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学校都传我有个高富帅男朋友，因为有次一辆兰博基尼来接我放学，可其实……那是我哥啊！
1.
此时此刻，我扒着蔚家的外墙，仰头跟穿了身蓝色家居服的蔚舟，大眼瞪小眼。
某种程度上，我管他叫哥。
「回来了。」
他声音轻和，听不出情绪。
我却突然想起半小时前，闺蜜在我耳边狂轰乱炸，说他肯定喜欢我。
「额呵呵哥，这么晚还不睡，出来看月亮啊？」
收起繁杂的思绪，我仰头，露出八颗门牙友好看他。
后者望了下天。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
只见天上黑云压顶，一丝月亮的影子都没有。
嘴角的笑抽了抽。
没想到他轻嗯了声，居然点头：「刚刚月色很好，前不久才被云遮了下去。」
「……」
他瞥我一眼，似乎轻叹了声。
「大厅没关，从那儿进吧。」
2.
「小小。」
我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上楼。
没成想前腿刚迈，后脚就被叫住了。
客厅只在楼梯的转角开了盏小壁灯，照明效果仅限于看清脚下的路和周围小块区域。
所以当蔚舟慢慢向我走近，映在墙上的影子莫名有种高大的压抑感。
三米……两米……一米……
「怎么了哥，我准备睡觉了。」
「你——」
他突然伸手，吓得我往后退了步。
蔚舟眸色深了深。
忽然意识到什么，我目光往他手上一落。
孙小小啊孙小小，整哪门子惊弓之鸟？
日常一杯牛奶你忘了？
「安神助眠。」蔚舟语调里的温和不变，「喝了再睡吧。」
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二楼。
我捧着牛奶，一脸复杂。
3.
八岁那年，我的父母离婚了。母亲改嫁到外地，从此再没联系过。
是我爸一手把我拉扯大的。
四年前，我高二，爸爸患病去世了。
蔚舟的父亲和我爸以前是战友，关系很好。
临终前，我爸把我交付给他。
蔚舟的父母对我很好，给了我很多缺失的关爱，我很感谢他们。
蔚舟比我大三岁，是个谦逊有礼，很会顾及别人情绪的人。
最开始，我们的兄妹关系相处得很好。
后来，他似乎对我越来越不一样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人，我深深知道——
我是配不上的。
4.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房间。
下楼，蔚舟坐在沙发上看早报。
「早啊哥。」
「早。」
他抬眼看来，立马蹙眉，丢掉早报走过来：「小小，你状态看起来很差。」
「没啦，只是有点失眠。」
我绕过他想触碰额头的手，走到餐桌旁。
「时间还早，一会儿我送你去学校吧。」他在我身后说。
「不用了哥。」
我咬着面包，垂眸拒绝：「你的律所也忙，再说我一个大学生，哪儿需要人经常接送啊。」
身后好半晌，才传来他淡淡的嗓音。
「小小，你从昨晚回来后就一直不对，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啊。」
我起身对他笑：「哥，我先去学校了。」
手刚搭上门把，他低沉开口。
「如果是因为上次的事让你不自在，我道歉。」
上次……
我有点失神。
恍惚间蔚舟已走到了我面前，一双眼直直注视我，深邃的眸像是引人沉迷的漩涡。
怕他看出什么，我移开视线：「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5.
午后，我和几个闺蜜勾肩搭伙穿过操场。
「欸小小，」文青冲我挤眉弄眼，「得了姐儿们指点后有没有醍醐灌顶？」
「还说呢。」
我没好气地给了个她白眼：「都怪你们，害我昨天一整晚没睡好。」
「没睡好？」
几人互看了看，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文青笑嘻嘻勾我肩膀：「是我们想那意思吗？」
这下我连白眼都懒得给她：「我要是在你脑子里安个抽水马桶，准得算谋杀。」
文青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啥意思？」
其他人大笑补刀：「小小是说你脑子的废料抽干了，你就没脑子了哈哈哈。」
我也摇摇头，正欲前走，一道身影拦在了我面前。
6.
是肖枫。
他递来一张电影票。
「小小学姐，听说这场电影很不错，周末我能约你一起看吗？」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肖枫是经管系的大一新生，长得很阳光。
我跟他认识是因为某次选修课。
当时那位教授的课很火爆，他来晚了没位置，正好我有事，就让他坐的我座位。
那次之后，我经常能遇见他。
尽管我母胎单身二十一年，也能看出他是在追求我。
不过我对他没兴趣，也委婉地跟他示意过。
可显然，我低估了学弟的直白执拗。
「你别误会学姐，这只是一场科幻片，而且除我们之外还有两个同学一起。
「只是因为你也喜欢科幻片，我才想说可以一起看的。」
他眼神十分真挚，一直期待地看着我。
搞得我有点不忍心拒绝。
文青接过票，念了遍：「时空恋旅人？」
她扫了眼肖枫，嗤笑道：「学弟，你那两个同学该不会是情侣吧？」
肖枫的脸一僵，低下头小声嘟哝：「我也不太清楚。」
见他这反应我瞬间就明白了：「不好意思啊肖枫，周末我有事，你约别人吧。」
或许是被戳穿了想法，又听我拒绝有点难堪，他盯着我不死心地问。
「是吗，学姐有什么事？」
我皱眉，他这句话有些冒犯了。
文青把票还给他，撇撇嘴：「当然是和男朋友约会啊，小小的男朋友可帅了。」
肖枫立马驳斥：「我没听学姐说过有男朋友。」
突然想起什么，他扭脸看我：「难道是上次高调开着兰博，来接你的人？」
我一怔，身侧的手不由扭紧。
脑子又想起今早上出门时蔚舟说的话。
那次他官司胜利，又恰好当天是他生日，他本想接我去吃饭。
看到我和肖枫有说有笑地出校门，立马冷脸过来拉走了我。
我从没看到他那副样子。
对人对事从来都温和有礼的人，好像全身都被冰封住了一样冷冽。
也是那次，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
我发着呆，肖枫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默认。
「学姐眼光不错啊。」他睨着我，嗤了声，「倒挺会选的。」
他话里的贬意就算我聋了都听得出来。
几个闺蜜也怒了，正要过去开喷。
我拉过她们，一字一句盯着肖枫。
「你说得对，单从不会选你这一点，我眼光的确不错。」
肖枫脸色铁青。
后来估计是怕把我们惹毛了他干不过，拿着票，一脸阴沉地走了。
7.
收到蔚舟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路边等车。
本来打算回家的，他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没多久，车来了。
上了车，我扭头问他：「哥，咱们去哪儿？」
他轻轻挽唇，笑着递来一张纸：「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吃南街的烤鸭吗，今天我们就去。」
我擦汗的手指微的顿住。
那只是闲聊的时候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街道灯火璀璨。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路边停下。
来到烤鸭店，他先是按照我的喜好点了单。
随后为我移开座位，请旁边的服务员先送上一份甜汤。
动作有条不紊，斯文温雅。
几个女店员在一旁看得眼冒红心：「天啊他好温柔。」
「对他女朋友真好。」
我坐着，有些不自在，只好找话题移开：「这家店的装修蛮好看的。」
「再有一年，你就毕业了。」
蔚舟凝着我，模样很认真：「小小，除了当老师，你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的专业是美术设计，以前也跟他聊过当绘画老师这一块。
「等有钱了，我想再开个烘培店。」
我喝着甜汤，偏头看他。
「哥你呢，律师以外，有没有其它想做的事？」
「有。」
他伸手，将我一缕调皮的鬓发拂到耳后，语气风轻云淡。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怔愣，呼吸停了半秒。
很快，濡濡唇，我故作轻快地对他笑：「那我希望这个人早点出现，也好让我早点叫声嫂子。」
「……」空气蓦然静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
忽略心头的涩意，我固执地和他对视。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声叹息。
须臾，蔚舟揉揉我的发，嘴角浅浅扯出一抹笑。
「笨蛋，我逗你的。」
8.
似乎那次的吃饭，蔚舟有了些不一样。
好像我跟他，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他对我依然很好，有着一个普通哥哥应有的关爱和照顾。
我也依旧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本以为这层和谐的兄妹关系会一直维持下去。
直到，那个人出现。
我才恍然醒悟。
或许，我一直都误解了他。
9.
蔚舟的父母常年在外经商，一年只回来三四次。
除了请的阿姨，平时就我和他两个人在家住。
这天我回到家，蔚舟还没回来。
看着手机里他发的加班短信，我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起身去厨房。
挽起袖子打开冰箱，看着里面仅剩的两个番茄发愣。
蔚舟很优秀。
除了工作，生活上的他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顺带，他也很会照顾人。
请的阿姨因为儿子生病，请了假。
这些天都是他下厨做菜，我就负责吃掉和鼓掌。
其实我也会炒几个菜，虽然跟他没法比，但足够自给自足。
但在他家的这些年，一直被照顾的我有些手足无措了。
加班到很晚吗？
10.
我去了超市一趟，回到家精心地炒了两个小菜，连着排骨炖藕汤一起装进饭盒。
来到蔚舟律所，前台的小姐姐说他们正在开会，把我带到了休息室，开完会通知我。
可我在里面等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来。
我想给蔚舟发消息说一声，又怕打扰到他。
又等了半小时，实在忍不住，我推门而出。
迎面透过对面的透明玻璃窗，看见蔚舟正西装革履地坐在电脑前。
屏幕反射的幽幽白光，映在他的银边眼镜上，衬出几分疏冷又迷人的气场。
开完会了？
我刚想过去，一个高挑的身影推门而入，欢快娇憨的声音随之传来。
「蔚舟哥，我特意带了我的拿手料理，知道你没吃晚饭，我们一起吃吧。」
女孩笑容甜美，说话间，无比自然地把蔚舟的笔记本移开。
「你又不是永动机，少做一会儿工作又不会怎样，尝尝我的蔓越莓吐司，保准你吃一口就会爱上。」
她打开琳琅满目的餐盒，笑着推到蔚舟面前。
我明显看到他的嘴角上扬。
「你就爱弄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看似调侃的一句话，他的神情却分外柔和。
在我的印象中，蔚舟对谁都温文有礼，实际原则性极强。
就连平时在家里，我都不敢轻易打扰他办公。
这个女孩，轻轻松松就把他的电脑移开。
他居然没有生气。
或许这样的事已经有过无数次了……吧。
她——是特别的。
得出这个结论，说不出的压抑感猛地袭上心头。
我捏紧手提包的袋子。
旁边也有人看见：「瞧见没，蔚律对人那态度？」
「一来实习就受重用，关系肯定不一般。」
「瞎说啥呢，人家可是耶鲁毕业的高材生，才貌双全好吧。」
「真的？怪不得一向严谨沉稳的蔚律都对她青睐有加，我要是蔚律我也喜欢。」
「别说，他们还挺般配。」
……
几人闲谈中，前台小姐姐看见了我，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忙，把你的事情忘记了，我马上汇报一下蔚律师。」
「不用麻烦。」
我忙叫住她，扯出嘴角笑了笑：「我没什么事了。」
看着手里的简陋餐盒，说不出哪里自卑和难堪，我只想逃离。
转身刚走了一步。
里面玻璃门突然被推开。
「小小。」
熟悉的嗓音叫住了我。
一犹豫，蔚舟已走到了我面前。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里的期待，是错觉吧。
我黯然地偏开头：「我就是吃了饭没事散步，正好路过，想着还从没来过你这儿，就进来看看。」
「路过？」
蔚舟明显不信，视线往我身后扫了眼。
「咱们家离这儿隔了三条马路，你徒步过来，至少需要半小时。」
事实上，在他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手提包丢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
「反正没事儿嘛，我就随便逛逛。」
压下复杂的心绪，我冲他扬起往常的灿笑：「哥你还要忙，我先回去啦。」
「等等。」
他突然绕过我，把饭盒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
「这是给我的晚餐吧。」
我哑然，没法反驳，只好去抢他手上：「都脏了你不要吃了。」
「里面没脏。」
蔚舟轻轻拂开我的手，语调十分温柔。
「小小，我很开心你来给我送饭。」
在周围几人愕然的目光下，他打开盒饭，似乎可以称作是欣然地吃了一口。
我明显听到前台小姐姐倒吸一口气。
「排骨汤很香。」
蔚舟抬眼看我，嘴边绽开清浅的笑。
「我家小小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鼻尖猛然酸涩。
我故作没事地转开脸，借机擦掉眼里崩出的泪。
蔚舟越对我好，我就越自卑。
他那么优秀，周边人那么厉害。而我除却父母这层关系，什么都没有。
我和他之间，隔着一条深深的河。
我跨不过去。
没人知道我此刻的心是什么感觉。
一抬头，那个名校毕业的女孩正倚着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莫名有些狼狈，我低头说了声：「我先回去了。」
不等蔚舟再说什么，我转身离开。
没想到刚转身就撞到一人，我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孙小小？」
眼前这人是蔚舟的大学好友，兼现在的合作伙伴严毅。
看着我明显不对的表情，他又望了眼里面。
挑挑眉，意味不明。
顾不上探究他眼里的意思，我埋头离开了律所。
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名校归来的严荔。
居然会在几天后，坦荡荡地住进我们家。
11.
文青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准备毕业论文。
「那个肖枫真的烦，非要我把你微博账号给他，说什么想和学姐有更多话题，一听这话就恶心。我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走了。」
我敲字没停，瞥了眼视频里气鼓鼓的文青：「辛苦啦，周一请你吃大餐安抚你受伤的心灵。」
「大餐还是免了，还不如你早点官宣，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才好。」
我笑笑，没太再在意这话。
文青看看我，试探地问了句：「小小，你和蔚舟，真就打算这么一直相处下去吗？」
我手指一顿。
「有些话说开，很多东西都会变。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想起那天，在蔚舟办公室看见的那个女孩。
我心头涌上一阵苦涩。
「对了小小，上次那家奶茶店推出了新口味，改天我们一起去试试吧。」
文青听出我话里的晦涩，连忙转开了话题。
和她闲聊了几句，我挂断电话。
门铃便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一开门，我看到了她。
12.
严荔拎着行李箱，一袭修身小黑裙，将她的好身材显露无遗。
她很漂亮，是那种活泼明艳的漂亮。
说明来意后，我抿抿唇，还是忍不住问：「我哥……他同意了？」
话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
想想也是，要是蔚舟不同意，人家一女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主动搬来。
严荔似乎没听见我的问题，一脸明媚笑容：「小小，我听蔚舟哥提起过你，你跟你的名字一样可爱。」
我笑笑，礼貌地迎她到沙发上坐下。
没多久，蔚舟回来了。
严荔立马跑过去，笑容娇俏：「蔚舟哥你回来了。」
她体贴地要帮他脱外套。
蔚舟怔了怔，突然向我看来。
我紧攥着水杯没动。
蔚舟收回视线，自然地接过严荔的话，将外套递给了她。
这幕刺在眼里，我的心骤然紧缩。
鼻间有些酸涩。
说到底，她还是特别的吧……
理智告诉我，我不该过早下定论。
可还是忍不住一股一股的酸水往外冒。
意识到不能再待下去，我找了个借口回房间。
13.
晚上，蔚舟敲门，递来一杯牛奶。
我盯着那捧着杯子的好看手指，隔着门口，接过来。
「谢谢哥。」
刚要关门，蔚舟一手撑着门把。
眼底涌着波涛。
「小小，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静了会儿，我轻声开口。
「哥，早点休息。」
「她是严毅的妹妹，严毅这段时间搬家，她没地方去才来我们家暂住……」
「哥，你不用向我解释。」
我向他摇头，笑了笑：「没关系的。」
说到底，这是他的房子。
我没立场，也没资格去对别的住进来的人指手画脚。
他神情少见的冷峻：「小小——」
「早些休息吧。」
我关了门。
14.
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无奈地拿杯子去客厅接水。
路过蔚舟房间的时候，竟听到里面传来奇异的呻吟声。
其间还夹杂几分娇侬软语和听不懂的话。
我僵在原地，极力睁大眼睛，手上的杯子快要握不住。
这家里一共就我们三个……
难道他们？
我呆愣愣望着眼前这只隔了一墙的门，整个人掉进了冰窖。
15.
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房间。
沾上枕头的一瞬，眼泪就冒了出来。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犯蠢。
或许人家早就在一起了，什么暂住什么搬家，统统都是借口！
我死命咬住唇，突然想起文青以前跟我说过的话。
「小小，你们毕竟不是亲兄妹。有些东西，你自己多掂量掂量。」
是我自做多情了。
我该掂量掂量自己。
人家自始至终，只是把我看作妹妹而已。
16.
翌日。
我拖着浑噩的脑子出卧室时，严荔正在插花。
她穿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整个人俏丽又清新。
看见我，亲昵地过来挽我手臂：「小小你看，我插得好不好？」
我声音有点哑，但还是回了她：「好看。」
「你说蔚舟哥哥会喜欢吗？」
「你，很在乎他喜不喜欢？」
「当然啊，我喜欢他嘛。」
她毫不犹豫地吐出这句话。
我沉默了。
「小小，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垂下眼，喉间滚了几圈：「……没有。」
「小小是害羞吗？」
她冲我眨眼：「其实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主动一点。就算最后没成功，将来也不会后悔，你说是不是？」
说完她低头，笑着摆弄花，模样明媚恣意。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声呢喃。
「你已经很成功了。」
17.
到了学校，文青见我魂不守舍，追问后一脸气急。
「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男人，没想到还是会犯男人的通病。呸！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见我神色黯然不说话，她拉着我：「小小，我带你去个地方，保准你心情会变好。」
我们去了郊外的一处地方泡温泉。
那个地方景色很不错，文青一直在耳边转移话题安慰我。
多亏了她，我压抑的心情好了很多。
中途，我去前台点饮料，隔着一扇屏风，我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换个角度看去，我愣了愣。
肖枫？
他正和一个男人在转角说着什么。
那男人还给他塞了什么东西，笑得一脸诡异地拍拍他的胸。
「肖枫，你在哪儿啊？」
一道活泼的女声响起，男人快速离开。
肖枫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在这儿，我正准备给你点吃的呢。」
身穿泳衣，长相可爱的女生蹦蹦跳跳到他面前。
眼看两人往这边走，我赶紧拿上饮料离开。
回到池子里，我把饮料递给文青。
脑子里却总是想着肖枫和男人诡笑交谈的画面。
文青看我表情异样，问怎么回事。
犹豫再三，我还是把刚刚的事告诉了她。
她皱眉，锤了下水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就听说他玩的很花，没想到他还敢碰这些。」
我沉眸思索：「可我们根本没法验证那到底是什么，万一不是呢？」
正想着，文青突然拍我的肩，飞快地说：「他们来了。」
我朝前一望，肖枫和那个女生在我们左前方的硫磺池里坐下。
我当机立断拉着文青：「这里离得远看不清，我们去近点。」
我们找了个合适的观测位置。
看着看着，文青忽地呕了声：「玛德，幸好你不喜欢他，这男的太下头了。」
那个可爱女生还算顾忌这是公共场合，肖枫的举动就属实让人反胃了，他的手很不老实地在女生身上乱摸，遭到拒绝后消停没多久又继续。
一来二去，女生似乎有点生气，头偏向一遍不看他。
肖枫拧开一瓶汽水，讨好地递去向女生求和。
我和文青却都起来了。
就算他动作太快，我们也看到他往瓶子里丢了东西进去。
我直接过去打掉了那瓶汽水。
肖枫先是一愣，随后沉着脸瞪我：「你疯了？」
瓶子里的白色小颗粒还没完全融化，女生也看见了，疑惑地问：「这是？」
我冷眼看着肖枫：「你真不是个东西！」
周围人的目光也望了过来，窸窸窣窣议论什么。
见事情败露，肖枫咬牙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孙小小，你很好。」
他走后，女生恍然大悟，感激地走了过来。
她告诉我们，她和肖枫是在网上认识的。
见过几次，肖枫阳光体贴，她很有好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女生脸上惊惶未去，不敢想象要是我们没揭穿肖枫，会发生什么。
我和文青安慰了她几句。
大家都是女孩，又年纪相仿，很多话题都能聊到一块去。
我们吃了很融洽的一顿饭。
出来后，我和文青等在外面。
女生去卫生间了。
文青看看我，试探着问晚上要不要去她那儿。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正要说话，蔚舟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18.
「小小，你在哪儿？」
听筒里的声音有一丝疲态。
我下意识有些担忧，话涌到嘴边却顿住了。
「我……我今晚不回来了，在同学家。」
他立马反应过来：「文青家里吗？我来接你。」
接我？
何必呢，家里还有一个，我不来打扰不是正好？
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激荡情绪，我冷硬地回了句：「我说了今晚不回来。」
「……」
听筒那边安静了。
良久，蔚舟的声音缓缓响起。
「文青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她跟父母一起住。家里还有个在读小学的弟弟，你去的话会有很多不方便。
「小小，你也不想让文青为难对不对？」
他在电话里循循善诱，我则越来越沉默。
他就是这样，毫不费力地就能抓到我软肋。
女生已经出来了，看看文青，意识到什么，在一旁站着。
挂断电话，我对文青摇摇头，扯出笑容。
「……我回家。」
文青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女生突然挽住我胳膊：「要不去我家坐坐吧。」
她指着前面一栋居民楼。
「等你朋友来接应该还有一会儿。我租的房子就在那，几分钟就到了。先去休息休息，放心啦，我不会把你拐跑的。」
她调皮地冲我眨眼。
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想了想答应了。
同文青告别后，我们一起步行去了前边的居民楼。
到了她家，是一个很小很温馨的公寓。
里面摆了很多娃娃，我拿起一个小兔子玩偶正在看。
她递来一杯水：「我工作的地方就在一个大商场，平时不忙的时候我就会去抓娃娃，很能放松心情。嘻嘻，这些娃娃很可爱吧？」
我接过水，对她笑了笑：「嗯，很可爱。」
不知道聊了多久，我突然感到头有点晕。
她看我不对，脸上表情渐渐变了：「对不起小小。」
我恍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女生的眼睛湿润了。
「我不想这样的，但是他在卫生间外面威胁我，我没办法……」
「你……」
我捧着脑袋想站起来，却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视线模糊前，我看到了肖枫那张狰狞的脸。
19.
再次醒来，我躺在医院。
「醒了？」
一道十分冷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捧着头看去。
是严毅。
他双手环胸靠在洁白的墙。
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脑袋一阵阵眩晕，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
肖枫？！
我呼吸一窒，惊惶地低头。
严毅一声冷哼：「你没事，有事的人不在这儿。」
「……什么意思？」
他睨着我，眼睛里闪烁晦暗的光。
「要不是为了救你，蔚舟不会跟那伙人打起来，也不至于——」
听他提起蔚舟的名字，我的脸轰然惨白。
浑噩的脑海里，似乎曾有人大声呼唤我的名字，还有谩骂吵闹的声音。
记忆的最后，那双深邃眸子里的星光逐渐湮灭。
大片大片的红光。
我倏的拿开被子，落地的同时拔掉输液管，我奔到严毅面前紧抓着他。
「带我去见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严毅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轻微颌首：「好，我带你去。」
我跟着严毅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往重症病房走。
心里的恐慌如潮水要将我淹毙。
如果蔚舟发生什么……如果他发生什么……
我不敢想象，整个人害怕到颤抖。
「拜托你，快点去好不好，求你……」
走廊狭长逼仄，无数病人绝望呻吟的声音涌入我的耳朵，医生护士一脸漠然的走过。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严毅为什么这么冷静，甚至还拿着手机跟人发信息。
他瞥我一眼：「到了。」
经过一个转角，我看到严荔正拉着护士说什么。
「……你们的保守方案呢？总不可能真的要他截肢吧？」
截肢？！
我愣在原地。
这两个字像是铁锲一样打入我的身体，腿瞬间软了下去。
严荔自顾自的声音传来：「要是真截肢了，他以后不就成了废人？那我还跟他牵扯什么，我才不要和一个废人在一起。」
我死命咬牙，扶着墙，眼泪把脚下的路割据成一片一片。
护士摇摇头，说了什么。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20.
病房里，蔚舟一脸苍白地静谧躺着。
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安静，连一向润红的唇瓣都失了色。
瞬间，巨大的哀怮将我整个人包裹。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我扑到床边，泣不成声。
过了很久，严毅走到我面前。
他递来一个东西：「这个，是上手术台时，从蔚舟脖子上取下来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手心里的菱形项链。
那是我搬到蔚家的第一年，送蔚舟的生日礼物。
他，居然一直戴着……
眼里的泪不断下落，我呆呆地看着项链，脑子里的空茫快要将我溺毙。
「我想你应该明白，他这么珍惜的戴着这条项链的原因是什么。
「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他凭什么不顾生死地去救？
「孙小小，看看他这张脸，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你这么懦弱，根本不配他爱。」
严毅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
几句话，将我彻底击溃。
我紧捏着被子，骨节用力到发白，喉咙止不住哽咽。
「对不起，我是爱他的……
「我只是不敢，他太好了……比我优秀的人那么多，我根本配不上他……
「是我太胆小，太自私！」
太多的自卑和顾虑将我桎梏，以至于从前的我，从不敢去深究蔚舟的眼神和情感。
我害怕，戳破那层关系后我会什么都没有，连最后的兄妹都做不了。
严毅静了两秒，声音古怪。
「孙小小……你终于承认了。」
他俯身，将那枚菱形项链放到了我手边。
21.
正在这时，医生拿着诊疗册走进来。
他看我双眼都哭红，莫名其妙说了句：「病人是受了腿伤，但你也不用哭得这么惨吧？」
我茫然抬头，望着他。
严毅耸耸肩，退到了一旁。
严荔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袋水果。
医生看着床上的蔚舟，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他只是刚做完手术，药效还没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说完这句话，他做完例行检查就出去了。
我还没从巨大的悲痛中缓过来，严荔从水果袋里找出滴眼液。
她端详我的脸，默默来了句：「……哥，你这一招太狠了。」
严毅靠着门扉，轻淡地撇来一眼：「不这样逼一把，蔚舟五十岁都不一定等到她一句话。」
此时此刻。
我要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就是蠢到外星球了！
严荔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这样骗小小，就不怕蔚舟哥醒来后跟你拼命吗？」
「这个——」
严毅面不改色，轻飘飘望来一眼：「就要看孙小小，怎么做人了。」
我本来哀戚又愤怒的心，莫名地一悚。
严荔叹了声，将我从床边扶起。
「你也别怨我哥，他是看你和蔚舟哥相互喜欢，又始终扭捏不说出口，太憋屈了。」
我沉默半晌，默默擦掉脸上的泪：「所以你住进我们家，也是这个原因？」
「是的。」
她老实的点点头：「第一次跟蔚舟哥提的时候他拒绝了。我哥气不过直接让我上门，蔚舟哥回来没拆穿估计是想看你反应吧，不过第二天我就搬出来了。」
「真的是这样？」
我努力消化这些信息：「可那天晚上，我明明听见——」
「那天晚上？」
她愣了愣：「当时有个紧急任务，蔚舟哥临时飞去了米兰，没在家啊。」
讲到这她停住，表情突然变得十分诡异。
我正要继续问，床上的人动了动。
严荔反应飞快地拉着要往床边走的严毅跑了出去。
「哎呀哥，太没眼色了，我们要给人家一个独处表白的机会嘛。」
……
两人离开后，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垂手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蔚舟那张脸。
到现在我也不知是该感谢严毅还是该套个麻袋打他一顿。
不过他说的那些话没有错。
一直以来，我都太怯弱了。
我将项链重新戴在蔚舟的脖间，手沿着他的轮廓轻轻描摹。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像蝶翼般轻轻振翅。
突然间有了无限勇气，我闭眼吻了上去。
一滴热泪掉在他颊边。
蔚舟的眼睛，轻轻睁开了。
「哥，对不起……」
他怔然望着我，在我泪眼模糊的笑容中，我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蔚舟，我喜欢你。」
22.
文青捧着鲜花来病房的时候，我正在给蔚舟喂鸡汤。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眉眼缱绻地笑看我。
文青冷不防被麻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够了啊，我就是来看个病人，不想被喂狗粮。」
我红着脸接过她递来的东西，顺带嗔她一眼，「别贫啊。」
「费心了。」蔚舟温和地招呼她。
走的时候文青告诉我：「肖枫被学校开除，还被送进去了。那个女生不好意思来见你，托我带一声。」
我点头嗯了声：「心领了。」
虽然她是迫于无奈，可蔚舟因为这件事受了伤，我做不到没有一丝怨。
但所有的这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
所以，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23.
出院的那天，严毅没有来。
蔚舟不知怎么，知道了那天病房里的事。
为感谢他这个「媒人」，特意调派他去国外一个偏远地区做法律援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由衷地为他默哀。
和蔚舟回到家，我直奔厨房。
经过这阵子的锻炼，我的厨艺有了飞速提升。
我在厨房大展拳脚，蔚舟轻飘飘走过来，拿下围腰替我围上，顺势从后拥住我。
清磁的嗓音敲落在头顶。
「小小又要弄什么好吃的，这个月我胖了七斤，再胖下去你要是不要我了怎么办？」
他语调低柔，尾音轻擦过我耳畔。
耳垂划过一道热意。
这阵子他时常腻歪，我也没想到那么温润如玉的他黏起人来这么要命。
缩缩脖子避开他的鼻息，佯装不满。
「你就是要多吃点营养补充身体，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腰比我细这怎么能行？」
「……」
身后蓦地沉默了。
我这才想起刚刚那句话里隐隐的歧意。
正兀自懊恼，他幽幽开口：「小小不用担心，细无所谓，有力就行。」
我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好了，我去看看外面粥煲好没。」
避免我再害羞，蔚舟离开厨房。
好不容易做完一顿大餐。
正吃着，一个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是严荔。
24.
她哭丧着一副脸，抱着两个大大的罚跪玩偶。
「我哥让我问候问候你，腻歪日子过得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把他放回来？」
蔚舟喝了口汤。
闻言，轻描淡写地瞥来一眼：「什么时候那里不需要免费的法律援助了，他就可以回来了。」
严荔一张脸更丧了。
送她出去的时候，我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惑我很久的问题。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严荔讪讪解释。
原来那晚她因客房没有电脑，又知道蔚舟临时出差，所以偷偷跑到他房间跟外国的校友发推特。
我听到的动静是她那损友发的恶搞视频。
原来这一切都是乌龙。
看我嘴角抽搐，严荔双手合十苦苦祈求。
「小小你要相信我，我口味没那么重的，千万别告诉我哥，蔚舟哥也别说。」
看着她一张俏脸皱成苦瓜，我有点想笑。
但好歹忍住了。
「保密可以。」
搭着她的肩，我笑得分外和善：「帮我一件事。」
25.
翌日，请的阿姨正在打扫卫生。
她看到我回来，指了指楼上：「在书房呢，助手前一个小时刚送来两份文件。」
我不由皱眉，他腿伤才刚好又劳累，这怎么行。
端着一盘水果，我走到蔚舟的书房门口。
透过门的缝隙，我瞥见他端坐在办公桌后。
幽白的光打在他清逸的脸上，嘴唇紧抿，神情肃然疏离。
我在门口停下脚，犹豫中，蔚舟看到了我。
眼底的疏冷瞬间化暖，笑着冲我挥手。
「傻瓜，站门口干嘛，快进来。」
他挥手时，脖颈间的项链闪了出来，合着他脸上温润的笑，一同熠在我心底。
我也笑了，不再犹豫地迈进门去。
这一步跨出的是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26.
房内，我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
蔚舟一手揽过我的腰，将我抱在怀里。
「刚刚在门口想什么呢，嗯？」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我脸色微红地想从他怀里下来，却被他一手锢住。
良久，空气中似叹非叹的一声。
「小小，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配不配，只有爱不爱。」
蔚舟闭眼，额头深抵着我的额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我的世界里，你很好。是我想一辈子拥有的那种好。」
我内心震荡，手里的苹果快要拿不稳。
他轻轻从我手中接过，仔仔细细地，削得很干净。
之后递到我嘴边，一双眸子清润地望着我。
我咬了一口。
嘴里的味道跟心间呼应。
「很甜。」我低声说。
他似没听清：「什么？」
我认真地看着他：「我说，你也很好。」
蔚舟静静凝着我，缱绻的眸子里满满是我的倒影。
须臾，他笑了。阖眸，靠了上来。
我闭眼，深深迎上他的吻。
27.
傍晚的夕阳斜斜照在街道的巨大榕树下，透过树荫撒下星星点点的光。
我站在广场的水池旁，第五次看向腕表。
怎么回事？
严荔不是说今天蔚舟准时下班的吗？为什么我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
怀里的东西好似散发着热气，我有些急切地左顾右盼。
刚转身，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小小，这算是你投怀送抱吗？」
温柔带笑的嗓音轻落在我头顶。
我抬眸，看着他刚要说话，视线落到他身上又是一愣。
眼前的人穿了身白色的休闲西装，脸上挂着舒朗柔和的笑。
将一大束玫瑰直直送到我眼前。
娇艳欲滴的玫瑰后，是他那比花还耀眼的脸。
我愕然：「你——」
「我都知道了，我的小小很勇敢。」
他冲我眨眼：「可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来。」
「不接吗，小小。」
眼前的人笑意醉人。
听着周围人的哄笑议论，我的脸瞬间沸腾，原本鼓起的勇气消弭无踪。
我脸色羞红地将玫瑰接过来。
蔚舟俯首在我耳边，声音喟叹：「其实那次在烤鸭店，我就有这个想法了。终于还是等来这一天。」
我微怔，他却一把拉过我，将沁凉凉的东西落到我脖间。
「小小，我们订婚吧。」
我呼吸顿窒，下瞬撞进他虔诚的眸。
像是望了太久太久，又像是只望了一瞬。
我颤抖着取出怀里的东西。
将那枚定制的菱形戒指，套进蔚舟的左手中指。
那枚小小的钻戒，在夕阳的投射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好。」
其实蔚舟不知道。
菱形戒链的意义是——
我心有所属，永以你为向。
作者：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