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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南之结局

01

与苏思弦告别后,我踏上返回魔宫的路程。

不出意外,如果不能回去的话,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大概都要在这里生活。

幸好上次在慕南之那里搞到了通行令牌。这次回去没有发生进不去那种尴尬的情况,总的来说相当顺利。

阿满显然很是想我,非常热情地带着我四处转了转,向我介绍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魔宫发生的变化。例如,白骨岭炸的当天万魂幡刚好倒在魔界,非常吓人,慕南之也因此脸色难看了好几天之类的。

她嘟嘟囔囔:「感觉尊主最近心情都不怎么好呢,跟他说话好害怕。」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捂住嘴紧张道:「您不会告状吧。」

这姑娘不知道跟谁学的,喜欢碎碎念,慕南之这么烦聒噪的人,能把她留在手下工作这么久,也是个奇迹。

我慈爱地拍拍她的脑袋:「没事。多说几句,我爱听。」

阿满道:「圣女,万魂幡的事情解决后,我们在附近找到了鬼修留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尊主不要,说没什么值钱的,我就都拖到您的宫殿里啦。」

我:「……」

一别经年,这姑娘的收集癖人设怎么还是屹立不倒。

所以魔族人这种动不动就喜欢囤各种东西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幻月宫里面确实堆着许多东西,我吩咐阿满把没用的都丢了。折腾半天,总算清得差不多了。阿满搬着东西噔噔噔跑来跑去,我蹲在地上在各个柜子里翻箱倒柜,免得有什么漏网之鱼,又发现了许多以前自己没注意过的小玩意儿。

床头放着那枚被我遗忘的银戒,我对它的来历不太清楚,靠在床边拿着仔细看了看。

床上的床帐被换过一轮,上面挂着几枚看上去像是风铃的装饰品,随着床帐微微摇晃,叮叮当当,甚是好听。

可能是拖回来的那堆东西里算好看能用的,所以被挂在了这里。

我叫住阿满,她辨认片刻,肯定地点点头:「是呀。

「这个叫玄冰铃,不过具体做什么用的,我就不知道了。」

02

许是慕南之恰巧有事,半天都没看见他的人影。我本来想等他回来,等了半天没动静,没忍住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床帐上挂着的风铃依稀清脆碰撞了两声,耳膜微微一震,不过须臾,视线又再次明亮了起来。

触目可及的空气非常潮湿。天边刚下过一场暴雨,细小的雨点顺着屋檐落下,渗到脏污泥泞的地里。

这大概是某座偏僻的小镇,环境极其陌生,绝对不是我曾经去过的某处地方。

是梦吗?

呼吸间黏腻的触感十分真实。我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衣服,连衣间的配饰都一模一样。临睡前随手套在指节的银戒也好端端待在原处。

我从没做过这么接近现实的梦境,就连梦到宋妙妙过去的回忆,也从来没有过这么详实的环境和细节。

这更像是……被拉进了什么莫名其妙,却真实存在的地方。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我靠在墙壁边缘,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睡着前,似乎确实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那几枚风铃?

刹那间,关于玄冰铃的记忆在极度紧张间涌入脑海。

很久之前,我和苏思弦在淮州生活的时候曾经看过相关的文字记载。玄冰铃是鬼修专用之物,与鬼镜有异曲同工之妙。鬼镜能看穿人的过去,玄冰铃则有比之更诡异的功能——它能将人随机带入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这些也都是出现在传闻里,我还跟苏思弦正儿八经讨论过玄冰铃存在的真实性。没想到它竟然是真的。

我竟然又双叒叕在这个世界里穿越了。

整理好思绪后,我振作精神,顺着这条幽仄的小巷往里走。

里面阴暗无光,空气中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腥味。没走几步,我踏上了什么东西,松开脚一看,竟然是一团被抛弃已久、血肉模糊的尸骨。

「……」

多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勉强能忍住,往外退了出去,准备绕道换条路走。面前忽然过来了几位佩剑的修道弟子。

这群人的衣服形制很眼熟,在天盟大会上,似乎见过穿一样衣服的人。

……来自明渊宫。

这些弟子行色匆匆,仿佛在寻找什么人。我下意识往巷子里侧身一躲,这群人走远后,避免和他们撞上,又重新踏了进去。

这条巷子很长,弯弯绕绕,像是已经被废弃了。垃圾和腐烂泥土的臭味十分浓郁,我强忍住呕吐的欲望,点亮符纸,终于在巷子尽头,看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扑面而来一阵凛冽的血腥气,他眼睫紧闭,脸色苍白,面容尚且透着稚嫩,下颔处一道长长的血口,一直蔓延到脸侧。

除此之外,他身上遍布伤痕,最重的一道来自脊背,鲜血还在往下不断流渗。

——尽管如此,我还是认出了,他就是年幼的慕南之。

03

可能是多年后玄冰铃是慕南之斩杀鬼修亲自找到的,和他有过接触,所以我竟然进到了十几年前他的人生轨迹里。

唐意浓告诉过我他少时曾经在明渊宫修炼过,不出两年又被带去了魔宫。在这短短几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

人魔混血在未入道前和正常人族没有区别。慕南之是纯血魔族,因为天生魔种的力量太过强大,导致血统觉醒得很慢,在那之前,与一般的凡人修士也是一样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特别之处。

必定是明渊宫中人看他根骨好,将他当作普通弟子收入门下。等到慕南之的魔族血脉暴露,便要派人杀了他,亲自清理门户。

我心里着急,身上又没准备伤药,摸他脉象,他刚觉醒血脉不久,体内原本的灵力和魔气纠缠乱窜,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我索性握住他手腕,用灵力给他顺气。

灵力和魔气找到了寄宿的地方,争先恐后挤入我体内,我痛得发抖,眼前时明时暗,勉强撑着自己不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慕南之眼睫一动,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水润秾丽,最上面却覆着一层阴翳。在看到我时,显而易见地流露出警惕的神情。

我收回手,按着他的肩膀,反复确认人确实是活了过来,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终于醒了。」

他嗓音干涩:「……你是谁?」

身上的灵力大抵还剩下一点可以运转,我麻利地将他背在身上:「不会害你的人。」

那些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这个地方不能多留。刚刚替慕南之疏通经脉耗费了大量灵力,剩下的这些对付那几个弟子或许够用,我不敢拿他冒险,只能先带他走。

他乖得惊人,伤口疼痛也一声不吭,搂我搂得很紧,似乎担心我丢下他。我背着他一路往镇外走,终于在郊外找到一处可以容身的山洞。

玄冰铃的生效时间很短暂,我也不能保护他多久。还好,按照时间,慕南之应该不久后就会被魔尊捡去魔界。

荒野的月色很亮,我点燃篝火,确认这里没有人追来。才对紧绷的小少年道:「可以休息了。」

他看着我,终于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我。」

慕南之救过我那么多次,这次我救他也算不上什么。

从明渊宫逃到这里,又遭受了门内的虐打,肯定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导致他现在既脆弱又敏感,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

「没有那么多原因。」我斟酌道,「如果非要说的话,你就当我看到你很喜欢,所以才想救你吧。」

他半晌没说话,我怕他的伤口耽误下去不好,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保护阵,起身道:「这里应该有些能用的药草,我去取点过来。」

没走几步,衣摆忽然被人死死拉住。

慕南之小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蹲下身耐心道:「什么?」

他低声道:「你能不能……不要走。」

我道:「你的伤口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他拉着我的手还是没松,我没有办法,瞥见自己手上还套着那枚银戒,索性将戒指褪下来递给他。

「这里面存了我的灵息。你想叫我的时候,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就好了。」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不要害怕,你以后会变成很厉害的人。我向你保证。」

04

再回来时,少年已经攥着戒指沉沉睡了过去。

玄冰铃只有一天的时间,这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宋妙妙。慕南之按照轨迹,应该不久后就会被魔尊捡去培养。

也就意味着,我在这里待不了太久。

我将刚刚采到的草药简单碾压,敷在少年的伤口上。

慕南之这个时候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年纪很小,又软又糯,紧紧闭着眼睛,脸侧泛着一层淡淡的嫣红。

我盯着看了半天,察觉到异样,伸指在他额间摸了摸,温度果然烫得要命。

这里离镇子有一段距离,谨慎起见,还是不能久待。等慕南之一醒,我就得带他去魔界。

那里是目前对他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了。我怕他睡得不好,用手心替他垫着脑袋。少年柔软的黑发顺过指缝溢出,我顺手捋了捋,目光移向他下颔边缘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多年后的慕南之,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伤口了。

但不意味着这些受过的伤不存在。

没过多久,慕南之睁开了眼睛。

他睡眠浅,睡不了太长时间。我带着他往魔界走,哄他很快就有宫殿可以住,他没问为什么,非常乖顺地攀着我的脊背。

力道之大,几乎把我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还有几张符纸,用处不大,唯一的一张传送符还是低阶的,不能指定地点。维持慕南之的身体状况已经耗费了很多,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背着他一步步往外走。

走到下一个有灯火的地方,再当点东西,应该足够雇一辆脚程快的马车。

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被磨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城镇的影子。

我边哄他边往里走,还没走到剑光已至,数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弟子出现在面前。

我步子一顿。

领头的道:「这小孽畜还有人帮忙呢?」

他仔细打量我一番,笑道:「模样倒是真好,我还没见过这样的……」

我:「……」

很久没听过这种台词了。

明渊宫这么多年都被青云宗牢牢压着一头果然是有道理的。门下弟子数量众多,资质却良莠不齐,注定不能成大器。

手上唯一能用的是张传送符,带他去魔界没用,这个时候倒能派上点用场。

只剩一张,但玄冰铃时限快到,也够了。

我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将符纸悄悄贴在他背后。他身子一僵,抬眼看向我:

「姐姐……」

有人看出端倪:「他们想逃!」

符纸无声催动,柔和的白光一亮,霎那间,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站直身子,回头道:「来。」

05

月牙潭外,细密的雨丝飘落,泥泞的地面上鲜血顺着雨水慢慢渗开。

慕南之倒在一片血泊中,痛到骨髓最深处,连指尖都在发颤。浑身上下的伤口在雨水中再度绽裂,发出腐烂的味道。

有乌鸦在啄食他的眼睛。

他艰难抠住地面,指节泛白,想赶走这只把他当做尸体的乌鸦,却使不上一丝力气。

「咦?」

一道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来人慢吞吞低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诧异:「天生魔种?」

他撑着伞站定,饶有兴致地看乌鸦啄食他的惨状。

这个人……不准备救他。

也是,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好意,只有傻子才会不计一切对陌生人掏心掏肺地好。

少年躺在地上,自虐般回忆起少女的面容。

她不过是一瞬的浮木,只承载了他片刻。此时此刻,除了她那张漂亮到极点的脸和眼神中时常流露出来的怜悯与柔软,他的脑海空白一片。

他茫然地想到,她会被明渊宫的人杀死吗?

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占据脑海,慕南之忍着刺骨的痛,抬头看着苍茫阴暗的天色。

来人低声唤道:「金乌。」

名为金乌的乌鸦顺从地飞了起来,停在他指尖。

像是通过了某种试炼,来人低声叹道:「真能忍啊。

「我想想……妙妙缺个玩伴。她或许会喜欢你的。」

金乌鸟温驯地叫了一声,似乎在附和他的话语。

一缕血液滴入月牙潭,晕开浅浅的涟漪。

而躺在泥泞中的少年,仍然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光泽温润的银色戒指。

晨光熹微,天刚破晓。

周遭的血腥气和腐烂的气味渐渐隐没在肮脏的泥泞里,阴森的密林远处泛起半边柔和的日光,共同埋葬那沉默不语、风谲云诡的将来。

06

再醒来时,眼前明亮一片。床帐随着微风轻轻作响,隐约晨光透进屋内,洒在绣了锦缎的榻上,细密地闪烁着光泽。

与明渊宫众人缠斗的景象仿佛就在上一刻,我缓了好一会儿,慢慢爬起来,第一反应是去看床边的风铃。

玄冰铃只能生效一次,现在已经成了真正无用的装饰品。

我看着风铃发呆。直到门被推开,阿满小心翼翼探了个脑袋进来:「圣女。」

过了半晌,我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她道:「尊主回来啦。」

慕南之昨天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我踩着地板下床,随意披了一件红色外衣,顺便让阿满把床帐边的玄冰铃收起来。

外面天色尚早,层山远去,勾勒出浅淡的轮廓。

只有手上这枚银戒,证明十几年前我真的和慕南之有过萍水相逢的一小段缘分。

我心神不宁,一路走到殿外。

目光越过敞开的木质门扉,看见飞鸟掠过群山,远处一片热烈的凌霄花,开得很美很茂盛,日光错落倾泻而下,洒在斑驳的青石砖路上。

不过几丈之间的距离,玄衣少年拾级而上,步子很稳。我情不自禁往外连迈几步,在他面前停下。

几片凌霄花瓣飘落在他肩头。他并不在意,也不去扫:「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他的面容隐在凌霄花下,晦朔不清,肤色细腻瓷白,眉眼依稀和许多年前的模样重叠起来。

我想起十几年前发生过的事,将想说的话尽数咽了进去,闷闷道:「不早。」

慕南之拢住我耳后的长发,又替我理了理外衣,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方的力道很轻,哪怕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好像也带点珍重。

他道:「怎么出来得这么急,连头发都没梳好。」

我:「只是想到我似乎差你一句话。」

「什么?」

或许在很久之前,这一切就都是有迹可循的。

我总因为很多原因离开魔界,分分合合,几乎很难找到稳定定居的日子。

这里于我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本小说,而是以后将真实生活的世界。

从这个角度来说,余生都和慕南之一起生活,好像是件挺不错的事。

我轻轻抱住他:「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说给你听。」

慕南之僵了僵,半晌后才揽住我,声音很低:「你……」

我道:「我怎么?以后就赖你这里了,开不开心?」

他似乎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面对我这段堪称表白的大胆言论。我心底笑得打跌,趁机问他:「那戒指你是什么时候给我的?」

「九天幻境前,写过血符后,怕你忘记,塞进储物袋里了。」

九天幻境之后我失忆了,也没顾上联系他。想到这层,我未免有些心虚。

他犹豫道:「你不传讯,我还以为你在生气。」

我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慕南之:「不知道。」

末了,他又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猜不出来。」

这不就是变相再说我脑回路太过离谱。

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表白。虽然没完全表,但我还是很紧张。

一紧张,就开始话痨。

我道:「好吧。以后我尽量都告诉你,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告诉我。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啊,是叫『尊主』,还是换成别的……」

我压低音量道:「叫男朋友也不是不行。」

「不需要。」他在我脸侧印下一吻,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你这样,我就很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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