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落水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
她开始对我哥哥柔情似水,嘘寒问暖。
我好心警告她,哥哥是个疯批,莫要被表象所迷。
校花一脸愤慨地指责我:「舒白那么优秀,你并不了解他,怎么能妄下定论?我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人!」
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救赎文里的女主角,却忘了他本就生在地狱。
1
我叫林奈。
舒白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他是继母带来的拖油瓶。
初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他是个疯批。
少年无疑是俊俏的,他肤色是病态的虚白,精致如画的眉眼带着一丝妖冶,分明从微光中来,眼底却邪气流转,带着桀骜难折的孤傲倔强。
我穿着睡裙,怀抱洋娃娃站在二楼好奇地打量他。
舒白拖着行李路过身旁,俯身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好像挺喜欢我这个便宜妹妹的。
爸爸和继母相视一笑,对此很满意。
只有我的耳畔清稀响起他低沉阴冷的声音:「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我眨眨眼,无辜地昂头,软糯糯开口:「好的呢,哥哥」
好凶哦。
我好喜欢。
相比之下,他的眼睛更好看呢,就像我从前养的那只猫。
真想抠下来好好珍藏。
只是一眼,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类人。
等等。
按理说初次见面,我应该送他个礼物才行。
不然就太没礼貌了呀。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小动物?
夜半时分,敲门声响起。
我开心地跳下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终于发现了吗?
打开门,舒白脸色阴沉,乌黑的眼眸中满是戾气。
「你干的?」
他手里掐着一条翠绿色小蛇的七寸,蛇尾扭曲盘绕在苍白的手腕上,像是特意定制的手环儿,带着独特的美感。
这是我悄悄放在他被窝里的小宠物。
嗯,果然很相配。
我定定看着他,唇角微扬,「喜欢我送的礼物吗?哥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暗芒稍纵即逝。
舒白垂下眸,当着我的面把蛇头硬生生扯断。
一滴血溅在他眉心,如画的容颜妖佞又暴戾。
他说:「我更喜欢这样的礼物。」
2
后来舒白转到了我们学校。
我们班级中间只隔了一个楼层。
听说他刚转来的时候引起了很大轰动。
没办法,他在外面装得礼貌乖巧、天真可爱,看起来就像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
我坐在花坛边,不停往嘴里塞零食,抬头便能看到舒白站在二楼走廊上,周围聚集了许多小迷妹,俨然众星捧月般的架势。
外面的他唇角总是带着一抹弧度,美丽妖冶,眼里虽有笑意,却更显薄凉。
像什么呢……就像在脸上画满油彩的戏子。
许是看见了我,舒白微微侧身,露出一个在我看来极其轻蔑的笑容。
阳光灿烂,他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白痴。」
我抿唇,突然觉得嘴里的零食不香了。
放学后,我等他一起回家。
等了许久,都没瞅见舒白的人影。
我只得亲自去找人。
晚霞如同一片赤色落叶坠入人间,斜阳之下的教学楼变成了暗紫色,好似云海之中的礁石。
舒白立于树荫下,冷眼看着在水里挣扎扑腾的孩子。
那个小胖子我知道,听说是个小霸王,自从舒白转学过来,他就一直在找麻烦。
我凑过去,拆开牛奶,吮吸一口,「他好像不行了耶。」
舒白侧首,抢过我牛奶就喝,语气波澜不惊,「死不了。」
其实这水池并不深,不过刚好是他爬不上来的程度。
小胖子呛了几口水,脸都涨红了,也许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路过的保安看见了,连忙把人捞起来。
后来连老师都喊来了。
小胖子号啕大哭,指着舒白,「呜呜呜,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推水里的!」
老师蹙眉,试探性地问他:「舒白同学,真的是你做的吗?」
舒白睫毛微颤,脸上满是懵懂无措,单纯无辜极了,「老师,不是我……」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实在精湛,看不出丝毫破绽。
这时,有几个小朋友也围拢过来,维护着他。
「老师,舒白平时最温柔了,怎么可能欺负他呀?」
「就是,倒是他天天找别人麻烦,真讨厌。」
「对啊,对啊,恶人先告状。」
小胖子快急死了,他哽咽指着我,「她当时就在旁边,她看见了的!」
嗯?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好严肃的场面。
我忙喝口奶压压惊。
「不好意思呀老师,我什么也没看见。」
3
继母是个虚伪又做作的女人。
她总想表现得像个贤妻良母,可奈何演技太过拙劣,就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满眼的不耐烦都快溢出来了。
说起来,舒白的身世挺可怜的。
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生下来就被他妈丢到乡下外婆家。
直到老人家过世,没办法才把他接回身边。
继母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毕竟我爸是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
故事的开始总是美好。
她眉梢带笑,名牌包包、精美首饰数不胜数,穿着性感迷人的裙子,摇曳生姿。
慢慢地,她没那么爱笑了。
有时不经意间会露出身上青紫的印记。
爸爸抬一下手,她都会吓得往后缩。
随之而来的,继母对舒白越来越差,像是把他当成了出气筒,非打即骂。
乌云滚滚,风声呼啸。
闪电划破天际,滚雷碾过漆黑的苍穹,大雨倾盆而下。
舒白赤着脚敲开我的房门。
他躺在身侧,裹得像只蚕蛹,只露出黑黝黝的脑袋。
别墅里隐隐传来女人压抑的痛呼声以及男人高声的咒骂。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时不时划过耀眼的闪电,侵蚀整片黑暗。
沉默的气氛蔓延,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夜空。
舒白打破了无声寂静,「林奈,你妈妈呢?」
「死了。」
我耸耸肩,指着卧室天花板,说道:「喏,她就吊死在那儿」
因为产后抑郁,也因为被家暴得太惨,那个女人精神崩溃了。
我就在这个房间里整整两天,看着她的尸体晃啊晃……
他一点不害怕,由衷感叹:「这确实是很完美的上吊位置。」
我给予肯定,「英雄所见略同。」
当初爸爸也是这么说的。
舒白平躺着,睡姿十分乖巧,头发丝却显得凌乱。
我身子微微往前倾去,细细打量他。
嗯,皮肤白嫩细腻,睫毛又黑又长,眼睛也漂亮得不像话。
好喜欢,好喜欢。
我眼里划过一抹痴迷。
怎么办?真想把它收藏起来。
他会生气吗?
舒白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我如实回答:「我在想,你死了以后能把眼睛送给我吗?」
他慢悠悠地说:「林奈,你太重口味了,居然想用这样的方式跟我长相厮守。」
我:「……」
4
舒白是个合格的玩伴,非常对我胃口。
其实我不介意就这样一直下去。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
爸爸与继母之间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了。
他们经常一起出门,每次归来都兴高采烈。
餐桌上,我看着继母日益隆起的腹部,幽幽开口:「阿姨,你肚子又胖了。」
她捂嘴轻笑,抚摸着肚子,说:「这不是胖,阿姨肚子里有了弟弟,奈奈高不高兴?」
我目光微闪,弟弟……
这时,爸爸走了过来,他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走到继母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腹部,眼里满是期待。
「来,让我摸摸宝贝儿子。」
「宝贝儿子,赶紧出来吧,爸爸都等不及了。」
印象里,爸爸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继母嗔怪地看他一眼,「这才五个月,早着呢。」
爸爸哈哈一笑,半点脾气都没有,与往日暴躁的他判若两人。
是了,从我出生起他就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个女孩儿,不能传承香火。
他心心念念的儿子终于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时刻关注着继母。
爸爸很宠爱她。
继母满面春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与友人打电话炫耀肆无忌惮。
「我啊,都去医院检查了,保准是个儿子。」
「等我生了儿子,以后整个林家不都是囊中之物吗?」
「不管我要什么他都会满足的,哈哈哈。」
慢慢地,她对我再也不屑伪装了。
在爸爸面前她扮演贤妻良母,背地里却骂我是小贱人、赔钱货。
日子一天天过去。
放学途中,我突然对舒白说:「我讨厌他们。」
他十分冷淡地「嗯」了一声。
转眼到了跨年夜。
家里佣人回家过节,爸爸在外面应酬。
偌大的别墅安静万分。
原本干净的大理石台阶上附着一层淡淡的油,肉眼几乎察觉不到。
我转身回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一声女人惊慌的尖叫,转瞬间又归于平静。
我站在拐角处,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
继母从二楼的楼梯口滚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殷红色液体从她身下缓缓晕染开来,像是花圃里绽放的绮丽玫瑰。
后方传来响动。
舒白赤着脚走过来,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他立于我身侧,眸光深黑,一眼望不到底。
「她会死吗?」
「你说的是哪一个?」
时间仿佛静止,四周阒然无声。
真冷啊。
我打了个哆嗦,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哥哥,我睡不着,你陪我好不好?」
少年的侧脸在黑暗中有些模糊,那双被额前的碎发微微遮着的眸子在灯光下似碎了一地的星光。
他说:「好。」
我不甘于一人独当恶鬼,我要他也一同沉沦。
5
继母流产了。
爸爸很生气。
又过了一个月,他们离婚了。
继母带着舒白离开了我家,来时多么风光,走时就多么狼狈。
我趴在阳台上,目送他们远去。
舒白偏头看了一下我的方向,距离太远,瞧不见表情。
深夜,爸爸又醉倒在了沙发上。
他愿望落空,不满于一切。
如同我幼时那样。
躁动的拳头频繁挥舞着。
最后摔死了我的猫,杀死了我的妈妈。
我现在都还记得,爸爸勒死了她,然后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他说:「多么完美的上吊位置啊。」
6
我以为和舒白从此不会再见。
可缘分总是奇妙的。
一年后。
在一场宴会上,我看见了他。
不过场面有些尴尬,他正在被人揍,脸颊两侧是清晰可见的五指印。
为首的少年是今晚宴会主人的儿子——舒恩宇,一个被宠坏了的混世魔王。
我蹲在一旁,吃着糕点。
直到他们离去,才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这才多久,就混成这样儿了?」
舒白顶着张猪头脸,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夺过我手里的蛋糕就往嘴里塞。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被西装革履的男人带走了。
酒过三巡。
宴会的高潮部分终于开始。
A 城赫赫有名的房产大亨舒建邺要向大家介绍他家族的新成员,作为正牌妻子的徐燕霜在一旁强颜欢笑。
她可是个狠角色呢。
我坐在沙发一角,看到舒白被带上去,一脸的惨样。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儿子——舒白。」
豪门之内总有一些腌臜事,想来又是个私生子什么的。
大家心照不宣地鼓掌。
好家伙,他这是飞黄腾达了呀,不得了,不得了。
舒白看向我,勾唇笑了。
大厅内灯火通明,精致的水晶吊灯耀眼夺目,光影映在他眸子里,好似璀璨星河。
嗤,被揍成猪头了还笑。
真丑。
7
后院。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欺负弟弟,我就削了你的皮!」
舒恩宇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卡都被停掉两张。
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舒白。
「爸爸,不是哥哥的错,是我不小心……」
舒白眼睛濡湿,无辜可怜。
舒建邺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你向来乖巧,以后要是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诉爸爸。爸爸给你做主。」
二人前脚刚走。
他立马不装了,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没想到你亲爹还大有来头啊,你妈去哪儿了?」
我坐在花园的大树上,双脚晃晃悠悠。
他仰头看我,瞳孔漆黑,墨染一般。
「徐燕霜不会允许她威胁自己地位的。」
「去母留子,你没听说过吗?」
说罢,舒白张开双臂,「下来。」
「哦……」
我从树上跳下来,纯白的衣袂翻飞,稳稳落入他怀中。
他忽然抱着我就不撒手了,头埋在我脖颈间,拱了拱,可怜坏了的模样。
「林奈,我好疼啊。」
闻言,我十分恶劣地戳了戳他红肿的脸颊,「活该。」
「你也就这张脸能看,要是毁容可就完蛋了,以后都找不到媳妇儿。」
8
事实证明,我的担忧是多余的。
他居然把宋涟漪都搞定了。
宋涟漪是宋家掌上明珠。
她性子嚣张跋扈,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据说她失足落水,醒来后便对舒白一见钟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起先我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直到亲眼所见。
舒白被舒恩宇等人针对,淋了一身的水,好不狼狈。
宋涟漪冲上去就给了舒恩宇一巴掌,「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对方捂脸,不可置信,「你吃错什么药了,脑子进水了不成?居然维护这个野种!」
她冷哼一声,「从今以后,谁敢欺负舒白,就是跟我宋涟漪作对!」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舒恩宇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叫一个憋屈。
啧啧。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她改变如此巨大,简直像换了个人。
放出豪言壮语后,宋涟漪心疼地关心舒白,「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看?」
少年浑身湿透,晶莹的水珠从眉眼滑落,没入衣领,纯洁中带着别样靡丽。
她眼里划过一丝惊艳,声音更加轻柔:「我给你找了件新的校服,你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舒白垂眸,平添几分柔弱,「谢谢你了,宋同学。」
「别那么见外,叫我涟漪就好,咱们是朋友呀。」
宋涟漪路过时,视线若有若无地划过我,眼底藏着深深的敌意。
我默默让道,认真思考了一下。
印象里好像从未与她打过交道,甚至话都未讲过。
她倒好似认识我许久了。
舒白在空旷的教室里换衣服。
我偷偷摸摸溜进去。
「你给那个宋涟漪下蛊了?」
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他低着头,随意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渍,长长的睫毛还沾着雨水,在光影下闪闪发光。
「她已经死了。」
什么?
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舒白把头靠在我肩上,语气悠闲轻慢,「那天我亲眼看着她落水的,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可不知怎的突然又活过来,你说神不神奇?」
我不耐烦,「别闹,说正事呢。」
他有点不高兴,「你不信我?是真的。」
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怎么听都觉得玄幻。
「这么说她现在是个死人?我瞧着也不像啊。」
「你都不怕?」我问。
舒白眨眨眼,「为什么要怕,你不好奇她处心积虑接近我是为了什么?这个游戏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看她确实对你很有意思。」
这孩子了不得,连死人都能蛊惑。
他忽然欣喜地半撑身子凑近我,浓黑的眸子随着眼角挑动微微上扬,「林奈,你在吃醋吗?」
牛头不对马嘴。
我一把拍开他的脸,「少来勾引我。」
我只当舒白在逗我玩,世界上哪有这么玄幻的事情?
对于他的解释,我更偏向于宋涟漪脑子进水了。
9
升上高中后。
宋涟漪与我在同一个班级。
她脑子好像真的进水了。
若说之前的敌意还是若隐若现,那么现在就是明目张胆。
她处事圆滑,满身名牌,加上相貌出挑,被誉为校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我不善言辞,准确来说是懒得交际。
在宋涟漪的授意下,我不知不觉间就被全班孤立了,每天独来独往,倒也乐得清净。
可我的同桌就没那么幸运。
他叫余晨,是学舞蹈的艺术特长生。
他是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很斯文的男孩子,但总是被人骂娘娘腔。
有人往他水杯里倒粉笔灰,往他抽屉里倒垃圾,将墨水甩到他干净的校服上。
余晨对此逆来顺受,一点都不敢反抗。
懦弱至极。
这是我给他的评价。
对于这样的人我更加没兴趣结交。
所以一个星期下来也说不上几句话。
放学后。
路上人影稀疏。
巷子里一群吊儿郎当的小流氓在打劫。
「小子,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赶紧的,好好配合,不然小心你的皮。」
「直接搜身好了,看他这穷酸样也不像有钱的。」
秉承着不多管闲事的优良品德,我目不斜视地走过。
这时,有人开口了。
声音清冽又性感,太有辨识度。
他素白的手往我这个方向轻轻一指,「呐,我的钱都在女朋友那儿。」
数道炙热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
我:「……」
真是作孽。
当最后一个钢镚儿都被人拿走后,那些小混混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舒白斜靠在墙壁上。
他浅浅叼着烟蒂,在缥缈的烟雾中睨过眉眼,与我对视,全然不复在校内时那纯良温柔的模样。
他语气带着点不正经的慵懒,重复喊着我的名字。
我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有你。」
「滚。」
「我不。」
我不耐烦,「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这么闲。」
舒家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徐燕霜可不是个善茬儿,她只有舒恩宇这一个儿子,绝不会允许有人威胁他的地位。
他面无表情,低声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10
第二天上学,总感觉氛围怪怪的。
跑完课间操以后,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就要喝。
余晨忽然低声说:「别喝。」
我顿了顿,拧开全部盖子。
里面装的哪是热水,分明是漆黑的汁水,表面还漂浮着粉笔灰和浓痰,恶心至极。
「谁做的?」我问。
他低头,不敢说。
我环顾四周,众人神色各异,不乏幸灾乐祸之人。
「谁干的?」我站起身,再次冷冷开口。
教室里安静如鸡,无人应答。
我没有耐心了,「是要我告诉老师吗?」
也许是平时表现得太过没存在感,他们以为我会像余晨忍气吞声。
我看见前排几个女孩子目光瞥向宋涟漪。
「你干的,是吗?」
我走过去,直截了当。
她笑了笑,「林同学,怎么了?同学之间开个玩笑罢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真小气。」
「这么小点事至于告老师吗?」
「怎样算欺凌?」
「十个人欺负一个人算欺凌,一百个人欺负一个人也是。」
「那么一万个人呢?」
「是正义啊。」
大家都愿意盲从,好像世界上最安全的事就是让自己消失在「多数」之中。
他们似乎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那一方,无论对错。
11
宋涟漪得意地笑了,挑衅地朝我挑眉,仿佛在说:「看啊,所有人都站在我这一边。」
我歪头,也笑了。
手微微倾斜,将杯子里的液体兜头淋了下去。
她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散发着异味的汁水,其中还有浓稠的液体挂在头发上,要掉不掉。
这一幕太过恶心,周遭的人都默默离远了一些。
她直接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大叫:「林奈!你疯了吗?!」
「怎么了?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这般小气?」
上课铃响了。
任课老师走进来,见此情景,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老师,我不知道怎么惹到林奈同学了,她要这么对我。」
宋涟漪哭得梨花带雨。
如果忽略掉乌漆麻黑的面容,确实惹人怜爱。
老师把教案往讲台一拍,勒令我给她道歉。
「老师,是她先挑事在先,往我水杯里吐口水、倒粉笔灰的。」
我淡淡地陈述事实。
「还顶嘴,你难道就没错吗?一个巴掌拍不响……」
话音未落。
我反手就给了宋涟漪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
「老师,你看,这不挺响的吗?」
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外面罚站一节课。
我倒无所谓。
倒是宋涟漪顶着半边包子脸,浑身脏了吧唧,在走廊外可谓是赚足了眼球。
她气得浑身发抖,似要将我吞吃入腹,顺便还在警告我,让我离舒白远一点。
我不理解,「他就是个疯批,你才应该离他远点。」
宋涟漪一脸愤慨地指责我:「舒白那么优秀,你并不了解他,怎么能这样诋毁他?!」
多么中二的台词,我笑了。
就在此时,舒白慢慢悠悠地从走廊上过。
「舒白哥哥……」
宋涟漪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被不着痕迹地躲过。
他温柔地问:「怎么搞成这样?」
见心上人关心自己,她更加委屈了,抽噎着说:「人家也不知哪里惹到林奈同学了,她这样对我,还在背后说你坏话……」
舒白瞥了一眼她狼狈的模样,随即抬眼看向我,漆黑的瞳眸里泛起点点笑意,「林奈,你……」
「滚。」我没心情陪他做戏。
「哦。」
舒白无奈地笑了笑,十分好脾气的样子,「她性子这般坏,你好端端招惹她做什么呢?」
说罢便转身离去。
宋涟漪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都未察觉。
12
回到教室,众人对我的态度明显恭敬不少。
余晨看我的目光闪闪发亮,透着丝丝崇拜。
事实证明,狗不能喂得太饱,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
许是被我的壮举所震撼,怯弱的同桌也开始反抗了,只不过收效甚微,得到的是他们更加过分的对待。
「余晨,胆子肥了啊,都敢还手了。」
男生们把他压在地上,肆意羞辱,其他人在旁边看热闹。
鉴于他曾提醒过我,于是,我敲了敲桌子,「老师来了。」
他们一哄而散。
余晨狼狈地站起身,回到位置上,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谢谢你。」
我点点头,并不热络。
他却不觉得被冷落,反而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他说自己不想惹事,只想顺利地度过高中。
他说考上大学一切就都好了。
他说他很热爱跳舞,而且下个月就要去参加比赛了。
说到跳舞,他黑色的眸子里瞬间闪出异样的神采,仿若夜空中那灿烂的星辰。
许是身处黑暗久了,这般鲜明的颜色总是让人心生愉悦。
13
平静的日子被意外打破。
舒白被人绑架了。
「夜色」是出了名的鱼龙混杂腌臜之地。
传言幕后的老板背景很硬,无人敢惹。
烈火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
「夜色」失火了,人们四处逃窜。
内部大厅,地上倒了好几个身穿制服的男人。
一个壮汉面目狰狞地掐住舒白的脖子,要将他置于死地。
下一刻,一声闷响,男人头破血流,倏地倒地失去意识。
少女逆着光,笑容灿烂,如冬日里温柔和煦的暖阳。
我扬了扬手中带血的砖头,兴奋地打招呼:「surprise!」
舒白勾唇,目光深沉,语速也极其缓慢,「你来了。」
居然没死。
我还以为早就被烧焦了呢。
他浑身浴血,像是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面色如剥去釉彩的瓷胎,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林奈,跟我一起死吧,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好不好?就今天。」
舒白靠着墙,血迹在他的衣衫上弥漫开来。
这会,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琉璃般的眸子与火光映照在一块儿。
我抱住摇摇欲坠的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挖出来鞭尸。」
火光映着他眼里的东西虚虚实实,他却猛地笑了起来,眼弯弯的,乖巧极了。
「林奈,你好凶。」
舒白没死成,只不过是腿断了,需要好好将养。
后来消防人员来到现场灭火时,意外在夜色发现了些「东西」,紧接着警察局的人也来了,好不热闹。
不知怎的,最后牵扯出了徐燕霜,她被带走调查。
14
舒白躺在病床上,腿部裹满石膏,高高吊在半空,十分滑稽。
「林奈,我想喝水。」
我有些烦,「你没长手?」
他厚颜无耻,「你喂的比较甜,人家是病人嘛。」
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你还能再恶心一点吗?」
由于他太过黏人,死活要我陪他。
幸亏这个病房有两张床,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了。
月光如天边银河倾洒而下,但见病房内遍地银辉,如霜似雪。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舒白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你怎么还不睡?」
他闷闷地回答:「睡不着,想你抱着我睡。」
伤的明明是腿,又不是脑子,怎的越发不正经了?
我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我跟你讲个秘密吧」
他来劲儿了,「什么秘密?」
「你快进被窝。」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进了。」
「把头埋进去。」
「埋了。」
真听话。
我戏谑地笑道:「嘘~」
「你看,自己,像不像,一只乌龟?」
舒白:「……」
15
他的恢复能力惊人,才半个月就能行动自如。
不过我每次去,他都会装作行动不便的样子。
我也懒得揭穿。
天气很好。
我推着舒白到楼下草坪晒太阳。
秋日的阳光总有一股优雅与慵懒,连风里都裹挟着稀碎的暖意。
该说不说,今日的头版头条非常精彩——「豪门富婆与三位男模共度良宵,战况激烈。」
几张高清图清晰醒目。
女主角赫然是被带走调查的徐燕霜本人。
听说舒建邺快气疯了,不只开始走离婚程序,他甚至怀疑舒恩宇不是自己的种。
我不由感叹,「你好狠。」
孝出强大。
「人到中年,难免空虚、寂寞、冷,我只是安排了几个人,没想到她全笑纳了。」
舒白正埋头剥橘子,就连那果肉之间细细的筋络都被剔除干净。
「现在就剩个舒恩宇,他那脑子可不是你这变态的对手。」我分析道。
忽然,他回头看我,光影倒映在清透的黑眸里,仿佛星落成海。
「林奈,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清冷的声音消散于风中。
我懒懒靠在椅子上。
「为了快乐呗,难不成为了哭么?」
「是啊,为了快乐。」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容,越扩越大,唇色艳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疯啦?笑得好丑。」
他把剥好的果肉塞进我嘴里,满脸期待地发问:「那你跟我在一起快乐吗?」
汁水充盈着整个口腔,甜得有些发腻了。
「快乐啊,如果哪天你不听话了,我就把你做成标本,永远收藏起来。」
他俯过身,凑得有点近,呼吸喷洒在我半边脸庞,痒痒的。
「原来你爱我爱得这样深啊。」
秋日的鸣虫声无限延长,仿佛一下子将我拉回了初见那日,他也是这般模样。
耳边有「怦怦」的声音,好半晌,我才发现,那是我的心跳声。
事实证明,舒白就是个善于迷惑人心的妖精。
16
星期一升旗仪式后,突然发生了巨大躁动。
很多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跑过去。
「快快快,那边有人跳楼!」
「真的假的?这么刺激啊。」
「对,好像还是咱们学校的艺术特长生呢。」
教学楼下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学生。
我抬起头,枯黄的树叶随着秋风飘起又辗转落下。
是余晨。
他穿着漂亮的舞蹈服,脚尖轻点,旋转跳跃,在天台边缘翩翩起舞,宛如误入凡间的精灵。
距离太远,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少年一舞完毕,张开双臂,从高楼一跃而下,没有丝毫犹豫。
人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殷红的血液犹如瑰丽逶迤的纱幔铺满水泥地,诡异又圣洁。
所有人都吓得倒退几步。
少年再跳不成舞了。
他为这肮脏的世界献上了最后一支舞。
以生命为代价。
17
一星陨落,暗淡不了星空灿烂。
一花凋零,荒芜不了整个春天。
看着空旷的座位,我才真正意识到余晨死了。
他的死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反倒成了一些人茶余课后的谈资。
在一个同学的手机里,我发现了他的死因。
那是一段长达十分钟的霸凌视频。
余晨被人堵在厕所间里。
他们扇他耳光,吐口水,用烟头烫在他腿上,口中不停地辱骂。
「娘娘腔就是恶心,你看他那样子,真欠揍!」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他居然喜欢男生,天呐,怎么不去死啊?」
「太恶心了,他身上不会有什么病毒吧?吓死人了。」
「把他衣服给扒了,看看有什么不同的,哈哈哈。」
「他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的?要是我啊,早就没脸见人了。」
他们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直到浑身赤裸。
他们把烟灰口、痰墨水各种肮脏的东西往他身上扔。
余晨的表情由最初的愤怒反抗到最后的麻木绝望。
他们污言秽语,声音有男有女。
依稀间我听见了宋涟漪的声音。
她说:「把这个视频发到论坛上,让全校同学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奇怪的动物被保护起来。
奇怪的人却遭受排挤。
村口的狗叫了,其他狗也跟着叫,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叫。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
「你们这些学生就是心理太脆弱,一点小事就想不开。」
「这样的人注定一事无成,从来不考虑后果,不为家人想想,遇事太冲动!死能解决问题吗?」
「你们可不能学坏,动不动地以死相逼,平时好好学习哪有那么多事?一天天不学好。」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旁观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智者。
人啊,板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我站在余晨跳下去的天台边缘,地上暗黑色的血迹还未清洗彻底。
这平静的假象下掩盖了多少罪恶。
我自认并非好人——睚眦必报,阴暗自私。
这样的我居然也会为那个提起跳舞满眼是光的少年愤懑。
看来还不算病入膏肓。
可是,冷眼旁观的人和纵火焚人的人同样有罪。
18
「林奈,你是想下去陪他吗?」
宋涟漪推开天台大门,走了过来。
我想起来了视频中她的话语,「他哪里得罪你了?」
她嗤笑,满不在乎地耸肩。
「闲得没事干找点消遣咯,我倒没想到他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
说着,她凑到天台边缘瞥了一眼,忙退回来,「这么高,难怪摔成那样。」
心中戾气难纾,我克制地深呼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林奈。」
宋涟漪喊住我,「他是因为你才死的,谁让他那天提醒你来着,所以我推波助澜,每个人都愿意踩上一脚。」
「下一个,轮到你了。」
她挑衅的话语,如同平静的水面,忽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起无数涟漪。
我转身,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宋涟漪,你是真的该死。」
她却毫不畏惧,语气轻慢不屑,「你不过就是个书中人,能奈我何?」
「林奈,这个世界的女主只能是我,你就认命吧!」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想起了舒白曾经说过的话,宋涟漪已经死了。
从前我半分也不信。
可结合着宋涟漪醒来后的一系列行为、对我莫名其妙的敌意,以及今天的所作所为。
或许,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宋涟漪。
借尸还魂还是鬼附身……
我突然有些兴奋,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了。
验证她是不是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如果没死,那就是鬼;如果死了,那就去地狱给余晨赔罪吧。
多么好的主意啊。
看着少女嘴角越扩越大的笑容,宋涟漪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你,你想做什么?!」
我松开手,抬腿就是一脚,宋涟漪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我踹倒在地,她想要站起来。
「林奈!你这个疯子,居然敢打我!」她破口大骂。
我走过去拽住她的长发,像提只死鸡一样提起来,狠狠地往墙上砸。
只一下就头破血流,宋涟漪不停尖叫挣扎,却被我牢牢地禁锢。
我笑着问:「说说,你到底是谁?」
这次她却怎么也不说话,不停往后缩,眼里满是恐惧。
「不说啊,那你就下去给余晨道歉,好不好?」
说罢,我并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抓住她的头发一下下往墙上砸,然后拖着她走到天台边缘。
宋涟漪脸上糊满了暗红的液体,头发凌乱不堪,犹如女鬼一般丑陋。
一滴血缓缓滴进了她眼里,晕染了一片妖冶的绯色,好看得让人心醉。
她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只要我松手,就会血溅当场。
「你说,余晨跳下去时在想什么?」
「你去帮我问问吧。」
宋涟漪四肢发软,她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却仍然艰难地喘息着。
不知怎的,这副模样让我想到了小时候那只猫,它濒死前也是如此,可怜又凄美。
「林奈。」
舒白站在不远处,阻止了我。
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我松开她。
宋涟漪瘫软在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向舒白,「她要杀我,她真的要杀了我!」
「别怕,我在呢。」
舒白任由她扑进怀中,洁白无瑕的衬衫染上了污秽。
他不厌其烦地安抚,眼神深情款款,令人不可抗拒,忍不住沉溺其中。
宋涟漪失声痛哭,紧紧抱住他,仿佛舒白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多么感人肺腑的画面,我都快忍不住鼓掌了。
在我这个角度看来,舒白笑得极尽温柔,偏偏笑意不达眼底,轻蔑又凉薄,与那祸国殃民的妖精没什么两样。
其实,他从我们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在了。
19
自从宋涟漪被舒白抱走以后,她就再没来过学校。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我揍宋涟漪的事情给瞒了下来,竟无人找我麻烦。
正在纳闷之际,传来了宋、舒两家联姻的消息。
订婚宴就在下个月举办。
大厅内灯火通明,银质烛台和餐桌在烛火下闪闪发光,照出光怪陆离的光影。
舒白穿着纯黑色西装,精致的五官好似不染纤尘的谪仙,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傲然。
而宋涟漪一袭抹胸长裙,娇艳动人,紧紧依偎在他身旁。
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我突然发现,宋涟漪的头可真铁,那么砸都没事。
舒建邺满面红光,丝毫没有前段时间被戴绿帽时的阴霾。
毕竟能与宋氏联姻实乃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舒恩宇站在一旁,被彻底冷落,他目光如淬了毒一般看向舒白。
母亲被逐出家,父亲厌恶不喜,而罪魁祸首却春风得意,他心里的滋味没人能懂。
舒白却好似感觉不到他的敌意,反而牵着宋涟漪走到他的面前,「哥哥,以前是我这个当弟弟的不懂事,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舒恩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呢?我还要恭喜你和弟妹呢。」
闻言,舒白低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宋涟漪,「是啊,这辈子能遇上涟漪是我的福气,要是没有她,我可怎么活啊?」
这话肉麻到了极致,偏偏宋涟漪很受用。
她被看得心跳加速,脸颊绯红,俨然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
「是么?那哥哥祝你们能白头偕老……」
舒恩宇极力压抑着火气,以至于话尾带出了如刀刃一般的暗锋。
我默默吃着甜品,看着三人之间暗流涌动。
好一出精彩的大戏。
舒白这厮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过了一会儿,宋涟漪还趾高气扬地来跟我炫耀。
虽然装得淡定,但我还是一眼看出她掩藏的恐惧。
她在害怕我。
「林奈,你彻彻底底地输了。」
「女主又怎样,还不是败在我手里么?」
「你放心,我会和他幸福一辈子的。」
看着对方耀武扬威,仿佛中了亿万大奖的模样。
我笑而不语。
幸福?是福是祸,谁知道呢?
20
惊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宋涟漪在刚订完婚的第三天就被人给劫持了。
幕后黑手是舒恩宇。
他只有一个要求——让舒白单独去救人,否则就杀了宋涟漪。
舒白这个老六,去是去了,却还带了一帮子保镖。
废弃的破旧工厂里。
「舒白哥哥,快救我啊。」
宋涟漪蓬头垢面,不停地掉眼泪。
而舒恩宇面目狰狞,冰冷的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
见他不讲武德带这么多人,舒恩宇脸都绿了,「舒白,这可是你最爱的女人,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马上让这些人滚出去,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说着紧紧掐住宋涟漪脖子,作势要扣动扳机。
舒白嗤笑,手插兜倚着墙,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我怕啊,怕你打不死她。」
此言一出,宋涟漪瞳孔骤缩,像是一盆凉水浇下。
她不敢置信,「舒白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我是涟漪啊!」
舒白一声令下,数十个拿着手枪的保镖靠近,与之相比,舒恩宇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压错了筹码,这个宋涟漪根本毫无用处!他又被这个野种摆了一道!
眼看陷入绝境,舒恩宇破罐子破摔,一把将宋涟漪往前推,他的枪口也对准了前方的舒白。
电光石火之间,「砰砰」,几道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宋涟漪胸口中了一枪。
而舒恩宇的手臂被打穿,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为什么……」
宋涟漪双目泛红,凄然一笑。
舒白狭长漆黑的眼里此刻满是冰霜。
他冷漠地宣判了她的死刑,「你输了。」
一道毫无起伏的机械声响起:「时空局五百六十一号宿主宋莲攻略男主失败,夺取女主气运失败,生命值为零。」
「强制脱离中,倒计时,3、2、1。」
宋涟漪死了,而舒恩宇则因故意杀人罪判了刑。
到最后,舒白成了最后的赢家。
此时此刻的大赢家正赖在我家不走。
听他说了那天发生的事,以及那道奇怪的声音。
「所以从她一开始接近你,你就知道了?」
舒白摇头,「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后来发现,她就是想让我喜欢上她,而且对你的敌意很大。」
我神情恹恹,「难道说我们真的只是书中人吗?」
「林奈。」他忽然喊我。
「嗯?」
「你是我的女主角诶。」
他的脑回路总是很清奇,并且成功地让我也跑了偏,「哪本书会让你这个疯批当男主?除非作者脑子有病。」
「你不也是个小疯子?」
舒白挪动上身,越靠越近,眼眸水雾氤氲,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所以我们从对视那一刻起,就注定纠缠。」
「不死不休。」
21
五年后。
金碧辉煌的会所包间里,身穿短裙的女服务员殷勤倒水添茶。
按理说这样的饭局应当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高兴了再找几个美女作陪才对。
可这个包间里却非常寡淡,气氛安静得带着一丝诡异,谁都不多讲话。
众人的目光时不时投向主位上的男子。
他垂眸把玩着手机,明朗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衬得他肌肤冷白,眉如墨描,精致完美得无可挑剔。
王玲虽然才进公司,却知道这个男人非常不简单,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掌握了家族企业,若是能把他勾到手……
舒白紧盯着手机页面,心里越发烦躁。
「你们玩。」
他忽然站起身,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也站了起来。
「怎么了?」
「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舒白勾着笑漫不经心地点头,「女朋友催得紧。」
众人了然,调侃道:「舒总和女朋友感情可真好,太让人羡慕了吧。」
「没想到您还是妻管严呢,真看不出来。」
舒白略微颔首,没多废话。
见他离开,王玲起身跟了出去。
她长相美艳,今天特意穿了紧身吊带裙,身材更显得玲珑有致。
「舒总!」王玲叫住了他,顺便将领口拉得更低了。
只要她出手就没有拿不下的男人。
舒白眉头微微一皱,很不耐烦,「有事?」
王玲媚眼似水泛波,声音性感迷人,「您这么着急回家做什么,夜色还长呢,不如……」
「你新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冷冷打断,愣了下,「啊,是……」
舒白随手拨通一个号码,瞥了她一眼,问:「名字?」
王玲搞不懂他的操作,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舒白对电话那头的人重复了一遍,挂断电话。
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就开车离去。
徒留王玲站在路边,吃了一嘴的尾气。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收到人事部的通知,她被开除了。
与导师沟通完论文的问题后已经八点了。
我抱着书,与同学道别。
前两天还对殷勤备至的男生现在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对此我已经习惯了。
自从上大学以来,出现在我方圆十米的男性,要么转系,要么就对我避如蛇蝎。
我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有九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三十多条未读消息。
「林奈」清冽悦耳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身。
舒白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橘黄色的灯光在他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眼底仿佛萦绕着妖娆的雾气。
他走过来将我拉入怀中,凑近耳畔,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唤着我的名字,传进我耳中勾起颈部一阵战栗。
嗯……又有小情绪了。
鉴定完毕。
「怎么了?」我问。
他委屈巴巴地说:「你都不给我打电话,别人都有老婆催回家。」
「就我没有人催,就我没人要。」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在忙论文的事,你也知道。」
舒白早早就进了舒家企业工作,自我上大学以来见面的次数确实没有以前频繁了。
他不依不饶,蹭了蹭我的脸颊,「林奈,你不在乎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又有野男人趁我不注意勾搭你?说,是谁?」
一提到这个他就来劲儿了。
因为刚开学那会儿有个学长追求我,他差点没杀了对方,还记仇记到了现在。
我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黑发,「我只有你,哪还容得下别人?」
舒白满意地哼唧哼唧,像被顺了毛的小动物。
沐浴在朦胧月光中的他微微低头,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唇色如侵染的蜜色柚子晶莹剔透。
好看。
想亲。
我站上台阶,居高临下,伸手扯乱他的领带。
只见他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两下,眼眸亮晶晶的,好似缀满了星光。
他头仰着,薄唇微翘,我俯身吻了上去。
舒白颤着手,紧紧环住我的腰身,呼吸炙热而缠绵。
到底还在学校,所以我只是浅尝即止。
他却呢喃着,一遍遍重复我的名字。
「林奈,林奈,林奈,林奈……」
「嗯?」
「你再亲亲我好不好?就一下。」
「不要。」
「要嘛,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