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和祝淼分手的第三年，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当时我挺着大肚子，手里牵着一岁多的儿子，吓得惊慌失措。
直到他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生子了，恭喜。」
我方才找回漏拍的心跳。
幸好，他不知道，孩子是他的。
1
「我都到你家门口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祝淼立在门前，声音有些沙哑哽咽，依然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侵略性。
「下次吧，我现在要去产检。」我没敢直视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孩子的爸爸，你……你爱人是什么样的？」
「嗯，挺好的。」
「做什么的？」
「军人。」
「你去产检，没人陪你吗？」祝淼欺身而近，呼吸扑到我脸上。
我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却被他抓住手。
「你放开我，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既心虚又恼怒。
「我陪你去产检。」
「不用了，我朋友陪我去。」
「我陪你去。」祝淼死死地盯着我，说出的话一如既往地不允拒绝。
他从来都是如此，习惯了身边人对他言听计从。
鲜有人敢忤逆他。
「你要陪我去也行，那你去开车吧。」我甩开他的手掏出车钥匙给他。
他接过钥匙，目光停留在钥匙的 logo 上，嫌弃地说：「开我的车。」
我拉了拉儿子的小手说道：「孩子要坐安全座椅。」
祝淼这才仔细去看我儿子，我下意识地怕他从孩子的五官中看出几分像他，忙用身子把孩子挡了挡。
「怎么？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吗？这么防备我？」祝淼不高兴了。
我瞪了他一眼：「去开车。」
祝淼被我瞪得一笑，抬手捏了捏我的下巴：「我就喜欢你这小性子。」
「我们没关系了，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打开他的手气恼地说道。他就势走向车库，远远甩来一句：
「我就爱对你动手动脚。」
「祝淼，你就是个无赖！」简直不可理喻。
回应我的是他张狂的笑声。
就像曾经他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时，那种张狂的笑。
祝淼，永远充满着恶趣味的征服欲。
他喜欢别人顺从他，但对我，他很恶趣味地在我顺从的时候，各种逼着我反抗他，然后他再把反抗的我征服，如此反复，他乐此不疲。
我也乐此不疲，因为，我爱他，而且，我觉得他征服着我，我也征服着他。
他是爱我的，但我们不会有结果，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互相说过一个爱字。
他是富豪圈里炙手可热的祝家接班人，我是他养的金丝鸟。
在所有人看来，不过都是他图我漂亮，我图他有钱。
祝淼开着车出来，我把孩子抱上车，给孩子安置好在安全座椅上。
祝淼鲜有耐心地等着，直到我弄好，才启动。
「薇薇，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你当母亲会是什么样的。」祝淼语气很悲伤，开车上路。
开着开着，他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我 TM 的造了什么孽啊，薇薇，为什么我们就成这样了，啊？」
「薇薇，你曾经说离开我，你就一个人过，种种花、写写书，独自美好。你知道我想象里你该是什么样吗？恬静、优雅、独立、自在，当我再突然闯入你生活的时候，倔强着不理我，让我吃闭门羹，给我甩脸色耍性子……然后我再一点点一点点地把你的刺都拔掉，把你圈在怀里，狠狠疼惜。」
祝淼突然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号啕大哭。
「薇薇，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妈了？就算是你结婚，我也可以把你抢过来，可是为什么你当妈了？我祝淼这么不值得你停留吗？你为什么不等等我……等等我……」
我吓得不轻，他说什么，我都没太听清，我震惊的是祝淼居然哭了，号啕大哭。
跟他在一起五年，从来没见他落过一滴泪。
直觉告诉我，祝淼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很大的事。
好在他并没有哭太久，发泄了一两分钟，他抹了抹脸，继续开车上路了。
在低气压的沉默中，我的思绪却飘歪了。
祝淼情绪这么不稳定，别开车不专心撞了啊，我这还有两个娃呢。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车况，时不时立起身盯盯后视镜。
把祝淼给看笑了：「薇薇，你离婚好吗？我娶你。」
!!!∑(ﾟДﾟノ)ノ
「你脑子坏了吧？祝淼！你不是都已经结婚了吗？」
「离了。」
2
「离了？怎么可能？你们这些世家结婚也跟过家家一样吗？」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信了几分，怪不得这人情绪这么不稳定，看来是被路家千金甩了，在我这里来找补了。
切，亏我刚刚还被他哭得有点感动。
祝大少爷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哭啊，估计是因为自己被甩了，心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商场上游刃有余、雷厉风行的祝大少爷，实际上也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大男孩。
「医院到了，我陪你上去吧。」
祝淼扶我下车，然后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儿子。
我有点抗拒，但也没敢太表现出来。
刚刚路上我就想通了，他不知道孩子是他的，我要是越紧张越会引起他的怀疑，相反表现得自然一点反而更安全。
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 32 周了，很快也会出世了。
听到医生说检查一切正常，我的心里也很开心踏实，期待着跟这个小生命的见面。
检查过程中，儿子一直是祝淼在抱，孩子本来不认生，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半天时间，祝淼从一开始的嫌弃，慢慢变得喜欢这孩子了。
回到家，祝淼很自然地抱着孩子往沙发上一躺，一瞬间还真让我有种我们是一家人的错觉。
「薇薇，我怎么觉得你儿子长得挺像我的？」祝淼一边逗孩子，一边对我说道。
我正在从锅里舀出排骨，他一句话吓得我手一抖，汤洒了出来。
「如果不是咱们已经分开了三年，我肯定以为你偷偷怀了我的孩子。薇薇，你找的老公是不是跟我很像？你照着我去找的吧，果然，你爱的还是我。」
我吁了一口气，为自己点了个赞，幸好当初考虑周全，跟他分手一年后再怀的孩子。
所以按照正常逻辑，他一定想不到孩子是他的，包括我肚子里这一个。
「祝总，你自恋的毛病真是一点也没变啊。你哪只眼睛觉得孩子像你？都不是你播的种，你有什么底气说孩子像你？」我端出排骨，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果然他脸色一变，很不高兴。
我继续火上浇油：「还有什么我爱你，我以前跟你说过我爱你吗？你忘了，我们俩之间谈什么都可以，就是从来不谈感情，这还是你说的。」
祝淼的脸更黑了，就这样不高兴地吃过午餐。
午餐后祝淼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也没赶他。
他这个人，我知道，越赶他，他越不走。
被我呛了之后，他就没有再跟儿子亲近了，结果等我给孩子喂辅食的时候，他看着看着又过来逗孩子。
「看不出来祝总也有犯贱的时候。」
「你不应该早看出来了吗？我今天来找你，就是犯贱。」祝淼一边用纸给孩子擦嘴，一边回应我。
「是挺贱的，怎么，祝总这是遭受了社会的毒打了吗，性情转变这么大？」
「别叫我祝总，我不喜欢听，薇薇，叫我水哥哥。」
「滚！」我的脸腾一下红了，水哥哥，是以前跟他浓情蜜意时喊的。
「哈哈哈，薇薇，你脸红了。」祝淼抬手要过来捏我的脸，被我挡开了。
他倒是也不生气：「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左一。」
「跟你姓？」
「对啊，我生的当然跟我姓了。」
「没毛病，肚子里这个打算叫什么？左二？」
「滚。」
「不滚，不仅不滚，我还要住下来。」
「姓祝的，你要点脸，行吗？」
「我也想要，前提是你得给啊，薇薇。」祝淼靠近我，笑得有些痞，「薇薇，你离婚，好吗？孩子生下来，我给他们当爸爸，我们结婚。」
「你还是去医院精神科看看吧，我感觉你脑子有病。」我瞪了祝淼一眼，抱着儿子进屋睡觉了。
关上门听到祝淼在楼下吼了一嗓子：「我的女人就是这么彪悍啊，挺着个大肚子，还能自己抱儿子。」
我躺在床上看着儿子肉嘟嘟的小脸，思考着怎样再次从祝淼身边消失。
3
想从祝淼的眼前消失，绝对是个技术活。
三年前，我就费尽心机。
祝淼今天这样，不死心肯定不会对我放手。只要他不放手，天涯海角他都能把我翻出来。
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只能是徐徐图之了。
我有耐心，但孩子却是不定时炸弹，所以这事，还是越快越好。
拿起手机给闺蜜发信息，才发现她给我发了好几条。
「薇薇，我今天直接到医院等你，我现在位置离医院比较近。」
「我已经到了，我先去附近给你买点早餐，等你检查完吃。」
「我的妈呀！！你身边的男人是谁？？？好像是姓祝的？」
「我先走了，薇薇，不打扰你们旧情复燃了，等你空了，你给我消息。」
「哇靠，他为什么进去你家里那么久不出来？你俩真的死灰复燃了？」
「姓祝的难道又想让你做他的情人？挺住啊，薇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骗。咱现在是当妈的人了，不能犯花痴。」
「薇薇，快看看手机啊，拯救一下我燃烧的八卦之魂。」
「薇薇，需要我进来你家英雌救美不？我一直在你家附近。」
最后这条刚发不久，我赶紧给闺蜜回了一条。
「你还在我家附近吗？」
「嗯，在呢，我在附近美容会所做 SPA，随时待命，我的女王殿下。」
「你别闹了，跟你说正经的。」
「嗯嗯嗯，快说快说，姓祝的找你干嘛？」
「我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他说要和我结婚。」
「他脑子没病吧？？？你都有孩子了。这话你可不能信，薇薇。」
「我肯定不会信啊，我现在就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打算在我这里住下。」
「真的假的，他禽兽啊，你这还大着个肚子呢？他就想和你滚床单啊？」
「噗，你脑袋里都装的啥，放心，他这点底线还是有的，就是，我感觉他这次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你做完 SPA 没？做完了就先回家吧，我明天再找你。」
「好的，有事随时 call 我，我回君苑住，离你近些。」
「嗯嗯嗯，我太爱你了，晓晓，ღ(´･ᴗ･`)笔芯。」
「那是必须的，这世上只有我会对你不离不弃，我们可是都要当对方孩子爸爸的人。」
本来准备告诉闺蜜我现在的情况，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今天祝淼送我产检，把我整蒙了，也忘记告诉她不用陪我了。
哎，一孕傻三年啊。
我拍拍有些糊的脑袋，睡了。
结果刚睡没多久，儿子就哭了。
我不得不起来，抱着他下楼。
祝淼躺在沙发上，悠悠地看着我。
「你男人不在家，你婆婆公公也不在吗？你也不请个人帮你？」
「你怎么还不走？」
「我说了我要住下来。」
「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老公又没回来。」
我瞪着祝淼不说话，这脸皮厚得也是没谁了。
「薇薇，我觉得你儿子真挺像我的，跟我小时候的照片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我觉得我跟他挺投缘的，呵，我第一次发现，我也是会喜欢小孩子的，薇薇，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脑子有病。」
「可他真的很像我。」
「我没觉得多像。」
「就是很像。」
我走到儿子跟前，假装很认真地来回端详了片刻：「嗯……要说像的话，大概是都在我的审美上。」
「你照着我给孩子找的爹？」
「祝总，咱用词准确一点，准确地说，是我照着自己的审美给自己找的床伴和孩子的爸。」我盯着祝淼的眼睛平铺直叙地说道。
他一时无言，死死地盯着我。
「床伴？」
「难道不是吗，祝总？」
「左薇，你真狠。」祝淼气得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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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祝淼被这么一气，怎么也会消失几天。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拉开窗帘，就看到这货在我家大门口站着。
我下楼给他打开门，就看到他双眼通红，面露疲倦，像是一夜未睡。
「薇薇，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是谁的？你老公已经死了快两年了。」祝淼的语气压迫性极强，让人有种被审问得无处可藏的无力感。
我瞪着祝淼不说话，他的效率果然很高，已经查过我丈夫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心里没我了，是吗？」祝淼靠在大门上，语气悲伤。
「祝淼，我不知道你在期待着什么？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难道你希望我给你生个私生子吗？我不希望我的孩子顶着这样的身份，你走吧。」
「我不走，我要住下来，陪你生孩子，我要看看孩子爸爸究竟是谁。」
「随你。」
祝淼嘚瑟地从一旁拉过行李箱，二话不说就进门往客房去了。
上去还不忘对我说早餐想吃我煲的粥。
呵，老娘挺着个大肚子，又不是伺候你的老妈子。
我趁祝淼在收拾客房的时候，抱着儿子，驱车去找我闺蜜慕晓了。
随你爱住多久住多久，老娘不奉陪了。
在慕晓家，我们收拾好了儿子和我平时要用的东西，把我的车停在了她车库，开着她的车，离开了市里。
「得亏你之前在我这边住了一阵子，啥东西都有。」慕晓开着车，有些幸灾乐祸，「哎，姓祝的没给你打电话吗？我估计怕是脸都气黑了。」
「不知道他的，我手机留在我家客厅了。」
「哎？噗，等他气急败坏地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发现你手机在家里响，这太搞笑了，哎，你这么放心地就把手机丢他那里了吗？你手机里没啥吗？」
「我把手机卡装在之前的旧手机上了，那个旧手机格式化过，啥都没有。而我那个电话号码，你也知道，联系人就你一个，其他的无非是快递啊、保洁啊、医院啊。」
「哈哈哈，薇薇，干得漂亮。说起来应该很少人能想到，你财产相关重要的账号用的手机号都是你爸的。」
「就算我用我那个手机卡绑定我银行卡之类的也没关系，祝淼又不可能看上我那点钱。」
「但是他会从你的支付明细推断你的地理位置。」
「对，你说得有道理。」
「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吧，孩子他妈。」慕晓有些得意。
「对啊，所以聪明的慕大小姐，接下来我的一切生活所需就请你全包了，不要花我一分钱那种。」
「哎呀，没问题，谁让我是孩子爸爸呢，养你们娘仨天经地义。」
一路开着玩笑，我和慕晓往她之前托人买的庄园驶去。
我们俩的闺蜜情比我认识祝淼还要久，作为两个喜欢写小说的网文新作家，在一次作家论坛会上相见如故。
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经常能聊着聊着就聊出灵感，所以没灵感的时候必聊，不知不觉就成了最好的闺蜜。
我们俩都是不婚主义者，只是我先了一步生了孩子，慕晓主动请缨，给孩子当爸爸。
5
祝淼找上慕晓的庄园是在第二天，如此高的效率，只能说明，他这次是非同一般地认真。
不过住在庄园里的我并不是很担心，只要他不硬闯，慕晓肯定能把他拦在门外。
躺在沙发上，和儿子一起吃水果，看着左一用肉嘟嘟的小手抓着水果块往嘴里塞，内心也被填得满满。
耳机里传来慕晓和祝淼的实时对话。
「祝先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薇薇孕期，没几周就要生了，这个阶段不想折腾也不想被打扰，你有什么事儿，等她生完孩子再说。」
「我只是想见见她，你让我见她一面，我就走。」
「她不想见你。」
「不可能，我们之前见面都好好的。」
「那是她不想折腾，不想跟你拉拉扯扯，所以随着你。」
「慕小姐，你以为就你庄园这点人能拦住我吗？」
「祝先生，看在薇薇快要生产的分上，请您高抬贵手，让她安静生产，算是我求你了，孕晚期稍微不慎，对孕妇和孩子都很危险。」
祝淼沉默许久，最后不说一句话地走了。
「耶！好走不送。」慕晓的声音从实时通话里传来。
我高兴地弯起了嘴角，继续吃水果。
「你说你也是，生谁的孩子不好？非得整人家祝淼的，看现在这心虚的。」没过一会，慕晓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哎，当时是冲动了一点点，但是晓晓，与其去挑一个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的，我真的觉得选一个自己看得上、喜欢过的人生孩子会更有幸福感，而且祝淼的基因那么好，放过感觉好可惜。」
「你那是冲动了亿点点，但凡祝家那边知道了这是他们家的种，你和孩子就永无宁日了，不过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所以我还是应该把陈楠拐到手，想想生个孩子长得像他，我还挺心动的，生产恐惧症都没了。」
「人陈楠都结婚了，你还是别想了。」
「呜呜……老天爷啊，对我太不公平啦……呜呜，哎，话说，你这次打算怎么办？我看姓祝的挺认真的样子。」
「他无非是还想让我给他做情人，我打算生完孩子就同意他同居，坐月子的时候先把自己吃成个胖子，素面朝天，孩子拉屎的时候抱到他面前换尿不湿，孩子哭的时候抱得离他近一些，反正各种能引起他反感的事情轮番上阵，身体没恢复，他想跟我睡也睡不了，还满屋子屎尿味、奶味，孩子成天哭闹，他肯定受不了。」
「让他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吗？你这办法，我感觉怎么……」
「怎么？」
慕晓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笑了：「就，挺笨的。」
「就是笨一些才好呀。」我朝慕晓眨了眨眼睛。
慕晓一下子 get 到了：「对哦，这么笨的薇薇，怎么会有那么精妙的布置神不知鬼不觉地怀上他的种呢？哎呀，女人精明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儿。」
「噗，别往女人脸上贴金，女人男人擅长的不一样罢了。说起来，其实祝淼现在已经有巨大心理落差了，只是对这种落差还没有实际体会。躲他是躲不了一辈子的，只能是他自己主动放手，我那个方法虽然很笨，但其实效果应该是不错的。」
…………
庄园在郊区，很清静，晚上把儿子哄睡之后，我和慕晓在树下乘凉。
还没来得及惬意，就看到几个人慢悠悠地翻墙入内。
当头一人不是祝淼，又是谁。
我愣愣地盯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却直接走过来抱着我。
「薇薇，对不起，发生了点意外，可能会牵扯到你，我派几个保镖来保护你。」
我推开他，他顺势也放开我，往我手里塞了个手机，正是我留在家里的那部。
「我可以不来打扰你，但你要保证让我能联系到你，薇薇，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我抬起头望着他。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下巴：「你会知道的。」
切，故弄玄虚。
「祝先生，你派的保镖身手好像不怎么样，翻墙都翻得那么慢。」慕晓插了一嘴。
「我怕他们动作太快，吓到薇薇，特意嘱咐的。」祝淼一错不错地盯着我，看了好几秒。
然后就走了。
我和慕晓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情况不太妙了。
6
能被祝淼忌惮，威胁到我安全的人，要么是他老妈，要么是他老婆。
这两个都不好惹。
我跟慕晓回到房间，让祝淼带来的保镖守在屋外，这是一栋独栋的三层小洋房，保镖们分班轮休，把房子守得严严实实。
我上楼轻手轻脚抱着儿子，从屋里暗室下到了负一层地下室，这个地下室直通员工宿舍，当晚我和儿子住在庄园管事老婆吴妈的房间。
次日一早，吴妈同我带着左一，坐在采买的车子离开了庄园。
不是我不信任祝淼派来的人，只是狡兔三窟，肚子大了，伤不起。
采买的车子在半路将我们放下，路边一条小路走进去是一个小村庄，我和慕晓曾经花了 5 万块在村上租了个农家小院，吴妈平时有空会来帮我们打理，清晨天蒙蒙亮，我们已经在小院落脚了。
村子里的农户不多，每户之间相隔较远，我们到的时候天也没怎么亮，所以只要我不出门，基本上没人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院里有鸡有鹅，地里有菜，又有吴妈照应我，倒是很怡然自得。
慕晓继续在庄园，白天让厨房送两人吃食、孩子辅食到屋内，时不时放一放孩子哭闹的录音，晚上她就一个人从地下室去吴妈房间里睡。
就这样过了半个来月。
再见到祝淼的时候，我正拉着左一给院里的鸭子喂青菜，左一喜欢自己捏着青菜的一头，让鸭子一点点啄，等到快啄到手的时候赶紧扔掉，咯咯直笑。
我蹲着陪他，后来蹲累了直起身，就撞入了一个怀抱。
祝淼，不知已在我们身后站了多久。
「你真会躲，把我都骗过了。」祝淼从背后搂着我，呼吸打在我的耳旁。
我掰开他的手，转过身：「那你又是怎么找到的？」
「慕小姐告诉我的。」
晓晓？我捏了捏手机，和慕晓最后联系是昨天晚饭的时候，她跟我吐槽每顿吃两个人的分量，人都长胖了，还说这些天演这场戏，这灵感是蹭蹭蹭往外冒，半个月肝了近十万字。
「晓晓怎么样了？事情结束了？」我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
「结束了，慕晓没事，就是庄园里有几个员工受了伤，都是轻伤，你不用担心。」祝淼拉着我的手在一旁坐下。
没等我再问，他继续说道：「路家在走私，我这三年掌握了一些证据，交给了警察，上个月他们家就被查了，路婉也被带走了。我当时迫不及待地想要来找你，没等事情完全尘埃落定，确实是我太大意了，半个月前她在押解途中被救走了。」
我在内心给自己点了个蜡：「就知道你们这些世家的事情，没有什么简单的。路家很有能耐啊，能从警察手里救人。」
「他们走私贵金属、人口，还有……军火。」
难怪。
「他们去庄园也带了枪？？」
「嗯。」
我腾一下站起来，我得去看看晓晓。
「你别着急，慕晓没事，昨晚打起来的时候，她在员工宿舍那边睡觉，离得很远。」
「那也肯定吓得不轻，我去看看她。」
「她真的没事，你慢点，我陪你去，我们先去看看慕小姐，然后我再陪你去产检。」
「不用了。」
「薇薇，」祝淼上前一步抱着我，「我查过了，你老公已经死了，你两个孩子都是做的试管。我们现在男未婚女未嫁……」
我挣开他：「那又怎样？」
「你去 A 市的两次都是做试管，给你做试管的医生是林悦，精子来源于他们机构在澳大利亚 C 市的精子库，捐献者是一名亚籍男子。」
这么高的效率，说明祝淼这次是认真的，想要我回到他身边，继续做他的情人。
「薇薇，你知道吗？昨晚他们给我查到你做试管的记录时，我偷偷地期待过，期待孩子是我的，虽然我知道可能性很小，若是我的，我不可能不知道，但我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可是 A 市和 C 市，我们俩从来没有一起去过。」
对，而且给我做试管的机构只在这两个地方有驻点，这是我当初特意选的。
我回头认真地看着祝淼，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对他说道：「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你们那圈子杀伤力太大了，我消受不起，你别老想着打我主意了，是，三年前我们分开的时候，你意犹未尽，但是祝淼，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真的不适合再做你的情人。况且，没了路婉，肯定还会有别的什么婉，你总是要结婚的，放过我吧。」
「我总是要结婚的，薇薇，我想和你结婚，从来没有什么婉，从来就都只想和你。」
哎，不怕渣男渣，就怕渣男动真感情。
「灰姑娘嫁给王子这种戏码在祝家是不可能上演的，这话谁说的？」
「我说的。」
「可以喜欢你，但不能爱你，这话谁说的？」
「我说的。」
「拿着钱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从此再不相见，这话谁说的？」
「我。」
「还有……」
「不说了，薇薇，不说了。」祝淼上前抱着我，「我可以解释，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求你。」
「不用了，祝淼，其实你说过的那些话根本都不重要，解不解释都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我，左薇，从来就没打算跟一个男人结婚，五年时间，你只当我是个过客，我对你也差不多。」
「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动过感情。」
「动过的，祝淼，但也就，那么点儿。」我无视祝淼眼中露出的伤悲，带着左一，招呼吴妈开三轮车带我们去找慕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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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们三轮车还没有开出门，就看到慕晓开着车过来了。
瞅见我，她下车就飞奔过来给我一个熊抱，把吴妈都吓了一跳：「小心点小心点，大着肚子呢。」
慕晓完全没听到，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
「哇！薇薇，我吓死了吓死了，他们带枪的。房子打了好多个洞，到处都是血，吓死了吓死了，早知道就应该听你的，呜呜呜……」
我轻轻拍着晓晓的背，安抚她，内心非常自责，当时我提议慕晓跟我一块走，又不是要拍电影，做哪些戏干什么。
但慕晓玩心大起，想要做戏把祝淼的保镖一起骗了。
没想到最后这么凶险，幸好慕晓没事。
所以珍惜生命，远离祝淼。
跟慕晓过来的还有几人，到了就找祝淼在一旁说话去了。
慕晓缓过来之后，跟我悄声说了当时的情况。
路婉本人没有到场，她的人最先冲进去，摸排到了我们之前住的那栋房子，一开始没人开枪。
后来双方打了起来，就有人开枪了。
慕晓也是被枪声惊醒，吓得躲到了吴妈房间的柜子里。
混乱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慕晓后来从其他人口里才大概知道整个过程。
路婉的人打了一阵子，没找到我，情况也越来越胶着，就准备撤了。
结果祝淼带着人过来上楼没有找到我，发了疯一样围堵路婉的人，双方对战激烈，路婉那边的人就开枪了，后来警察也到场了。
那些人都被逮捕了，到了早上的时候，听说路婉也被抓到了。
「薇薇，我发现，姓祝的对你，好像是来真的。」
「结婚那种？」
「嗯嗯嗯。」
「你信？」
「是有那么……一点儿，哎，你不知道他昨晚没有找到你的时候，真的整个人都是疯的，特别吓人，拧着拳头把人牙齿都打掉了好几颗，反复逼问人家，把你弄到哪里去了。」
「他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
「你电话昨晚关机了。」
「……」
「后来我跟他说了你在哪里，还跟吴妈打了视频电话，看了看你，他才放心了。今天早上事情一有结果，他就赶过来找你了。」慕晓一边说着，一边朝我抬眉。
我知道她的未尽之意，其实从祝淼那天带着保镖出现开始，我内心也开始怀疑祝淼对我，跟我以往的认知不一样。
他结婚三年，我还能入他妈或者他老婆的眼，只能说明他没放下我。
如果放到三年前知道这个真相，我大概会有勇气走向他。
但是现在，我却是真的没有，祝家太复杂了，一时脑热莽进去，只会让我和孩子都陷入囹圄。
况且感情这种事情，我不确定祝淼的真可以真多久，我没有勇气拿孩子的一生去赌。
午饭是在小院吃的，吴妈做了很多农家菜，祝淼和慕晓在我一左一右，气氛有些尴尬，又有些劫后余生的轻松。
我看到祝淼手上缠着的绷带，想起慕晓说他打人的样子，心中微动。
为了按捺住内心那股冲动，我拼命地回想三年前他冷若冰霜让我离开时的情景。
那天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
「可以娶我吗？」我躺在他的怀里，借着尚存的温情，有些耍赖的语气问他，「不娶什么路千金、王千金了，娶我好不好？」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不说话，把我的手捏的越来越紧，直到我痛出声。
「摆清楚你的位置，左薇，祝太太不是你能肖想的。」
说完他就穿衣出门了，把我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半个多月都不见我。
冷暴力最是伤人，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样泄气了。
现在想起那种感觉，仍然觉得胸口闷得痛。
有记忆真是件好事。
我盯着祝淼手上的伤，心中对自己说，左薇，别傻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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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婉这次找我，是下了功夫的。
我在市里的别墅，被她的人翻了个底朝天，慕晓的几处宅子也都没有幸免。
祝淼带了不少人来善后，每件事情都做得非常熨帖。
再次俘获了慕晓的好感，所以祝淼每次要来见我，她基本上都放水。
理由还很充分：「你们的事情，还是让你们自己处理，我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帮你把祝淼拒之千里之外，谁能知道最后是不是害了你呢？虽然现在是你自己决定的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事情想清楚，还是把一切交给时间和缘分吧。」
呵，我还真没法反驳。
算了，脑袋放空，啥也不想，一切等娃生了以后再说。
怀孕快 38 周的时候，我回到了我在市里的别墅，祝淼最近对我形影不离，像模像样地带着左一。
好几次看着他们爷俩其乐融融，我也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决定。
左一，他是需要爸爸的吧？
祝淼最近跟我说了很多话。
他说当初他其实就想娶我，但是碍于自己当时在祝家没有实权，自己的婚事也做不了主，加上与路家联姻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如果退婚，路家肯定会和祝家闹掰，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既然享受了祝家给自己带来的一切，自然也没有道理让祝家的其他人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他说他这三年过得度日如年，好几次想来找我，但怕路婉知道后伤害我，所以一直忍着。
还说这三年跟路婉有名无实，他用三年时间壮大自己的羽翼，让自己在家族中掌握了彻底的话语权，找到路家的把柄，让祝家不再受路家的掣肘。
说那时候对我说那些狠话，只是为了让我不被他家里人发现端倪，说他不希望我有危险。
但如今他已经能站在我前面，毫无顾忌地告诉我，他要娶我。
我知道后，泪流满面。
我对他说：
「祝淼，你当我是什么？」
「你以为你想娶，我就一定会嫁吗？你是有多自恋，觉得只要自己愿意，谁都会站在原地等你？」
「我们在一起五年，如果你真的想娶我，何必要在这三年才去布置？」
「就算那五年你没有机会去布置，那你为什么不可以对我坦白一些？」
「爱可以是单向的自以为是，但相爱一定是两人的相互奔赴。」
「我并不是一个有足够勇气去爱的人，而你也不必把自己包装得如此深情。」
「那些你说过的狠话，做过的狠事，如你所说都是为了保护我，却是真真实实在我心里落下伤痕。」
「祝淼，我们之间最适合的身份，仍然还是——你是炙手可热的祝家继承人，我是你养的金丝鸟，你图我漂亮，我图你有钱，咱们不谈感情。」
那天我情绪有些激动，刚说完，肚子就发紧，祝淼吓得不轻，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连忙送我去了医院，好在无碍。
自那天以后，祝淼就没有再说什么刺激我的话，每天带带左一，安排住家阿姨换着法地给我做吃的。
如此相安无事，到了 38 周，孩子应该快出世了。
今天去产检，然后我就会办理入院，我把左一托付给了慕晓。
私立医院的人不多，我在一个相对空旷的位置坐下，祝淼去给我取检查报告。
意外就是那么地不期而至。
我被人迷晕了，最后的意识是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落在我面前。
9
我被绑架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眼睛被蒙上了，两只手分别被禁锢在两侧，嘴上贴了胶带。
庆幸孩子还好好在肚子里。
「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有些耳熟，我一时想不起是谁。
「听不出来我是谁了，是吧？给你一点提醒，五年前，我们见过。」
祝淼的妈！
「你还记得那次我找你做什么吗，左小姐？」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努力保持镇定。
「我叫你离开祝淼，再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如若做不到，怎样？左小姐还记得吗？」后半句重音，怨恨之意明显。
如若做不到，定会让我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所以我很识趣地离开祝淼，远走 A 国，当时其实没有多难过，毕竟和祝淼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一起。
还给慕晓打电话嬉闹，感慨祝淼这么帅气有魅力的男人，免费让我睡了三年，还给我了不少钱，三年挺值得。
直到祝淼找到我，当时他猩红着眼，把我紧紧勒在怀里，说未经他同意，不许我消失。
真的对他动情大概也是那时候。
鬼使神差地，偷偷在当地的一家相关机构付费申请了精子原液冻结的服务，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想生孩子了，祝淼又不再属于我，我大概会想在我生命中留下他的痕迹吧。
「后来祝淼还是把你找了回来，他答应了我和路家联姻，我答应了他放过你。」
「三年前，他和路婉定亲，你也算识趣，主动离开了他。这三年，我儿子没有让我失望，不仅坐稳了祝家当家人的位置，家族生意还都蒸蒸日上，如果这一切不是为了你的话，我想我会无比欣慰。」
为了我？所谓红颜祸水四个字，不过是男人做事，女人背锅。
我的脖子突然被掐住，力度不小。
「唔唔唔……」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啊！
嘴上的胶带让我说不了话。
「左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儿子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他处心积虑搞垮路家，只为和路婉离婚，离了婚，他就可以娶你了，这还不够，他居然为了你要将祝家的当家权让给外面那个私生子！」
「而你呢？你在干嘛？你才离开他一年就嫁人生子，如今第二个孩子都要出生了。左小姐？你有什么值得我儿子那样付出？!」祝夫人的手再次紧了紧。
「唔唔唔……」求让我呼吸下空气，胸口闷得难受，肚子也开始不舒服了，我吃力地呼吸着。
「呵呵，不用太紧张，左小姐，我不会掐死你的。你知道吗？来见你之前，我生气祝淼为你做了那么多，我特别想让你人间蒸发，可是见到你之后，我发现我更生气的是，我儿子对你念念不忘，为你舍弃一切，结果你这没心肝的女人，转头就和别人结婚生子了！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心肝一样宝贝的儿子，要被你这样对待？你也配！？」
「夫人，准备好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脖子上的手一松，我使劲呼吸，还没有缓过来，就听到祝老夫人的声音。
「对不住了，左小姐，放心，一切会很快的。动手吧。」后三个字是对手下说的。
「唔唔唔……唔唔唔……」这是你孙子，是你们祝家的种啊！「唔唔唔……」
不！不！不！
我拼命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手被固定，肚子上的衣服被撩开，有仪器贴在肚子上移动，是 B 超检查的感觉。
「找到孩子头部了。夫人，现在打针吗？」
「嗯，马上就打，打了多久生效？」
「打了立马就会生效，不超过一天胎儿就会死亡，夫人。」
「唔！唔唔唔！呜呜呜……」这帮禽兽，可恶！可恶！
10
我用尽一切力气挣扎，反抗，但无济于事。
几双大手狠狠地摁着我，肚子上传来刺痛，是针扎入的感觉。
不要！！！
「让她这个孩子陨在我手里，我就不信她还能和我儿子走到一起。大少爷那边现在是……」
哐当！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薇薇！」祝淼和慕晓的声音响起。
我痛哭：「唔唔唔……」针！针！针还在推进！！
「祝淼，你要来救这个女人，就先过我这关！你要对我动手吗？啊？！」祝老夫人拦在了我的前面。
打针的人丝毫不受混乱影响，针还在推进。
「把针拔出来！放开她！」祝淼嘶吼着，「听到没有？！听到没有？！立刻！马上！」
「啊……儿子，儿子，不要，不要！为什么？为什么？」祝老夫人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同步响起。
「你们听不懂吗？啊！？」祝淼失控的嘶吼逼近。
「啊！儿子！停下停下！把针拔出来，不！儿子！」
「你们全部让开，离她远点！」祝淼继续吼道。
肚子上的针火速拔了出来，能感觉到拔针的人手有些抖。
眼睛上蒙的东西被拉开，我首先看到了慕晓，她哭得泣不成声。
我赶紧搜索着给我打针的人，目光定在他手里的针筒上，液体有一半，我不知道是它原本就这么多，还是打了一些剩这么多，我心中透凉，浑身哆嗦。
嘴上一轻，有人把我嘴上的胶布扯掉，手和脚上的禁锢也被解开。
「不好了，大少爷，左小姐好像要生了。」
「速度快点，担架！担架！」祝淼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循着声望过去，才看到他拿着一把刀横在自己脖子上，脖子上血流不止，衣服染红了大片，另一只手垂在一侧，血肉模糊。
我深深地吸着气，死死地盯着他，那一瞬间，我好像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想了很多很多。
耳边好像又响起了祝老夫人的声音，噢，不是好像，担架抬着我出门的时候，我真切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不值得啊，儿子，这样一个女人，她不值得！她不值得啊！」
值得吗？
我不知道，我被担架抬着，阵痛一阵一阵，我摸着肚子，眼泪哗哗地流。
慕晓跟在身边，一边哭一边劝我：「薇薇，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别哭。」
「左一呢？」我声音沙哑。
「左一托人照看着，你放心，他没事。」
我被迅速送到了医院产室，其他人都被拦在了外面，我一个人躺在里面，阵痛一阵胜过一阵，我没有力气去想别的事，我剩下所有的力气，就是把孩子生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终于顺利生了下来，我听到了哭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幸好，幸好，幸好他会哭。
「是个女儿，你看看。」
我转过头，看到她皱皱巴巴的小样，看着她哇哇哭的小脸。
脑袋中某根弦一松，我昏睡了过去。
梦里昏昏沉沉，好像梦到了很多事，时而明晰，时而模糊。
11
阳光明媚，我坐在咖啡厅，穿着雍容的祝夫人坐在我的对面。
「我想我不需要自我介绍吧，左小姐。」
「嗯，祝夫人，您好。」
「听说，你对外声称你是祝淼的女朋友？」
「外界确实认为我是祝淼的女朋友，但不是我声称的。」
「你也没有否认，不是吗？」祝夫人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气势逼人。
特别足的优越感。
我没了耐心：「您有话就直说吧。」
纤细的手指划过来一张支票：「拿着这些钱，离开祝淼，再也别出现在他眼前。」
我看也没有看一眼，用手推回：「好聚好散，不用给钱，分个手我还是分得起的。」
祝夫人轻蔑一笑，继续把支票推过来：「当情人就要有当情人的样子，女朋友才说分手，情人只能卷铺盖拿钱走人，祝淼睡了你三年，也不能白睡不是？」
他把我当情人，还是女朋友？
我把他当男朋友，还是情人？
这还真是问题。
我提包起身，没有拿支票：「我会尽快离开你宝贝儿子的，你不用如此费心，这三年他也给过我不少钱，我不贪心。」
「看来左小姐是明白人，既然如此，有些话我还是说在明面，做祝淼的情人，三年算是极限了，你如果知趣离开，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再来纠缠祝淼……」祝夫人面露凶狠，「我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我盯着她凶神恶煞的面容，场景突然转换，她拿着针管，针管上是一根很长很长的针，她追着我，想要把针扎进我的肚子。
我搂着沉甸甸的肚子拼命地跑啊跑，跑啊跑。
累得满头大汗，突兀地撞进一个人的怀抱。
我被他紧紧勒着，肚子也变小了。
场景再次轮换，是我曾经在 A 国租过的屋子。
「我答应过你，让你离开吗？你离开有跟我打招呼吗？左薇，左薇，你好狠。三年时光，你说走就走，你这个蠢女人，三年你的心都不是肉长的吗？」祝淼的声音回响在耳旁。
「你妈说的做情人，三年是极限。」我靠在他胸前，喃喃说道。
「她以为她是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说你是我的情人，我从来都说的你是我女朋友，是女朋友，你明不明白？」
「可是你并不爱我啊，祝淼。」
「爱不爱，你心里不清楚吗？」
「不清楚。」
「那么从今天起，你好好清楚一件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否则，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找出来，然后派人天天盯着你，让你哪里也去不了。」
我听着祝淼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想祝淼大概是真的对我动情了吧。
一种微妙的感觉在我心中抽枝发芽，原来种子早已种下，只需给一滴水，它就疯长起来。
可是，他的妈妈不可能接受出身一般的我。
更重要的是，我很讨厌豪门的钩心斗角，我不想过那所谓的富太太的生活，我自由自在惯了，婚姻于我更多的是束缚。
寻常的围墙，我都不想踏入，何况是祝家这样的高门大户。
我的物质欲并不是很强，我已有的存款和我自己的能力，已经可以让自己过得很好。
我可以每天喝喝茶、种种花、写写书，有一两个自己的孩子，再养只猫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多纷扰。
清晨的阳光洒过窗台，我静静地躺在祝淼的怀里。
望着他英俊的侧颜，想着和他终究有一天会分道扬镳，心就痛了。
我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突然灵机一动。
拨通了慕晓朋友的电话，他在一家基因机构工作，他们机构有一些特殊的服务对外开放。
比如脐带血储存、冷冻胚胎、冷冻各种身体组织以及体液。
都不是机构主打的业务，精子冻结更是其中微乎其微的一项，机构简介上都不会出现的服务。
往事的一幕幕像幻灯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
我联系了那个人，告诉他，我一个朋友因为得了癌症要化疗，担心对自己的生殖产生影响，想要在化疗之前，冻结精子。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他给了居家储存设备和特制的避孕套。
在慕晓的帮助下，精子是以那位朋友的名义存放的。
12
场景再次轮换。
是两年前，我和慕晓在 F 市旅游，已经确定和祝淼画上了句号的我，冲动地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防止被追查到，我和慕晓精心策划了一番。
那家基因机构要提供精子冻结服务这一点鲜有人知，该机构在 G 市和 C 市有驻点，精子目前以慕晓朋友的名义存放在 G 市。
我们又物色了一家精子库，该机构总公司在 A 市，同时在 C 市有分公司。
A 市与 C 市，我从来都没有去过。
通过慕晓的朋友，精子从 G 市转移到了 C 市，而这种转移服务，是根本不会对外开放的，是走的员工通道，因为员工经常因为要共享研发成果而转移一些标本。
与此同时，我和慕晓从 F 市出发，她去了 C 市，我去了 A 市。
她到达 C 市后，先在当地物色了一个五官跟祝淼有几分相似的人，其实也不是太相似，仅每个部位的特征有些相同，但糊弄基本上足够了。
慕晓从基因机构取出精子，储存在特殊的设备中。
花钱让那名男子到精子库捐精，捐赠的时候可以有女朋友陪同。慕晓以男子女友的身份，陪同他到了单独的小屋子，待了一定时间，他们交上了收集器皿。
这家精子库会录入捐赠者的照片、身高等基本信息，但姓名、联系方式等是不录入的。
完成捐赠后不久，我在 A 市办理了相关服务，进入了挑选精子的流程。
不出意外地挑选到了那名男子，精子从 C 市转移到 A 市，我购买了全部使用权。
计划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祝淼只有从 G 市开始查，可能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但他应该很难会想到。
「太刺激了，薇薇。」尘埃落定后，慕晓如是说，「其实你好好在精子库精挑细选一个也可以的嘛，这整得太刺激了。」
「我就是在精子库精挑细选的啊，我孩子的基因，我自然是精挑细选。」我盯着慕晓笑得有些揶揄。
「好吧，天下男人都是移动的精子库，薇薇，帮我追陈楠吧。」
「天下男人那么多，你就只看上他了？」
「是啊，至今唯一让我心动的一个。」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心动都是耍流氓。」
「说得很有道理，渣女。」
「哈哈哈……」
「哈哈哈……」
笑声里慕晓的脸慢慢变成了祝淼。
「我要和路婉订婚了，薇薇。」
「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不全是。」
「可以不订婚吗？」
祝淼难过地低头吻我：「我希望不订。」
脉脉温情，让人留恋。
我在心中问自己：
「左薇，你是个懦夫吧？」
「真情到了眼前，为什么不去努力抓住呢？」
「你怕什么？你畏惧什么？」
「人生，难道不应该冲动一次？」
「勇敢一次吧，至少努力过，不后悔。」
躺在祝淼的怀里，我问出了那句：「不要娶什么路千金、王千金了，娶我好不好？」只要你说一声好，这辈子不论你母亲如何不待见我，不论你家族多少钩心斗角，又或者你某天对我始乱终弃，我都不悔做祝太太。
「左薇，祝太太不是你可以肖想的。」随着这声霹雳而来的是半个多月的冷暴力。
如此，那就让我离开吧。
拉着行李箱，我站在登机口，突然就被几个人围上，连拖带扛。
我又回到了祝淼身边。
「我不是说过，没有我允许，你不许离开我吗？」
「你已经快订婚了，我留下来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说合适就合适。」
「以什么名义留下，祝淼？」
「女朋友，我说过你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和未婚妻，你都要？」我很失望，抬着头望着祝淼，「呵呵呵，祝淼，说说你喜欢我什么？我改。」
「全部，所有。」他捏着我的下巴，冷冷地说道。
那一刻，我就像是他的私有物品，仿佛随时可任他捏圆搓扁。
他是那么地居高临下。
居高临下的不止他。
还有路婉。
「你就是祝淼这几年养着的小情人，模样长得还挺漂亮的，我听祝淼说他还想养着你？」
「呵呵，有点骨气啊，不理我啊。放心吧，我对你没多大兴趣，因为我对祝淼就没兴趣，我们不过是商业联姻罢了。我不介意他继续养着你，甚至你可以给他生个孩子，生下来归我，毕竟我不想生。你呢，只需要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给祝淼暖好床，别让他晚上来烦我，我就不会为难你。」
「相反，如果你敢肖想什么不该肖想的，我一定让人切了你的手指头，缝在你脸上，哈哈哈，想象一下，真有一种血腥的美感呢。」
13
血腥的美感？
浑身淌着血的祝淼，拖着步子出现在长长的走廊上。
我在走廊上奔跑，好像在逃离他，又好像在跑近他。
「薇薇，别离开我……」
「拿着这些钱，永远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多么重要。」
「你不可能嫁得进祝家的，左薇。」
「我不能没有你，留下来做我的情人好不好？」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太冲动了，你好好生孩子，坚持住……」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走廊的尽头，祝老夫人跌坐在地上。
「儿子，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
哭声越来越清晰。
我突然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慕晓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头脑慢慢变得清晰，我又想起了扎进我肚子里的针。
「我的孩子呢？」我问她。
「孩子……孩子在呢，在这。」她抽泣着，「脑袋上没有针眼，医生检查过了，孩子很健康，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我心中一松，看着慕晓把孩子放到我身边，我轻轻地用胳膊把孩子环在怀里，孩子睡着了。
「没有问题，你哭啥？」
「人家就是忍不住嘛，呜呜呜……人家就是想哭。」慕晓哭得更放纵了。
「别哭了，别哭了，左小姐也醒了，孩子也没事，你应该开心才对。」一个男子温声劝导慕晓，一只手不停地给慕晓捋着背。
「呜呜……！我就要哭，就要哭。」慕晓索性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把慕晓抱在怀里，仔细地安慰着。
这个人，我认识，他是祝淼的哥们，袁景卿。
「祝淼呢？」我问他。
「他缝针去了。」袁景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不放心你，只让护士给他止血包扎了一下，就一直守在产房外，直到你生产完，医生说母子平安，他这才让医生给他安排手术。左小姐，祝淼他，真的很在意你。」
「真的，薇薇。」慕晓在袁景卿怀里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那时他妈挡在你面前，不让他靠近你，他拿出刀就往自己胳膊上划，一连着划了好几下，把他妈都吓傻了，结果那个打针的还在把针头往你肚子里送。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划伤了脖子，这才把你救下来。」
我不太想直面这个话题。
抬头瞅着紧紧抱着的两人：「你俩怎么回事？」
抱着的两人迅速分开，慕晓有些不自然：「没、没什么事儿。」
袁景卿倒是好整以暇地立在一边，笑得温文尔雅。
「小宝贝，醒一醒呀，来叫声爸爸听听呀。」慕晓逗着小孩转移话题。
「为什么孩子叫你爸爸？」袁景卿在一旁皱着眉问道。
「对啊，为什么要叫你爸爸呢？」祝淼推门而入，「我才是爸爸。」
慕晓盯着祝淼一时哽得说不出话，狐疑地转过头望着我，我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给了我一个了然的表情。
祝淼张口就说自己是孩子爸爸，显然慕晓以为我告知了他真相。
袁景卿扯了扯慕晓的袖子，两人很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了我和祝淼。
发生了这些事，我确实有很多话想听祝淼说。
「你的伤要紧吗？」看到他缠满绷带的胳膊和脖子，想起他当时鲜血淋漓的样子，我直打冷战。
「没事，都是轻伤，你不用担心。」祝淼用另一只手帮我理了理被角。
「可以跟我说说你和路婉吗？」
「好啊。」祝淼起手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我慢慢跟你讲，一五一十都告诉你。我们是商业联姻，这个你知道，路婉以前找你说过。路婉是个心理扭曲、占有欲极强的人，她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对你毫不在意，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清楚，所以当初我没有再强制留你在我身边。」
「她很在乎你？」
「不在乎，但视我如私人物品，她不允许的话，别人也别想碰。」
「那她碰你吗？」
「不碰，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喜欢身强力壮、体形硕大、长相凶猛豪放的肌肉男。」
「哦？我想起来了，她身边的保镖都是这个类型。」
「他们不只是她的保镖，也是她养在身边的床伴。」
「……」这么夸张？
「她真会玩，你真可怜。」
「我怎么可怜了？」
「娶了个美女老婆，结果自己碰不着。」
「我又没想娶她。」
「但你娶了。」
14
祝淼微微笑了笑，耐心地跟我讲述着。
「我们家老爷子看上了路家的贸易路子，路家看上了我们家的矿产生意。双方想联姻，本来因为我爸看重我弟弟，我是不得宠的，当家权多半归他，联姻自然也是他出场，但是，他早几年为了跟我争继承权，跟盛家千金已经订婚了，不太可能甩了盛家再跟路婉在一起。」
「我妈让我主动争取跟路家联姻的资格，我没有同意，结果她把你逼走了，还威胁我，如果敢把你找回来，她就找人做了你。」
说到这里，祝淼的脸色冷了下来，又在我的注视中慢慢缓和。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还是把你找回来了，但当时我没有什么实权，连从我母亲手里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我只好跟她妥协，我去和路家联姻，她放过你。」
「之后的两年，好在路婉对和我结婚完全没兴趣，一直拖着。」
「我也趁那两年，争回继承权。」
祝家当家人的继承权，不是那么好争的，两年时间，祝淼一定很拼，回想一下，那两年他确实是在商场上越来越炙手可热。
「三年前，路家干了一票大的，我爸更眼红了，催促着我们订婚，好真正跟路家绑在一起。」
「他不知道的是，路家表面上干了一票大的，实际上栽了个大跟头，急需资金，路家把主意打在了祝家的矿产上。」
「我爸只是想跟他家做生意，他家却是想吞下我们家。」祝淼捏紧拳头狠狠地捶在桌子上。
「我对他们的野心一开始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跟她订婚，祝家的生意会受极大的影响，好多次很想冲动地跟你在一起，可是，我没有资格让家族为我个人的感情买单。」
祝淼苦笑。
「路婉被她父亲叫回来跟我订婚，她父亲希望我被她姿色迷住，为她所用，但她对我毫无兴趣，所以她主动去找了你，她想把你控制在手里，从而牵制我。」
「论财力，路家不一定比得上祝家。但论手段，十个祝家也不是路家的对手。」
「我只好装作不在乎你，也让你误会我不在乎你。」
「让她看到你干净利落地离开，我毫无迟疑地放下，只要她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她自然就不会花心思去为难你了。」
我心中有些释然，也有些生气，将已经喝完的水杯往祝淼手里一送。
他接过去给我续了一杯水，又继续说道：
「跟她在一起的三年，我一次也没有来找过你，没有派任何人来打听你的消息。路家的消息网太广，我不敢有丝毫的冒险，我怕她知道我一直在乎你。」
「直到她落网，我才终于敢派人打听你的消息。」
「本来想等尘埃落定再去找你，结果他们跟我说，你已经结婚生子了。」
说到这里，祝淼停顿了下来，苦涩地一笑。
「我再也无法淡定，连夜冲到了你的家门。」
「没想到路婉逃脱了，依她的性格，她肯定会报复我的。幸好，幸好她没有找到你，不然，我真的无法想象你会面临什么？我妈是个恶毒、自私、自以为是的人，但路婉，她却是魔鬼，她家里走私人口，干过很多惨无人道的事情，想到那些手段有可能会用在你身上，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听得惊悚，脱口而出：「路家干的都是犯法的勾当，你们家为什么要和他们家联姻呢？」
祝淼有些无奈，继续说道：「连你也觉得不应该和路家联姻吧，可祝家那么多人，居然个个都觉得和路家联姻是好事。跟路家联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父亲他太急功近利了，依我的想法，祝家这些年太顺了，赚得也很多，凡事应该低调，韬光养晦，细水长流。但是我父亲不这样想，家族中很多人都不这样想，所以这两年我特别不想再继续待在祝家。」
「我私下找祝炎谈话，打算把继承权给他，他毕竟比我更热衷这些。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让我妈知道了。她这辈子，最生气的就是我爸偷偷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一直想把祝炎扫地出门，所以最是接受不了我的选择。」
说到这里，祝淼沉默了一会，有些颓然地望着我说道：
「薇薇，我是个很差劲的人。爱上你的时候，自己不知道。等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又已经来不及布置。」
「在你喊我娶你的时候，我明明很心动，却没有勇气答应你，还一次次伤害你。」
「如今，你离开我，明明过得很简单很幸福。」
「却被我害得差点失去孩子，过得担惊受怕。」
祝淼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继续说道：「我想我是时候放手了，没有我，你应该过得很好。」
窗外起风了，响起了树叶的哗哗声。
病房里的我们久久不语，静默无声。
直到我主动打破这种沉静。
「祝淼，我们结婚吧。」我盯着祝淼的眼睛，在他震惊的眼神里，无比坚定地说道。
「你，你愿意？」我的手被祝淼紧张地握起。
「对，我愿意，我再也不想做你母亲砧板上的鱼了，以前是我不想结婚，所以随便她怎么想我怎么说我，反正结果正中下怀，我懒得计较。」
「但是，这次的经历让我明白，妥协并不能换来长久的各自安好。既如此，我还喜欢着的男人，我凭什么放手？不就是做祝太太吗？」我迎着祝淼激动的眼神挑眉，「又有何惧？」
祝淼再也按捺不住欣喜的激动，低下身印上我的唇，狂吻起来。
「薇薇，你不需要那么辛苦，你只需要向我走一步，我就甘之如饴。」
15
一周后，我出院了，祝淼带着我和左一，还有左旋——我的小女儿，一起回到了别墅。
祝淼的妈假惺惺地上门跟我道歉，我没有理她，这辈子我都不准备原谅她。
祝淼把她绑架我，以及强制给我做引产手术的一系列证据交给了警察。
她被判了 7 年，祝家使尽浑身解数，最后给她减到了 3 年，如果她好好表现，有可能 2 年就会出来，祝淼没有阻拦，因为那毕竟是他妈，他只是希望她能因此长长记性，收敛一下性子，我也没有揪着这事不放，做人做事，凡事留一线。
半年后，我和祝淼成婚，婚礼很盛大，除了领结婚证，一切该有的都有了。
祝淼把祝家珠宝矿石生意都交给了他弟弟，而他自己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完全脱离了祝家。
不用再理会祝家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祝淼和我都很开心。
我没有那么想领证，与祝淼约定，试婚三年。
既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我的考验。
毕竟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会喜欢婚姻生活。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吵架打架，离了婚之后，又跟别的人组建家庭，重新吵架打架，没完没了。
我讨厌婚姻，我的安全感一直来源于自己账户上的存款和读者对我小说的认同。
最开始做祝淼的女人，只是因为他太帅了，我犯花痴。
那时候，太年轻，玩心很重。
他当时找我也不是为了结婚，这一点很合我意。
所以在当时那段不对等的关系里，我计较的东西很少很少。
爱情是种奇妙的东西，我走近他，始于颜值，然而，相处久了，心也就动了。
心动的结果，就是偷偷冻结了他的精子，用谁的都是用，那我干嘛不用一个自己喜欢过的人的。
当然，哪怕到了现在，我的认知里，这两个孩子也只属于我，他们是我为我自己生的。
所以祝淼仍旧不知道孩子的身世。
其实他当初突然出现在我门口，我第一反应就是他是来抢孩子的。
好在他从我这头开始查，查到那名亚籍男子就截止了。
试婚三年，如果不合适，我还可以带着孩子跑路。
这大概是我最后的自私。
祝淼为我付出了很多，但我不喜欢他自顾自地做决定，什么都不告诉我。
如果真的结婚过一辈子，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是对等的。
「五年的黑历史，用三年来填补，并不多。」祝淼这样说。
我看着祝淼套在我手上的钻戒，使劲扔出捧花。
慕晓接住捧花，朝我灿烂一笑。
伴郎团里的袁景卿看到慕晓接住捧花，也勾起了嘴角。
不婚主义二人组，就此解散。
恐婚主义二人组成立了。
对此，祝淼和袁景卿很有话说。
…………
三年后，我揣着 3 个月的身孕参加慕晓和袁景卿的婚礼。
化妆间，慕晓紧张地拉着我的手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你和袁景卿领证了吗？」
「领了呀！」
「你们已经领了？」
「别告诉我，你们还没领？」
「我们准备明天去领。」
「薇薇，我墙都不扶，我就服你。你说你怎么可以这么理智的？」
「别服了，我的理智已经用完了，从今天开始，我跟着我的心走。」
「不后悔？不怕栽跟头？不怕遍体鳞伤？」
「不悔不怕。」
「冲动是魔鬼，左小姐。」
「不冲动还叫什么爱情，大胆冲吧，慕大小姐，袁太太。」
…………
次日，和祝淼从民政局出来，他高兴地抱着我转圈。
我附在他耳旁，悄悄说道：「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左一和左旋都是你的孩子。」
他震惊得找不到北，狂奔了几圈，又吼又叫，过了许久才缓过来，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你平时那么疼爱他们，现在得知他们是你的孩子，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不开心！」
「因为我瞒着你吗？」
「不是。」
「那为什么？」
「这就好像足球比赛，我还没射门呢，你就给我计分了，憋屈。」说完某人就把我紧紧抱着，吻了个天昏地暗。
爱可以是一个人的自以为是，但相爱一定是两个人的相互奔赴。
祝先生，谢谢你，用足够的时间，帮我建立起信心，迈出这一步。
往后余生，相携相扶，共赴。
番外——祝淼篇
我初次见到左薇，是在一次晚宴上。
她长得特别漂亮，有浓浓的书卷气，跟宴会上浓妆艳抹的名媛们有着明显的不同。
「你缺金主吗？」这是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愣住了很久，才回答我：「您说说要求和待遇。」
「钱不会少你的，至于要求，只有一个，跟我谈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谈感情。」
她想了想，嘀咕了一句：「我指的不是这个待遇。」
「那是什么？」
「嗯，你同时会有几个情人？」
「一个。」
「你有什么传染病没有？」
「……我还没问你呢，你到问起我来了？」
「有还是没有？」
「没有！」
「会让我生孩子吗？」
「呵，就算你想，我也不会让的。」
「我如果不想干了，可以离开吗？」
「可以。」
「平时会限制自由吗？」
「不会，但我找你的时候，你必须在。」
「那行，我叫左薇。」
那天晚上，我把她带到了我的私人庄园，然后就走了。
我把她晾了两天，这期间，让人调查了她的底细。
父母离异，独自求学，没有谈过恋爱，有些人气的网文作者，收入还算可以。
她父亲是个小房地产商，有些资本，给她也分了一些家产，总的来说，这个女人，她不怎么缺钱。
我捏着写满她信息的资料想着：谁又会嫌钱少呢？
后来我发现，她对钱真的没什么欲望，从来不问我要，也从来不对我提什么要求。
好说话，好养活。
我会在一些必须带女伴的场合带她去，跟别人介绍她是我女朋友。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为什么要说她是我女朋友。
我本来想说找她来的作用就是当挡箭牌，然而脱口而出的是：「做我女朋友，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徒有虚名。」说完她就脸红了。
我本来想笑话她没羞没臊，但看到她娇艳如花的容颜，耳朵脸颊脖子都红得透透的。
没忍心，坐实了她的名。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冲动，这么不计后果地做出选择。
我当时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压抑的环境中呆得太久了，所以才会对自己失去克制。
那之后，我除了会叫她陪我参加应酬，也会主动去庄园看她，时常会忍不住留下来。
留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到后来，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我都会去庄园。
她每次看到我，也会习惯性地说句：「你回来啦！」
这样的我们看起来很像一对新婚夫妻。
连袁景卿都忍不住打趣地问我：「是不是动真格了？」
我当时回他：「祝家的儿媳，不是谁都能做的。」
好些年回过头来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反驳的话居然不是：「我没动心。」
左薇是个很安静的人。
我每次去庄园的时候，她要么在看书，要么在码字，要么在浇花，又或者是弄一盘小点心放在秋千旁，一边荡一边吃，过的很怡然自得。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动心的，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动心，是她被我母亲逼走那次。
人总是这样，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
我第二次犯这样的错误了。
第一次是失去我的妹妹祝羽。
她跟我同父异母，是我父亲的私生女，是个任性叛逆的小酷妹。
那天因为我妈找人把她妈打了，她冲我发脾气，我把她大吼了一顿，打了她一耳光，她就离家出走了。
结果却被人贩子绑走，等家里把她找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像个人。
我永远无法忘记，她像块破布一样躺在地上的场景，周围都是血。
她终究接受不了一切，跳楼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因为这件事，祝炎恨我，父亲讨厌我，我也恨我自己。
那些年，他们的母亲生了他们就扔下不管，只知道跟我爸在外面厮混。
我爸让我妈抚养他们，而我妈的心思都花在了让我爸回心转意上。
偌大的别墅，常年只有我们三个孩子和一帮佣人，我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还是认他们是弟弟妹妹。
在左薇之前，我没有谈过恋爱。每次有女孩子跟我表白，我眼前总会晃着祝羽的笑脸。
我忍不住想：若她还在，也会这么勇敢去追心爱的男孩吧。
我常常觉得，我大概会这样一辈子痛苦下去，不配被爱，不配去爱。
我逃离家，任由祝炎争夺继承权。
在酒醉灯谜的花花世界里，我像一只黑夜的幽灵一样荡来荡去。
直到遇到左薇，她很恬静，又有些小脾气。
干净得像秋日的阳光，慢慢地融化了我的心。
我妈找我去和路家联姻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说我害死了祝羽，我不配结婚，不配幸福。
我妈认为我是因为左薇，所以她把左薇逼走了。
回到庄园，没有看到左薇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
对祝羽的愧疚不假，对左薇的动心亦是真。
我的心像是走到刀山上一样，痛着，爱着。
发疯般地找到她，却没有勇气大胆说爱。
更让我难受的是，找回了她，却没能力保护她。
像失去祝羽时一样无能为力，束手无策，我痛恨我自己。
我同意我母亲，我会去争取和路家联姻的机会，以此让她同意放过左薇。
这是一步臭棋，为了填一个坑，给自己挖了更大的一个坑。
当时也是过于自负，想以此稳住母亲，趁机发展自己，至于联姻的事儿，反正当时不急，我觉得自己可以徐徐图之。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我羽翼渐丰。
然而路家等不及了，他们原本有些高傲，故意吊着，却突然让路婉回国跟祝家联姻。
当时祝炎早已和盛家订婚，加上我那两年争气，父亲还真就把我推了出去。
母亲为此很高兴。
我却是最煎熬的，在明白了自己对左薇的心意之后，我怎么可能还想跟别人结婚。
可是，作为祝家的一员，我没有道理让家族为我的个人感情买单。
在我个人推不掉联姻的时候，我主动去接触了路婉，想要撮合她跟我堂兄。
毕竟这位堂兄当时也是有可能作为祝家继承人的。
找路婉的头一天，左薇问我可以不订婚吗？
我当时很想跟她表白，跟她说想娶她。
然而事情没有处理好，我只能说一句：「我希望不订。」
左薇很聪明，她看出我的心思了。
我能感觉到她很开心。
相爱的感觉是那么美好，我心里也乐开了花。
可是一切在我和路婉见面后，偏离了我原本预计的轨道。
被保镖簇拥着的路婉，对我不屑一顾。
她的保镖都长得很扎眼，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也是这多看的几眼，让我发现了每个保镖的左手虎口，都纹了一个特殊的刺青。
这个图案，我太熟悉了。
祝羽被救回来之后，曾经在自己的日记本上用血画过。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毫无线索。
没想到，在路婉这里看到了。
所有的预案在这一刻都被我否了。
找寻多年，第一次如此接近真相，我不会放弃。
我临时改变了策略，这个婚必须订。
路婉主动谈到左薇，显然她对我的了解多过我对她。
她早就把我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然而她看起来一点不在乎，甚至她觉得我对她没兴趣是件挺好的事儿。
与路婉见面后，我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庄园，然而却没法面对左薇。
让她以情人的身份陪在我这个有妇之夫的身边吗？
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可是放她走，我又怕真的失去她。
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患得患失。
很多时候，忍不住去刺探左薇的心意，怕她心里没我，又能说走就走。
又怕她心里真的有我，我什么都给不了，无以面对。
所以我在她面前的言语和行为常常充满了矛盾。
但是她还是忽视了我的伪装，愿意相信我真心的一面。
她说出让我娶她的那天。
我真的特别特别想立马对她求婚。
可是已经对路婉有了更多了解之后，我知道离开我才是她最好的出路。
而且她必须死心地离开。
否则路婉不会放过她的。
我只好狠心地拒绝了她，一如既往地把她贬到尘埃里。
用她最反感的方式伤害她。
怕自己心软冲动，躲着半个多月不敢去见她。
之后像猫捉老鼠一样戏耍她，给路婉呈现了一出「我视左薇如玩物，左薇绞尽脑汁离开我」的戏码。
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祝羽。
这是为了她好，可是我的心很痛。
从前我最讨厌我母亲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强迫给我太多我不喜欢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我有一天会把同样的方式用在自己心爱之人身上。
我像个小丑，活该得到命运的嘲笑。
和路婉在一起的三年，为了取得证据，好几次几乎用命在博。
我想，只要我快一些，应该能赶在左薇喜欢上别人之前，再去追回她。
知道她结婚生子的那一刻，对我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不死心，不甘心。
连夜冲到她家门前，望着寂静的别墅，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
我害怕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没想到守到天明，居然看着她独自带着孩子，要出门产检。
什么道德枷锁都被我统统抛之脑后了。
我心爱的女人凭什么被别的男人这么磋磨，我必须抢回来。
可她说我只是她的床伴，这句话刺疼了我。
但，这又如何？我可以从床伴变成男朋友再变成老公。
好不容易熬到我可以一身轻地来追求她的时候，我不会退缩。
没想到路婉和我母亲都给我们送了大礼。
左薇和我在一起，就没有顺过。
我很自责，虽然舍不得，但解释完一切后，我对她说我会放手。
我想，这一次，就把选择权交给她吧。
她如果想要离开我，那就等我把一切荆棘都扫除完了，再来找她。
我期待她会选择做我的女朋友，这是我设想最好的结果。
可是我没想到，她开口的是：「我们结婚吧。」
即便这有和我母亲打擂台的成分。
但是，我仍然高兴得飘起来。
孩子的事儿，其实在左薇告诉我之前，我就知道了。
因为左一跟我小时候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各种证据都证明他不是我儿子，但是我就是没忍住，偷偷做了亲子鉴定。
这一做，我就不淡定了。
毫不犹豫地和左旋也做了亲子鉴定。
左旋长得像她妈，但也是我的种。
这件事让我高兴得找不到北。
但是我没有点破，我希望左薇亲口告诉我。
这意味着她真的下决心要和我过一辈子。
所以，领完证出来，听到她说孩子是我的这句话，对我来说，就是她最长情的告白，我高兴得发疯。
感谢命运让我遇到她。
说起来，还有一个人也当得上我好好感谢。
左薇的前夫，一名军人。
他休探亲假的时候，在家里陪父母，结果他家隔壁起了火灾，两个租房的女孩子在火海里求救。
他冲进去，救出了一个女孩。
再冲进去，想救另一个，结果却和那个女孩一起困在了里面。
他把防毒面具给了对方，并把对方护在怀里，等消防官兵把他们救出来的时候，他全身已经大面积烧伤，肺里也吸入了大量有毒气体。
两个女孩获救了，他却没能被抢救回来。
那两个女孩租住的房子，是左薇的。
左薇在医院里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用烧伤的手拉着自己的母亲，说不了话流不了泪，却能让人深刻体会到他的情绪。
他不放心自己的老父母。
怀着儿子的左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和她登记结婚，帮忙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她帮他给父母养老。
因为要照顾这两个老人，左薇没有去国外定居，不然我大概没那么容易找到她了。
这个哥们是个难得的好人。
两个老人也很好，如今，左薇是他们的女儿，我是他们的女婿。
我们常常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这种温暖惬意，却是在去见我父母或者左薇父母时不会出现的。
好在这点遗憾，我们不太在乎。
我们的第三个孩子也出生了。
是个男孩，我给他取名：祝左。
对，就是这么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