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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红红火火过大年

我很惆怅,深深的。

因为紫苏气鼓鼓地告诉我,「李饮骗婚」。

字不多,事很大。

大到想让人天凉李破。

紫苏捣着手中手中的草药,像是在锤爆李饮的头:「当初在路边救下他时,还觉得这个人乖巧又听话,哪知道伤好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个戏码我熟,奄奄一息的大灰狼被小白兔叼回自己窝里,相处过程中渐渐对小白兔动心,开始死缠烂打的攻心计。

从前我觉得李饮这个人心思重,紫苏又心性单纯,准保不被玩弄鼓掌之中,但如今走过这么多大风大浪了,不得不说,大灰狼和小白兔的组合,真是经久不衰的经典又好磕。

我给紫苏递上热茶:「聊一杯的?」

紫苏捣药的劲愈发大:「先前战场一遭,李饮为了救我落下病根,这些年一直好不完全。我翻遍医书也没能找到医好他的方子,昨日见他旧疾复发,强忍疼痛的模样,我一时、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的求娶。结果!结果他今日就能跑能跳的了!」

紫苏咽下一口热茶,见我盯着她的目光热切,小脸霎时红了一半:「我是不是、是不是吓到你了,可一想到这件事,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保证下次忍住。」

我心中万分欣慰。

在原书《春光谋》中,并没有紫苏这个人,只有李饮在青州副本中崭露头角时,草草提过的一嘴——一名医女在青州旱灾时出力甚多,与李饮颇有意,但因为李饮背叛了宁别久,二人最终分道。

作者写这一笔应是为了塑造李饮为了心中所图可以放弃情爱的人设,但因为他并不是主角,与医女有关的剧情着墨并不多,加之李饮的人设也没有当时的疯批谢浸池给力,所以评论区里讨论的并不多。

而如今,在故事之外,李饮与紫苏有了他们的一个好结果。

「你不是鬼迷心窍,你是情之所至。」

紫苏剩下半张脸顷刻间红透,整个人局促又羞赧的模样,若是李饮在,怕是要把持不住。

「姑娘还是这么爱开我玩笑。」

「没有,我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我笑道:「你们是天定的姻缘。」

「谋国的话,让李饮等上三十年他都愿意,但如果是谋求你,他能憋三年我已经很佩服了。实不相瞒,我以为我三年游历,定会错过你们的喜酒,没想到他这么能忍。」

所以昨天一定是个重要的日子,想了想我问紫苏:「昨天可还发生了些什么事?」

「昨日挺稀松平常的,真要说的话就两件吧。一是三年前提出的『同医之计』终于成功实施了,二是我回绝了皇后娘娘要封我为太医院首席的邀请。」

所谓『同医』,便是医者大同,是类似于在楚国各地开设公立医院的计划。

我原本只是随口一提,但饶芷听了进去,便由她牵线,薛窈着手安排,紫苏遴选人才。此举遭到了不少贵族的抵制,前前后后耗费三年,到我游历回来之时才终于落地,此后能成什么样的天地,尚未可知。

至于拒绝饶芷邀请的原因,不难猜——紫苏来自民间,终有一日是要回到民间的。

自青州相识,或许是在更早的故事之外,紫苏为青州,为宁家,为天家奔波了数年,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而这顷刻喘息之机,就被李饮瞬间握住了。

「我去好好盘问李饮,一定不让你吃亏。对了,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

紫苏将清茶一饮而尽,恨恨道:「十日后。」

好家伙,大年三十。

 

李家两兄弟,同为尚书,一个刑部,一个礼部。

活脱脱为礼部尚书而生的李溪不在府上,小厮说他听戏去了,又道他最近都听痴了,不到暮色四合不会回来。

不过他也不孤单,戏台下,总有莲枝在等着他。

说起来,李溪将莲枝教的极好,三年后我再见她,周身气度已是不凡。

正厅中,李饮恰沏着一壶茶,见我踏入,抬手为我斟好一杯:「宁姑娘来的比我想的要早些。」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那你也知道了我的答案。」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与紫苏两情相悦,婚事水到渠成。但你选的时间点,让我不放心。所以我来是想为紫苏问你一句话,成亲后,你们该当如何?」

李饮似乎是想对我笑一笑,只可惜三年了他还是学不会向除紫苏以外的人释放坦荡的笑意。

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蠢笨,李饮恢复如往常,不疾不徐问我:「二哥是怎么向宁姑娘说我的?」

我有经验,一般这么问的,一定是要与我说一段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

果然,李饮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道:「别听二哥说的,什么因为我是男儿才留住了一条命,只是当时李府大郎生了一场大病,算命先生算出母亲肚子里我可以借命给大郎,才换来了我的出生。」

「我的出生即是母亲的死亡。幼年养在别庄时,被抚养我的老管家打骂是家常便饭,五年间见父亲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我不是我,我甚至连人都不算,我只是李家的一个附属品。可后来国破时,大郎死了,偏偏是我苟延残喘活下来了,世事当真可笑。」

「紫苏和二哥很像,身上都有股莫名其妙的慈悲。明明我只是养来给大郎续命的,二哥偏要教我读书认字。明明让我因为匪徒的洗劫死在山道上就好了,一了百了。但紫苏那么瘦弱的一个女儿家偏要费九牛二虎之力将我救回去,自己都吃不起饭了,还非笑着说要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

他蓦地抬眸看向我,「宁姑娘,你说他们傻不傻。」

「傻。」

但我知道你最吃傻白甜了。

「对我来说,每一日都是向上天多挣来的,每呼吸一下我都觉得侥幸。三年,我心满意足地看了她千余天,在梦里肖想了她千余遍。我不是二哥,再想忍,也忍不了了。」

李饮捏紧手上扳指:「所以,宁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其实……不大明白。因为我不知道你能为紫苏做到哪一步。」

「诚然,谢公子只有一个,我做不到他那样。话说得再狠,你一个皱眉他就能心软放你离开。」

夸谢浸池让我相当与有荣焉,一直紧绷着的脸没忍住笑开:「没办法,我教得好。」

「我清楚失去自由的感觉,自是不会束缚住她,但我总得有个印契,」李饮唇角不自觉扬起:「这样她就会知道,家在哪里。」

李饮话音落在『家』字上时,前所未有的郑重。

见我松了一口气,李饮道:「好了,所有人都解释完了。」

我一愣:「什么意思?」

「方才的解释,已经是今日说的第三遍了,我……姑娘干什么去?」

我脚下生风,预备赶紧回去锤紫苏的脑袋:「我要去问紫苏为什么最后一个告诉我!」

我生风的步子在见到门外的人后紧急一刹车。

李溪在府门外等着我。

即使官拜尚书,见我出现,他还是一如当年向我作揖:「小厮来报小姐来了府上,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收敛起扭曲的神情,疯狂点头:「天大的要紧事。」

「你可能得喜酒和年夜饭一起吃了。」

 

新年将至,宫里也忙成了一团,届时朝廷会举办大朝会,覃闻晏会带着饶芷受文武百官的朝贺,与历朝不同的是,他们还额外选了一批平民百姓观礼,所受待遇与朝臣一致。

这样百姓们开心,皇家说出去也能得到一句『与民同乐』的夸赞,双方都十分满意。

唯一会大忙特忙的或许就只有李溪了。

这也衬托的谢浸池这个富贵闲人最近很不安分,并且这种不安分在婚礼前三天时达到了顶峰。

他拿着紫苏与李饮的请帖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辅之一轮长吁短叹:「负心薄幸最是宁相。到今日了,我还是个没名没分的,唉,说出来也惨,连李饮都要成婚了,我还要日日来府上才能见到你。」

「你在宁府隔壁平地起一座宅邸,开心时翻个墙就能过来,我心疼墙边那棵粗壮的柳树都不心疼你。」

比如此刻,我就站在树下,看着悠哉坐在墙头的谢浸池与我偏头一笑:「从前看百姓们为新的一年张罗觉得无趣至极,今年却觉得格外有意思,相儿要上来看看吗?」

「我爬树的技能还没练好。」

下一句碎嘴还未来得及出口,我就已经被谢浸池拦腰抱着跃上了高树,我没忍住掐了掐谢浸池的腰:「这就是传说中的骨骼惊奇吗?我一直不知道,你竟然还被点亮了武学的技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谢浸池呼吸一缓,声音粗了粗:「……你注意些。」

万家灯火闪烁眼前,依稀可见不少户人家正在张贴桃符,偶有白气蒸腾而出,应是准备的年货出锅了,这样充实而又平常的幸福感让我心中有前所未有的满足,于是我笑着捧起谢浸池的脸颊,上去就是一口:「你不是委屈的很嘛,这是安慰。」

谢浸池揽着我腰的手一紧,含着笑正要低头吻我时,一轮热烈的烟花在我们眼前绽放,璀璨华光映在青空之上,霎时千门万户有门窗开阖之声,万万人可共这一轮烟火。

看烟花绽放的方向是皇宫,我不禁拍手叫好:「看来是饶芷准备的了,看看看,这个烟花是杜鹃花的图案,我不管,就当是为我放的了……」

我的兴奋得不到谢浸池的回应,我偏过头正要教训他一顿时,只见他双目璀璨似星光,静静凝望着我。

我看见了他眼中的烟花,美轮美奂,无与伦比。

「好看吗?」我问他。

「好看,看一辈子都开心。」

「那氛围都到这儿了,我再教你一句诗。」

「嗯?」

我扑进谢浸池怀里,他被我弄得猝不及防,虽狼狈但笑意畅快,稳稳接住了我。

我想起回到京城后的某日,初次见到熟练翻墙而来的谢浸池,他一身湛蓝衣衫,向我张开怀抱,笑着说,翊王已死。

「墙头马上遥相顾。」

「没有下一句了吗?」

「有,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告诉你。」

谢浸池低头轻吻我的眉心:「相儿,嫁给我吧。」

快过年了,我肯定要说漂亮话的。

我缩在谢浸池怀中取暖,遥看长街上相依偎的男女们,声音轻柔到我自己都怕打碎了心中的这份郑重:「好。」

在谢浸池欣喜若狂的词句说出来前,我超认真问谢浸池:「所以,你以后能教我轻功吗?我要悄悄变强,然后惊艳所有人。」

 

李饮的婚事,若是他愿意,定能做成一场觥筹交错,笼络八方的宴会,但因为新娘子是紫苏,他史无前例的认真,筹办了一场与他官职格格不入的低调宴席。

席上几乎都是老熟人。

紫苏双亲已故,所以高堂坐的是李溪与宁别久。覃闻晏因为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就连饶芷能前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她拉着薛窈站在一旁,眉目间依稀还是当初的渔家女,看紫苏与李饮三拜后,兴奋的直跟薛窈低语。

听到『礼成』二字后,我鼻子没来由的一酸,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何。

宽袖下,谢浸池握紧了我的手。

锣鼓声响,我与饶芷还有薛窈笑着将紫苏推入了洞房,红色罗裙翩跹,使李饮的目光久久追随,直到萧矜一柄折扇拦住目光去路才罢休。

热热闹闹的氛围中,我猛地发现,就如李饮的目光一直黏在紫苏身上,莲枝的目光,亦是一直未从李溪身上离开过。

世事太过好玩,又无常了。

饶芷与薛窈待不了多久,太多公务等着她们去处理,就连我的案几上,也被扔来了好几摞公文。但与我相比,有太多双苛刻的眼睛在盯着她们,留给她们喘息的机会实在太少。

幸好与此同时,她们也有自己解闷的法子。

比如整一整萧矜,怼一怼覃闻晏。

「实在对不起紫苏,我就要回宫里了,但放心,明天一得空我就来看你。」

「同医一事尚有需完善之处,等我回府处理。太医院首席的事情,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临走之前,饶芷悄悄将我拉到暗处,眼神中尽是八卦:「闻晏有意撮合李溪与张侍郎之女的婚事,你知道吗?」

「听过,怎么了?」

「这不想看看你的态度,」饶芷笑意狡黠,像是打趣,像是最后为李溪的争取:「毕竟李溪一直没有给闻晏准确的答复。」

「你知道李溪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嗯?」

我笑道:「他是最理智的人,他永远知道要最在合适的时候干最妥当的事情。」

饶芷想点头,但还是笑着开口:「万一,呆子就是要发疯呢?」

我没有接话。

 

前世今生加起来我见过的新娘也不算少,但在洞房花烛夜还挑灯著书的,紫苏是头一个。

但确实,紫苏不止一次与我说过,等到天下安定,她要走遍民间,悬壶济世,编撰医书。

喜帕与凤冠被置在一旁,灯火下的紫苏神情尤为认真,一点娇羞都不带的。

我本是怕紫苏饿着,想给她顺点吃的过来,但看到眼前这副场景,我一时怔愣到忘了来的目的。

还是紫苏见我站在风口,连忙起身将我迎进来,开口时温软的嗓音终于让她有了点平日里软糯的模样。

但其实,她从来不是软糯的人,否则当初在青州,她就不会义无反顾地冲在前头。

「紫苏,嫁给李饮以后,你还能完成心中之志吗?」

紫苏被我问得一愣,但也只是半瞬,她便笑着回答了我:「我知道阿饮病了,此病自他出生便如影随形般地跟着他,而我恰好是他的那味药引。我既为医者,救人便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相信自己能医好他,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他,嘴上骂的越厉害,心里就……越喜欢。」

美人灯下含笑,笑意里有永远也无法摧折的勇气,看的愈发动人心魄。

与李溪一样,紫苏也一直都知道在何时该干何事。

「紫苏。」沉沉嗓音破空而来,我转过头去。

李饮站在屋外,手中拿着与我一样的吃的。

他径直向紫苏走去,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紫苏,我执意与你成婚不是要束缚住你,我知道没有自由的感觉。天高海阔你任去,无论天涯海角,我们的心总是在一处的。」

「只是,妇人髻是一定要梳起来的。」

李饮拿起喜帕盖在紫苏头上,又轻轻挑起,自喉咙口逼出一声,呼吸也粗重起来:「礼成。」

我自觉为他们阖上屋门。

李饮心中一直盘桓着童年的阴影,但在紫苏不知道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医好他了。

 

萧矜又拉着谢浸池去喝酒了,估摸着又要巧舌如簧地劝他回朝了,宁方思也未能幸免。

夜间落了一场细雪,我踱步到李府外,左右闲着无聊,正要去街上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时,鱼龙灯之下,有身穿红衣的姑娘步步朝府门而来。

她提着一盏灯,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

虽然面目很是陌生,但抬首朝我扬唇一笑,灯火映在她面容上时,够明媚,够张扬,够唯我独尊。

我步步走下台阶,停在这位姑娘面前,见她发梢上还沾着碎雪,笑着为她捻去。

「这位姑娘,你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不知来此,有何要事?」

红衣姑娘站在我面前,像是两世时光回笼:「我找,宁方思。」

我的眼泪霎时便忍不住,十分丢脸地纷涌而出,嘴上却是笑个不停。

红衣姑娘轻轻为我拭去泪水,嗓音温柔:「宁小姐,你在笑什么呢?」

我在笑,他的红衣,终于回来了。

我抬头看着瞬间绽放在夜空之下的烟花:「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感慨万分。」

我向她一揖:「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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