗如雨,紧贴着彼此,就算累到睡过去,也始终难舍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我惊醒,环顾四周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被捉奸在床了,当我一丝不挂地出现在艾薇面前时,她惊叫着,我整个人缩紧被窝里,不敢面对即将爆发的腥风血雨。
我想我完了,我终究成了千夫所指的小三,被正宫抓个正着,而她还是亲手把我引狼入室的。
我根本连解释都无法开口,事实胜于雄辩,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躲在被子里让自己一定冷静下来,无论接下来艾薇对我如何打骂,哪怕再去小区对我实名制挂条幅来羞辱我,我都认了。
我只说一句,「我罪该万死,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
可文森却没有半点惧怕,只揉着眼睛淡淡地对艾薇说,「你回来了?团团在隔壁,你还要继续参观我们吗?」
这是什么情况?文森的反应让我大跌眼镜,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出轨的丈夫竟然可以这样大言不惭地对妻子这样吩咐,更何况还是在捉奸在床的时候。
我露出一双眼睛看艾薇,她的回答却更让我惊掉下巴,她居然一脸欣喜地说,「所以王可是我嫂子吗?」
嫂子?什么嫂子?
文森笑笑说,「来,认识一下吧,她叫岳夏,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这是我妹妹,艾薇。你们认识的。」
我无力面对这惊天反转,上一秒我还吓傻在被窝里,下一秒居然就被毕恭毕敬的叫嫂子。换成我满脸疑惑地问,「你们……是兄妹?」
文森还有心情逗我,「对啊,长得像不像?」
我委屈巴巴的抱怨,「可是你叫她『宝宝』啊!」
「你没有小名吗?艾薇在家里小名叫宝宝。」
「那你呢?」
「我叫贝贝。」
后来我和文森一路顺风顺水,相恋两年后修成正果。我问他,如果当时他真的是有妇之夫,遇到像我一样的小三,他会怎么做。
他告诉我,他这辈子都会和我如影随形,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继而也问我,如果我爱上了有家眷的男人,会明知是有违道德的前提下,还不顾一切吗。
此时我已为人妻,更深切地感受到一个幸福家庭被拆散的痛苦,也经历了爱错过人之后那如影随形的自责感。坚定地说,「不会,没有一个错误的开始,会是欢喜的结局。」
冲动的后果是无底深渊,无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