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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之后

此时接近下午 1 点,圣康市的气温达到了全天最高。

几辆警车和一台救护车已经停在了孝善殡仪馆门口,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到场的医生初步查看了陈升的情况,判断他可能伤到了脊柱,必须要去医院照 X 光做详细检查。

刚才老郑听说自己的徒弟出事,连饭都只吃到一半就赶紧扔下筷子带人过来了。据当时跟他一起在食堂吃饭的同事说,老郑当时的反应,就好像出事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不仅是老郑,连局长王斌也亲自到场了。

由于刚才成峻的情绪出现了明显的失控,展示出一副马上要跟高善莫干架的态势,被局长下令拉回了办公室歇着去。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遇事一点都沉不住气,还需要多历练。」

目送成峻被王陆和孟思源两个人架上车离开后,王斌对身旁的老郑摇头说道。

「可能小成有点受刺激,咱们先不管他,找彭北征问就行了。」

此时,成峻刚才在车底盘下面捡到的丧用小白鞋已经封装在了塑料取证袋里,被老郑拿在手中。

两人向彭北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先是派人到防空洞里去搜查取证,然后找到了殡仪馆的保安室要监控。

遗憾的是,殡仪馆上下五十多处摄像头,今日的监控一份都没有保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为删掉了。

雷林解释道:「我们的安防监控都是储存在云上的,但不巧今天这个网盘系统正在做维护。」

王斌和老郑这两位老资历,从警几十年遇到「监控丢失」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没有浪费时间继续和保安队纠缠,而是直接去了高善莫的办公室。

高公子已经换上了一套正式的服装恭候在老板椅上了。

进门寒暄了几句后,高善莫先请二人落座,然后让人递来两杯茶水。

王斌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老郑则是碰都没碰,把那只胶袋里的丧用小白鞋往茶几上一放,用眼神催促高善莫给个解释。

高善莫在「善莫大焉」的字画下的老板椅上正襟危坐,用严肃的口吻向坐在沙发上的王斌和老郑说道:

「王局、郑队,请听我说。小成队刚才坚称这是死者刘万星脚上穿的,可是我们殡仪馆为死者提供仪容整理服务后,都会为他们穿上这样的鞋子。仓库里有几百双,全是均码,这一只应该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不小心掉在停车场的。这不,我这柜子里也有一只样品。」

说着,高善莫站起来从身后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白鞋给他们看。

在他们两人接过来仔细比对着两只鞋的时候,高善莫接着说道:

「我知道最近坊间流传着一些很玄幻的谣言,说另一个世界的人能通过我们这里的尸体来『借尸还魂』。但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 我相信人死如灯灭,死人诈尸还伤人的事情,在我们殡仪馆几十年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唯物主义个屁,瞅瞅你办公室里的摆设,一个比你老子高元财还信命信风水的人跟我们谈唯物主义……老郑在心里念叨着,随即开口质问道:

「为什么后面的防空洞里会突然多出一台火化炉,楼里这几台不是运转得好好的吗?你们最近不至于订单多到烧不过来吧?」

老郑问的这个问题很尖锐。

B 世界的孝善殡仪馆虽然在连轴转,但 A 世界的不一样,毕竟并没有恶化的治安事件和替跃者们造成的大量尸体。

「唉,郑队,您可还记得两周前健身房的血尸?」

「记得,那个任忠明,怎么了?有关系吗?」

「那具遗体就是在外面楼里的火化间烧的,当时把他一路运过去的时候,盖在遗体上的布掉了下来,把路过的几位客户都差点吓晕。之后我们的两个遗容师也请了假,说看过后连续几晚净做噩梦!」

说到这里,高善莫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什么苦楚似的,然后继续道:

「我身为老板又能怎么办呢?只好在那里加一台火化炉,遇到过于令人不适的遗体,就派我们胆子最大的几个小伙子避开人流,运到那里去烧了。您或许也知道,那个防空洞现在是当成停车场用的,我还在那里装修了个休息用的小房间。如果不是出于必需,谁又愿意在那里安装一台火化炉?」

高善莫越说越委屈,隐约还有那么一丝哭腔。

「那你们为何不等到家属到殡仪馆便连忙火化?」老郑不吃他这一套,接着盘问。

「王局,郑队,我承认这是我们火化师在工作上的疏忽,没搞清楚时间就提前把遗体送进炉子里面去了……但死者刘万星的死亡证明是由警方开的,加急火化他的要求也是由警方提出的,归根结底,我们只是忠实地遵照你们的指示办事而已。」

……面前的小狐狸打太极的功夫之高,让老郑这位三十多年的老刑警也不得不承认。

「那我们的陈升被人推下楼梯,该作何解释?」王斌问道。

「这件事情我们还在调查。陈警官腿脚有恙,这几年我是第一次见他来我们殡仪馆。或许是他自己摔倒的,或许是被乱跑的小朋友撞倒的……但请各位相信,我们殡仪馆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乱跑的小朋友?我徒弟明确说了是一个壮小伙子,就是那个刘万星,还穿着下葬用的衣服!他拽着不让他跑,然后被推开滚下了楼梯,难道他还会看错人?!」

「郑队,请您冷静一下。您知道的,今天的气温高达 37 摄氏度,我们殡仪馆的很多员工在高温下工作,也经常向我反映会出现各种幻觉。我多次咨询过专业的心理师,他们的解释是,因为殡仪馆总体上是一个氛围紧张、让人充满『死亡』暗示的地方,所以人在这里待着确实可能会看错、听错一些东西。这些年圣康市不是经常有坊间传闻说我们殡仪馆这里闹鬼、出现灵异现象吗?」

老郑哑口无言;关于如何反驳高善莫的鬼话,他肚子里没有多少论点和素材。

主要原因是他对于特别行动小组的事情了解得不多,还没完全搞清楚徒弟嘴里所说的「诈尸」是怎么回事。

看着老郑低头沉思没有接话,高善莫便转向了王斌:

「王局,这次的事件,我们就当成一次意外事故来处理如何?孝善殡仪馆会支付陈警官的所有医疗费用并赔偿他和他的家人足够的精神损失费,包他下半辈子不愁。」

「好了,高总,我实话跟你讲,这次事件牵涉到的东西非常复杂,处理结果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之后有另一位大领导会派人跟你谈。」

「哪位大领导?」

高善莫眉毛一挑,期待着听到一个他认识的名字。

「一位上面派到我们圣康市的特派员,她的权限很大,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罢,王斌带着老郑离开了高善莫的办公室。

陈升遇袭受重伤,以及成峻报告疑似出现火化活人的事件,让整个圣康市刑警支队都被震动了。

可终究,忙活了一个下午,也没能在孝善殡仪馆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整个孝善殡仪馆到处都贴着「禁止拍照」和「禁止录像」的告示,加上人们忌讳在殡仪馆拍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都自觉地把不使用手机的拍照录像功能。

当时事发又突然,刘万星跑得飞快,所以即便当时殡仪馆客人众多,愣是没有一人拍下了刘万星当时还活着的证据。

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目击证人,互相之间口供也对不上;他们对「刘万星 B」的描述各异,有说跑过去的是一个中年男性,也有说是一个女孩子……

但事情不会不了了之,回到办公室的成峻花了大半个下午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了赵特派员。

「成峻同志,辛苦了。」

成峻能充分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的震怒,宛如海面下汹涌的激流……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8 点。

听闻陈升的手术成功,成峻跟着王陆、李梦梦和孟思源三个人来到了陈升所在的医院探病。

进医院大门的时候,他们恰巧碰上了探完病出来的老郑。

「郑叔,陈升怎么样?」

「别说了。」老郑带着哭腔挤出三个字。

马上要 60 岁退休的人了,老脸上满是泪痕,直接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一行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情沉重地乘坐电梯上楼,来到了老陈的病房。

「你们几个来啦。」陈升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老陈,医生怎么说?」

「让我起来跟你们讲……哎,手使不上力了。来,帮个忙,扶我坐起来。」

成峻找护士拿了个枕头,垫在老陈背后,扶他半坐在病床上,随后问道:

「这么严重吗?」

「医生说,我的脊椎受伤了,可能下半生都要卧床。」

「不会吧……」四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先别管我。小成,我问你,最后你找到刘万星了吗?」

「没有,恐怕已经被毁尸灭迹了。在防空洞里,我想冲进火化间关掉炉子,被雷林和他的人拦下来推到了外面。后来高善莫又出来倒打一耙,说我企图干涉殡仪馆正常运营、侮辱死者遗体,我气不过,推了他一把还骂了他几句,就被王局勒令回来了。」

「小成,你的愤怒我理解,可在任何时候,我们当刑警的,都要拿捏住自己的情绪。」

「嗯,我做得不够好,受到姓高的挑衅没忍住。」

成峻羞愧难当,当时跟高善莫在他办公室对峙的时候都忍下来了,结果最后还是中了他的套,成为了率先绷不住情绪的那一个。

「伤天害理啊,把一个大活人……」

陈升为「刘万星 B」惋惜道,好似已经忘了是他导致自己摔下楼梯的事实。

「老陈,关于我们九个正在做的事情,你其实都知道了?」李梦梦问出了她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我专长就是问讯和观察人,你们,尤其是苏庞和孟思源两个愣头青,瞒得住我?哈哈!」

陈升的脸上这才挤出了一点开心得意的神色。

「当我们接下这个任务后立即就知道了,肯定瞒不住。」王陆坦白道,「但我想赵特派员的意思也不是严防死守地瞒住你们,而是想把时间线尽量拉长,让你们好慢慢消化这些事实。」

「理解,理解……对了,请你们回答我两个问题好不好?」

陈升用诚挚的眼神望着四个后辈,见他们没有回答,继续说道:

「不,不用你们回答任何东西。你们签了保密协议,还是得遵守的!我说说我的想法,如果是对的,你们就保持沉默就行了,连点头都不用。」

然后停顿了数秒,陈升缓缓开口:

「第一,你们在调查的案件,和平行世界有关,那里的人能借助死人移动过来。」

四人默不作声,只是呆呆站在原地。

「第二,在另一个世界的我,走路健步如飞。」

这次,房间陷入了更加滞重的沉默,四个人都回避起了陈升的目光,成峻也低下了头。

陈升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双手手指相扣放在胸口,半躺了下去。

他凝视了天花板几秒,然后闭上眼睛说道:

「本来我还用「这就是命,躲不掉」来安慰自己,看来这个理由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好啦,懂了,我要问的就这么多……也真是辛苦你们九个了,这么重的担子,还不能给我们这些人说。」

话讲到这里,陈升开始哽咽了起来。

「要是我的腿还行的话,早就可以和你们一起办案了……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更是成了一个废人……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你们!」

目睹此情此景,李梦梦和孟思源终于不禁放声哭了出来。

成峻将身体背对着他们,仰头看着天花板,也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王陆则侧身踱步到窗前,学着师父彭北征点了一根烟,抽泣着吸了两口。

……

探病结束,四人很不好受地离开了医院,开车一起回到了公安局大楼门前的停车场。

此时已经夜里 10 点多了。

王陆已经拔掉了车钥匙,车内的灯也熄了。

李梦梦坐在副驾驶上,成峻和孟思源在后排。

车内,镜子一到四队的人刚好各有一名。他们似乎达成了默契,没有人选择立即下车,而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孟思源:「咋啦,你们都舍不得下车?」

他把车门虚开了一个小缝隙,回头问其他人。

王陆:「源子,别装了,你小子也有很多话想说吧。」

孟思源:「瞒不过你。我以为大家又会直接上六楼,继续埋头办案子呢。」

车门又被轻轻关上,发出「嘭」的微弱响声。

李梦梦:「离上次咱们几个聚在一起是多久以前了?」

孟思源:「也没多久。离参加反恶性替跃案总共就不到半个月吧,但感觉上貌似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李梦梦:「王陆,车里又热起来了,把车里的空调继续开着吧,是时候我们几个也来好好叙叙旧了。」

王陆:「行。」

空调又启动了,李梦梦把手放在出风口前。

孟思源:「好,那咱们从哪里开始叙起?」

李梦梦:「难得每个小队都有一个人在这里,讲讲自己的案子吧!自从和特派员第一次会议后,咱们四支小队基本都在各做各的。」

孟思源:「这个提议不错,来,成哥,你先!」

他用胳膊肘蹭了蹭旁边的成峻。

成峻:「呃,我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成峻突然被叫到,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李梦梦:「峻子和彭队的案子,包括今天这个,大家都多多少少有参与或关注,就跳过吧。」

王陆:「嗯,源子,你先讲讲你们组的那个案子吧,那个『天台触电案』。」

这是由龚青松、孟思源、苏庞的镜子四队负责的案子,成峻还记得案件描述:一具焦尸被发现在 B 世界某居民楼天台,但尸体周围没有电线之类的东西。

孟思源:「昨天刚刚结案,结果是替跃者和镜像位都嗝屁了。」

王陆:「我勒个去?」

成峻:「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思源:「为了还原真相花了我们三个不少功夫。长话短说就是,一个吊车司机,半夜在工地独自进行作业,当天天下小雨,吊车碰上了 3.5 万伏高压线。人在驾驶位上死了一整夜都没有人发现,吊车的长臂就那么跟高压线一直贴着。他在 B 世界的镜像位,也就是替跃者,在那期间或许是在天台上闭眼思考人生,不小心一替跃过来也触电死了。」

李梦梦:「唉,这人真是惨。」

孟思源:「才三十几岁,上有老下有小。我们龚哥感叹说,要是他们的工友能早点发现,把吊车移开,然后 B 世界那个镜像位再替跃过来,至少也能挽救一个家庭。梦姐,你们那个『室内坠楼案』呢?」

成峻竖起了耳朵,当初在赵特派员介绍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很感兴趣。

一个人,在自家卧室竟然「摔」出了从至少五楼坠下的效果——多处骨折加内出血,怎么看都是替跃者留下的尸体。

李梦梦:「最近我和刘真也算是把这个案子结了。」

王陆:「抓到替跃者了么?」

李梦梦:「嗯,我们到那个人的家里询问了他老婆。她说那天看见他全身是血地回到了家,以为他受了重伤,硬拉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没有查出任何内外伤。」

成峻:「他替跃过来直接穿上了坠楼死的镜像位的衣服,对吗?」

李梦梦:「嗯。」

孟思源:「那他的镜像位怎么坠楼的?是被他安排人谋杀的么?」

李梦梦:「应该不是。这个人曾经以入室盗窃罪被判过 2 年,我们推测是去爬墙翻窗的时候失足坠下的。」

成峻:「不多审一审?」

李梦梦:「他已经精神失常了,被赵特派员安排去了『疗养中心』。」

成峻:「就是那个伪装成精神病院的地方?」

李梦梦:「其实也真的是个精神病院,专门收治替跃者的。那个人替跃后生活了几天就开始出现记忆错乱,人和事件对不上号。特派员称这种症状为『替跃记忆紊乱综合征』,基本上每个替跃者都会有。」

孟思源:「不知道特派员会不会允许我们去那里看看,采访一下替跃者。」

王陆:「哈,要是明天你的镜像位把你给替了,保准她允许『你』去住在那里都行!」

孟思源:「兄弟,你这话也太损了,我谢谢你啊。」

李梦梦:「好了,王陆,也说说你和张队的案子吧,那个『卧室溺死案』。」

王陆:「说来惭愧,我们已经放弃了。」

孟思源:「为什么啊?!」

王陆:「我和琴姐最初的设想是,替跃发生的地方是海或者河里。但 B 世界的尸体口鼻腔和肺部里的水都是淡水,也没有检测出了水草、微生物等东西。」

成峻:「那会不会是在游泳池之类的地方?」

王陆:「我们去调查过,这个人当天一直在写字楼上班,根本没有靠近过有大片淡水的地方。所以我们怀疑这根本不是一起替跃案,或许 B 世界的他就是被人在家通过脸上盖湿毛巾的方式谋杀的。」

成峻:「你和琴姐的镜像位没有再去现场取证一次么?」

王陆:「没有,B 世界没有警力去继续调查,就『他们』俩人也不够。而且一旦判定为非恶性替跃案,也就不归咱们管了,所以只得翻篇到下一个案子去。」

李梦梦:「好吧……看来进度最多的,还是峻子和彭队的镜子一队。」

王陆:「他和师父的组合,有啥可说的,小母牛坐飞机,牛上天了呗!这么短时间里,已经算是办了三起恶性替跃案了。」

从王陆的话里,成峻听出了一丝不甘心的味道。他知道,王陆一直认为应该和彭北征搭档的是身为徒弟的自己。

成峻:「我们也是运气好,有很多机缘巧合刚好碰上了……还有 B 世界那个魏振鹏,也相当给力。」

孟思源:「谦虚什么!大方承认是你爸名师出高徒,整个镜子一队都是成队的徒弟和儿子。」

虽然孟思源性格直,但情商不低,他言下之意用成逢山为成峻和彭北征的组合赋予合理的解释:王陆和彭北征是师徒,彭北征和成逢山也是师徒。

要是哪天彭北征壮烈了,然后他的儿子加入刑警支队,王陆难道不也应该去优先带带他?

孟思源:「话说,经过这些替跃案,我是越来越信命了。」

成峻:「怎么说?」

孟思源:「你看,我们那个案件里,吊车司机的一对镜像位都是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同样的地方。还有,最开始『巨猩健身房』里那个老头,两个人不也是在同一天挂了么?这就是命啊,怎么都逃不过。」

李梦梦:「可是老陈又该怎么解释?一对镜像位生辰八字都一样,但他们依然可以有截然不同的命运,B 世界的他现在还『健步如飞』……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我们的老陈说这件事情,可没想到他自己猜出来了。」

孟思源:「啊,对,我在想他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王陆:「别拿咱们的智商去揣摩老陈。他从你的一举一动,甚至看他的眼神里,都能察觉出许多东西。」

孟思源:「B 世界的老陈,知道 A 世界的他已经下不了床了么?」

李梦梦:「可能不知道吧,我更没法说,闲聊镜像位的情况是会触发警告的。」

孟思源:「唉……造化弄人。希望特派员能给老陈一个公道。」

成峻:「她说她一定会处理孝善殡仪馆,但至于什么方法,咱们现在不得而知。」

王陆:「成峻,老实说,你开心么?你一直在偷偷摸摸地挖掘『圣康 8.10 特大纵火案』的内幕,现在终于能正式对小高总调查了。」

成峻:「开心不起来,没有一件能锤死他的罪证,也没人帮我。」

王陆:「那个人不好对付,智商、相貌、财富啥都不缺,平时嘻嘻哈哈跟黑、白两道都打点得不错,你很难找到破绽下手。王局怕你把他惹急了,出了事没法向成队的在天之灵交代。」

成峻:「可不将他绳之以法,我也没法和我爸交代啊。」

孟思源:「但高善莫也是有弱点的,他极度信命,相信自己『逢火则利,遇水则避』。」

王陆:「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爱说自己是『火命』。当初从老爹高元财那里接棒殡仪馆时,还开了好多『水命』的员工。」

李梦梦:「恰好他出生在 8 月 10 日,狮子座,是个火象星座。」

成峻:「哼,难得还是一个留过洋的,他家供他在国外读书的几百万块钱白花了。」

王陆:「兄弟,你刚刚也说你和师父遇到的这些替跃案是『机缘巧合』,难道你不觉得,这一系列巧合,是命运指引着你找到高善莫的吗?」

成峻:「做太多坏事迟早露出破绽,让警方顺藤摸瓜。我只相信『概率』,相信『命』是高善莫的事。」

孟思源:「不过从结果来看,他信命还是有成效的,这些年一直处处听他风水咨询师的话,过得顺风顺水。」

成峻:「这东西还用雇个风水师?缴的都是智商税,现在网上的免费算命软件到处都是。」

李梦梦:「说到算命软件,我刚才用峻子的八字算了一下,它说你的命好像叫做『剑锋金』,恐怕『命有火劫』,你可要当心了,别去惹高善莫!」

李梦梦的这句突如其来的玩笑让成峻顿生抵触心理。

成峻:「我不信,要是这玩意儿管用,那我们刑警每次抓犯人之前干脆先查查八字,如果对方克自己,就退出行动不参与追捕了,这样如何?」

李梦梦:「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严肃。」

成峻:「说到火。我出生那年冬天罕见地大雪封山,我爸当时还在铜湖镇分局。他说我出生后那几天体温很低,他就连续几天抱着我在炭炉边烤火,这才保住了我的命,怎么能说『火』是我的劫难?」

孟思源:「都看到没,成哥才叫『逢火则利』!」

成峻:「没有利不利的,大家都需要生火吃饭,不是么?」

李梦梦:「此火非彼火。」

成峻:「不管怎么说,我信的『命』是使命的『命』,不是命数的『命』。」

孟思源:「哈哈,成哥这人生观,跟高善莫截然相反啊。」

成峻:「对了,你们觉得高善莫是个怎样的人?」

孟思源:「一个豪车美女多到玩不过来的富二代。」

王陆:「也不能这样说,这是个比烂的世界。我师父说过:一般的富二代,都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根本挑不起大梁。而小高总呢,不敢打包票说他上面那些事情从没做过,至少能力摆在那里。人都当老总了,名下开了一堆网吧、酒店和会所,但偏偏喜欢待在殡仪馆,还兼职司仪。」

成峻:「他的这些产业雇用了一堆从监狱里出来的刑满释放人员,没憋好屁,方便干脏活罢了。」

王陆:「可与其让他们出来当无业游民,继续坑蒙拐骗,被高善莫收了对圣康市的老百姓或许更好,不是吗?」

李梦梦:「我听说,他这几年还在给铜湖镇周边山区里的女童捐助学金。」

成峻:「唉,一个坏人身上只要能找出一点优点,他就可以被洗白。而一个好人做一辈子好事,最后做了一件坏事,就是晚节不保。」

王陆:「话也不是那样说,只是评价一个人得看多方面,不能偏激。我师父跟我说过,『峻子哪都好,就是有时执念太深,反而看不清事情的全貌』。」

成峻没有直接反驳,王陆总是把彭北征的话奉为圭臬,是他很看不起的一点。

成峻:「那你们说说,8.10 那场大火的全貌是什么?高善莫是不是幕后主使?」

李梦梦:「他是不是幕后主使,我们没有证据。但要是他真的是的话,我想,可能是跟一个叫「徐勤慧」的女生有关。」

这个名字,成峻听李梦梦以前讲过。

徐勤慧是圣康一中十几年前死掉的一个女孩,在高善莫出国留学前和他同班,两人关系不错。

据说她是因为受到嫌疑人向昆的欺负而自杀的。

但即便如此,成峻仍觉得把 8.10 事件和这个女孩强行联系到一起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情。

成峻:「梦姐,拜托在这件事情上不要又跟我开玩笑好不好?高善莫在国内国外玩过多少女人,就算是早恋,不,初恋,他会因为一个在初中时代只相处过一年的农村女同学烧了一栋楼?你看高善莫像一个心里装过他人的人么?」

成峻有些赌气地开门下了车,然后把门甩出「哐当」一声闷响。

这让王陆和孟思源一时无言,而李梦梦则在副驾驶上微微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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