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学女生宿舍总是十点闭寝。九点半,楼下会雷打不动聚集起虐狗的小情侣。舒禾拎着水壶一个人上来的时候总是愤愤不平:「天天都是偶像剧,隔个三五天才能来个武打片让大爷我过过眼瘾。」
秦雅从蚊帐里露出半张绿色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敢看热闹呢,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你不是因为看过了点,差点没回成寝室?」
「哈哈,吉人自有天相,我上次虽然看过了时辰,可是楼管大妈也隔窗观火,忘记了闭寝。后来我俩相视一笑,几乎成了盟友,嘿嘿。我说小雅,你敷面膜就不能好好敷,每天脸上换个颜色,你这是打算集齐七种,召唤神龙啊?」
小雅一面按摩着脸,一面慢悠悠地说:「我召唤的不是神龙,是男朋友!」说完她一叠声地叫施语,「老大,老大,帮我打点水去吧,我的水壶里没有水了。」
楼下,娄蓝和杜诗扬相视不语。
杜诗扬攒足了全部体力,憋了个大招。他是个理科生,做事简单直接,所以他只说了五个字:「咱们分手吧!」
娄蓝是个文弱的南方妹子,她的声音一直清脆动人。出乎意料地,娄蓝说:「啥?」
杜诗扬是个实诚人,他一直是个没心没肺,对钱和人都没有太多概念的北方小伙。他不知道分手的最高境界是冷战,直战到让女方主动提出解约,这样己方就会变成弱者,自己才能站在道德的高点上不被群众的舆论淹没,他还不懂人言可畏。所以他直接说:「我喜欢上别人了。」
娄蓝的脸色变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恢复到福建妹子的婉转,只是并不甜美:「是不是秦雅?」
杜诗扬吓了一跳。
娄蓝、秦雅、杜诗扬是同班同学,当然这不是重点。娄蓝和秦雅是上下铺的小姐妹,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娄蓝说对了。
杜诗扬点点头。
娄蓝脸上挂着泪:「诗扬,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个有品位,懂诗情的人,没想到,却也还是这么肤浅,喜欢上秦雅这个公认的班花。诗扬,我为了你,每天晚上晚饭都不吃,只因为你无意间笑我是包子脸;你说高数课你不爱听,我一本一本地给你抄笔记;你说你中午有足球赛,我自己都顾不上吃饭,逃课去给你买你喜欢的煲仔饭。如今你一句话就要提分手,你怎么对得起我?」
杜诗扬只是说:「对不起。」他犹豫着,是不是要给她一个拥抱,最终却动也没动。
娄蓝擦了一把眼泪,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稀里糊涂地扮演了秦香莲的角色。纵使你秦香莲戏份再怎么多,也注定是个弃妇。娄蓝从诗扬手里夺过自己的包,转身离开。
走几步,她突然回过头来,声音依旧婉转,一字一顿:「诗扬,你一定会后悔的!」
娄蓝进了寝室,走廊里都是些不相干的人。她恍惚中想起了《杀死比尔》的剧情。
有时,电影看多了是没有好处的。娄蓝推开寝室的门,走到秦雅的床铺前,一把拽住了秦雅的头发。
娄蓝声音嘶哑着,将全身的气力灌注到嘴上,用全走廊都能听见的声音喊:「秦雅,你个贱人,天生的小三命,放着女神不当,非做婊子抢我的男友!」
骂街这种事,不是谁声大谁就有理。秦雅作为一个北方姑娘,声儿自然也不小:「愿赌服输,他弃暗投明和我有什么关系!」
舒禾和刚打水回来的老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缠绕在一起的、头发连着头发的人头分开。秦雅去水房收拾被娄蓝弄乱的头发,娄蓝爬上上铺哭号着被秦雅抢走的男友。
舒禾悄悄向老大施语嘟囔:「这事,好像也怨咱俩。」
老大累得气喘吁吁:「妈的,我又没抢谁的男友,怎么还怨上我这个劝架的了?」
舒禾说:「你想想,要不是咱们夜谈的时候,老说杜诗扬是高帅富,她们两个人能因为他大打出手吗?」
施语抓抓她那不多的短发,把手一摊:「咱们班就这么一个男神,我们有什么办法!」
2
夜里想了千条路,明早依旧上高数。
高数课,秦雅在一阵窃窃私语中,理直气壮地坐在了杜诗扬的旁边,诗扬从书包里拿出给秦雅的早饭,正式宣告娄蓝已成为过去时。
因为一个男人,426 寝室的气氛变得尴尬而冷清。
为了避免站队的尴尬,老大把自己藏在床上,还撂下了帘子,密密实实,不打开帘子,都看不出有没有人。
舒禾自习回来,给老大发微信,「帘子底下呢?出去吃夜宵啊。」
「好。」
两个人再没有其他话,穿衣,拿钱,径直出门。
出了宿舍,老大伸伸懒腰,「累死我了。」
舒禾丢她个白眼,「又是魔兽?」
老大也甩过个白眼,「我的傻妹妹啊,什么时代了,还魔兽,都改 Dota 啦。」
舒禾看着老大,衬衫短裤短发,黑夜之中简直是雌雄莫辨,只好感慨:「你可真是个女汉子,我服了。」
「你呢,大晚上吃宵夜,怎么,晚上又要熬夜啊?」
「我没办法啊,论文我不是第一作者,指着论文出国是没希望了。现在再做实验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恶补英语了。男友是肯定要出国的,要是我出不去,我们俩还怎么继续啊,唉。」
「你这学霸男友,啥时候能让我们见见啊,神秘得像个外星人。」
「等忙完了这段吧,也许他能有时间来看我,等到下周,就是我们五周年纪念日了呢。」
「高中时的男友、异地恋、还要出国,每一样都不容易啊,舒禾,我就喜欢你这个劲儿,不像咱们寝室那两个,因为个男人闹成这样,隔壁寝室都来看热闹了。也不嫌丢人。」
「唉,因为个论文我都郁闷了,实在是无心管别人的事情,我估计都是一时的,等过一段时间就能治愈了。」
「但愿吧,走走走,撸串儿去,姐请你。」
3
日子匆匆而过,每天宿舍都在重复昨天的故事。吵吵闹闹,说说笑笑。虽然秦雅和娄蓝依旧在冷战,但是终究缓和了许多,日子就这么对付着过了下去。
冷战之后的第一次聚餐发生在 6 月 3 日,是秦雅的生日。
娄蓝原本坚定地要缺席,但是老大义正词严,「老四,我们都是好姐妹,秦雅抢了你的男友,是她的不对。可是出轨是两个人的事情,诗扬有很大的责任。反过来讲,她帮你看清了一个渣男,不是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都商量好了,晚上一起聚个餐,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杜诗扬不会来,就我们四个,好好聚一下,好吧。」
娄蓝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四个人来到平时常聚的火锅店,要是从前,几个人准会争先恐后地点菜,可是现在,四个人都齐刷刷掏出手机不愿意多言。
老大接过了菜单,按照一贯的方式点了下去,然后合上菜单说:「给我们来一瓶白酒。」
「什么酒?」
「随便吧,要度数高的。」
这句话引得大家都抬了头,娄蓝问:「咱们平时也不喝酒啊,今天怎么了?」
「今天是秦雅的生日,借这个日子,咱们都喝点,把话唠开了,就完了。」
「好,那就都喝点,我这阵子学习压力太大,正好借酒缓缓。」舒禾附和了一句。
「那好呀,看咱们谁的酒量好,真要是喝多了,让老大背我回去!」秦雅笑着拍手。
老大的做法没错,这一瓶酒,秦雅和娄蓝喝得最多,深仇大恨在酒精中变得淡了。
秦雅拉着娄蓝,「老四,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法回头,对不起,对不起。」
娄蓝指着秦雅,一行眼泪流下来,只是不说话。
秦雅也哭了起来,她一个劲儿地摇着娄蓝,「老四,我们上下铺,无话不谈,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
娄蓝一直在点头。
服务员奇怪地看着她们,老大算是最清醒的,赶紧结了账,拍拍舒禾,「我扶娄蓝,你扶秦雅,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扶她们出门,好不容易挤上一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来到了寝室楼下。秦雅这个没出息的,一下子吐了。
这个事很有感染性,钢铁意志也不行。
秦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冲大家摆摆手,「你们先上去吧,我等会儿再上楼。」
风一吹过,为了躲避味道,大家赶紧踉跄着上楼。
各自爬上床,过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到秦雅回来。
秦雅逢喝必多,每次安顿她回来的,都是施语。
老大拨通了秦雅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个男声,「施语,我是诗扬,我和秦雅在一块呢,放心吧,等会儿我送她回去,麻烦你还得下楼接她一下。」
「好,没问题。」
到了九点四十,眼看着就要封寝,老大迷迷糊糊之间,诗扬才打过电话来。
「她怎么醉成这个样子?」老大看着秦雅,站都站不稳了。
「我想着给她补过个生日,她喝了好多,拦也拦不住,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晚上照顾她了。」
「放心吧。」
老大扶着秦雅,靠着隔壁寝姑娘的帮忙,才到了寝室。把她送到床上,秦雅倒头就睡。
「喝成这个样子,幸好是下铺,要不我真担心她晚上会摔下来。」施语说。
舒禾从上铺探出头,「这晚上还会不会吐啊?」
「我安顿她一下,估计没什么事。」
「但愿吧,我看娄蓝就睡得挺香的。」
老大实在太累了,懒得洗漱,直接换了衣服,帘子都没放下,就躺了下来。
关灯、睡觉,426 第一次在熄灯之前,就关灯了。
4
四个女生的寝室,每天早晨叫醒你的,既不是梦想,也不是闹钟,而是同居密友们爽肤水啪啪打脸的声音——匀称而悠扬。
然而今天,426 气氛死一般的沉静,直到娄蓝僵尸一般从床上坐起:「七点四十,要迟到了啊啊啊!」
八点上课,英语,温柔的女老师用温柔的小声音,每堂课都会点名。
娄蓝赶紧,做全寝总动员,「快起床,快起床,来不及了,要迟到了!」
「听到了,这就起来了。」舒禾答应着,顺着梯子从上铺爬下来,顺便叫了施语。
直到三个人都起来,秦雅这才睁开眼睛,「哎——」
「秦雅你怎么了?」
「好累的感觉,我可能是感冒了。」
「估计是你昨天喝多了吧?」娄蓝对着秦雅一笑,一笑泯恩仇。
几个人再没有别的话,早饭都顾不得吃,赶紧去上课。
班上的四朵金花又坐在了一起,杜诗扬身边的空座上无奈地放上了书包,大家都觉得饶有趣味。
一下课,娄蓝的男闺蜜青柠就走过来,「娄蓝,昨天给你发的微信怎么没回我?」
「昨天我喝多了,不好意思,什么内容?」
「我讲给你吧,我们学校的十大鬼故事,啊哈哈。」青柠做出恐怖的表情。
「不要讲——」秦雅胆小地捂住耳朵。
「那我就讲一个啊,讲一个你们四舍的。」
「你们知道吗,四舍晚上的时候,会有一个学姐,因为感情的纠葛,毕业之前跳楼了,之后就一直阴魂不散地逗留在四舍,她喜欢穿着红裙子,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拔下一绺一绺的头发,扔在地上。你看过去,就会发现,她根本就没有腿——」
「啊!别讲了!」秦雅突然大喊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
「秦雅,你别走啊,喂,秦雅——」
只见秦雅走了两步,便软绵绵地没有了力气,径直向后仰了过去。
「秦雅,秦雅!」老大和舒禾都赶紧围了过来。
「快,送医院,你们都傻掉了呀。」娄蓝指挥着一众围过来震惊的同学们。
秦雅住院了。
没有原因的,秦雅的病来势汹汹。
秦雅立即卧床不起,陷入了昏迷。不过一天的时间,整个人都像是变了样,再不是那个全班公认的班花、会弹古筝的秦雅了。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抚着头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样子实在太恐怖了。
守着秦雅的室友们中娄蓝紧张地问,「秦雅是不是被附身了?我们会不会也变成秦雅这样?」
施语皱着眉头,「别瞎说,等医生确诊了,就知道小雅得的什么病了。」
可惜,没有等到医生确诊。
下午有课,大家就都回学校上课去了。
晚上,诗扬打来电话。
「老大,医院刚告诉我,秦雅死了。」
「什么?」
「施语,秦雅一直昏迷,临死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说什么?」
「她说,跳楼的学姐,是被推下去的!」
5
秦雅的死,不仅在学生中引起了轰动,也震惊了学校和医院。
女儿突然就死了,秦雅的家人说什么也不能接受,他们在学校门口扯起了横幅,要学校给个说法。
秦雅死的时候面瘫昏迷,头发脱落,指甲变白,神情恍惚,像是个苍白的鬼影子。可是医院始终没能确诊,耽误了治疗,学校将责任推给了医院。
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卫生部门征得家人同意,按照程序进行了尸检。
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整个四舍都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之中。而 426 的小姐妹,每天过得更是煎熬。
娄蓝和舒禾都挤在施语的床上,舒禾颤抖着声音说:「老大,我害怕,你看你的栀子花也死了,咱们寝是不是有什么诅咒啊?」
老大神情坚定,「别怕,别自己吓唬自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尸检结果出来了。
秦雅体内含有足以致命的重金属铊,死因是铊中毒。
这个结果让学校震惊不已,化学系的学生,死于罕见的重金属中毒,这说明,秦雅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
天啊。
6
年轻的小林刚来刑侦科不到半年,立志做侦探的他,没有遇到过小说中的情节。高科技时代,视频、指纹、越来越低的凶手智商,让案件的侦破变得太过简单。
黄队长过来紧急叫了小林,「快走,接到报案,迅速出警。」
「Yes,Sir,什么地点?」
「XX 大学。」
一听是大学,小林的情绪就不太高,「又打起来了?我一直以为像 XX 这样的好学校,应该没什么斗殴的事情呢。」
「不是斗殴,是中毒。」
「中毒?」
「马上去现场,迅速了解基本资料。」
「Yes,Sir!」小林的眼睛亮了。
小林从辅导员手里接过了资料,死者:秦雅,化学系大三学生,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尸检结果显示是铊中毒。
「铊中毒?这种死法实在太不寻常了,你们都哪些实验室里有含铊的药品?」
「嗯,这方面的详细情况得问他们化学系的老师。」
化学系前一阵子就因为药品爆炸闹过好一阵热闹,这次又出现了铊中毒,更是引起轩然大波,闫教授头疼不已。
小林找到闫教授时,他刚上完课,小林说明来意后闫教授带他来到实验楼。
实验楼气氛肃静,走廊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这栋楼里有监控吗?」
「没有,实验室只有化学系的学生才会过来,每个实验室都有负责人,所以并没有考虑安装监控。」
「那都什么实验室里有铊试剂呢?」
「铊试剂是剧毒品,我们实验室对它的使用很慎重。发生这件事之后,我们立刻开了会,发现现在只有曹老师的毕设组会用到硫酸铊。」
「这个小组的成员有谁和死者有关?」
「我们化学系学生不多,他们这一届只有两个班,曹老师的毕设组有四个人,都和死者是一个班的。其中有两个女生是和死者一个寝室的。」
「哦,能把详细名单提供给我们吗?」
「没问题。」
「除了这个实验组,还有其他人能拿到硫酸铊吗?」
「理论上是不能的,但是——」
「什么?」
「林警官,我们管理有毒试剂的规定是很严格的,但是他们这批毕设时间短,任务重,有时候实验过程中会没有导师的陪同,如果实验组试验时进入了其他人拿走试剂,我们是没办法知道的。」
「哦,知道了。」
「这位,就是曹老师。」
曹老师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看上去就是一位年轻儒雅的青年学者,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情绪显得有些紧张。
「曹老师,你有没有发现实验室里的硫酸铊有减少或被人动过的痕迹?」
「这个……硫酸铊平时都是锁在柜子里的,因为是剧毒试剂,他们实验用了一些,我,我没法估计是否有减少。」
曹老师用钥匙开了锁,戴上防护手套后才把硫酸铊的瓶子小心翼翼拿了出来。
寻常的烧瓶,里面盛着白色的晶体,看上去和盐和糖没什么差别,可是就是这种药品,让一个美丽的姑娘命丧黄泉。
「实验组一共有几个人?」
「四人。」
「每个人都有开锁的钥匙吗?」
「并不是,钥匙一共只有两把,一把在我手里。」
「另一把呢?」
「另一把钥匙在秦雅的手里。」
「这……难道是自杀?」
「不可能!」曹老师立刻说道。
「为什么?」
「因为秦雅一直是个比较外向,乐观开朗的姑娘,我觉得她没有理由自杀。」
「哦,秦雅学习怎么样?」
「很好啊,我们组最近新发的论文,她就是第一作者。」
「你们实验室四个人都叫什么名字?」
「林警官,这是资料。」闫教授把资料递了过来。
曹老师的实验组里,秦雅是组长,除她之外,还有三个人:娄蓝、舒禾、杜诗扬。
7
从实验室出来,正好检验科的同事也赶了过来,只能戴手套才能取用的硫酸铊试剂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也是,没有人会为了害人而不顾自己的死活。
小林等几个警员联系了辅导员,来到秦雅的寝室。
因为公安的介入,此时现场已经被封锁了,三个女孩搬到了其他寝室。
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寝室了,四人间,上下铺,卫生间和水房在走廊的一边。
原本以为女生宿舍,应该是干净、整洁、粉嫩卡通的,结果一开门,饶是小林心理素质过硬,也觉得惨不忍睹。屋子凌乱不堪,垃圾桶堆得满满的,桌子上杂乱地放着四个电脑,剩下的所有角落被塞满了水杯、镜子、各种小化妆品,稍不留神,就有东西掉下来。
检验科的同事例行公事地开始调查,「哪个是秦雅的水杯?」
「这个。」其中一个女孩指着一个双层的保温杯。
这个杯子很沉,容积也不大,小林随口问了一句,「这么热的天,还用保温杯喝水?」
「这个是她放在寝室里的,还有一个她随身带着的,估计是拿医院去了吧。」
「洗漱用品呢?」
「这里。」
女孩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浴筐,里面杂七杂八堆满了东西。
「对了,桌子上还有。」接着女孩又从桌子上那堆杂物中翻出了她的牙具盒和毛巾。
检验科又取了秦雅的唇膏,饮水机里面的水样本,想追踪铊的痕迹。
小林看了辅导员给的资料,准备一一进行问讯。
第一个人是寝室长,施语,24 岁,没有学生会活动记录,与秦雅不在同一实验组。施语梳短发,高高瘦瘦,看上去有股英气。
「事发当天都做了什么事?」
「前一天是小雅的生日,我们寝室给她过生日,大家都喝得挺多,回来就早早睡下了。第二天英语课,课间的时候,小雅突然就倒地上了,之后就送了医院。」
「你们寝室平时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
「秦雅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雅啊,美女,属于那种很耐看的美女,笑的时候带两个酒窝。」
「她的感情生活怎么样?」
「她最近有个男友,我们系的。」
「叫什么名字?」
「杜诗扬。」
第二个人是舒禾,24 岁,学生会副主席,去年班上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她的答案和施语类似,但是思路清晰,叙述得也比较详细。
「那天我们出去吃了火锅,大家都喝得挺多的,小雅中间吐了一次,然后她男朋友找她,在外面又喝了一顿,回来的时候都不行了,还是我和施语给她弄到床上的。」
「火锅是大锅还是小锅?」
「大锅,我们都是一起吃的,可是只有小雅出了问题。」
「第二天早晨你们吃东西了吗?」
「第二天我们都起来晚了,都直接去上课了。」
「你们寝室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前两天秦雅和娄蓝吵过,但是也谈不上恩怨吧。」
「因为什么?」
「因为娄蓝的男友喜欢上了秦雅。」
「哦?」
「但是两个人吃火锅的时候已经和好了,我们劝了好一阵才和解的。」
「之前两个人关系很差么?」
「嗯,不太好,不怎么说话,那几天寝室里我们也都不怎么说话。」
第三个女孩是娄蓝,23 岁,广播站成员。
小林直接问她,「你们寝室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啊?」娄蓝吓了一跳。
「请实话实说,配合我们调查。」
「没有啊。」
「你和秦雅争吵过,因为什么?」
「啊?你怎么——是因为她……她抢了我的男朋友。」
「杜诗扬?」
「是的,我和他交往一年多了,前两天他和我分手,和秦雅在一起了。」
「哦?」
「可是我绝对没有杀小雅啊,那天我们都喝多了,怎么回的寝室我都不知道,再说我都已经原谅她了。」娄蓝一脸惶恐。
根据几个人的谈话,小林发现里面涉及了一个比较关键的人物:杜诗扬。
小林只好联系辅导员,要求见一见这个人。
杜诗扬,24 岁,也是化学系。
「你好,我是林警官,找你了解点事情。」
「是小雅的事情吗?」
「对,事发前一天晚上,秦雅喝多了之后,你又和她单独出去了,这段时间,你们都做了什么?」
「那天小雅虽然喝了酒,但是吐完之后挺清醒的,我白天没来得及给她庆祝,就等她晚上回来给她补过一个生日。」
「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就吃了点东西,喝酒。」
「喝的多吗?」
「还好吧,那天小雅挺高兴的,一直喝,后来我给她送到了楼下,她们寝室的人帮忙给她扶回去的。」
「你那天喝的多吗?」
「也不少,但是我还算清醒,自己走回去的。」
「回去之后觉得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和平时一样,她们寝室的人也都没什么症状,只有小雅……」
除此之外,小林还问了班上和隔壁寝室的其他人,大致说法没有出入。
宿舍的监控也证实了这一点。426 的其他几个姑娘大概在八点三十左右回的寝室,之后九点四十左右,施语扶了秦雅回来,时间完全吻合。
检验科的物品检验证实,426 寝室的物品中没有铊的存在。
这事,似乎还不可解了。
8
调查了两天,小林给黄队汇报工作:「秦雅,23 岁,化学系,死于铊中毒。和她接触过的人中,有娄蓝、杜诗扬、舒禾可以接触到硫酸铊试剂,但是都需要经过秦雅或者是曹老师才能打开硫酸铊的药品柜。这些人里,只有娄蓝有明显的作案动机,秦雅前一阵子抢了她的男朋友。」
「又是因为感情闹成这样的?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唉。你再去查,详细了解,找出破绽,争取这两天就结案!」
「好的,黄队。」
娄蓝再次坐到了小林面前。
「娄蓝,你和秦雅是同一实验组的?她学习好吗?」
「对,之前我们是好闺蜜,选的课题也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指导老师不同。秦雅聪明,只是不肯努力,马马虎虎而已,要说我们寝室,舒禾才是学霸。」
「在什么之前?」
「在……她和诗扬在一起之前。」
「那个时候她有男友吗?」
「没有,秦雅一直说自己是单身主义者,她喜欢和我们寝室的人玩在一起,我和施语还有秦雅一直都挺好的,追她的人虽然多,但她是有名的冷美人,并没有男友。」
「然后她突然就抢了你的男朋友?」
「是的,我和施语都很想不通。」
「那她抢了你的男友,你恨她吗?」
「这个……坦白地说,我更恨诗扬吧。」
「为什么?」
「因为他如此肤浅和没有眼光。」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我们就算不是真爱,至少还是有感情的,没想到秦雅一勾引,他就乖乖投降了。」
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娄蓝的脸却悄悄红了。
同一间宿舍的上下铺,同一个男友的仇怨,同一个可以接触到铊的实验组。
小林深深地叹息,不知道现在的独生子女为什么可以因为一点小事就同室操戈。
他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找到秦雅的杯子,查指纹,结案。
秦雅那个厚重的保温杯已经长时间不用了,上面除了秦雅的指纹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看来真正的杯子在医院里,但愿医院没有清理掉。
小林急匆匆地到了医院,万幸的是,因为是非正常死亡,东西还在。
秦雅的包里有睫毛夹、梳子,甚至还有小挂件,但是唯独没有水杯。
小林问了护士长:「秦雅的水杯被扔了吗?」
护士长一脸迷茫,「没有啊,她的东西都在这里。」
「可是这里面并没有水杯啊?」
「她来了之后很快就昏迷了,也许是没用上水杯吧。」
「哦,」小林摆弄着她的东西,零零碎碎,「可是有这么多小东西,却没有水杯?」
「小姑娘爱美啊。」护士长接着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要不是做了尸检,家长都不知道她堕过胎。」
「堕胎?」
「是啊……」
「她大约是什么时间堕的胎?」
「那可就说不准了,看尸检结果也就两个月左右,可是连家长都不知道,谁知道呢。」
护士长还在絮絮叨叨,小林却陷入了思考。
堕胎的历史,这……
两个月,这时间倒是吻合了。
小林立即询问了一个他认为有可能知情的人——杜诗扬。
「你知道秦雅堕过胎吗?」
「知……不……知道。」杜诗扬一阵慌乱,「但是孩子与我无关。」
「哦?那孩子是谁的?」
「我答应过秦雅,我不能说。」
「杜诗扬,我不是在和你闹着玩,这是命案,而且死者很可能与这件事情有关系,你明白吗?」
杜诗扬犹豫了一下,「秦雅是校花,是我们好多人心中的女神,她突然过来追我,我也是一时冲动,就和娄蓝分了手。和秦雅在一起刚刚一个月,她就让我陪她去医院……」杜诗扬用手捂住了头,「我抛弃了娄蓝,我活该。」
「孩子到底是谁的?」小林对杜诗扬的反思已经失去了兴趣。
「这是死者的隐私,你们一定要追问吗?」
「对不起,我们必须得知道,如果你执意隐瞒,对自己没有好处。」
「我不能说,抱歉。」
「那天你给秦雅过生日,在什么地方吃的饭?」
「学校外的烧烤店,因为堕胎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原谅她,她过生日,我们都挺高兴的,她喝了好多酒。」
「只有你们两个人?」
「当然了,不过碰巧我们寝室两个哥们儿也在那儿吃烧烤,坐在我们旁边桌。」
小林记下了那两个人的名字,陷入沉思。杜诗扬的态度,让他怀疑。
秦雅生日那天,杜诗扬带喝醉了酒的秦雅出去继续喝酒,他和秦雅是同一实验组,同进同出,他有机会偷走秦雅的钥匙拿出试剂,然后在酒中下毒,为了报复秦雅给他戴的绿帽子?
小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小林又问了诗扬的室友,「你们看见秦雅和杜诗扬一起吃烧烤?」
「是啊,杜诗扬还挺尴尬地冲我们笑笑,没见过女生这么能喝的,对瓶吹,拦都拦不住。」
「对瓶吹?」
「是啊,诗扬一直想让她少喝点,可是劝都劝不住,后来喝多了,还是诗扬给送回去的。」
对瓶喝,下毒的机会很小吧。
杜诗扬,到底在隐瞒什么?
9
给一个不存在的孩子找爹,小林简直要苦笑。
回局里,输入秦雅的身份证号,半年之间,秦雅有十三条开房记录。有意思的是,都是同一宾馆,都在两个月前。
现在的大学生啊。
一脸严肃的小林直奔这家宾馆,宾馆的监控没有保留两个月,问起老板,老板一副见怪不怪的冷漠脸,也没有有效信息。
直到保洁的阿姨看见照片点点头,「这个小姑娘啊,大高个儿,也有礼貌,挺长时间没有来了。」
「那她都是和谁一起来的呢?」
「都是她一个人啊。」
「一个人?阿姨,我在调查一件命案,麻烦你仔细想想,见过和她一起来的那个人吗?」
「每次我去打扫看见的都是她一个人,不过我有一次看见她在洗一件男生的衣服。当时我还和她聊了几句,她说是男朋友的。」
「是件什么衣服?」
「是一件白衬衫,特别特别白,但是胸前蹭了片绿色,她还问我,用什么能洗下去硫酸铜,这个我哪懂啊,就让她用八四试试。」
硫酸铜?又一个化学系的?
和阿姨聊完刚回局里,就有人叫他,「小林,有你的快递。」
「快递?我最近什么也没买啊。」
不是包裹,是邮件,落款什么也没写,打开一看,林警官吓了一跳。
是一打照片。
照片上有秦雅,她挽着那个人,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
竟然是化学系的曹老师!
小林带着复杂的心情,拜访了曹老师。
曹老师还是穿着白大褂,还是那样年轻儒雅,但是小林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猥琐男。」
「曹老师,秦雅是个什么样的学生?」
「嗯,她是个不错的学生,她是我们组最近在 SCI 上论文的第一作者,影响因子很高,本应该是个很有前途的学生,哎。」
「哦?可是我听说你们班舒禾才是学霸。」小林想起娄蓝的话,不自觉地反驳起来。
「舒禾也不错,那篇论文是我指导她和秦雅一起完成的,两个人都很优秀,但是只有一个人是第一作者啊,我也是没办法。」
「曹老师,我有样东西给你看下。」
原始照片已经拿去化验了,小林拿出手机给曹老师看。
曹老师的脸色变了。
「这……这是谁拍的?」
「这个还不能确定,命案当前,曹老师,秦雅打掉的孩子,是你的吧?」
「那个……这个……是。」
「后来出事了你就甩了秦雅,让她找了杜诗扬背黑锅?」
「这个,我,可是我有家庭,我没有办法。」
「难道之前曹老师就不知道自己有家庭?」
小林实在看不起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林警官,话不能这么说,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可是她只是个小姑娘啊,曹老师你好意思这么说?」
「林警官,她是年轻,可是她很有心计,她算着日子,故意怀了孩子,拿这个威胁我,成为了论文的第一作者,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之后我们一拍两散,再没有联系过。」
「曹老师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我出差刚回来,两周都没有来过实验室了。」
「出差?」
「是的,和闫教授去开了一个化学材料方面的会。」
小林立即问了闫教授,闫教授有会议照片和车票作证,曹老师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发现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可是线索又断了,事情回到了起点。
10
到底这丢失的证据,在哪里呢?
第二天,小林闷闷不乐地回到了事发的寝室,寝室依旧杂乱不堪,看起来这就是一间寻常的大学宿舍,没有一点问题。
一群女生,竟然将宿舍弄成这个样子,哎呦呦。
这么乱的地儿能有什么线索啊,就算是有,估计也早被淹没了。
真想给她们收拾收拾啊。
小林像是个怪大叔,在心里和自己絮絮叨叨。
这么乱的寝室没有拖把?难道她们从来不打扫卫生?这样真的不会进耗子吗?
环视了一圈,小林终于在门后面的小角落里看见了满是灰尘的水桶,桶里面歪歪斜斜放着把拖布,拖布的把儿上挂着一只橡胶手套。
与拖布不同,手套略微有动过的痕迹,等等,一只手套?怎么会只有一只手套呢?
小林的眼睛亮了。
他想起实验楼里曹老师带着手套小心翼翼拿出硫酸铊的情形,或许这手套,和案件有重大关系。
搜!
小林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在凌乱不堪地寝室寻找落单的手套。
小林长出了一口气,学生的案子,破起来毕竟还是容易。
只是没有想到,他最终在娄蓝床板的夹层下面发现了一只手套,和拖布把儿上的那一只正是一副。
案子终于有了眉目。
在校园里,小林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娄蓝。
「你们寝室这么乱,这周谁负责打扫?」
「很久没有打扫过了,这周可能是施语吧,我不确定。」
「娄蓝,自首是可以减刑的,请如实说明,为什么我在你的床铺上发现了一只手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的实验课题不涉及硫酸铊,手里也没有硫酸铊柜的钥匙,我不知道这只手套是怎么出现的,完全想不通。」
小林拿出秦雅和曹老师的照片,「这个你之前见过吗?」
「啊???秦雅,和曹老师!!!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娄蓝脸上的惊讶显得实实在在,要么就是她演技太高,要么就是她确实不知情,现在的年轻人,小林也无法轻易判断了。
小林直接把手套送去了检验。
检验科提取了指纹进行比对,拿到结果时,小林都觉得惊讶。
「这不会是弄错了吧?」
手套上面的指纹,和邮寄过来的照片上的指纹属于同一个人,竟然是舒禾的。
小林很震惊,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小林立刻去找舒禾。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只手套,上面有你的指纹。」
「哦,那又怎么样呢,那是我们寝室公用的手套,有我的指纹很正常啊。」
「你怎么知道是公用的手套?」
「那个,我们寝室只有这副手套啊,又不是冬天,哪有其他的手套。」
「舒小姐很敏感啊,反应这么激烈。」
「你是想让我承认什么吧,对不起,我没做过的事情,要怎么承认?」
「对了,你见过这张照片吗?」小林拿出秦雅和曹老师的照片。
「没有。」
「照片是匿名寄给我们的。」
「哦。」
「你和秦雅一个组,听说过秦雅和曹老师有这种关系吗?」
「听说过。」
「听谁说的?」
「不好意思,我不能说。」
「舒禾,我佩服你的镇定,心理素质很强大。照片上有你的指纹,虽然是匿名,但是同城快递,查出寄件人,并不难。」
「是,我承认,照片是我寄的,那又怎样呢?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个醒,就像是冰山一角,水面上看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真正的事实,都在水底。秦雅用这种手段成为论文第一作者,窃取了我一整年的成果,害得我出国希望渺茫,难道我公之于众有错吗?」
「照片是你拍的?」
「是,我本来就举报了这件事,可是照片寄给学校,却石沉大海,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想了好多办法解释真相,可是没人听,听了也没人信。正巧你们调查秦雅的事情,想着也许对案件有所帮助,我就寄给了你们。」
「舒禾,真的如你所说,手套和照片只是个巧合么,秦雅的死,你难逃干系。」
「那又怎么样,你有直接证据证明我下过毒吗?仅凭一个手套就想定我的罪?不觉得太牵强了吗?你们恐怕连秦雅的水杯都找不到吧。」
小林震惊了,舒禾不配合,甚至有几分藐视的态度让他实在是惊讶。
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舒禾,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人命关天,希望你能配合。」
舒禾耸耸肩,「我无话可说。」
11
小林的手攥得很紧,竟然玩不过一个小姑娘,让她这么理直气壮地走了!
现在的小姑娘嚣张得很啊!
还说我们连水杯都找不到!!
等等!
水杯!
舒禾知道这个明确的下毒物品!
她知道手套,还知道水杯!!
她知道的太多了!
证据!证据!
这个下毒的直接证据,到底在哪儿呢?
小林又愁眉苦脸地站在了 426 寝室里,医院里没有水杯,那水杯就还在寝室里。
这个东西,能在哪儿呢?
宿舍里还能有密道?
案子果然熬人,林警官像是小偷一样,在寝室里翻来翻去,爬来爬去。
实在累得不行,他跑到阳台透透气。
这群懒姑娘,只有一盆花,已经死了多时了,花都掉落在花盆里,连叶子都全部枯黄了,一碰可能就会全都脱落。花盆周围散落着土。
小林看着深颜色的花土,眼睛突然亮了。
12
公安局,小林传唤了娄蓝、舒禾、施语、杜诗扬。
小林一脸严肃,「今天找你们过来,主要还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
「又问,你们办事效率是不是有点低啊。」舒禾一脸鄙视。
「舒禾,谢谢你的提醒,你说的直接证据,我已经找到了。」
「这件事情一开始,娄蓝的嫌疑最大,她是死者的情敌,情杀在近几年的案子中比较常见。可是审理却渐渐排除了娄蓝的嫌疑。她拿不到药品,而且事发当天,施语和舒禾都作了证,她喝了很多酒,蓄意谋杀不会选择在自己并不清醒的时候进行。
药品来源中,仅有秦雅和曹老师有硫酸铊药品柜的钥匙,可是事发前一周,曹老师都在出差,他没有作案时间。秦雅不可能自己谋杀了自己,这件事情看似已经无解,后来随着调查,我才想到,还有一个人可以拿到药品,就是杜诗扬。」
杜诗扬一愣,刚要解释,小林摆摆手,继续说下去。
「你作为秦雅的男朋友,陪着秦雅做实验,完全可以趁秦雅不注意的时候,拿到钥匙,从而拿出药品。而且,秦雅和曹老师的隐情,你也有杀人的动机。但是我调查时发现,秦雅被下毒的晚上,杜诗扬单独带她出去时,喝的是啤酒,而且是直接用瓶喝的,有目击者,之后他送秦雅回了宿舍,他并没有下毒的机会。后来我在娄蓝的床板间发现了一只橡胶手套,手套上沾有极少量的硫酸铊粉末,直接说明下毒事件发生在寝室。可是此时并没有发现直接的下毒证据,那只和秦雅有关的水杯消失了。并不在宿舍,也不在医院,这个水杯凭空消失了。」
小林观察了一下,几个人都低着头,面无表情,唯有娄蓝抬起头,盯着小林。
「好了,今天找你们来,自然是事情有了突破。我还是想说,自首是可以减刑的。」
没有人说话。
小林叹口气,「阳台上的那盆花是谁的?」
施语瞪大了眼睛,「是我的。」
「我猜也是,因为我从里面发现的东西上,有你的指纹。施语,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施语叹了口气,「我发誓我没有下毒。」
小林点点头。
「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作案的可能,但是每个人的证据却又不足。能拿到药品的是杜诗扬,那只手套上只有舒禾的指纹,而花盆里发现的杯子上,却又只有施语的指纹。直到看到花盆我才想到,这件事情不是一个人所为,是一群人谋划好的。秦雅的生日,你们的计划就是把秦雅和娄蓝灌醉,第一次喝完后秦雅吐了,担心她清醒,杜诗扬便又拉她出去喝了一次,这一次回来,秦雅已经完全喝多了。
「之后熄灯,黑暗中,舒禾将硫酸铊倒进了秦雅的杯子,因为喝多了的人,中途醒来一定会口渴。秦雅喝了水之后,施语把杯子埋进了花盆,黑暗中,阳台上洒落了很多花土。硫酸铊的毒性,污染了土壤,花也跟着遭了殃。我看到阳台洒落的花土的颜色,似乎是刚挖出不久,就觉得奇怪。好好一盆花,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所以我尝试挖了下去,果然找到了直接证据,就是那只杯子。
「舒禾认为我找不到秦雅的杯子,想来她是知道这只杯子在哪儿的,那这全部的事情,也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了?你们谋杀了秦雅,嫁祸给娄蓝,然后揭示出秦雅和曹老师的不正当关系,这一切,你们谋划了很长时间吧?舒禾因为第一作者被抢走,杜诗扬因为被秦雅暗算中招,可是施语,你是因为什么参与其中呢?」
「我?」施语耸耸肩,「因为秦雅背叛了我。」
「背叛?」
娄蓝突然瞪大了眼睛,「那就是说,你们两个,真的有关系?」
「对,这之前,秦雅和我的感情很深。可是她却在做实验的过程中,和曹老师两个人狼狈为奸。」
「老大!」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情的娄蓝显得有些绝望。
「除了曹老师,她还勾搭了杜诗扬。当时我就劝她,我说,何苦非得选择娄蓝的男友?秦雅说,我既然做了,就要做绝,这样才能保证所有关于我的谣言都转移到抢男友上面来,别的事情就会被选择性遗忘。娄蓝,她这样对你,你都没有想过杀了她么?」
娄蓝哭了,「老大,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秦雅虽然做的不对,可是我从未想过这样对她啊。」
「算了吧,」舒禾冷冷地说道,「『如果没有秦雅,我们就还能在一起。』这话,不是你对杜诗扬说的?」
娄蓝擦了眼泪,对着舒禾,「我说过的话太多了,记不清。你们陷害我,恐怕说了更多的话吧。真相终于大白了,你以后自己去给秦雅解释吧,哼。」
终于,四人相顾无言,周围是死一般的沉默。
案子总算是告一段落,舒禾、施语、杜诗扬因涉嫌杀人,遭到了拘留。
娄蓝离开前,站在门口,喃喃地说:「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杜诗扬看着娄蓝,他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复杂,「这事,完不了。」
虽然破了案,但是小林也丝毫不觉得轻松。他想起第一次看见曹老师从药品柜里拿出硫酸铊的情景,那简简单单的粉末,造成了今天这样的惨剧。本应顺利毕业的四个学生,走向各自的命运。
冰山下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13
N 天前,实验室。
男孩声音有些颤抖,不似往日的磁性,「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非这么做不可吗?」
一个拥有清澈声音的女生,「当然,谋划了这么久,难道是说着玩的?」
「可是,她虽然不仁,我们何必非得不义呢?」
又一个女声,「你后悔了?真到了实施的时候,认怂了?」
「不,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唉,我说不好,总觉得这毕竟是人命啊。」
「别婆婆妈妈的了,我们讨论了多久,硫酸铊是最好的凶器,溶解性强,医院查不到病因的,放心吧。这一次,谁也别想逃,死亡对每个人才是最大的公平。钥匙呢?」
男孩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眼前的药品柜。
女孩看着眼前的药品,回头冲二人一笑,「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