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要一个礼物吗

江茗悄无声息地贴近，唇瓣与廖星暖暖的脸颊相碰。

现在，距离那诱人的唇，只有两指的距离。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兴奋的心脏，在这个静谧微凉的夜里，不安分地跳动着。

他克制地吻了上去。

香软的，和无数次梦境中所经历的一模一样的气息。

只是这一次，更加真实，更令人心动。

这个轻柔的吻持续时间并不长。

他虚虚靠在了怀中女孩儿的肩头，面色微红，气息有些乱。

廖星睡得很沉，只挣扎着翻了个身，便没了动静。

他伸手撑起身子贴近。

……掌心方正微硬的触感打断了他的动作。

是廖星的手机，应该是抱她的时候一并夹在被子里带过来的。

江茗垂眸思考，片刻后，轻车熟路地指纹解锁。

廖星对这些不大在意，他在很久前便半哄骗着他的姐姐录入了指纹。

指尖顿在屏幕。

他记起自己做的一个小软件，那本来就是为廖星做的，犹豫了很久没有安装。

倒是在今晚下了决心。

廖星一睡醒，看到的就是她的乖乖弟弟睁眼的样子。

微棕的短发因为刚刚醒来显得有些杂乱，江茗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表情又呆又无辜。

少年时期渐渐显露的锐利感被压下，只剩下软萌。

「姐姐，早啊……」

「啊？早。阿茗睡得怎么样，我没有吵到你吧？」她绝不承认自己被萌出一脸血。

「我躺上床就睡着了呢，睡得很好。」

江茗端着可爱正经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撒谎，骗得廖星团团转。

「那就好那就好……」

从那天以后，每晚江茗都会为她铺好被子，乖乖地睡在一角等她。

对江茗来说暧昧难眠的夜晚，廖星却毫无察觉。

对于她而言，除了有一天夜里醒来发现自己窝在弟弟怀里，尴尬地挣扎出来，其他时候都无比平凡普通。

她以为能风平浪静地到江茗新学期开学。

没想到的是，凌衍似乎是发了疯一般，处处跟着她。

月色酒吧，回家路上，或者是其他兼职的时候，有时甚至还带着鹿悠悠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她说些废话，廖星也看不出他的目的所在。

她问过原因，凌衍说是他们也算半个老乡，应该互相照应。

廖星大概知道凌衍任务之前的原世界，似乎是个古代位面，可她却是个正正经经的二十一世纪人。

她和他算哪门子老乡……

时间尚早，略显冷清的「月色」，熟悉的人走近。

廖星已经习惯了他的准时，她甚至还期盼着凌衍到来，有个问题困扰了她一整天。

碰面她先发制人：「任务要求结局温馨大团圆，那你现在几乎相当于男主，不是还要陪女主走到最后？」

从未见过这么长的任务时间，廖星很好奇。

凌衍吊儿郎当地靠坐在椅子，手中握着玻璃杯。

「你说的也差不多，正常来说是这样。」

廖星猜到他话没说完，因为凌衍根本不是个正常人。

「但我不在乎任务完成度，如果想，现在也可以离开。」

他的确追求完美，本质上却是个利己主义者。

廖星：……权限高的人都这么装逼的？

「那鹿悠悠呢？」这才是她想问的重点。

椅上的人漫不经心地回答：「任务世界的虚假人物而已，也只有你才会这么在乎。你不会还想干出触犯规则救人的蠢事吧？」

「少对任务世界的人投入感情，别重蹈覆辙。」

廖星接受他的提醒，却不赞成某些观点。

她没办法要求凌衍依照她的想法来做，只是沉默。

凌衍提起江茗，问的问题却很少。

临走的时候，他缓缓开口：「江茗的性格从小时候就有缺陷。无论现在藏得多深，装得多好，骨子里的那种偏执是抹不去的。」

「温馨提示，别忘了原剧情的他。」

凌衍留下几句莫名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星你等会儿唱完记得找我，有新玩意儿！」

听到芫姐在喊她的名字，廖星缓缓前往换衣间。

为了与歌曲曲风符合，她选了条飒气十足的短裙，一步步站上舞台。

对于江茗，她不相信凌衍所说的，只信自己所看见的。

江茗接到电话时，是他等待廖星的一小时四十二分钟。

没等到推迟回家的短信，反而是廖星醉醺醺的没有逻辑的哼唧。

「姐？」

「喂喂喂，是我的阿茗小可爱嘛！」

「……你喝酒了？」

「唔……没有呀。」她的声音因为醉意而变得温软。「但是喝了超级好喝的果汁……啊一，一口……就一口！」

江茗无奈，什么果汁一口就给她喝傻了。

「阿茗阿茗阿茗阿茗！」

「嗯，我在。」

「我要给你说一件事……」

他顺着廖星的话，语气宠溺：「好，你说。」

「凌衍给我打小报告，嗯……说你没有这么可爱，其实是个偏执大变态！」

凌衍……上次那个人吗？

江茗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拿手机的手不经意间紧握。

「姐姐信吗？」

「嘿嘿，原本的你好像是很吓人诶……但是现在才不会……」

似乎是说得有些累了，她的声音渐小。

「我在你身边……你绝对不会的……」

即使喝醉不清醒，廖星迷迷糊糊地想，有她在江茗身边纠正他的性格，相信他绝对不会再变态。

电话被挂断，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茗打开前不久安装的软件。

他知道姐姐有事瞒着他，可今晚喝醉吐露出来的，反而让人越听越糊涂了。

……原本的他是谁？

因为她在他身边，所以不会。那原本的他，应该是没有姐姐的吗……

一种莫大的恐惧与惊慌笼罩住他，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只是患得患失。

没有姐姐的自己，他根本不敢想

手机定位显示的是一家酒吧，江茗抓起外套跑着下楼。

……要见到她，急迫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叫作凌衍的男人说得很对，自己的的确确是个偏执变态的怪物。

姐姐说有她在，他不会是那样。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叫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因为有姐姐在

有姐姐在，他才会如此的偏执，疯狂。

芫姐看着廖星抱着手机傻笑，叽里咕噜了一大堆。

她有点心虚。

酒吧搞来的新玩意儿，一种外国的酒，偏粉的颜色，小小精致一瓶，瓶身上画着不知道哪国的文字。

看着像无害的果酒，实则后劲极大，一小口能醉倒一个大汉。

廖星已经醉得趴在酒桌上睡着了。怪她，没说清楚就叫人来看稀奇玩意儿。

她叹了口气。

余光里，有一个少年径直走来，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长裤白衬衫，黑色外套。

少年白皙清瘦，面容精致，如果笑起来一定乖巧可爱。可现在他唇瓣抿起，面色冷淡，显得很不好接近。

他向廖星走去。

「等一下，你……」

少年没有看她，俯身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廖星，温柔地用手指替她梳理好乱了的发丝。

芫姐试探着问：「你是，廖星男朋友吗？」年纪有些小了吧？

江茗的动作顿了下，回答她：「不是。」

他小心地扶起软趴趴的廖星。

「姐，还好吗？」

醉倒的女孩费力地睁眼，抱住他的小臂，咧嘴冲他傻笑：「是我的阿茗呀……」语毕便又闭眼睡了过去。

「睡吧姐。」

芫姐站在一旁吃惊。

……现在的弟弟都是这种款式的吗？

和他们说的几个字冷硬得跟没有心的石头一样；到廖星这儿又温柔得能溺死人。

江茗向她点头示意。

「那我先带姐姐回去了。」

「嗯嗯好。」

他替廖星理好衣服，又脱掉外套牢牢实实地盖在女孩儿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

芫姐看着他们离去。

……这俩姐弟的相处方式怎么越看越怪。

江茗无数次走过这条回家的路，可没有哪一次，有现在这么安心。

不用担心一个人的孤寂，不害怕长久的等待。

那个他惦念的女孩，就在自己的怀里。

家里没有解酒的药，江茗只能简单泡了杯蜂蜜水。

廖星的酒劲儿似乎又上来了些，抱着被子一角迷糊地睡着。

「姐，醒一醒？」

「嗯……」廖星闭着眼下意识地回应，眼睛却不睁开。

估计根本没醒，江茗很无奈。

「……姐姐在酒吧，是因为在那儿工作吧？」他看着廖星的脸庞喃喃。

其实很久之前他就大概猜了出来，但廖星一直没有显露，也从未提起，像是想要瞒着他。

姐姐不想说，那他就不会问。

江茗恍惚记起父亲刚去世时候的日子，他们的生活拮据窘迫，廖星每天都为一日三餐发愁，四处奔波。

……当时的姐姐自己已经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的他对廖星厌恶嫌弃，感情尚未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根本没有关注过廖星。

他感到懊恼。

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一点点关心姐姐，安然享受她所给予的一切，没有感谢，只是利用。

当时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能够一个人生活，甚至还想过什么时候从廖星身边离开。

可现在。

……他只想姐姐永远在他身边，给予她自己的一切。

廖星靠在床头难受地哼唧，像是醉倒做了噩梦。

江茗小心扶着她躺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喂着蜂蜜水。

晶莹如果冻般的唇沾染上水渍，顺着嘴角滑落，直至下颌，最后顺着洁白的脖颈下滑到锁骨。

他感到有些热，怔怔地看着女孩的睫毛转移注意力。

江茗这才反应过来，廖星今晚画了精致的妆容，外套下套着剪裁极好的黑色短裙，整体风格偏向暗黑神秘。

像是刚从那里表演完的模样。

他找了找廖星的卸妆棉，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修饰，露出原本温和甚至有些可爱的脸庞。

女孩并不安分，双手胡乱地推拒着，泛着红霞的脸颊不断地闪避。

似乎是擦脸的动作惊着了她，廖星眯着一双眼看他。

她的圆眼泛着水汽，与方才相比更加朦胧。懒懒地靠在床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到底喝的什么，越来越醉了。

「真好看。」

「什么？」江茗眉头轻皱。

「嘿。」廖星傻气地笑。「最好看，这么多世界……」

「世界？」

「你……你好笨啊！」醉着的廖星声音又娇又软。「世界的男主呀！」

廖星认真地捧住他的脸：「这么多……世界，你是最好看的男主……」

她的话荒诞无比，江茗却莫名觉得她说的就是真的。

他是这个世界的一粒微尘，廖星悄然而至，目的是他的心。

而他全盘妥协。

江茗向她凑近，两人鼻尖轻碰，灼热的呼吸肆意交缠。

「我是男主的话，姐姐，女主角是谁呢？」

廖星的眼眯得睁不开。

「嗯……我忘啦！」她笑得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双眼如同两弯月牙。「……反正，反正不是我，我就是我……」

江茗轻轻扯起嘴角，笑容蛊惑诱惑，鼻尖轻蹭。

「姐姐做我的女主角，好不好？」

「……唔」

江茗没有等她的回答，他不需要这个回答。

也或许，是不敢。

廖星软软靠着，而他跪坐在她的身边。

鼻尖相触，姿态暧昧。

「我的女主角，我想吻你。」

他想着，就做了。

轻轻地一靠，唇瓣就紧密贴合了起来。

褪去深红的口红，廖星的唇呈淡淡的粉白色。

比起初次清淡克制，这个吻明显更加放纵深入。

廖星的唇带着让人脸热的酒气，还混杂着几丝蜂蜜水的甜味。

白皙细长的指尖插入女孩蓬松的发丝，另一只手握住了细细的腰肢。

廖星被迫更加贴近，江茗更加放肆地在她的唇瓣之中攻城掠地。她仰着头，承受着青涩稚嫩却又色气十足的吻。

缺氧的窒息感，让廖星的眼尾爬上红色，眼角湿气渐重，泪珠将落未落。

她的嘴唇被堵着，发不出声，只能小声呜咽。双手无力推拒着面前的人。

江茗这才缓缓放开脸颊绯红的女孩，看着她侧头，听她急促的喘息与自己呼吸的频率重合。

廖星呼吸渐渐平稳，阖着眼睡去。

他温柔地揽住了廖星，头靠在她的左肩，如同怀中的人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稀世珍宝。

他知道，自己太冒险和心急了。

……如果姐姐醒来的时候，记起了刚刚发生的事。

江茗不清楚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姐姐对他没有任何一点点别的感情，他知道。

被心目中的弟弟亲吻，一定会觉得难堪吧……

江茗懊恼，却不后悔。

决定吻上去的那一刻，他就希望廖星能够记得，就算后果难以承担也在所不惜。

廖星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她以为是清晨，看清时间才发现竟已到了傍晚。

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头更是昏沉得厉害。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她仔细回忆，想起了那批新进的果酒。

自己只是抿了一小口，后面的事儿都不记得了，她不会干什么蠢事了吧？

廖星仔细认真地回想。

最后也只恍惚记起几个画面：自己给江茗打电话，被他抱着回了家。

再往后，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江茗找了份给熟人家孩子做家教的工作，只剩她自己一个人。

屋子里很静，廖星莫名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

再来一个会顶嘴的傲娇弟弟是最好不过。

她暗自叹气。

习惯了江茗在身边，突然不见人，还挺惆怅的。

……唉，等这毛孩子上学了，她一个人多无聊。

圣德大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从邻市来了两个交换生。

一男一女，颜值都出奇的高。

男生温和清润，女生可爱甜美，站在教室自成一道风景线。

教室的门口时常出现状似路人的学生，悄悄地往里看。顺便，还能再看一眼江茗。

同班级的同学们开学的这段时间也显得更加兴奋，拉着他们问东问西。

江茗倒是不意外他们的到来。

开课的前些日子，廖星突然神秘兮兮地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认真回答了，廖星却以为他在开玩笑。

「什么像我一样，给我好好回答！」

他避开不谈这个话题，反问廖星。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你们班上开学会新来转学生，有个女孩我认识，叫鹿悠悠。」

「怎么了？」他没听明白廖星想说什么。

「人家女孩子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性格也特别不错，好多男孩子追呢！」廖星说得眉飞色舞，似乎那个什么鹿是她的亲妹妹一样。

「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好听我说。我是专门告诫你，人女孩子有男朋友了，谈了好多年，定终身的那种，你可千万要保持距离。」

廖星自己也不知道鹿悠悠有没有男朋友，至于定终身更是随口诌的。

她的目的是想通过剧透降低二人初次相见的新鲜感，算是种大胆的反其道而行的方法。

再通过道德感减少江茗与鹿悠悠的接触。

她陪在江茗身边五年，相信现在的江茗绝不是原文中那个我行我素，置规则于不顾的病娇男主了。

就算她不做这些，大概率男女主也不会偏离现在的新世界线。

江茗回想着那一天廖星的神情。

……姐姐为什么刻意要他与其他女孩子保持距离？

江茗摩挲着手中的笔，看向窗外发呆。

新学期开学，就意味着他又要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姐姐。

他小心地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都是廖星这些年给他留的便签，各种各样。

开始想她了。

廖星这段时间的工作又多了起来，她想尽可能地多攒些钱。

任务一完成，她就得离开。

照现在这个苗头，男女主一丝丝爱情火花都没擦出来，江茗如今性格也乖巧，估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离开了。

但江茗还要读书，她要走了，只能尽可能地给他留下一笔可观的钱。

她感到疲累，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的。

沉睡的 0013 是个很不错的系统，曾经分析过她的性格，得出的结论是——

最不适合做任务者的一类人。

她太容易对书中虚拟世界的人产生感情，太容易耽溺其中。

可恰恰相反的是，廖星的任务完成率极高。

她有时候想，感情这东西是最大的助力，也是最危险的利刃。

廖星无奈地叹气。

……江茗也不知道在学校怎么样，她还担心凌衍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

愁得头发都白了。

江茗第一次与凌衍独自对话，是在临近年底的一个冬日。

他逃了体育课，一人坐在空荡的教室里，翻着手机，看着代表廖星的小红点。

没想到，碰到了凌衍。

「原本应该你去送的。」

他褪去了温文尔雅的笑容，自然流露出一股子痞气，这样的气质放在他这种清润的脸上，颇有些违和感。

江茗看到他手中捏着药盒。

是止痛药。

……什么叫作原本应该是他去送？

「因为你是男主角啊，江茗。」凌衍抬腿便坐在了邻座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

江茗没有太大的反应，脸色不变，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但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他记起那些困扰他许久的话。

廖星说过，他曾经偏执，但有她在，他不会。

……说他是世界男主，现在连凌衍也这样说。

一句句模棱两可的话将他带往一个奇怪的真相，一个离奇的世界。

他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心情愈渐烦躁。

……

凌衍一手撑住桌面，歪着头看他：「我现在还得给鹿悠悠送东西，你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你想说什么？」

凌衍就像是没听见一般，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哦不对，应该是廖星为我找的麻烦，如果不是她来到你身边，我也就不用做这么多事儿了。」

江茗起身逼近凌衍，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眉头紧皱，死死盯着他。

「生气了？不过提起一下廖星的名字反应就这么大，真的这么喜欢她？」

「离姐姐远一点。」江茗怒气上涌。

凌衍挣脱他的桎梏，不顾皱得不成样子的衣领。

「应该是你离她远一些才对，廖星终究是要离开的，我和她才是一路人。」凌衍刻意激怒江茗。

「至于你，对她而言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人物，假的而已，有什么好喜欢与留恋的？」

他转身离去，不再给江茗询问的机会。

……

阳光照射下的教室，只剩下一个少年。

手机屏幕折射刺眼的光，忙音在安静中显得给外清晰。

「喂，阿茗。」廖星先前手机关了静音，看到才发现江茗打了十多通电话。

「姐姐。」他的声音闷闷，就像是受了委屈找大人撒娇的孩子。

「怎么了？」

「姐姐在隔壁市工作，留我一个人，我好想你。」

廖星心脏一颤，她从未听过江茗这样与她说话。

不过……

江茗怎么知道她没在白城，自己好像没告诉他吧？

「我也想你啊。……阿茗你，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听筒那边有片刻的停顿。

「嗯，被欺负了，很伤心很伤心。」他的鼻音很重。「姐姐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吧？」

江茗的确像是受了什么大的打击，整个人又娇又软，廖星依着他的意为他顺毛。「当然会的。」

「姐姐不骗我？」

「不骗你。」

「真的？」

「真的，不骗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尽头。」

江茗好看的脸庞浮现一抹笑意。

……约好了的，不许反悔。

廖星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烦死人的凌衍，长到她都以为凌衍的任务结束已经离开了。

「让你失望了。」凌衍欠扁地摇着杯子。

廖星：……

「问你个事儿？」凌衍将手机扣放在桌面，随意开口。

「什么？」

「你们是怎么做到在主系统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的？」

他说得随意，就像是问了句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好一般。

「排名前二十的任务者，保守猜测有一半都参与了你的这个小活动。」

廖星手中的工作停下，冷冷看着凌衍。

「……」

「估计还不止吧，那些死去任务者们系统的力量，估计也在你这儿。拼上性命都要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0013？」

廖星为自己倒了杯水，坐了下来。

「别叫我 0013，我叫廖星，本名就是这个。」

她讨厌那个冷冰冰的编号，似乎一旦冠上这个数字，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台机器。

可她明明是个人。

主系统强制地将他们这些任务者带到各种各样的世界。美其名曰他们是神的使者，这是神的恩赐，享受着永无尽头的寿命和超出常人的能力。

恩赐？寿命？

廖星只觉得好笑。

她扮演了无数角色，经历了无数人的人生，唯独没有做过自己。

从她来到这儿开始，真正「廖星」的生命就已经终止了。

「所以，你一次次接近我，就是为了给你系统查询我的机会？」

「当然。」凌衍抱臂躺在椅子间。「说说看，你们想做什么？」

「显而易见，不是吗？」

「毁掉主系统，自己做老大？」

廖星倒也不显得慌张，白了他一眼：「没这么远大。我只是想离开这儿，回家。」

凌衍点头：「你一个人？」成功率应该还不错。

「所有人。」

凌衍总是挂着虚假笑容的表情皲裂。

「……我觉得还是毁掉主系统更现实。」

「我们可以做到。」廖星突然认真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凌衍从未有过的坚定与自信。「如果有你的帮助，成功的概率会更大。」

「帮你？有什么好处，回家？」凌衍哼笑。

「我和你们不同，我还真不想回家，这儿很不错，日子舒坦。」

廖星愣住。

「我不会帮你，也不会阻碍你。」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任务者们会做到何种地步。

凌衍拿起手机，看着上面跳动的秒数，引导着开口。

「我查过记录，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你自己主动选择的。现在看来，也是因为该任务世界崩坏程度高，更容易找到漏洞吧？」

廖星懒得隐瞒，冲他点头。

「那江茗呢？你走了他怎么办？」

廖星眸光一闪，不自然地看向一边。

「最困难的时期我已经陪他度过了。我给他留了一笔钱，况且他已经长大了，就算是我走了也不会出问题的。」

「哈，女人啊…」凌衍刻意拖长声音，「真是狠心的生物。江茗这么喜欢你，你就这么走了。」

「你还不是一样？」欺骗女主的感情。

凌衍明白她在说什么，笑道：「当然不一样，鹿悠悠没那么喜欢我。可江茗不同，他可没这么乖巧可爱。」

廖星轻叹：「哪个孩子不喜欢父母，可长大了还不是得各自离开。」

「父母孩子的感情，……你是真的天真，还是在装傻？」凌衍盯着她的眼，似乎这样看着，就能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这一次，廖星却不再回答了，生硬地转了话题，「你大概什么时候离开？」

「他毕业后吧。」

凌衍看着廖星在远处忙碌，拿起了一直扣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听到你想听的了吗，江茗？」

大多数孩子都是小时候粘人，长大后就变得独立了。

廖星扶额，她是真的没想到江茗恰恰相反。

她提着一袋菜，钥匙刚插入锁扣，门却从里面先开了。

少年的外套温暖舒适，带着清新的香气。

廖星被抱住，脸紧紧靠在少年的胸口，江茗削尖的下巴靠在她的发顶。

久久地站着，不说话。

廖星难受地推拒：「……阿茗？」

「我做噩梦了，姐姐。」

「梦到什么了？」廖星轻拍他的背。

「梦到姐姐不要我，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廖星的身体僵了一下，轻柔开口：「怎么会，我不会不要你的。快去坐好，等一下就开饭了。」

江茗温软地笑。

他坐在沙发上，细碎的刘海遮住了暗沉的眸光。

女孩背对着他忙碌，厨房雾气升腾，廖星的背影有些虚幻，似乎下一瞬就将消失无迹。

……说好的不离开的。

姐姐怎样才能永远不离开呢……

廖星做饭的手艺很一般，又因为常年在外工作，很少亲自下厨。江茗高考前夕倒像是变了个人，每天在家变着花样地做菜。

「阿茗，快，快接一下！」热汤烫得廖星指尖起了两个燎泡。

江茗快速接过碗，然后拉住了廖星的手。他的唇瓣擦过伤口，贴近吹气。

常年冷淡的眼在这一刻变得温柔，低垂的瞳眸之中沁满了怜惜与心疼。

「怎么不叫我来拿？」

温热的湿气犹如羽毛轻抚过伤处，缓解了疼痛。

廖星有些脸热，下意识躲开。

她抽出手，向江茗说：「没事的，幸好伤的左手，不影响。」

江茗渐渐合拢了五指。

廖星给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坐回餐桌。她自然地为江茗挑了块鱼，却突然顿住了。

凌衍说的有道理。这些年她陪着江茗，他似乎，的确是太过于依赖自己了……

「姐姐给我夹的吗？」江茗一双眼满是笑意地看着她。

廖星一时觉得自己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硬着头皮送到了江茗的碗里。

「谢谢姐姐。」

江茗笑得温软，廖星心中却满是担忧。

江茗的黏人未免太过，实在不像是个男主角的样子。

而且这黏人，还只对她一个人……

「姐？」

廖星停下筷子看他。

「我能要一个礼物吗？在毕业后。」

「阿茗想要什么？」

「姐姐把自己送给我好不好？」

廖星对上江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