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朋友是艺考生，她满十八岁那年，被逼着穿性感暴露的衣服去面试演员。
后来她自杀了。
我冥冥之中到了她那所阴森的封闭学校复读，真正的恐怖开始了……
1
我是大一新生，刚加入话剧社半个月。
社团有个传统，新生要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分享出来……
话剧社活动室，深夜。
其他人都讲完了，关于恋爱的、悲惨原生家庭的、打架的……
他们的目光转到坐在角落的我身上。
我不说话，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秘密太恐怖了，我不想回忆。
同乡的陈杰师兄突然问我：「我听说你高考 660，怎么到我们这二本学校来了？」
我依旧抓着佛珠，眼神闪烁着恐惧。
见我这样，大家反而感兴趣了。
「小清，这珠子是辟邪的吧？」方芸师姐嗅到了诡异的味道，兴奋了起来，「跟我们说说吧，你平时都不爱说话，今天必须得说……」
活动室里异常安静，灯是关着的，为了躲巡查的保安。
大家都在等着我。
「你们真要听吗？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师兄保护你。」陈杰挨在我旁边，师姐在嘘他。
「说呗。」隔壁学校的李栋开了罐啤酒。他喜欢话剧，是方芸师姐的朋友。还有一人是小胖，他和我都是新生，也投来兴奋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
「我在高中是尖子生，但是我经历了三次高考。你们可能会觉得是我心态不好，但我发誓，从十七岁那年开始，我的身后绝对跟着什么东西……」
十七岁，我在市一中的火箭班，一模二模三模的成绩都能稳定在 660 上下，高考只要发挥正常，到名校应该不是问题。
我的心态一直都很平稳，在班上属于高冷型学霸。
但考前那晚，我心脏跳得特别厉害，房间里好像有双眼睛在看我。
我失眠到了天亮。
第二天硬撑着考第一门，考到一半，眼前一片漆黑！
监考老师连忙把我送到校医室，医生说可能是急性神经萎缩，要到大医院看。
刚赶到医院，眼睛突然就好了！
附近的学校响起了考试结束的铃声，命运跟我开了个大玩笑。
那个暑假，我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的。
开学前一个星期才决定复读。
又拼了一年，我的心态也调整得很好，晚上睡得踏实。语数英正常发挥，我估算均分都在 130 左右。
考最后一门理综，心情也很放松。
但见鬼的是，监考老师走到我旁边时，我袖子里竟然掉出了一张作弊小抄！
我发誓没有作弊，但也根本说不清楚谁放进去的。
纸条一面写着知识点，另一面用红笔密密麻麻地抄写着一个问题。
压垮骆驼的是第几根稻草？
那年我成绩被全部取消了。
我妈问了镇子里的最有名的算命先生，他说我被那东西缠上了，轻则一生坎坷，重则失去自我，魂飞魄散……
他给我做了场小法事，在我身上撒米，嘴上念念有词。突然蜡烛全灭了，他累得瘫软在凳子上。算命先生放弃了。
他说摆脱那东西，只有一个办法：实现那东西的愿望。或者买他一串开光佛珠……
我妈二话不说就买了。
后来我想换个学习环境，选了几家适合复读的学校，二中和实验中学都不错，可教务处的电话就是打不通，打通了也是沙沙地响，根本听不清。
我直接去了学校，但学校知道我去年作弊的事情，不愿意收我……
难不成算命先生说的是真话？
有天，网页突然弹出了育诚高中的招生简章，一所民办高中。
看着那环境不错，我决定试试。
学校位置偏僻，建在半山上，有很多林荫小道，是个全封闭的学校。
去面试的时候，我见到了高三的年级主任吴老师，三十来岁，戴着副变色眼镜，看上去挺斯文的。
但他很奇怪，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停留在我的脸上，随后扫到我的胸，最后是穿着短裙校服的大腿。
他托了托眼镜，把茶包泡进保温瓶里。
「张小清，十九岁了？」
我说是。
「很好。开学时间知道吧？准时来报到，我们这是全封闭学校。」
「知道的，谢谢老师。」
他送我出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肩膀。
「欢迎你来到这所美丽的校园。希望你这一年学有所获，考上最理想的学校。」
没想到这么顺利。
下山的时候，我在学校闲逛，不自觉地走进一条阴森的树林小道。
我吓了一跳。
里面有棵巨大的榕树，四处横生的树枝像野兽的爪子。
某根粗厚的树枝上，树皮被什么剐蹭了一圈痕迹。
我想那是绳子。
走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个凉飕飕的声音……
「你来了。」
2
「你这是个鬼故事啊，」小胖甩了甩他那有些杀马特的长刘海，「我不信，你高考肯定是得罪人被整了。」
陈杰师兄反驳他：「小抄可能是被陷害，那失明呢？后来还被指引到一所奇怪的复读学校……」
「小师妹，逗我们玩儿呢？」方芸师姐不太信。
我认真地摇了摇头。
「考了两年都出事，而且那家复读学校，也不是我想去的，但就是去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指引到那里一样……」
「啊，那颗榕树!」李栋惊叹了一声，又接着给大家递啤酒，「来，接着往下说。」
大家凑得更近了，又害怕，又期待。都在等着我。
我接过啤酒抿了一口……
恐怖继续。
入学一周后有个摸底考试。
那天有雷雨警报，早操取消了。
吃完早餐后我来到教室，里面特别吵，好像在议论什么。
我刚走进去，就发现一张血迹斑斑的照片贴在黑板上。
是一个女孩的照片，穿着条黄裙子。
女孩的脸看不清，像是被指甲刮烂了。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 300 多天被擦掉了，被用红粉笔写了：60。
整个教室笼罩了一阵阴森森的寒气。
没有人敢摘下来。
「这是什么啊？」
「恶作剧吧？」
「60 什么意思？两个月倒计时？」
「我算了算，60 天之后是 11 月 20 日。」
「天哪，我想起来了!」有个同学在这所学校一直读到高三，「我高一的时候，刚开学两个多月，有个师姐在大榕树那上吊死了……」
「啊……」
听说被发现的时候，脖子都被勒掉了，只剩一个头挂在绳子上。
教室一阵骚乱。
吴老师走了进来，看见照片愣住了。他生气地撕下照片，对着全班同学大吼。
「谁弄的！」
一声轰雷，大雨突然倾泻下来。
窗户旁的同学突然一声尖叫！
所有人转了过去，我吓呆了。
窗户上竟然在往下流血！
「都给我坐好，不要乱叫！」吴老师扑到窗户旁，神情慌乱。
那些血半分钟不到就被雨水冲刷掉了。
但我相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传开。
「谁的恶作剧？自己站出来！」
没有人回答。
「周六的值日生是谁？」
我颤抖着举手。
「钥匙在你这吧？」
「是。」
「是你吗？」
吴老师逼到我跟前。
「老师，我们就在二楼，窗户还坏了一扇，谁都可以进来……而且老师，」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说出来，「周日的时候，我看见……」
「看见什么了，你说。」
「一个穿着蓝色皮衣的男生，在教学楼逛……」
「蓝色皮衣？」
所有人都看向了班里一个男生，他穿的正是一件显眼的蓝色皮衣。
他叫李闻天，一直张扬跋扈，家里有钱，父亲还是大领导。
「你说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了！」
他嚷嚷着冲我过来，压根不把吴老师放在眼里。
可我没撒谎，我确实看见他了。
「好了好了，」吴老师在安抚他，「我会查清楚的。」
李闻天死死地盯着我。
我彻底得罪他了。
那时我还没意识到，人比鬼更可怕……
3
下午放学，李闻天带了几个小跟班，把我堵在教学楼下的角落。
他狠狠地扯住我头发。
「谁让你瞎说话的？」
「我可没瞎说，我看见了……」
李闻天笑了，另一个男生给他递了瓶牛奶，他全浇到我头上……
我生气地瞪他一眼，可紧接着一巴掌刮了过来。
脸像被浇了辣椒水一样疼，耳边是他轻蔑的冷笑。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杀了他。杀了他。
耳边突然又有人在说话，跟那天一样。
我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狠狠抓在他的脸上。
一道血痕留在了上面，他惨叫了一声，瞪着我。
其余人都吓了一跳。
我立马跑回宿舍。
浑身都是黏糊糊的牛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的黑眼圈什么时候这么重了？像个丧尸……
压力太大了吧？
可我刚才，怎么敢这么对李闻天？
这几天，流言一直在传。
自杀身亡的师姐还魂了，回来索命。
而李闻天变本加厉欺负我。
他在我座位上吐口香糖，把我锁进男厕，传我奇怪的谣言，还把我去年「作弊」的事情到处说……
我被孤立了。
那段时间，我精神备受折磨。我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高考出两次意外，到这复读还要被人霸凌。
凭什么是我！为什么！
我想转学了。
4
某个下午，我被叫到了吴老师的办公室。
我和他聊过转学的事情。
「小清，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转学又得重新适应，对你的影响很大的。」
「可现在的情况，我也学不好。」
「老师有办法，你相信我吗？」
「什么办法？」
「你想过艺考吗？」
我愣了愣。
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我在市一中的时候听说艺考的文化课只需要三四百分，但一般是艺术有特长、家里又有钱的同学才会选择那条路。
「听说艺考生学费特别贵，我家可能付不起。」
吴老师摸着我的手说：「也不是的，对于有天分的学生，我们学校是会给予支持的。你留意过班上艺考的同学没？她们艺术课就在学校里上，来讲课的都是特别厉害的艺术培训老师，有北电的、也有中戏毕业的……」
「可我没什么特长啊。」
「你不是会弹钢琴吗？你的体态相貌都很不错，老师负责任地跟你说，你是适合的。」
「老师，我再考虑一下。」
吴老师脸色一沉：「你觉得别的学校会收你？你考试作弊，品德败坏，哪家学校不知道！为前途想想，你已经十九了。」
最后他给我塞了本艺考册子。
夜晚，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那种感觉很无力。
我明明可以考一个好大学，梦一样的学府。我可以凭着成绩选我喜欢的专业，做我喜欢的事情。
可现在，我却没得选。
说到这儿，方芸师姐似乎对艺考产生了兴趣。
「陈杰，你不是学编导的吗？是艺考的吧，我听说里面水很深……」
「是吧，好像有些学校的艺考证明码标价，十万，二十万这样，」陈杰摊开双手，「我……我家没钱，可是正经考上来的啊。」
「哎呀别说这些，不是重点。小清，后来怎样了？」
小胖又把话题掰扯回来。
「我接受了吴老师的建议。但我没想到，学校里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浮了出来……」
5
我去了艺考班，一来想避免碰见李闻天，二来吴老师说可以试听两周。
艺考册子我详细了解过，只要拿到学校的艺考证，凭我的高考成绩上个名牌大学没问题。
广告学、编导、戏文我都挺感兴趣的。
这个决定我跟我妈说了，她支持我。
我知道她不希望我再受到打击了。
艺术生的教室在山腰上，靠近职工宿舍。
那时候我才知道，选择艺考的同学真不少。
有的是学跳舞，有的是表演，有的是播音主持……
有堂课叫《解放天性》，老师让男女搭档要站在一张报纸上，一直对半折，直到站不下人。
我没有谈过恋爱，男生想抱我，被我推开了。
那节课，我被老师说成思想闭塞。同学都在嘲笑我。
后来的课堂我表现也不好，为了课后复习，还专门买了录音笔。
但作用不大，不论是表演还是艺术理论，我表现得都很一般，被骂得像个傻子一样。
吴老师约谈我了，又骂了我一顿，说我白浪费一个试听名额，让我滚回去上课。
可那边等着我的是李闻天的欺凌……
我哭着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难过了一个晚上，吴老师竟然又找我了。
有个青春校园的广告片在招演员。要是能参演，就算是有作品的人了，不论选什么专业，对考证来说都极有用。
他见我年龄不小了，争取到一个面试的机会。
我太高兴了。
那天好几个同学一起去，吴老师吩咐人给我化妆，让我穿黑丝袜，把校服的扣子往下解。他说这能给考官一个好印象。
我穿着很别扭，可别的同学也这么穿，我只能学着适应。
夜晚六点多，我们坐包车到了一家豪华酒店，进了一间特别大的会议室。
我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地方，就像个包房一样，有自助餐，有唱 K……
见的是一些老总。
同学们都很热情地敬酒唱歌，吴老师压根也没提演员的事儿。
有个黄总不停往我身上靠，手时不时地搭在我大腿上。
我尴尬地躲闪，他似乎有些不爽。
吴老师毫不避讳地抽着烟，把我叫到了一边：你要学会和人打交道，这是个锻炼机会。而且黄总跟考官都是有私人关系的，你要拍上他的片子，还怕上不了好大学？你要再推三推四的，就给我滚蛋。
我被打击到了。
两年落榜，我的自信心已经严重不足了。
我选择坐回黄总身边。
他一副很懂艺术的样子，跟我说能介绍某名牌院校的老师给我认识。
接着就不停给我倒酒。
我其实很警惕，只喝了一点，可脑袋越来越晕。
眼见快十一点了，寝室早就熄灯了，他们也没有走的意思。
我晕乎乎地说要走。
吴老师说让黄总送我，顺路。
我问不是有包车吗？
他说又来了几个老师，包车挤不下了。
就在我要被架走的时候，一个女同学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是什么！好恶心！」
我转过头，发现沙发上有一条黄裙子，上面全是湿漉漉的泥巴，很脏……
什么时候挂在那里的？
而且这裙子似曾相识……
我想起来了，贴在黑板上的照片，那女孩穿的就是这条裙子。
我隐隐有些害怕，怎么总是遇上这些事情？
黄总的脸色特别难看。
「这他妈什么东西啊！吴峰，你过来！」
吴老师像只狗一样跑过去，点头哈腰地道歉。
黄总生气走了，我松了口气，跟包车回去了。
6
那晚回到学校后，我晕乎乎爬到床上躺下了。
宿友都没睡，在下铺围着聊天……
「真的，我就知道摸底考那次有鬼……」
「你别说瞎话了。」
「我问过了，那师姐之前就住咱们这一间……你不觉得恐怖吗？」
那天我脑子真的很晕，我想让她们安静点，可突然说不出话来。
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我睁开眼睛，周围很黑，还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我想下床，却动不了。
咯吱咯吱，和我头对头的铺位发出木板响动。
「小韵？」
对方没说话，有只纤细的手撩开了蚊帐，探进了我的被窝。
紧接着，是具冷冰冰的身体。
她头发很长，很柔顺，还有点湿。
她在我耳边呼气，沙沙的，声音很轻。
「脖子，好痒，好痛……」
「他们都欺负我……」
我脑子猛地一醒！这不是小韵。
是谁？
我害怕得浑身冒汗，酒也全醒了，可身体就是动不了！
救命救命……
我的喉咙没知觉，喊不出来。
「小清，把他们的头都拧下来。」
「听话。我不会害你。」
「用力点，用力点！」
那声音一直我耳边吹……
突然灯一亮，我看到一张面色酱紫的脸。
我的双手正用力掐着小韵的脖子！
我想松手，可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
「张小清你快放手！」
宿友把我吼醒了。我终于放开了手。
第二天，宿友们全都搬走了，她们说我鬼上身。
其余女生宿舍不愿意接纳我，而我更不想待在这闹鬼的宿舍。
「同学们反应很大，不想让你住了。你最近怎么回事儿？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点点头：「老师，我该怎么办？」
「要不你到职工宿舍暂住一段时间？」吴老师给了我个提议，「情况好点再搬回去？那边都是空房间，离艺术课教室也近。」
一回想到昨晚的事情，我就浑身难受。
「那就麻烦老师了。」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单独住着，总比连累到宿友好……
7
这天艺术生没课，我回来上文化课。
全班同学似乎都在看我。前几天宿舍的事情闹大了……
我很烦躁。
数学课的时候，我翻开笔记本，突然被吓了一跳。
有人在我的本子上画了一幅诡异的画。
红笔画的，线条粗糙凌乱，密密麻麻……
上面是一个女孩，倒吊在一棵榕树上，七窍流血。
女孩穿着的，竟然是一条黄裙子！
这不是那晚那条吗？
我突然炸毛了，整本笔记甩到李闻天的脸上，拿着钢笔就要往他眼睛戳过去。
钢笔被挡了下来，老师都被吓傻了。
「你干什么！」
「是不是你画的！」
「我画你 XX！」
他被彻底惹毛了，从书桌上抄起了一根棍子，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棍子砸在我的腿上，我疼哭了，脑子也醒了。
我怎么变得这么暴躁？
我到底怎么了？都快要失去理智了……
我被吴老师叫到办公室，痛骂了一顿，还说再闹就让我退学。
我有些心不在焉，看着桌面上我的笔记本。
突然一愣。
画里女孩的手上还有一圈红绳，串着颗蓝色珠子。
而我正好有一模一样的……
我终于知道那个死了的女孩是谁了。
8
小学的时候我性格内向孤僻，从来不和同学玩。我学习成绩第一，但同学要么说我作弊，要么背着骂我死脑筋，长大了也是个废人。她们欺负我，偷我的橡皮擦，把我的作业扔进垃圾桶。
老师在班上暗戳戳地说我：只会学习考第一，却不会做人，有什么用？
老师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家不愿意给他送烟送酒。
有一天，练习广播操的时候，她们围了上来要脱我裤子，说是要看看我穿没穿内裤。
一个矮个头的女孩冲了出来，撒她们一脸沙子。
「再动她！我弄瞎你们！」
她把我救走了。
刘小菲，年级最差的学生，也是我的邻居。
她比我大一岁多，留过级。
我之前嫌她笨，不爱和她玩。
但她捧起沙子撒出去的那刻，汪洋里漂浮的两座孤岛中间似乎接连起了一条吊桥。我们成了朋友。
我心思重，她善良且笨。
可我不敢做的，她带我去做。
有条野狗吓哭了一个小男孩，不停地狂吠。她拿了根棍子冲了上去，猛地踩到石头摔个狗吃屎。狗都没看懂她要干什么，跑了。
她还问那鼻涕孩：「嘿嘿，没吓到你吧？来，姐姐给你唱个歌儿——长亭外古道边……」
小男孩当时都看傻了。
就那样，一直到初二。
好像是中秋节前一天，她拉着我逃课了，说要给我一个礼物。
出来之后，她竟然带我去捡破烂换钱，那是我们小学时候最喜欢的活动……
我哭笑不得，只能跟着她瞎逛。
我们捡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一个水晶球，一些破布，还有一团红线。
她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手艺，用一条红绳编了两条手绳，分别串上了一样的珠子。
她给我绑上了其中一条，自己绑好另外一条。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玩儿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她爸要把她接到一个很远的镇子。
我第一次哭了，被人当众脱衣服我都能忍住不哭。
她找了个打火机，把中间的绳子烧断了。
「这叫同心绳，一人一条。不管我在哪，都不会分开。」
我甩开了她的手，说不要。
我让她不要管她爸，就留在这儿。
她说：爸爸很可怜，整天喝酒，我放心不下……
我那天特别生气，甩脾气走了。
回到家发现那条红绳挂在门把手上，她已经走了。
高中学业很忙，我们几乎没见过，只会时不时在 QQ 上聊几句，我只知道她在德育高中，越长越好看了，参加了艺考，还在学校谈了男朋友。
又过了一两年，我和她只会断断续续聊几句，没有知心话。
她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我知道她过十八岁生日。
我主动给她发了消息：生快。要加油，一起考个好大学。
那晚，她兴奋地给我发了几页消息……
可我没想到，高三开学的几个月后，她就自杀了。
没有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说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难以接受，来来回回地翻她的 QQ 空间，可除了一个加密日记外，她什么都没留下来……
我的心空落落的。
她是不会回来了。
直到我看到那幅画，想起了这条红绳才明白过来。
考试突然失明，作弊小抄凭空出现，我机缘巧合地来到这所学校……
德育？育诚？
我一上网查，发现育诚的前身就是德育高中！而且更名日期就在小菲死后不久。
小菲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那她……就是那个在榕树上吊的女孩！
我肯定，她的死绝对没那么简单。
9
「啊呀……」
小胖捂住嘴巴，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方芸师姐紧紧地搂着外套，已经不敢说话了。
陈杰师哥酒量不太好，似乎已经有些迷糊了。
「永远不分开……」
「哇，不会是她的鬼魂在拖着你吧？把你拉到她死的地方。」
「我说是，你们相信吗？」
活动室很寂静，他们可能被吓到了。
「有点晚了，咱回宿舍吧……」陈杰师兄状态不太对。
「现在都两点多了，宿舍门早关了！」
「对啊，说好的通宵，反正明天周六，想睡多久睡多久。」
「小清，来，接着说！太刺激了！」
除了陈杰有些害怕，其他人都来兴致了。
我只能继续往下说……
我和李闻天闹完之后，当晚就搬到职工楼的空房间去了。
我的心特别乱。
小菲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想方设法地让我来到这里？
难不成她死得很冤？
周六留校老师不多，夜晚特别安静。
我的寝室是单人的，在走廊中间，最边上一间是吴老师的。
职工宿舍不远处还有栋豪华的建筑，要穿过一片小树林。听说有些艺考机构的负责人会到那里开会。
我正好看见吴老师在往那里走。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
小菲不也是艺考生吗？
等会儿！吴老师是一届一届带上来的。那两年多前，他带的就是小菲那个年级！
我下了楼，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阴森的树林，来到那栋建筑前。
门是开着的，二楼亮着灯。
大厅很漂亮，中央挂着幅山水画。
雨掩盖了我的脚步声，二楼的会议室传出吵架的声音。
我悄悄走了上去，透过门缝往里偷看。
里面两个人我都见过，吴老师和黄总。
他们在喝茶。
「吴峰，我告诉你，别拿那件事来威胁我！」
「黄总你真的误会我了……」
「学生都在传，连网上都在说。上吊的女孩回来了，冤魂索命。这事情都过去了，怎么现在突然翻了出来？我知道你的算盘，你不就是想用这事情威胁我，逼我支持你做上校长吗！」
「哎呀我的黄大哥，我下的药，你办的事儿，我们一条船的。把那些事儿翻出来，我傻吗？您不是都录像了吗？那女孩绝不会往外说！而且她那男朋友我也搞定了，我真不知道谁在学校搞的鬼……」
听到这些，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那女孩？指的该不会就是小菲吧！
手上的伞不自觉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人愣了愣。
我疯狂往外跑。
路灯昏暗，还下着大雨。
吴峰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决不能被抓住！
我不停往山下跑，头发全被打湿了。
后面「咚」地一声，吴峰好像摔了一跤，暂时被甩开小段距离。
一路都见不到人，我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吴峰是年级主任，学校里还有同伙怎么办？
我现在谁都不信了。
身后又传来了跑步声，我立马拐进了那条树林小道躲着。
裤腿烂了，膝盖全是血。
周围只剩大雨砸在落叶上的「嗒嗒」响。
在这孤岛般的恐怖校园里，没人能帮我。
再往里走，漆黑一片，但至少是安全的。
路的尽头，那棵巨大的树将我包裹住。
我抬头往上看，横着根粗大的树枝。
小菲也许就在这儿，结束了她的生命。
我全明白了，小菲的死是人为造成的！
我经历过的事情已经让这条黑暗的交易链浮出水面：吴老师精心挑选学校里的弱者，打压她，让她怀疑自我。然后抛出一个大好的机会，伪装成一个救世主，最后把她送到禽兽的手上。
软硬兼施。如果学生不愿意，他们就硬来。
那群人渣不仅玷污了小菲，还拍下录像威胁她，最后逼死了她……
这就是藏在这所学校里的阴暗真相。
寒意透着雨水侵蚀着我。
很冷，很冷，我害怕。
那小菲，一定比我更害怕，更绝望吧……
想到这儿，眼泪哗哗地流。
我要替她报仇，把那群人渣的秘密公之于众。
但凭我一面之词，有用吗？
「那些人该死！杀了他们！」
脑子里突然又出现了可怕的想法……
我虚脱地坐在地上，只剩绝望。
突然，狭窄的树道传来脚步声。
靴子踩着污泥，朝我逼近……
算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李闻天。
「你在这儿啊？这段时间找你可费劲了。」
他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从袋子里掏出把弹簧刀，笑得很邪。
「你走开！」
他狠狠扯住了我头发，把我按到树前。
小刀顶着我的脸。
「我觉得你真够大胆的，连我都敢惹。」
刀锋划出了个小伤口，顺着脸颊往下流，我只能忍着。
可不反抗，只会引来进一步的欺压。
「我现在才发现，你挺好看。」
他那可怕的目光盯着我，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间，他把我狠狠推到地上，一步步靠近。
我的退路被那颗无情的大榕树挡住了。
无力的喊叫，被滂沱大雨所掩盖。
「你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吗？」
黑暗中，有谁在和我说话。
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个画面——黄总那张丑脸，压在我身上施暴。吴峰那丑恶的嘴脸，在向我灌输：要想有出息，得学会出卖自己……
吱呀……绳子在刮着树皮，发出瘆人的声响，就在我头顶。
「接受你的仇恨，全都接受吧。」
「都杀了吧，把头扯下来。」
「别再抵抗了，让我帮你……」
李闻天仿佛也感觉到不对劲，停了下来，慌张地左顾右盼。
「谁？给老子出来！」
下一秒，那个禽兽的手突然扭曲了起来，像是被生生折断了！
他蹲在地上痛苦地大叫，眼睛流出了血，死死地瞪着我！
接着，他的嘴喷出了血，整个身子蜷在地上抽搐，头骨咯吱咯吱作响，像是全都裂开了……
「啊！救我，救我……」
「吱呀吱呀。」
又是头顶上的声音。
我抬头……
黄裙子下，一双流着血的腿，在半空中摇摆着。
那具身体没有头。
一缕缕的发丝垂在我的脖子上，慢慢绑紧……
有什么飘着的东西在我后背。
嗒嗒嗒，嗒嗒嗒！
就像牙关打颤，在我耳边响个不停！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清，你知道压垮骆驼的，是第几根稻草吗？」
晕倒前，我看了眼李闻天。
地上只剩他的皮衣，以及一地黏糊糊的液体……
10
「我知道小菲恨我，我在她最后挣扎的时间里，一无所知，也没能去救她。我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活动室一片寂静，我抱着双腿，浑身发抖。
李栋查到了我们学校的论坛，还有以前的帖子——育诚高三学生离奇失踪，生死未卜；年级主任涉嫌诱奸学生，导致学生自杀身亡……
「天啊，这是真事儿！」小胖凑到李栋旁，也看到了新闻。
「张小清，你……」陈杰醉了，眼里闪烁着害怕，「真的看到鬼了？」
我不说话，小声啜泣。
「然后呢？」方芸师姐小心翼翼地问我……
然后……
我在校医室醒了过来。
警察站在我面前，拿着个黑皮笔记本。
吴峰装作关切，也等在旁边。
救援队一直在林子里找李闻天，整座山翻遍了，找不到。
像是人间蒸发。
而我是唯一目击者，他那扭曲的肢体，撕心裂肺的叫喊，历历在目。
可警察半点都不信。
吴峰说我学业压力大，精神恍惚，还给我递了一碗药。
我不想喝，猛地抓住了警察的肩膀。
对了，我要把吴峰和黄总的事情说出来，他们合伙诱骗刘小菲，迷奸她，还用照片威胁她！最后把她逼死在那棵树上！
「不能说！」
我话到嘴边，想到了什么，又吞了回去。
「小清，你有话就直说，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我当时看你在职工宿舍那边跑，还担心你来着……」
吴峰阴森地看着我。
「你还知道些什么？直说，没关系的。」警察问我。
「啊，」我装作脑子糊涂了，「我当时心情不太好，在瞎跑……」
警察和吴峰对视一眼，收起了记录本，终于走了。
我浑身都是冷汗。
为了避免露馅，我喝下了药，说是要好好休息。
吴峰没起疑，我立马跑到厕所扣喉，把药又吐了出来。
幸好我没说。
那警察是假冒的，他好像是职工宿舍的后勤。让我确认的是他拿着的黑皮笔记本，我在吴峰的办公室见过……
他们在诈我。
万一我真听到了他们的秘密，我可能会被害死。
11
李闻天失踪了三天。
学校彻底封闭管理，上山的救援队还在喊着「李闻天」的名字。
手机被收了，课也不用上，更不让我搬回女生宿舍。
吴峰让我在职工宿舍的单间「休息」，实则是软禁。
我表现得很听话，让他放松警惕。
又过了一天，他终于让我回去上文化课了。
班里的同学们都在讨论李闻天的失踪，警察上门调查。
可没人知道我当时在场，吴峰隐瞒了这件事情，应该怕警察找上我，泄露了他的秘密。
同学们都在谈论刘小菲。
两年前吊死在树上的黄裙子女孩，她被男人伤害过，上吊前留下了一封遗书——上面只写了一个问题：压垮骆驼的，是第几根稻草？
无头的幽灵开始在那条小路上游荡。
倒霉的李闻天被杀死了，任何侵犯她领地的男人都得死……
她成为学校恐怖的象征，人心惶惶。
我不相信那是幻觉……
我突然想起算命先生说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完成那东西的愿望。
小菲，你到底希望我做些什么？
夜晚睡不着时，我悄悄来到走廊。
吴峰在房间里打电话，情绪激动。
「黄总，到底怎么办？李闻天他爸跟市长有关系，电话都打到校长办公室了，警方很重视，都来问话了。要是警察打听到什么，翻翻两年前的事儿，您，您的朋友，我！全得完蛋！」
「我不是威胁您，可这事儿大家得一起扛啊。张小清没说什么，但我总觉得她知道点什么。而且活见鬼了，我越来越觉得她像当年那个女孩……」
「这麻烦早晚得解决。后天晚上，老地方。咱必须得聊聊了。」
吴峰挂断了电话。
我迅速回房间躺下。
几分钟后，我看见门缝里出现了人影，停留了许久。
钥匙插了进来，拧开了……
他竟然有我的钥匙！
我闭上眼装睡，心脏却在狂跳。
门又关上了，瞪着眼睛好几个小时，我才缓缓睡了过去。
小菲的声音又来了。
「都杀了吧，都杀了。」
12
我整夜没睡。
虽然用凳子顶住门，可我没任何安全感。
在这里，我像只羔羊。弱小无助，任人宰割。
一个女学生在一所偏远的封闭学校，能翻起什么风浪？
他们只手遮天，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而我只能切身体会一遍她的痛苦……
我能做什么呢？
起床时，枕头边上摆着一条红绳，串着个蓝色珠子。
首饰一直被我珍藏在柜子里，根本没带来学校。
可我不觉得奇怪了，这些天我什么怪事没见过？
我把红绳戴在了手上。
语文课写作练习，我作文被老师随机挑中了，在班上朗诵。
题目《骆驼与人》，我讲了个故事。
两个旅者，一只骆驼在沙漠中迷路，干粮、水都没了。先是骆驼被吃了，紧接着就是饥肠辘辘的旅者互相啃食……
语文老师生气得拍桌子。
她说这种心理阴暗的学生就该关精神病院去，免得以后危害社会。
我很淡然，她暴怒的样子很可笑。
是我心理阴暗？还是人性本就阴暗？
大人，那些掌权者们，要么在愚蠢地自我欺骗，要么就在刻意粉饰太平，好掩藏他们干过的龌龊事儿……
曾经鲜活的女孩活着又死去，真相不见天日。
最讽刺的是，竟然要鬼魂作祟来引导真相……
这一刻，我变了。
我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为了让她安息，我会让这些人受到惩罚的。
同学说警察已经注意到两年前刘小菲的自杀案，听说还问了些艺考生。
李闻天的离奇失踪，让吴峰和他背后的人的压力巨大。
今晚的会议他们肯定偷偷进行，商讨下一步。
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装的都是害死小菲的罪人、帮凶……
下课，我跟一个玩摄影的同学借了个相机。
我要把那群人渣的会议都录下来。
这时，我又想起了黑板上的倒计时：60。
正是明天。小菲的忌日。
13
「念阿弥陀佛压压惊。」方芸师姐双手合十，不知朝哪拜了拜。
陈杰师哥脸色有些苍白，不知在想什么。
李栋拍了他肩膀，把他吓一大跳。
「怎么怕成这样了？胆子这么小？」
陈杰没说话，不停喝酒。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永远都没法忘记。无论跟谁说，也没人愿意相信。你们还想听完吗？最后的那个晚上……就当把这恐怖故事听完。」
沉默后，他们都点了点头。
晚上七点多，乌云密布，温度降得很低。
我来到了那棵大树前。
小菲，你安息吧。交给我，不要再杀人了。他们不值得。
没有人回应我。
我觉得我可以结束这一切。
我抓紧了手里的相机，来到了那被林子环绕的建筑。
躲在黑暗处，我看见停车场有三辆车……
这条罪恶的交易链，不止两个人在运作。
楼的大门有保安看着，是前两天假扮警察的那个后勤。
二楼会议室的灯亮着。
他们都在上面，为了录到有用的证据，我只能溜进去。
可只有一个入口。
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广播响起了音乐……
一个女生在唱歌，像是破损的录音带播出来的声音。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一起玩的收音机，我给小菲录过这首歌。
晚风拂柳笛声残……
歌声空灵，伴着磨损磁带的诡异摩擦声。
整座校园仿佛都笼罩在恐怖中。
楼上吴峰从窗户探出头，我猛地缩了回去。
「广播怎么回事？妈的怎么怪事这么多！去看看！」
保安打着伞匆匆走了。
门掩着，但没锁上。我趁机走了进去，身上的水在滴答滴答往下流……
我小心往二楼走去，会议室是关着的，听不见声音。
他们很谨慎。
我溜到隔壁会议室，一片黑暗。
隔壁的情况根本拍不到。
我拿着相机，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竟然觉得凭自己的力量可以为小菲做点什么……
幼稚，太幼稚了。
我转过身才知道，有个人站在我身后很久了。
吴老师面无表情看着我。
他用手抓住我的头发，猛地把我撞到墙上。
我晕乎乎地被带到了会议室里，门牢牢锁上了。
好不容易清醒点，吴峰站在边上看着我。
会议室装修很气派，酒柜装着各式洋酒，还有茅台。
大厅中间有电视，里面还有张大床……
真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黄总以及一个从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他们喝着茶，一副淡定模样。
「怎么办？她肯定知道了。」
吴峰把相机摔了个粉碎。
黄总抿了口茶：「小妹妹，我挺喜欢你的。为什么非要搞鬼呢？那些事情是你弄的吧。」
「什么事情？」
「所谓的闹鬼。你跟刘小菲到底什么关系？」
「是你们害死了她！」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黄总在冷笑：「张强，你看看这妞儿眼神多狠，想杀人啊。」
叫张强的中年男人不说话，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
「你们等着遭天谴吧。」
他们笑得很大声，嘲笑着我的天真。
「像你这样的，我都不知道玩多少了。」
张强扯住我的头发，把我拖进那个有床的房间，一边拖，一边拿手机在拍……
我一顿乱蹬，可在绝对力量面前，纯粹是白费力气。
黑色的镜头无情地看着我，就像个袖手旁观的冷漠路人。
「听话点就不会受伤。出去之后嘴巴闭紧一点，以后大有前途。不然，这些可爱的视频会发给疼爱你的爸爸、妈妈、叔叔、婶婶，或者发给你的宿友、同学、喜欢的人……」
我绝望了。他们就是这样控制小菲的。
小菲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好。
突然灯灭了。
笑声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恐惧在蔓延……
「怎么回事？」
「应该是停电了吧。快去看看！」
吴峰像是跑到门前，传来哐哐的响声。
「门被锁了！」
「什么？」
张强把我摔在了地上。
「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突然笑了。
对，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笑。
脑子很乱，有个声音在往里钻。
我不停地叫喊着……
「压垮骆驼的，是第几根稻草？压垮骆驼的，是第几根稻草？」
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很清脆。
「你她妈嘀咕什么东西！啊……」
风大了起来，窗户都被吹得哐哐响。
茶叶的飘香突然变得腐臭不堪，周围的温度骤降……
黄总捂着头瘫软在了地上。被死死揪住的头发松了下来，张强也躺在了地上。
「吴峰，你这茶下了什么东西？」
「就是普通的茶叶啊……」
吴峰说话都变得费力。
沙发在抖，酒柜也在抖。
酒瓶不停地摔在地上，满屋子都是酒精的味道。
我脑袋昏沉沉的，看向窗户。
黄裙子正挂在窗边，随风飘摆。
我强撑着走了出去，发现热浪包裹了我。
整栋楼被火焰包围，我逃不掉了……
突然，烈焰中开了一条道。
一股力量推着我慢慢往外走，把我送了出去。
回到林子的入口，那栋建筑被烧得通红，浓浓的黑雾在半空翻腾……
小菲！小菲！
我朝林子大喊。你安息吧！
吸入的浓烟让我晕倒了。
耳边最后一次响起了她的声音。
「还差最后一根。」
14
「都死了？」小胖很紧张。
「都被烧成了黑炭。」
「警察没来找你吗？」
「没有，那边都没有监控。我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都不知道。我很快就回家复习了，我只想着逃避，什么都没跟警察说……而且警方通报是意外，杂物间发现了烟头，警方认为是那个后勤人员的过错，后来他坐牢了……」
「天啊，那小菲的愿望总算实现了。」
「不对呀，」李栋在手机查着什么，「为什么还差最后一根？」
我摇了摇头。
「我觉得最后的人是我。我每日每夜都在做噩梦，梦见她的遭遇，梦见那群禽兽。这可能是她惩罚我的方式。」
活动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说话。
突然，我手上的佛珠全都断了，珠子散落一地……
角落某个位置，突然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熟悉又恐怖的前奏响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我们面面相觑，李栋深吸一口气，冲了过去。
他捧起了收音机，上面根本没有电池。
「只有完成她的愿望，她才会放过你吧小清……」小胖面色苍白，「假如她还在呢？一直附在你身边……」
方芸师姐猛地抓住我的手。
我手腕上不知何时戴着那条红绳。
所有人都退开了两步，死死地盯着我。
小胖捡起了李栋落在地上的手机，整个身子都在抖。
「李栋，你刚在查贴吧？」
「是……我查到了德育高中，刘小菲。」
小胖举着手机，给所有人看。
是小菲的照片。
「小清，你把刘海梳到两边去。」
我没动，只是盯着他们看。
「你们不觉得，长得很像吗？」
陈杰师兄突然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我突然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问：「压垮骆驼的，是第几根稻草？」
他疯了一样冲出门，把剩下的人吓了一跳。
「他怎么了？真被吓坏了？」
电梯已经停了，这里是八楼。
我们都跟了出去。
陈杰在走道扶着栏杆，踉踉跄跄地跑着，嘴里嘟囔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陈杰你怎么了？喝多了吧！」
外面风很大。
「还真害怕了？闹着玩儿的，你别乱跑，这里很高的！」
「不是我！我不是最后那个！不关我的事！」
陈杰叫嚷着。
栏杆的尽头，他不停地砸求生门。
可门是锁着的。
「我们合起来骗你的！故事都是小清编的，逗你玩呢！谁让你之前老讲鬼故事吓人！」方芸师姐笑了，「你别闹啦！」
其他人还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
我没说话，仍在冷冷地看着陈杰。
他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往后退，已经走到栏杆的尽头。
「她是鬼！她是！」
陈杰指着我。
我当然不是鬼。
我是人，不过心里住着魔鬼。
15
刘小菲，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亲姐姐。
她比我大一年。我学习很好，她却出奇地差，估计是随了爸爸。
她还留过级，留到和我同一个班。
不成器的父亲酗酒赌博，我妈跟他离婚了。
可善良单纯的小菲选择跟他，说爸爸一个人待着会废掉的。
她太善良了，为了那样的人扔下了我。
我不爱搭理她了。
我很快就改成了我妈的姓——张小清。
刚上高中那段时间，我们也和好了。可惜隔得太远，而我一门心思学习，忽略了她。
她死在育诚的那一年，我崩溃了。
我连她的遗体都没见着，就被那浑浑噩噩的父亲给火化了。
他估计是拿了学校一大笔赔偿，心满意足地选择闭嘴。
而我却从她的秘密日记里，拼凑出她经历的阴暗时刻……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住进了一个魔鬼。
每天深夜，我都能听到它痛苦的尖叫！
愧疚与仇恨在我脑里滋生出一个庞然大物。
它在我耳边不停重复：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那个魔鬼让我不惜放弃高考，也要来到她所身处的地狱。
三年一个轮回，我终于来到了吴峰的班上。
是的，一个都跑不掉。
两年时间策划，我还有帮手——李闻天。
那个小时候总爱跟着我和小菲的鼻涕虫。
我知道他一直喜欢小菲，只是嘴上不说。
他答应陪我演一场戏。
我在学校制造了恐惧，血雨不过是提前布置在窗户上的鸡血，但这能让心里有鬼的人多少陷入恐慌。
我制造矛盾，让李闻天欺凌我，就是为了让吴峰盯上被孤立的我。
我扮演一只软弱的羔羊进入狼群，其实只是为了查清楚那群禽兽的真实面目。
对，全都逃不掉。
我刻意在宿舍装神弄鬼，只是为了让那间宿舍清空。
当我真正打探到害死小菲的始作俑者，计划就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彻底闹大。
富家子李闻天离奇失踪，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闹鬼的传闻像病毒一样蔓延。
实际上他只是偷偷躲进了那间空了的女生宿舍，那里有我留下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终于，那群罪魁祸首不得不聚集在一起。
饮水机被我提前下了安眠药，他们一边泡茶，一边迈进深渊。
我是故意住进职工宿舍，方便到那边做手脚。
我把烈酒洒在他们身上，吴峰却说小菲的死，有个人责任最大。
小菲的男友：陈宇林。
他知道小菲受了屈辱，却骂她婊子，骂她放荡，不让她往外说。
只因为吴峰一伙许诺把他弄进一家不错的大学。
吴峰以为他能活命。
可我锁上了门，在杂物间点了火，留下后勤抽的一根烟。
他也是帮凶。
但这鬼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要找到的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16
讲一个好的鬼故事，要真假参半，要绘声绘色，才能勾起人心底的恐惧。
但恐惧不会要人命。
真正要命的是听者心里的鬼，犯过的恶。
我往前走了一步，把刘海往鬓角拨了过去。
我本来就和小菲长得很像。
我咧开嘴，朝陈杰笑了。
那一秒，他瞳孔里的绝望在扩张，啤酒里的致幻剂起作用了。
酝酿了一夜的恐怖在他心里发酵。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身子重重地压在栏杆上。
「一开始的时候，你问过我。考了 660 分怎么就到这二本学校来了？我现在告诉你……」
他吓得牙关打颤。
他就算改了名，我也不会忘记他。
「我找你来了，陈宇林。」
他如果心里没鬼，他也不会害怕，不会后退。
他终究是怕了。
这后退的小小一步，压断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螺丝铛地一声落地。
他跟着栏杆翻了下去。
伴着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
17
「你觉得值吗？」
小菲的墓前，李栋问我。他就是故事里的李闻天，配合我做了很多事情……
陈宇林的死也被认定为一次意外，社团的人也想不到这是出复仇戏码。
「做了那些事情，你还会是你吗？」
夕阳下，这小子看上去还是挺帅的。
「我从来都不是我。」
他有些愕然。
我看着手腕上的红绳，晃了晃那颗闪着光的蓝珠子。
「不是我……」
「是我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