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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妈妈

离婚后我去看儿子,曾经的婆婆举着手机全程录像,不让我踏进门半步。

我隔着安全门问儿子:「你不想妈妈吗?」

七岁的儿子「哼」了一声:「你以后别来了,爸爸说了,你一辈子靠人养。小时候外公养,长大了老爸养,老了还得我来养。从小到大都是我爸给我钱,你给我什么了?噢,对了,身上这套衣服是你买的。」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

这就是我当了八年全职家庭主妇的下场!

离婚是半年前的事,因为出轨和家暴。

前夫陈高是我的大学老师,毕业后我就嫁给了他,直接从学堂进了洞房。

没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地在年纪轻轻时就做个家庭主妇,我计划晚几年再要孩子,可儿子星星偏偏在新婚后没多久就来了。

陈高劝我:「你就安心地当妈妈吧,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娘儿俩!」

现在看来,那就是个陷阱的开始。

八年后,陈高出轨了,并且把揍我这件事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报了几次警,但取证困难,还会换来更多的羞辱。不得已,我只好提出离婚,却发现自己被自己对《婚姻法》的一无所知给坑了。

那套八十多平的两居室是陈高的婚前财产,我在这个家投入的只有那些上了年头的家电、家具和地板、墙砖,这些装修和家电,折旧下来不到三万块;

陈高的收入都是交给他妈妈保管的,美曰其名「孝顺」。我每个月的家用都要跟他列清单,多的一分都没有,所以家里有多少存款我也是不清楚的;

结婚这八年,我就是个不拿工资的保姆,伺候丈夫、孩子、婆婆的一日三餐,临到最后要走了才发现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只剩两个行李箱的衣物。

都说爱情需要彼此信任,婚姻不是交易,这段关系我半点儿算计都没有,如今倒是叫他们给算计了。

「你想离婚,可以,房子是我的,孩子你也别想带走,这是法律规定的。」

陈高得意扬扬,他清秀的身形早就被离开高校后开始经商的生活给糟蹋得不成样了,发胖的脸上尽是贪婪和算计。

「孩子是我的!这七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他,你问问你自己,有给儿子换过一块尿布、洗过一次澡吗?高兴的时候你抱着逗乐一下,享受当爸爸的感觉;孩子一哭闹就跟我抱怨,你怎么不去哄一下?吵死了。这些年我有一个晚上是能睡全觉的吗?我大把大把地脱发,变成了你嫌弃的丑女人!」

我竭力不让自己像个泼妇一样哭诉,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我想砸碎眼前的一切。

陈高收住了笑,像关门一样,将自己的表情关得严严实实。

「别忘了这几年是我在养着你们娘儿俩!想带走儿子,你拿什么养他,你是有个睡觉的窝呢,还是有一笔经花的钱?你连班都没上过,你也配要孩子!」

他的话,一下戳到了我的死穴上。

这些年,我也想去上班啊,可带着孩子找工作实在太难了。

用人单位一听,你还得早晚接送孩子上学,三天两头请个假给孩子看病,周末双休不能加班?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老板噢。

我没辙,只能一再地降低自己的标准,找了份根本用不着学历和能力的工作,在一家母婴店干销售,底薪一千块,好处就是时间自由点。

每天下了班我就小跑着往家赶,要去接孩子,要回家做饭。可即使这样,头两个月我挣的钱也只够养活自己。

别人上班八个小时,我下班了还有十四个小时,带孩子、做家务,等他们都睡了我再翻看跟工作有关的资料学习,回答客户的咨询。实在太累了,赶上孩子哭闹不停,我也忍不住抱着孩子一起哭。

陈高当时怎么说的,他说是你硬要上班受这个累,你怨谁?

我咬牙坚持了半年,工作终于有了起色,连续几个月成了店里的销售冠军,公司想提拔我当店长带团队,工作量也大了很多。

我跟陈高商量,要不请个阿姨接送孩子吧,咱们现在都忙。

那时候,陈高开了一个水产店,一天到晚不在家,婆婆又总说自己腰疼,从来不愿意接手孩子的事,连做饭都等着我,我知道她确实没义务帮我们带孩子。

陈高大约是看我收入还可以,没表示反对也没表示赞同。

「我对你就一个要求,照顾好我妈跟我儿子。」

我自作主张,用自己的收入找了个阿姨,但阿姨接送儿子不到一个礼拜,就被陈高辞退了。那天,星星放学回来路上吵着要吃炸鸡。阿姨拗不过他,就买了两个炸鸡腿给他。当晚星星就肚子疼,上吐下泻,最后面色苍白地被送进医院。一直到下半夜,他才缓过来,躺在病床上沉睡,小脸蛋煞白。

我拉着儿子的手,又心疼又自责。

陈高把儿子的病历扔到我脸上:「你自己看看,有你这样当妈的吗?这些年我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要去当女强人,你想去证明自己,可以!那当初你就不该生下这个孩子!现在他病成这样,你问问自己,是不是你的责任!

我捂住脸,蹲下去哭得不能自已。

儿子受罪我更心疼啊,原本就愧疚自己工作忙,陪他的时间少,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想到儿子哭着跟我喊疼的可怜样,我的心在滴血,觉得自己是个太不称职的妈妈了。

陈高说:「你辞职吧,我挣的钱够家用了。你要觉得闲着没事儿干,送完儿子就来我店里帮忙呗,我当老板,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多好。」

儿子出院后,我跟公司提了离职,结束了自己半年的职场生活。上司很惋惜,劝我再考虑一下,她说你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和圈子,可我还是走了。

在他店里,我什么都干。大到跟人谈合作,小到给饭店送货,什么事儿都可以找我。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在店里时候我是他助理,回到家我是他老婆,是孩子的妈妈、司机、保姆……

我的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但是没人看得到我的劳动付出。

他说,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回家睡觉陪孩子。你累什么啊?

当个好妈妈,就像一个紧箍咒,时不时地在我想做自己的时候,冒出来狠狠地勒住我。渐渐地,我也把这个事儿埋进心底了。

这几年的日常开支都是我列好清单给陈高,然后他转账给我。陈高是他妈妈带大的,总跟我说要好好地孝顺她,店里的钱他都给他妈妈保管,作为孝顺的方式之一。我曾经抗议过,可很快地就被他堵上嘴了。

「我自己的钱,我还不能做主了?是你挣的钱吗?」

在这个家里,经济收入决定话语权,我只能闭嘴。

 

现实没有童话,我也没法让那个同床共枕八年的男人忽然良心发现。

法院最终以我无工作、无收入、无住房、无抚养能力为由,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前夫。是的,我嫁给他八年,给他家生孩子、做家务、操心他店里的事儿,现在他出轨、家暴跟我离婚,我不但分不到财产和孩子,还要倒贴钱给他们。

那一天,我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家庭、孩子,还要每个月给陈高两千块的抚养费。

这个结局令我昏沉了多年的脑袋开始清醒过来。

难怪,难怪这些年陈高对我越发没有尊重和不耐烦!原来他早就知悉了今天的一切,只要度过了孩子头三年的哭闹期,我就失去唯一的依仗了。

我必须安分守己、温良贤淑、勤快听话,照顾好家里的一切,忍受他的背叛和暴力,否则他们家随时都可以给我一个去母留子、带着折旧家电装修滚蛋的结局。

陈高账上的钱只有五万块,算是我们的婚后共同财产。他十分大度地说,离婚诉讼费由他来出,我投入的家电装修钱,他也会折旧算给我。

我拒绝了他的大度。

这八年来,我辛勤地伺候着这个房子和房子里面所有的人,那些锃亮的家具、窗户、灶台和厨具背后,是我劳损的腰背,是我被油烟、洗洁精损毁了的皮肤,是我日渐粗厚的身材。

我把怀孕前的衣服都找出来,堆在地板上。它们都是颜色鲜亮、质地娇贵的小码衣服,我散漫的身体早就塞不进去了,带孩子的生活也不允许我穿这些易脏易皱的布料。

我用打火机点了,看着它们在一堆焦煳味中扭曲变形。

陈高跟婆婆吼叫着冲过来,想要阻止我,但火势旺盛,等他们气急败坏地扑灭时,以往被我保养得好好的木质地板已经毁了。

我「嘿嘿」地笑着,又十分有耐心地将彩漆喷满所有的墙壁。大学时候我学的是设计专业,我对墙绘曾经十分着迷,没想到八年后终于在自己装修的墙壁上过了把瘾。

陈高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拦住我,想要像以前那样甩我一耳光。

可我手上握着一把斧头,他盯着我的手,似乎要看我有多大的决心去打破之前那个言听计从、温良恭顺的自己。

我用行动告诉了他。

家里的一台电视机、一台洗衣机,两台冰箱,还有全部的窗户,都被我砸得稀烂。陈高跟婆婆敢怒不敢言,因为这是我自己的私人财产。既然钢铁般的法律保护了陈高的婚前财产,那它同样也赋予我在这个家最后一点的自由。我带不走它们,那就毁了它们。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无聊,可我总得有个出气口,不然我会把斧头劈向那个夺走我一切的男人!星星这个时候从邻居家溜回来,看到了我疯癫的模样。

他嘟着嘴说:「砸东西是不对的,妈妈犯错了,该罚。」

我悲伤地闭上眼,手里的斧头落到地上,还要多少年,我的儿子才能真正分辨得清错误和正确呢?

我拖着那只小小的行李箱离开,星星跟在我身后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心也跟着碎了。他爸爸和奶奶一把抱回孩子,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七年的每一个夜晚,都是我搂着、抱着他,给他讲故事才能安然入睡,这让我怎么放得下啊!

可短短的半年时间,孩子对我的态度就完全变了样。

一开始我每个星期都会去看星星,前夫跟他妈想尽办法阻挠:

他们让我都带着 24 小时以内的核酸证明才能接近孩子,理由是我过来的路上接触了各种行人,可能携带病菌。探视星星的那几个小时,他妈寸步不离地跟着,用手机录像,生怕我带着儿子跑了或者说我前夫家的坏话;

再后来,每次到了约定的探视时间,前夫一家人的手机就都关了,家门紧闭,不知所踪。我只好买了水和饼干,蹲在门口守着,我怕上厕所的间隙错过了孩子,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我想你们总要回家睡觉的吧!

可探视的那两天前夫一家就是不肯露面,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故意去了外地玩,或者找酒店住下来不回来,不让我看星星。

没办法了,我不能不见我的孩子啊,我就报警了:

「我儿子不见啦,你们快帮我找找!」

警察的电话他们不敢不接,前夫的妈妈这才让我隔着安全门看了一眼星星。

孩子长高了、瘦了,也黑了很多,看到他第一眼我的眼泪就落下来。

「星星,你不想妈妈吗?」我强忍着哭意。

可是我的星星,我放在心尖上疼的儿子,扭捏着往后退,始终不肯摘下口罩,目光闪躲,正眼都不愿给我一个。

「让妈妈看你一眼好不好?把口罩摘下来。」我小声地哄他。

前夫的妈妈,我曾经在医院整宿熬夜地照顾她的婆婆,举着手机录像:「你太自私了,这一路坐车你沾了多少细菌,说不定就会把病毒带给我孙子,到时你赔得起吗?居然还想让星星摘口罩,你是不是想害死他!」

我举着核酸证明,恨不能跪下求她:「我有检验单啊,我很健康。你让孩子摘掉口罩,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好不好?」

冷不丁地,儿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出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你以后别来了。爸爸说了,你一辈子靠人养。小时候外公养,长大了老爸养,老了还得我来养。从小到大都是我爸给我钱,你给我什么了?噢,对了,身上这套衣服是你买的。」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

这就是我当了八年全职家庭主妇的下场!

 

从前夫那回来,我躺在十平米大的出租房里,依旧觉得空旷、冷寂。

儿子星星终于变成了我最害怕的样子,冷漠无情没人性,就像陈高一样。可我更害怕,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孩子的态度伤到,我也会一点点地封闭自己,变得麻木无情,那我们母子之间的缘分,就彻底地断了!

不,不行,我一定要把孩子的抚养权要回来!

我得有个像样的房子,有份稳定的工作,以及足够证明陈高没有尽到抚养义务的证据,才可能要回我的星星。

关于房子,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做过盘算。

之前就像很多女人一样,我也是受了委屈就一心想往娘家跑。可实际上,娘家早就散了。妈妈在我十八岁那年病逝,后来弟弟也结婚成家搬了出去,家里就剩我爸一个人,他住的那套房子是我妈留下,房本上指明了有我的一半。

在提出离婚前,我想过先争取父亲的同意,只要他点头了,我也许可以长期寄居在娘家,这样带着孩子也有个落脚处。

回家那几天,我自掏腰包去菜市场捡了些便宜但种类丰富的时蔬水果,就着一块骨头熬了点汤,把父亲清冷、简陋的小厨房弄得有了生机。父亲感叹:

「自从你妈走后,好久没吃过这么像样的饭菜了。」

我心里涌上一股内疚。在我热菜热汤伺候陈高和他妈妈时,我自己的亲生父亲却过着咸菜就粥的清冷日子,天气凉了,他也不懂得把单薄的棉被换个厚实点儿的。我把他的陈年旧服和被褥都翻出来清洗干净,晒得松松软软的,再分门别类地收进柜子里;又把家里的地板窗户和家具都清洗得亮堂堂的,让它们都有了过日子的好面貌。

八年的主妇生活,只教会我这些技能,我竭尽所能地用这些讨好我的父亲,希求他能看到我的价值,给我和孩子一个睡觉的窝。

父亲果然很高兴,眉开眼笑,说还是当女儿的贴心。

我抓住机会,将酝酿在心里许久的话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来:「那我干脆搬回来住,天天照顾你,好不好?」

「我倒是想啊,就怕陈高不同意呢。」父亲依旧在笑,笑容却淡了许多。

我脱口而出:「要他同意干嘛,只要您愿意就行。」

父亲没接话了,长久地沉默,随后起身,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弟弟明天要回来,他媳妇怀二胎了。」

惦记着这套房子的人不止我,弟弟带着怀孕的弟媳还有四岁的女儿回来了。两室一厅的房子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我满耳都是弟媳充满试探的话语:

「星星他爸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呢,你们吵架啦?夫妻嘛,吵架常有的事,我跟你弟还拌嘴呢。你可千万别便宜其他狐狸精,好不容易才嫁到大城市,赖也要赖着,回这个小县城干嘛!再说了,在大城市上学对孩子也好啊……」

弟弟也跟着接话:「可不是!现在县城生活压力也一样大,收入还没有大城市高。你看,你弟妹马上就要二胎了,家里房子又小,我正打算搬回来跟爸一起住呢。这样既可以照顾他,又能省掉些钱,爸你说是不是?」

「可是,你结婚时,爸不是出钱给你们买了一套新房吗?」我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言外之意。

弟妹大声嚷嚷:「就那套房子?哪里够啊,孩子一生出来就嫌挤了。医生说了,我这胎可是男孩子,得好好地养着,咱们搬回来住,把那套出租了,多的钱买点儿菜孝敬爸爸不是更好?」

这时小女孩追着玩具汽车闯进来,一下撞翻了桌上的汽水,弟妹护住肚子开始骂骂咧咧:「又浪费老娘的钱,一瓶新的还没喝就给你撞翻了,果然是赔钱的丫头片子,以后早点儿嫁人了,别嚯嚯你弟弟的家产!」

再也听不下去,我借口回厨房拿抹布收拾,躲在里面暗自伤神。

客厅里,是弟弟、弟妹跟父亲争吵的声音:「她回来到底想干吗?都嫁人了还惦记着家里的房子,有她这样当姐姐的吗!」

这套房子的户主是我爸和我。妈妈知道我性格偏软,怕我以后嫁人了受委屈没处去,走的时候特意立了遗嘱,说房子有我一半;以后弟弟成家,就拿家里的积蓄给他再买一套,不要跟我争这个房子。

当时一心以为嫁得良人,我哪里还会惦记着这套小县城的房啊,可现在我才知道,这是妈妈留给我的退路,但显然地我已经要不回了,这套房子已经被弟弟盯上了。

为了赶我走,弟弟和弟妹一家干脆在这里住了下来,每天吵吵闹闹的,父亲什么都没说,装聋作哑,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为难,于是主动地提出先走了。

他也许早就洞悉了我想寄居他篱下的打算,于是立马通知了弟弟,用他们当借口来拒绝我。

「你好好地过你的日子,我将来还是得靠你弟养老的。」

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里只是娘家,我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再想着回来啦,家产都是留给儿子的,我就不享你这个福啦!

如果说之前我还顾及着父亲、弟弟他们的情面,那现在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我马上就要失去自己的孩子,看着他跟我越走越远,还有什么情面让我可讲呢!

那套房子,我必须拿回居住权!

 

「随随便便就离婚,你是有多年轻,还是有多好看,还是家产万贯啊!」

再次看到我回来,弟弟的话丝毫不掩饰他的刻薄。

「人家离婚都是分了家产挣得盆满钵满,你倒好,当了八年保姆一毛钱没捞着!白给人家生了个儿子,每个月还得倒贴钱,你说你图什么?你找好下家了吗?你还敢要回孩子,带着个拖油瓶到时还怎么再嫁?」弟妹也跟着帮腔。

为了避免这场批判走向无休止的境地,我主动地迎战。

「星星是我的儿子,我当然得要回来。他一个男人从没带过孩子,星星吃得好穿得暖吗?回头他再给星星找个后妈,生个弟弟,那个家能让星星好过吗?」说着说着,我就想到那天孩子被他们一家洗脑后的冷漠,忍不住鼻孔发酸。

大约是我的悲戚让父亲生了一丝不忍,他站出来搓着手讪讪地笑:「其实你就是想多了,星星是陈高的儿子,他能虐待他不成?」接着又苦口婆心劝我:「你带着儿子以后怎么嫁人,就算我同意你带孩子住这儿,你一个人怎么上班?别跟我说让我帮忙,星星又不是我的孙子,我凭什么给他陈家带?」

「爸,不是你同不同意我住,是我本来就有权利住这儿,这个房子有一半儿是我的。你要是让弟弟他们一家住,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我终于不绕弯子了,将冷冰冰的话砸出来。

同时,将一把结实崭新的防盗锁,落在了我原来的卧室房门上。

父亲像是被我的话砸闷了,继而反应过来:

「你什么意思?老子还没死呢,就想争家产了是不是?这房子我就要留给儿子!管你同意不同意,实话告诉你,上次你来之后,我就找人把房子过户给你弟了,你想要,门儿都没有!」

「就是,你也不想想,我肚子里怀的才是咱爸的亲孙子!」弟妹得意扬扬。

我差点儿就被父亲的话给迷惑了,幸亏离婚那段时间,我逐渐清醒过来的脑子恶补了不少法律常识。

「要过户房子,房主必须到场签字,我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怎么可能过户给他?」我放缓了脸色,诚心诚意跟他说,「爸,我谢谢你对我的养育之恩,也请你不要这么偏心,住回来我也一定会尽到女儿所能,好好地照顾您。说实话,你让弟弟养老,是指望他们一家给你洗衣做饭呢,还是伺候他们一家子给他们带孩子? 弟妹这个颐指气使的样子你看不到吗?说不定要房子就是她出的主意,等家产落到她手上,你也要流落街头了!」

「你这是挑拨离间!爸别听她的——!」弟妹怒道。

我甩出那天弟弟和弟妹躲在小房间吵架的录音,弟妹尖尖的嗓音格外刺耳:

「跟你说了多少次,赶紧把房子弄过来!那个死老头子还有几年活?硬是把房产拽在手里不肯放,现在你姐也要住回来,真的是……」

随后是弟弟应和的声音,两个人计划着怎么把房子从我和父亲手里拿过来。

弟弟和弟妹面如死灰,嘴唇嗫嗫,半天不知言语。

真相令一心指望养儿防老的父亲的脊背顿时矮了好几寸。

他闷闷地坐下来,目光落在一张老照片上,那是我们一家四口的合照。半晌,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你有这份心计,怎么就落得个一无所有的离婚下场呢?」

我苦笑:「那也是吃了亏才开始清醒,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人才是家人。爸,我要只是想找个住的地方。房子我不会卖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的。」

从父亲那儿离开,他把房本塞给了我。

「你弟弟那个小畜生说不定趁我不注意就把它偷走了,你自己拿着,旁的也帮不上你,去把孩子要回来吧!」

我鼻子一酸,感激的话含在嘴里,最后什么都没说,朝他笑了笑。父亲也老了,比起初时那份重男轻女的心思,现在他更怕一无所有被孩子遗弃吧?

 

接下来,就是快速地找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

我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从通讯录里面找到了之前在母婴店做销售时的上司。她是我在那份短暂的职场生涯里最宝贵的收获,我们除了聊工作,也会聊一些别的,属于女人之间的话题。虽然从那离职后很少见面,但是我们的电话和信息之间的交流已经以丰沛的数量维系了很多年。

但到底离开职场太久,我年纪也不如从前,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要我。犹豫良久,我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姐,我离婚了,需要一份工作。」

前上司的回复很快地就过来了,「恭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接着她丢过来一个地址:「新店开张,急需人才,快点儿过来帮我!」

那个新店的地址就在我老家小县城的中心区,离我们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真是瞌睡遇上枕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原先想好的各种说辞都没用上,我头疼苦恼的事情在她那里竟然变得如此简单,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大约是以前困在前夫给我铸造的象牙塔里太久,真以为离开这个人自己就难以生存下去,其实只要探出头看看,真正努力的人从来不缺少机会啊!

我们很快地约了出来喝茶,我的落魄一览无余。

上司了解清楚我的困境后,立马帮我联系了一个律师朋友,给了我靠谱的建议:

只要找到证明陈高作为监护人,并没有参与到对孩子的照顾和教育中,做出过一些损害孩子身心健康之类的言行,我们就可以起诉申请变更孩子的抚养权。

是的,这个身形消瘦面容坚毅的女上司,用了「我们」这个词!

谁说女人之间只有钩心斗角的塑料情,真到难时只有女人才懂得如何帮女人!

 

第二天,我坐了最早一班的高铁去了前夫陈高所在的城市。

早两年陈高做水产批发市场,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要应对过来挑选的菜市小贩、酒店采购、大排档老板这些人,工作环境潮湿,身上总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后来他攒了些钱,跟做海鲜酒店餐饮的几个老板合伙,生意一下做活了,走路都有了股发横财的傲慢。

我偷偷地拍了他一天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

以前我总心疼他累,很多时候自己开车去送货,忙得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今天才发现,四十多岁的陈高精力旺盛得很,跟一帮生意合伙人吃完夜宵、唱完歌,还能拖着身娇体媚的女朋友去开房。

从出租车上下来,陈高搂着女人朝酒店大堂走,笑嘻嘻地说:「一会儿好好地收拾你!」

女人蜜一样地依偎在他身上,晃了晃他的手:「那你什么时候跟我结婚?之前说跟那个黄脸婆离婚了就娶我,这都半年了!」

「好好好,都答应你!来亲一个,小肉肉……」

陈高被她晃得肠根子作痒,露出一副完全从高校老师躯壳里挣脱出的色鬼样,嘴上却并不正面回答女人的问话。

我冷笑,陈高这种骨子里自私的人,如今挣了些钱,又好不容易得了单身,哪里舍得一下把这个自由丢了?他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机会去玩弄更多年轻的女性,又怎么可能急巴巴地和这个女人结婚呢?

只可惜,自以为获胜的小三儿看不清楚事实。

等他们在前台办好手续进电梯,时间刚好是凌晨一点半。

这一整天,陈高上午十点从出门到现在,没给儿子打过一个电话,没去学校接他,没问他有没有吃饭,没想过他作业是不是需要辅导……

他千方百计地从我手上抢走的,只不过是他们陈家传宗接代的一个道具,而不是他的儿子!

我气得发抖,陈高他妈一天到晚跳广场舞,到做家务时却说头疼腰疼,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过。

想到星星一个人小小年纪就要独自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心里就疼得发紧。

他每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会偷偷地躲在衣柜里,等我去找他,现在谁会去找那个小小的孩子呢?

虽然很心痛,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去找孩子惊动他们,我必须先收集证据。

一连几天,陈高都在外边过夜,不出意外地,我发现跟他开房的女人有好几个。

周末的时候,陈高买了去沿海城市的机票,带着最年轻漂亮的那个「女朋友」去度假了。想到他们一家之前要求我必须做核酸才能见孩子,我只觉得可笑,陈高这样每天外出鬼混,对孩子的危害难道不比我更大?

我埋伏在他们小区楼下五六个小时,终于等到星星下楼了。

他似乎比我之前看到的样子更瘦了,脸黄黄的,眼中的那抹光也没了,带着一股戾气。一群孩子在那玩「官兵抓贼」的游戏,星星愣愣地站在人堆儿外,有些渴求,却不敢吱声。

我看得心碎,星星本来就是一个偏内向的男孩,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现在更加不懂得如何跟同龄孩子相处了。

想了想,我飞快地跑到临近的小超市买一些零食和饮料,想以此贿赂那些小朋友们,让我的星星也加入到游戏中去。

等我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回来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团团地围着星星,咄咄逼人地问他话。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审问」星星:

你叫什么名字?

你住几栋楼?

怎么没见你爸爸妈妈带你玩?

你是不是没妈妈?

对啊,我奶奶说你爸爸妈妈离婚了,你没妈妈。

星星瘪着嘴,辩解道:「我有妈妈,她以前经常带我玩!」

「那现在呢?你现在是不是没妈妈了,你爸爸也不要你了!」

「你胡说!我有爸爸妈妈!」星星怒吼一声,两眼狠狠地瞪着对方,使劲儿地推了一把为首的男孩子,那个男孩比星星高出半个头,身体壮实,只略略地后退了半步,就站稳了身体,反手推倒了他。

星星的眼泪含在眼眶中,又惊恐又委屈,却竭力忍着不哭出声。

我马上喊了一声「星星」,孩子们立马安静下来,散开一个口子,远远地看着我。

星星噙着眼泪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我。我张开上臂向他扑过来,他却立马爬起身子转头就往外跑。

「星星,我是妈妈呀,星星,你别跑!」我朝他追过去。

我们一前一后地跑着,星星最后在小花园的树林里站住了脚步。

我问:「奶奶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下来,你吃饭了没有?」

星星背对我,没有说话。我看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在哭!

我一把搂住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星星也跟着我一起哭,我们互相抱着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星星抽噎着问:「他们说你不要我了,你吵着跟爸爸离婚,是想跟别人生小孩,所以不要星星了,对吗?」

「他们是谁?谁告诉你妈妈不要星星了?妈妈最疼星星了,怎么会不要你?……」我比七岁的儿子还要爱哭,眼泪就没干过。

原来陈高跟他妈给孩子洗脑,说我抛弃了这个家,不要孩子了,目的就是让星星恨我。真是用心险恶!我跟星星认真地解释了,自己马上就要带他在身边一起生活,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星星到底是小孩子,得了我的承诺之后,又跟我玩闹了半天,隔阂很快地消除,拉着我的手亲亲热热地叫「妈妈」。我带着他去餐馆吃饭,点了他最喜欢的蛋包饭,星星埋头苦吃,一个劲儿地说「好吃」。

「你平时在家都吃什么啊?」我又心疼又自责。

星星嘴里含着饭,嘟嘟囔囔地回我:「中午在学校吃,晚上奶奶不吃饭的,爸爸也不回家吃,她就给我泡麦片。有一次,用开水泡了昨天的剩饭给我……」

我握着录音笔的手微微地颤抖,我不在的这半年,星星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以后妈妈每天做饭给你吃好不好?你跟妈妈一起住,这样我们天天都可以见面!」我揉了揉孩子细软的头发。

「好啊,好啊,妈妈!我要吃你做的可乐鸡翅!」星星开心地挥舞着双手,小脸上满是快乐的笑容。

 

在法庭上,我出示了陈高跟各色女友们流连酒店的录像,还有孩子跟我的对话。作为监护人,他根本就没有尽到半份抚养孩子的义务。

「陈高长期地把孩子丢给他妈妈,他妈妈年岁已高,难以照顾好孩子,这种送养行为足以表明陈高不愿意履行直接抚养的义务。所以,我要求变更孩子的抚养权!」

陈高气急败坏地反击:「你胡说!我只不过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而已,离婚是你自己提出来,你没钱没房、没工作,怎么养孩子?你这个贱女人——」

法官警告了陈高,在我出示了房产证明和工作收入证明后,陈高反驳我的理由也不存在了,可他依旧不死心,对我依旧进行各种辱骂、攻击。

「你就是不甘心自己一分钱没捞着呗,想要孩子抚养权,还不是想拿他当砝码找我要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老子是家暴孩子还是虐待孩子了?我有遗弃孩子吗?我他妈就是单身去约了个会,你凭什么就说我没尽抚养义务?儿子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掏的钱?」

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我反而冷静下来了。

我问他:「陈高,你儿子是哪一年哪一天几点在哪个医院生的,你还记得吗?他三岁生过一场大病,你知道是什么病吗?他现在上几年级几班,班主任叫什么,你知道吗?」

一连串的问话,让陈高哑口无言,他最终颓丧地低下头。

 

孩子星星,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回老家后,我把他的姓改了,跟我姓叶,父亲刚开始对他还有些冷淡,但很快地就被孩子的天真可爱感染,一天天星星长星星短的,我说话口气重了点都要骂我。

我笑:「爸 你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啊,不是说不帮我带孩子吗?」

老父亲眼睛一瞪:「星星是我们叶家的孩子,我不带给谁带!」

我看着爷孙俩玩跳子棋不亦乐乎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嘴角。孩子体会不到结束那段婚姻时给我带来的痛苦,却体会到了我用痛苦换来的宁静和安谧,如今一切都正好!

至于陈高,听说他谈的其中一个女友怀孕了,不得已两个人结了婚,生下的孩子却不是他的。这倒挺符合这个渣男的下场的!

最好,再也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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