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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舍得丢下你

45

我醒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在黑暗里浸润太久,睁眼后我下意识眯了眯,接着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身形纤细的模糊轮廓,顿时喉头发紧:「沈……」

那身影转过头,语气惊喜:「小一,你醒了?」

是水璇。

我愣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隐痛与恐慌从心底漫上来。

「……苏云旖呢?」

我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格外沙哑,应该是被烟熏后留了伤。

水璇听到我问话,神情僵了僵,声音也低下来:「小一,医生说你吸入过量一氧化碳,手臂和小腿也有烧伤,需要静养。」

「水璇,苏云旖呢?」我又问了一遍,显然水璇并没有说谎的经验,她眼中闪过一丝无措,神情终究黯淡下来,「苏姐姐她……和那位同先生,一起葬身火场了。」

我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心头密实的痛感在这一刻骤然汹涌,翻滚着剧烈起来。

晚上,郭少来了。

他进来时尚且带着三分笑意,却在支走水璇后立时褪成了一片惨淡的死寂。

我从他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剩一片肆无忌惮蔓延开来的绝望。

人真是奇怪,可以接受从未有过,却无法容忍失去。

在没有遇到沈琅穿成的苏云旖之前,我同水璇和三位男主斗智斗勇,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此刻,哪怕是坐在多次帮助我的郭少面前,我也已经感觉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这两天里,因为云旖的死,上次的事情被彻底闹大。涉事人都被带走调查了,已经被陆陆续续地处理了。」

顿了顿,又说:「即便没人处理,我也会处理。这件事,触及我的底线了。」

郭少扯了扯唇角,笑容森冷。

是我疏忽,见他在我与沈琅面前一派温和的模样太久了,忘记郭少本来也是个身价过亿的富家少爷,是该有点少爷脾气的。

接着,他跟我讲起那些被沈琅刻意隐瞒了的,我并不知道的真相。

在跟着剧组去西北沙漠取景之前,已经有不知名姓的人联系到沈琅,命令他让郭少停手。再闹下去,鱼死网破,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那人最后一次放狠话,是在电话里说的,沈琅当时正和郭少坐在机场大厅里,飞机就快要起飞。

「我最近,总是做一些不好的梦,难免会映照现实。何况,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联系我了。」他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把公证书放进郭少手里,微微苦笑,「虽然觉得我这个年纪就写遗嘱、做财产公证有些古怪,但世事无常,还是谨慎点好。」

郭少凝视着他:「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郭少,这世上并非事事尽如人意。你应该早就猜到,我已经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沈琅拎着行李箱站了起来,「在任何危险面前,我都会选择让刘一活着,这是我的心愿。我的心意已经完全给了她,不可能再施加别人身上了。」

正因如此,本该第一时间赶到录影棚的沈琅,在被浸了乙醚的手帕捂住口鼻后,就已经看到命运的齿轮在他面前旋转咬合。

他用他无法逃出去的绝路,换给我一线生机。

郭少告诉我,他努力把我带出火场后,想再进去救沈琅,但那年久失修的旧仓库已经烧了好一阵,所以塌了。

等大火被扑灭,里面苏云旖和同先生的尸体已经被完全烧成了焦黑色。

原本郭少打算虚晃一枪,明面上带着那些钱权交易的关键证据过来,找绑架沈琅的人交换;实际上,他暗中联系了警方,人就埋伏在外面。

只是没想到,沈琅并未在明面上的地址。反倒是找偏了路的我误打误撞,进了关押他的那间旧仓库。

而同先生并不是幕后主使,他上面还有更大的 Boss,将他作为弃子丢了出去。同先生走投无路,怀恨在心,这才带着汽油和枪过来,打算和沈琅同归于尽。

「我知道,你的地址是赵青川给你的。」郭少说,「不只他,其实有不少人都知道那天的事情发生在哪里,所有人都在等这场博弈的结果,但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刘一,只有你来了。」

他语气里带了点欣慰。但这种欣慰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只会让我心里的痛感更甚。

我低着头说:「郭少,你也去了的。」

「是他们点名要我拿着东西去的,否则也不好说。」郭少轻而缥缈地笑,「刘一啊,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有私心的。我总想着,哪怕内里换了魂,只要壳子在,说不定我还能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

只是,再也没有那一天了。

我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中,一颗星子落下了。

郭少临走前,给了我一页薄薄的纸。

是一封信。沈琅写给我的信,放在了给郭少的那个文件袋里。

归雪,倘若我不幸没能见到你最后一眼,此刻就当作见字如面吧。

在我穿越成苏云旖的原因上,我瞒了你。我不是一觉睡醒就成了苏云旖,而是接连通宵写代码后,濒临猝死的关头穿越了。

你说得对,不管我们活在哪个世界,本质上都是在与命运的裁决对抗。只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做得并不好。

这一次我可能做得也不算太好,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下你。

你天真又清醒,热情又心冷,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存在。归雪,每一期节目我都看了,你不该回到困顿庸碌的生活里去,你天生就是该在舞台上发光的人。

不必惦念。

这封信不长,但我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像是要从落笔凌厉的字迹间,窥见沈琅最后的心事,和残存的一点细微不舍。

也许是怕我难过,连字里行间感情的传递都无比冷静克制。

眼睛干干的,倒是不怎么哭得出来。

像是我所有的眼泪和歇斯底里,都在那天的火海里用尽了。

手臂和小腿上,清晰的痛觉一波波蔓延上来。

我把信小心翼翼收在枕头下面,等止痛药的药效上来,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水璇和赵青川一起来看我。

赵青川神情里带着几分难得的小心翼翼,在我面前絮叨:

「刘一,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你这烧伤不严重,以后不会留疤的。当然,就算留了,也可以用医美技术去掉,不用担心。对了,你知道总决赛的结果了吗?因为你不在,所以小璇拿了冠军。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节目组沟通好了,该分给你的资源,一点都不会少……」

其实他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我的缺席,让水璇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冠军,就像原文里描述的结果一样。

这令我不得不怀疑,那场提前到来的大火,也是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一手操控,仍然是为了拨乱反正,让剧情回归原文的发展。

不能再细想。

赵青川察言观色,许是见我神情黯淡,又赶紧转移话题,说节目组背后的公司有意签下我,但他已经说服他的公司和我签约,帮我发专辑开巡演;又说他朋友新拍了一部电影,他准备介绍我过去唱 ost。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唯独不提起一丝一毫与苏云旖有关的话题。

这种笨拙但真诚的体贴,着实不太像是原本高傲自私的赵大少爷能做出来的。

我忽然意识到,在残酷现实与无脑宠文的碰撞中,两方都在不知不觉被影响和被改变。

原文的力量再强大,也没法伸进大脑里去扳正思想,或者波及根本无迹可寻的灵魂。

46

后面的几天,赵青川经常和水璇一起来看我,有一回带来了刘一的父母。

看上去他们似乎并不怎么爱刘一,得知我没事后,随意嘱咐了几句就告辞了,从此再也没来看过我。

赵青川还带来了我粉丝后援会的几个小姑娘。一个扎双马尾,长得比我漂亮许多的小姑娘捧着一大束花,热泪盈眶地望着我:「一一姐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还想继续听你唱歌,来看你的演唱会!」

后面几个漂漂亮亮的小妹妹跟着猛点头。

我接过那束花,垂眼道了谢。

因为昨天刚做过一个小手术,赵青川怕我累着,又好声好气地把小姑娘们劝出了病房。

她们还挺感动,泪眼汪汪地夸赞我和赵青川之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明明比赛已经结束,水璇也在身边,但赵青川竟然毫无否认的意思,很自然地点了点头:「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等赵青川反身回来时,我忽然开口:「你能不能,把苏云旖送我的那把吉他拿过来?」

赵青川手一颤,眼神复杂地望着我,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他就把吉他背了过来,还带来了我的谱子和歌词本。

我坐起来靠着床头,低头拨弄吉他弦,弹了那首本该在总决赛上演唱、唱给台下沈琅听的曲子。

这首歌我练了许多遍,原本是想在舞台上给沈琅看我最漂亮、最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我没能站上决赛的舞台,也没能救下沈琅。

弹完曲子我抬起眼,看到赵青川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这眼神格外专注,当中还夹杂着一丝恍惚,令我想起原文的描述。

原文里,赵青川在水璇和慕容翎在一起之后,每每在工作中遇到水璇,都会用一种「深情又克制」的目光注视着她。

察觉到这种目光的水璇虽然「心有触动」,但终究「只对慕容翎一人钟情」,因此赵青川满腔深情只能付诸东流,在心底越藏越深。

但我不是水璇。

他这样的眼神,也不该对着我。

我重重按了下琴弦,赵青川骤然清醒过来,收起眼神中肆意蔓延的情绪。

我淡淡道:「我困了,要休息了。」

郭少也来过一次,他变得沉默了许多,似乎这一次的大火,将他心底那些莫名的踟蹰和苏云旖都一并带走了,徒留一片死水般的沉静与成熟。

他是来问我,经纪公司打算帮苏云旖举办一场公开追悼会,要不要去参加。

我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到了地方才发现,经纪公司搞的排场不小,而且地点就选在火灾发生的那间旧仓库门前。

我一走过去就看到满地铺开的白菊,还有一打一打粉丝写来的信。

当中最显眼的,要数蓝毛。

不对,应该是白毛。

可能是为了表明祭奠之意,他把自己那一头蓝毛染成了惨白色,又穿了身纯黑色的西装。我进去时,他正垂首站在被鲜花簇拥的水晶棺面前,听到动静,转头看着我,我才发现他眼睛通红。

看来蓝毛确实是苏云旖的真爱粉。

这几天我虽然一直没出过医院,但也从网上陆陆续续获知了有关这场大火的各种消息。苏云旖和同先生的丧生,把事情彻底曝光在吃瓜群众面前。

而作为从火海中被救出的唯一幸存者,想采访我的媒体记者一大波一大波地往医院挤,可惜都被赵青川和郭少拦了下来。

此刻他们在追悼会现场看到我,又迫不及待扛着相机话筒奔了过来,话筒直往我嘴边戳。

「刘一小姐,作为苏云旖生前的好友,请问你对她与同某等人合作的事知情吗?」

「生前」两个字落进我耳中,像是有谁捏着针在我心头扎了一下。

刺痛尖锐。

「刘一小姐,听说苏云旖不仅和郭家二少交往,暗地里还和已死的同先生以及其他男人有私情,是不是真的?」

「刘一小姐,苏云旖这么不遗余力地帮你宣传,是不是也想帮你介绍生意?」

不得不说,这些记者问的问题,不是没爹没妈的孤儿属实问不出来。

我这会儿实在没力气和他们对线,拨开他们往里走,结果这群人不依不饶往我面前堵,把我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我咬了咬牙,忍无可忍地夺过离我最近的一个话筒,砸在那记者脸上。

眼镜应声而碎,碎片扎进脸颊,鲜血淌了出来。

现场静默了几秒,随即该记者冲我暴怒道:「你干什么?打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呀,抱歉,我听到有人在这空口造谣很是震惊,手一滑,砸到你了。」我面无表情地说,「这位记者先生,麻烦你去医院验个伤,多少医药费我会赔给你的。」

记者转了转眼珠,换上一副悲愤的表情:「你们这些明星,有钱就了不起了吗?」

「不啊,我没钱啊。」我叹了口气,「但是呢,我爸妈教过我,做人要有道德底线,不然与牲畜无异。我时刻谨记他们的教诲,既然伤了人,哪怕是不小心的,也要赔钱。但确实是走上社会后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爹妈。」

这位记者被我不指名不道姓地骂了一通,气得脸都绿了。

我绕过他往里走,也没有人再来拦我。

我刚在鲜花簇拥的水晶棺面前站定,蓝毛就转过头来。

显然他还记得我,通红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难过:「刘一,我听说你最后进去救云旖了?」

「……但没救出来。」

蓝毛似乎舒了口气,摇摇头,望着我:「那不重要——谢谢你。」

他走时,步履踉跄,面色沉郁。

我听旁边的其他粉丝议论,其实蓝毛已经当上了苏云旖粉丝后援会的副会长,原本有着去剧组探班的资格。

只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由于被烧焦的尸体形状可怖,水晶棺里只放了她生前最爱穿的一套衣服。苏云旖父母已亡,孤家寡人,因此是郭少在为她操办后事。

我在那里站了很久,手揣进口袋里,沈琅送我的那枚雪花吊坠被我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硌得皮肤发痛。

周围的断壁残垣仍然散发着淡淡的烧焦气味,恍惚间又把我拽进了那个火焰连天的夜晚。

我转过身,逃离了这里。

那天晚上回去,我又一次做梦了。我梦到自己穿越前,第一次在学校里听沈琅讲座时的场景。

那时他受到校方邀请,作为杰出校友应约前来分享经验。

我那时才大三,因为跟乐队一起排练忘记时间,所以去得晚了,只能偷偷从后门溜进去,坐在大教室的最后一排。

沈琅站在台上,穿着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卷边牛仔裤,乍一看,和在校大学生也没什么两样。

他微笑着和我们讲他这两年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科研成果,讲他与朋友一起创办的公司,然后认真地邀请我们去他的公司应聘。

我把那个名字记了下来。

可惜到我大四秋招时,再去打听,却得知沈琅被朋友欺骗,持有股份在公司上市前拱手让人的事情。

一起创业,他是技术入股,最终的研发成果,却被朋友抢先一步注册了专利,成了别人的东西,然后再把他一脚踢开。

原本我以为沈琅会从此一蹶不振,可渐渐地,我却从越来越多的人那里听到他的名字。听说他在国内的 AI 领域名气越来越大,申请了一项又一项专利,只记在个人名下。

他再也没有自己创业,而是答应了某上市公司的高薪聘请,留在那里做了高级算法工程师。

桩桩件件,浮光掠影般晃过去,直至画面一转,他顶着苏云旖的身体站在我面前,坦荡地望着我:「我叫沈琅,是个写算法的。」

我睁开眼,天色大亮。

这是我原定出院的日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赵青川和水璇来接我。

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我从床上坐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我微微一愣,那敲门的人已经开门走了进来。

我抬眼望去,那人穿着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卷边牛仔裤,半长的头发软软垂落在脸侧,唇边三分笑意,鼻梁高挺,骨骼轮廓深邃,一双熠熠生光的眼睛被藏在细银丝眼镜后面,将当中锐利的光芒遮掩了大半。

这一刻,两个世界在我眼中重合,倒影流转。

不敢置信的狂喜从心脏每一个角落钻出来,蔓延开,直至填满整颗心脏。

我跳下床,光着脚跑过去,像一阵风似的撞进他怀里。

然后我开始毫无形象地号啕大哭。

「呜呜呜……你怎么回来了?呜呜呜,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学长,你怎么还是回来了呀?」

沈琅揉了把我的头发,温热的指腹停在我耳侧。

「我不舍得留你一个人呀。」

47

沈琅身上带着淡淡的冷冽香气,瞬间破开回忆里的积尘,把我从那座反复折磨我的、烟雾缭绕的火场里拽了出来,又令我顷刻间,将所有沉郁阴霾的心绪都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微微屈起指骨,反复擦掉我眼角的泪水,一遍又一遍无奈地哄:「别哭了。」

我继续嗷嗷地哭:「对不起,呜呜……我克制不住……」

哭到最后眼圈都被我哭肿了,眼泪鼻涕也擦了沈琅一衣服,才总算停止了汹涌的眼泪,但又忍不住揪着沈琅的衣服,仰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沈琅原本就高,这样挺直了背脊站在我面前,衬出一种芝兰玉树般出众的气质。

他低头瞧着我时,手指仍然停在我脸颊一侧,触感温凉,而眼神深邃温柔,几乎令我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胆怯地望着他,生怕这是一场一碰就碎的梦境:「沈琅,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啊?」

「我——」

他眼神恍惚了一瞬,刚吐出一个字,病房大门忽然被推开,接着赵青川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好了刘一,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走——」

他在原地呆了三秒,忽然扔了手里的背包,瞪大眼睛望着沈琅,声音震惊到变了调:「你是谁?」

「你好,我是刘一的学长,我叫沈琅。」沈琅挑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冲赵青川微微颔首,「听说刘一受伤了,我来看看她。」

然后赵青川又转而瞪着我,重点瞪我揪着沈琅衣领的手和倚在他胸前的脑袋,脸都黑了:「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这么个学长?你跟他很熟吗?你不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合适吗?」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夹杂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还有,你怎么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青川,事实上,在得知沈琅死讯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困惑于该如何面对他。

我不是傻白甜女主,作为一名合格社畜,敏锐感知客户情绪并做出最合理的判断是基本技能,因此我不可能察觉不到赵青川面对我时的异常,是出自刚刚萌发的心动。

问题是,赵青川为什么会对我心动?

难道目前变得越来越正常的原女主水璇不香吗?还是他被我几个巴掌,抽出了斯德哥尔摩般的恋恋不舍?

可即便他目前暂时有点喜欢我,按照原剧情向来无比强硬的拨乱反正,总有一天,在不可抗力的作用下,这种心动会飞速褪去,直至完全消失。

这些天他一点一点明显起来的反常,大概也会被定义为对水璇爱而不得后,因难过而产生的错觉。

我还在思考时,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水璇走了进来,看到我面前的沈琅,也是微微一愣。

赵青川转头问她:「小璇,刘一说这个人是你们学长,你认识他吗?」

望着水璇迷惑的目光,我抢在她之前开了口:「水璇,你还记得吧?这是沈琅啊,就是我们大一的时候,学院里很有名的那个算法天才,后来被保研去 T 大,最后直接出国读研的那个——」

我语气诚恳,眼神真挚,恨不得上前两步握住水璇的手,帮她努力回忆回忆。

水璇眼中的迷茫之色渐渐散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沈学长,你现在回国了吗?」

沈琅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眼底看到了一点没来得及隐藏的笑意。

然后他转过头,望着水璇露出温和的笑:「是的,以后就准备留在国内发展了。」

赵青川神情沉郁,他冷哼一声,小声道:「出国有什么了不起的。」

直到我与沈琅和水璇一同坐进他的车里,他才一手搭着方向盘,转头问沈琅:「沈先生回国后还没买车吗?」

沈琅淡淡道:「没有。」

赵青川嗤笑一声:「那沈先生来位置如此僻静的私立医院看望刘一,莫非还是打车来的?」

「不是。」沈琅神态自若,「我骑共享单车。」

如果赵青川有条尾巴,这会儿大概率已经翘起来了。

他望着我,状似语重心长地说:「刘一啊,不是我多疑,但我听说现在有一种人,专门伪装那种留学归来的富二代,就是为了设局欺骗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女,你可千万要小心……」

我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赵青川,莫非你觉得我就是传说中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女?」

赵青川僵了僵:「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青川哥哥,你快点开车吧。」许是过去我和赵青川实在针锋相对了太多次,坐在副驾上的水璇赶紧开口道,「小一伤口还没好全呢,说了这么久话也挺累的,还是早点送她回去休息吧。」

前两天,郭少来时带着公证律师,把沈琅作为苏云旖时留给我的那些遗产一一做了公证。我顿时从一个身无长物的贫民窟少女,摇身变成了住在市中心顶层公寓且身价数千万的有钱人。

只是那会儿我丝毫不觉得快乐。

当然,现在我开心极了。

法拉利一路向市中心公寓的方向驶去,我坐在后座,把沈琅的手放在我手里,指腹一寸寸抚过他轮廓分明的指节,和微微柔软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让我真切地感受到,这不是梦境,他完好无损地,重新回到了我身边。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有所察觉,我的人生向来如此,重要的、无法割舍的人,会一个一个地离开我,比如爸妈,比如朋友,比如沈琅。

起先来到这里时,即便知道他与我来自同一个世界,但相处里我仍抱有天性使然的三分警惕,想必他亦是如此。

我们之间,更像是被无法更改的宿命强硬地联结在一起,试图挣扎着与原定的剧情背道而驰。

而如今,我与沈琅从血与火里走出来,命运早在我们之间系上了无形又密不可分的结。

我知道,只要有一线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会回来找我,哪怕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哪怕与时空和命运周旋。

我开口,压下声音里细微的哽咽和颤抖:「真好。」

沈琅微微侧头看着我,神情认真,目光璨璨。

「学长,你回来了,真好。」

赵青川在前排恶狠狠地按了下喇叭:「刘一,你差不多得了。」

……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实在懒得和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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