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01
上次拍的短视频《电诈浮尸男》案在网上引起不小的讨论，让我倍感惊喜，粉丝也蹭蹭涨了几十万。
余烬说，这主要「归功」于心机 BOY 张肥的诡计用得巧妙，虽然终归是没逃过他的法眼，但比起其他平平无奇的犯罪案件，这起案子算是新颖别致。
正当我沉迷于后台播放量数据沾沾自喜的时候，又有更荒唐离奇的私信发了过来，居然说是出现了丧尸袭击人的事件。
「余烬，我们学校出现了丧尸，跟电影里一样，我女朋友被咬伤了……」
「昨晚好像听见了丧尸的嚎叫，真的恐怖，坐标白尾山大学……」
「剧本杀馆那块儿有吃人事件，一女的被咬死了，血肉模糊的！」
几个账号发来只言片语的文字以及几张模糊的照片，来源都是距离千江市二百公里远的白尾山市白尾山大学。在我的印象中，白尾山市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城市，较为封闭落后；而白尾山大学也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二本。
「大白天的出现丧尸？会不会还有奥特曼？这也太扯了。」我吐槽着。
余烬倒是见怪不怪。「宁可信其有吧，还是转给当地警方瞧瞧，说不定搞个大新闻。」
我耐着性子把这些举报整合成了一条警情流转的信息，借由汉西省公安厅转给了白尾山警方。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答复，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查无此事。
我以为恶作剧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仅仅一周后，后台里又收到了两段视频：一段是偷拍视频监控画面，阴暗的长廊里，一个满身是血的瘦弱女孩，尖叫惊恐地飞速跑过，后面跟着几个如丧尸般狰狞僵硬的怪物；另一段是手机拍摄画面，写有「白尾山大学附属医院」的病床上，女孩浑身缠满绷带，奄奄一息。她的手掌、面颊、后颈都布满了可怖的撕咬伤口，血肉模糊……
「监控上的时间是一个月前！」余烬指着视频角落的时间数字说。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引爆全网，我赶紧在网上搜索，却没找到任何相关报道，甚至在白尾山大学的校内贴吧里，也没有一丁点讨论。
假视频吗？难道现在戏弄警察的恶作剧至于做到如此逼真的地步？
我与举报的网友取得了联系，约好了第二天见面。
02
驱车 200 公里，傍晚时分，我和余烬来到了白尾山大学。
学校的环境俭朴庄重，绿油油的树木蔓藤爬满了每个角落，偶尔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声响。建筑普遍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一如在其中匆匆穿行的学生，呆板、严谨、无趣。
和举报人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在学校中心的一处僻静小酒吧。和学校里的氛围不同，酒吧里倒是时尚新潮，动感的音乐、斑斓的灯光、扭动的男女、魅惑的香气……余烬和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给举报人打去电话，结果一直无人接听。
「……乖乖，难怪最近又掉下来，原来是量不够。」「晚上又睡不着怎么办？」「再坚持坚持，快调考了，最多撑个半年就解放了，最后努把力上 985！」
一对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妻带着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从我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嘟哝着奇怪的话语。夫妻俩看上去本分朴素，不像是来酒吧找乐子；女孩才十几岁，戴着眼镜，扎着马尾辫，俨然书呆子、乖乖女的模样，更不像会出入这样的场所。
「这一家人真扯淡，在酒吧里谈学习。」余烬呵呵笑了一声，抿了口啤酒，狂放的音乐震得耳朵生疼。
「唉，被耍了，真特么晦气。」我撇了一眼女孩，随即把手机递给余烬看。上面是举报人发来的最新私信，赫然写着：「丧尸神马的都是开玩笑，害您白跑一趟啦！」
「这报假警，得抓起来吧，还传播那种骇人的假视频，必须给这小子关进去！」我忿忿不平地说。
我们回头去看那几个举报的账号，发现不仅发视频的那位举报人没了音信，连其他几个之前发来举报信息的账号，此时都显示「已被注销」。
「买单！」我招手叫来酒保准备走人，谁知对方一过来就兴奋地大喊：「哎哟！这不是那个百万粉丝的大 V 阿特警官吗？我超喜欢你的视频耶！每期都看！」
我和余烬面面相觑，咱俩的口罩都戴得无比严实，被直接认出来的概率太小了。「那阿特警官最新一期警犬的视频你也看了吗？」余烬笑着问道。
「看了看了，我还给您点赞了呢！」酒保活脱脱的忠实粉丝，一个劲儿地要合影、签名，周围桌的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没过多久，大学副校长白校长也赶到。听说我们是来找「丧尸」的，当即表示这是无稽之谈。
「是啊，丧尸什么的也太扯了。」旁边人群里，一个染着绿色头发的男大学生说。
「都 2022 年了，还有人信这个呀！」挂着大链子、皮肤黝黑的胖子说。
余烬将白校长拉到一边，把后台私信的视频给他看了。在走廊里奔跑的丧尸、被撕咬得奄奄一息的女孩……没想到他看完以后说：「这地方确实存在，不过这些事儿都是假的！」
03
白校长将我们带到一个剧本杀馆门口。门店招牌「丧尸国度」四个大字由粉色和紫色的荧光灯管组成，浓浓的赛博朋克风迎面而来。「视频里的丧尸就在这儿！」白校长带我们走进馆内，这里占地一千多平米，有 7 种不同的丧尸主题游戏房间，我们走进了其中一个。
一行人行走在狭窄的通道里，没有任何预兆，周围光线突然变暗。我刚「诶」了一声，结果迎面而来的一张脸，眼神涣散、口鼻冒血、白森森的颧骨上粘着几块乌黑的皮肉，里面蠕动着几只欢快的蛆虫。
我脚下一滑，直接向后栽倒在地上，感觉牙齿打颤，这才看清楚眼前是什么——几只破衣烂衫、斜着脑袋、拖着脚、关节以不可思议角度扭曲的丧尸！
它们发出怪异的叫声向我靠近，让我身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余烬已经掏出了他的电击枪，而我也准备去摸腰间的便携式工兵铲……
「啪」通道里的灯被打开，诡异的氛围顿时被一扫而空。
「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白校长笑着问。
看着我和余烬的狼狈模样，绿毛、链子男以及跟着过来的几个大学生都笑得前仰后合。那几个扮演僵尸的工作人员也都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笑着退出了房间。
「这是我们学校学生的优质创业项目，营业额挺不错的，听说也是网红店呢。」白校长拍着绿毛的肩膀，然后指向通道上方的摄像头。「你们收到的举报视频就从这个探头里拍的，血和丧尸是啥，我就不多解释了。」
「好吧，那个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女孩呢？」我问。
「哎，大概一个月前吧，这女孩晚上喝醉了酒，极度兴奋之下，独自跑到学校后山上，结果被野猪袭击了。」白校长递过来一张医院的诊断书，证实了他的话。「作为校方，我们对这件事表示极度痛心，也暴露了我们管理的漏洞。我们确实不希望事情闹大，毕竟孩子正在接受治疗，需要休息，而且太多谣言也会影响正在念书的其他学生，希望你们理解……」
余烬点点头，一副深表理解的模样：「既然已经找到真相了，我们没必要久留了，明天就返程！」
04
「怎么可能回去。」
晚上躺在宾馆的沙发上，余烬坏笑着。「今天咱们算是见识了一堆谎言和一群坏人。」
「怎么说？我感觉一切都挺合理的呀。」我不放心地瞅了一口房门。
「你太迟钝了，小余同志。」余烬打开手机地图软件，找到白天去的那个酒吧。「今天这帮子人，全都是瘾君子。」
「不会吧！」我瞪大眼睛。
「那个绿头发的精神小伙，我扶他的时候，嘴里一股铁锈味儿，肯定一直在溜冰毒；戴链子的那个黑胖子，身上一股淡淡奶香味儿，绝对是吸了麻古……至于旁边那些跟风的男男女女，一股猪油加热后的油腻气息，这是长期抽大麻的味道，错不了！」余烬道。
「卧槽，你这鼻子，有点东西……」我竖起大拇指。
「开玩笑，警校时候就号称『千江警界小狼狗』，这算啥。」余烬摆摆手，「告诉你，有几个没闻出味儿来的才更可怕，他们很可能在嗑精神活性物质，也就是新型毒品。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但脑子实际都坏掉了……」
「这么多大学生吸毒，也太恐怖了吧。」我有些难以置信。
「这算什么，现在的毒品，特别是新型毒品，都在往低龄化发展。我以前见过一长相清纯的女大学生，为了吸几口『笑气』，硬是给几个男的玩……唉，被毒品缠上，人就不再像人了……」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了，那个夸张的酒保，口口声声说是我的铁粉，隔着口罩都能将我认出，结果我稍微一试探，他就现了形——你可从没拍过任何警犬相关的视频，他居然说看过。」余烬道。
「说不定是他记错了呢？」
「他的微表情出卖了他，这个以后再说。如果酒保是事先就安排在那等我们的，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余烬的声音逐渐冷峻。「举报人临时放我们鸽子，接着一群学生和老师『正好』碰到我们，把那两个视频逐条辟谣，有理有据……我怀疑我们来这儿的行程被人提前知道了；这里不是有丧尸，而是有一个涉毒品犯罪团伙！」
「卧槽，那我们赶紧联系市局。」我作势要打电话，却被余烬拦下。
「多掌握点证据再出手吧，那个酒吧特别可疑。」
第二天一大早，白校长就亲自来为我们送行。他的状态没有昨天那么好，眼窝凹陷，反应也迟钝了许多。他一直热情地将我们送到高速路口，才放心地离开。殊不知，我们已经绕路从另外一条省道悄然回到了白尾山大学。
来到那个可疑的酒吧外，余烬和我一起前去探查。我们绕着建筑转了一圈，果然发现靠近树丛的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道暗门。
我们躲在暗中观察，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暗门里陆陆续续有上十个人进出。这些人有面黄肌瘦的猥琐男，有花臂纹身的精神小伙，有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大学生，还有各种高中生模样的半大小孩……
看到其中一个女孩，余烬眼前一亮——这是昨天跟父母一块来的那个文弱乖巧的女高中生乖乖女。她背一个粉色的小书包，雀跃地离开。
我们悄悄跟在她身后，只见她一路走出大学，来到一个僻静公园的凉亭里，那里已经有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孩子在等她。余烬藏身在公园立柱后面，将警务通手机的摄像头倍数拉到最大，远远地录下了乖乖女的行动。
一张张粉色的钞票，换走她书包里一袋袋不知名物体……余烬和我对视一眼，我们已然明白她在干嘛。这只有一种可能——贩毒。
05
凉亭里，买到「东西」的学生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乖乖女也准备玩会手机再回家，结果一只玫瑰金的手铐已然卡在了她的手腕上。
「小妹妹，知道死刑是怎样一种过程吗？打一针，痛苦，挣扎，哭泣，喘息，最后沉沉『睡去』。你或许会是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也可能是张大嘴巴，舌头伸出，好吃贪吃的样子……总之啊，都不雅观。」余烬笑盈盈地说。
乖乖女此时已经被吓傻，嘴唇发紫，身体微微颤抖着：「你们，是警察？」
「对呀，我们是警察，你是毒贩。而毒贩的下场，大概率会是死刑！」余烬将电击枪拍在桌上，同时用手机播放着刚才拍摄的交易画面。
「我这儿都录着呢，假如你老实点，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争取减刑。」我将胸口的运动相机指给她看。
余烬要女孩打开书包，将里面没卖完的东西倒在凉亭的石桌上，结果出来的东西让我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除了几片五颜六色的药片，还有一堆奇怪的「零食」。
「这些，都是新型毒品？介绍一下呗。」我查看着她的学生证说道。
「这个是『彩虹烟』。」乖乖女指着一个黑色的烟盒说。「这个是『奶茶』，听说是『冰』和 K 粉的混合，要冲了以后喝下去；这个是『曲奇饼干』，虽然长得和正常的曲奇一样，但里面有大麻；这个就厉害了，叫『邮票』，是目前最火的，只要含在嘴里就能嗨……」
乖乖女一五一十地交代着，看上去特别老实。
「这样说来，昨天是你父母带你来买毒品的吗？为什么今天又自己过来买，而且去贩毒？」余烬不解地问道。
乖乖女长叹一口气，双手死死捏住自己的校服，咬着牙讲了自己的故事。原来，她正在上高三，快要元月调考了，成绩始终上不去。爸妈不知听谁说了有「聪明药」这么个玩意儿，于是买来给她吃。
这是一种白色的药片，叫「利 X 林」，包装盒上全部是英文。服用以后，果然乖乖女的学习专注度显著提升，连续学习四五个小时都不会感到疲倦，成绩也随之提升。乖乖女一度将其视为救命稻草。
但好景不长，服药一个半月后，乖乖女开始失眠、脱发、焦虑，每天晚上都是彻夜难眠，精神到了崩溃边缘。她不敢告诉父母，于是偷偷跑到卖药的地方，也就是酒吧那道暗门后面，寻求更有效果的「新药」。
对方告诉她，「新药」的确是有，但很贵，你得帮忙「散散货」才能买得起。于是，乖乖女成了毒贩的下线，将伪装成各种可爱萌趣零食的新型毒品，卖给了附近的高中生、初中生。
而乖乖女的父母，则对女儿的所作所为毫无察觉，以为真是「聪明药」让女儿的成绩一直保持在高水平，甚至昨天还带着女儿一块来买。
余烬拿起乖乖女口中的「新药」闻了闻，淡淡地说：「切，这就是普通的『摇头丸』罢了。」
「对了，小妹妹，向你打听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一个月前发生的『野猪袭击人』事件？有个女孩还被啃得血肉模糊躺在医院里……」我问。
「唉，那女孩啊，我见过，什么被野猪袭击，这附近根本没见过野猪。传闻中是被丧尸啃的，就在那剧本杀馆里，很多人都瞧见过，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乖乖女打量着拷着自己的玫瑰金手铐。「另外告诉你一点，那个女孩不是啥好人，听说事发当天她也在嗨……」
「谢谢你的坦诚。」余烬打开她的手铐，热心地帮她把那些新型毒品塞进书包里。「你还有没什么重要线索想说？交代得越多，你的罪行就越轻。」
「能不抓我吗，帅哥哥们。」乖乖女轻声撒着娇，「我的确有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
「我知道那伙人藏钱的地方，之前听他们一个吸嗨了的头目说过。就在那个剧本杀馆里，地下室有一堵墙后面至少藏了五千万，我以前一个人不敢去，今天有你在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一票干了。事成之后你想怎么分都行，只要不把我交出去。」乖乖女盯着余烬手里的电击枪说到。
听到这话，我打了个寒颤。
「我们是干警察的，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就你开的破车，穿的衣服，都不如他们随便一个小头目。干完这一票，你就不用干警察了，下半辈子直接享福该多好！」乖乖女说道。
余烬冲我眨了眨眼睛，沉吟片刻说道：
「带我去。当然，如果你骗我——孩子，我会立刻把你交给派出所，以你贩的量，我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你『上路』。」
乖乖女提出去上洗手间，余烬答应了她的请求。此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按下了接听键。谁知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愣住了。
「我是举报人，现在终于拿回了手机，能见面聊聊吗？」对方的声音有些嘶哑疲惫。
06
我和余烬简单商量了下，他继续带乖乖女去找钱，而我则去会会这个举报人。
来到对方指定的地点后，我果然见到了这名神秘的举报者。
他是个瘦高个的男大学生，皮肤白净，穿着帽衫，脸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对不起。之前是我被鬼迷了心窍，是我该死。」男孩不住地道歉。「我一拿到手机就联系你们了，我想知道真相！想抓住真正的凶手！请一定要帮帮我！」
原来，被袭击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他们两人家境都很一般，为了挣钱，两人都在外兼职，而女朋友兼职的地点正是那个名为「丧尸国度」的剧本杀馆。
一个月前，事发当天，他曾一度一整天都联系不上正在兼职的女朋友。直到第二天才在白尾山大学附属医院的病房里找到奄奄一息的她。她的胳膊、肩膀、大腿上布满了撕咬、啃食的痕迹，血肉模糊，左边侧脸更是被咬掉了一小半，露出森森白骨，着实凄惨可怖。
见到男朋友赶到，病床上的女孩顿时有些激动，但也只能发出些微弱的声响：「丧尸，是丧尸袭击了我，他们吃我的肉，啃我的骨头，好可怕，好可怕……」说完，她就又沉沉地昏迷过去。
男孩和病房里她的室友面面相觑，对「丧尸」这个概念显然一时难以接受。
此时，医生也对男孩宣布了诊断结论：被野猪等野兽咬伤，引发了血液感染，且血液里含有毒品，疑似吸毒，出现幻觉。
「我才不相信这些。到白尾山读书快三年了，从没听过附近有野猪；而且我女朋友身上的齿痕根本不像是野兽獠牙的撕咬，更像是人类留下的！」男孩激动地对我吼道。
「我找到了当天「丧尸国度」里的兼职保安，正好是大学的学弟，一番求爷爷告奶奶后总算偷拍到了事发当时的监控视频，上面显示女孩正在被一群或划着诡异妆容、或戴着恐怖头套的『丧尸』追逐，而这群『丧尸』并不是剧本杀馆里的工作人员。」
「明明是曾被怪人追逐，为什么医生却一口咬定是被野猪袭击？我把这段可疑的视频反映给校方，没得到任何回应；发到网上，不到 10 分钟就被删除；我那个在剧本杀馆里兼职的保安学弟，第二天上班就被莫名其妙开除了……」
「由于有医院出具的诊断证明，警方没有介入调查。我看到女友仍在昏迷中，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把这段「丧尸袭人」的视频发给了我一直关注的『阿特警官』。可就在约定见面的前一天，学校的白校长突然找我谈话。」
「那个慈眉善目白校长此时像换了副恶毒的面孔，就给我两条路选择：要么继续在网上发丧尸视频诋毁学校、诋毁剧本杀馆，被记过、处分、甚至被开除、起诉；要么放阿特警官鸽子，上交手机，停止传播谣言，只要我继续沉默的话，校方甚至会考虑让我保研。」
「真抱歉，人是很现实的动物，我选择了后者，放了你们鸽子。」男孩膝盖一软，准备跪下，立马被我扶住。
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紧紧抓住我的手：「这他妈才过了一个月！医院原本说没有大碍，结果突然就血液感染，去世了……今天她的家人过来哭得昏天黑地，我想着接受这么一个保研机会，恐怕这辈子都良心难安！你们今早驾车走后，白校长把手机还给了我，我第一时间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害死你女朋友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不管是『丧尸』还是别的妖魔鬼怪，我和余烬都会将它绳之以法！」我拍着胸脯，蹦出了几句豪言壮语。
路灯闪烁了几下，在这僻静的小道上显得尤为渗人。
「谢谢你！」男孩的眼神里充满了诚挚的感激，但两秒之后，这种感激变成了见鬼一般的恐惧。他和我同时被勒住脖子，接着被湿漉漉的毛巾捂住了口鼻，强烈刺激的化学品气息直冲大脑，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是乙醚，我真是大意了。倒下前，我终于看清勒住男孩的人。
严格来讲，那不是人，而是丧尸，一只外露着牙龈，可怖狰狞、充满邪气的怪物……
07
杀人，会溅血。在几乎所有的杀人案中，案发现场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血迹。即使用水清洗得肉眼可见的干净，在公安的检验试剂下也会无所遁形。想要隐藏凶案现场，狡猾的凶手往往会选择去控制血液溅出的位置。
「你们自己作出来的烂摊子，必须自己收拾好！」一个嘶哑的烟嗓说。
「没问题，没问题，这次一定不会出岔子！医院那边我去协调……」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应和着。
说话声将我从昏迷吵醒。我正躺在一个陌生、空旷、阴暗的房间里，双手被反绑。这个房间足有一百平米，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均铺着一层又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在我的旁边，同样被捆住双手的男孩也逐渐醒来。
我曾无数次在分尸案的案卷中见过这些薄膜的残骸，被血浸透的它们，会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和烟尘，带着真相永远地消失。凶手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我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化学品的气息在口鼻里挥之不去，我强忍着四肢无力的酸软，像条蠕虫一般向门口爬去。刚爬出去几米，就被一只冷硬的皮鞋踩在脚下。
「如果你们那天乖乖回家多好。」白校长温柔的语气中带着愠怒。「为什么非得把我们逼上绝路！」
「没人逼你们，老鼠害人，猫抓老鼠，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咬着牙说，「何况你们是贩毒的幕后黑手对吧！那些『丧尸』也都是你们搞出来的！」
「没错，我们的确是在贩毒，但你有没想过为什么这么多人找我们买？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但在我这里却只用花上一点点钱，就能放下焦虑、烦恼、内卷，体验上天的感觉，这样不好吗？这不是及时行乐吗？」白校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彩色的小卡片贴在舌头上，顿时他面色红润，仿佛浑身筋骨疏通，眼神中透出光彩。
「你心知肚明，这种快乐是虚幻的！你们干这种害人的勾当，要遭天谴的！」我吼道。
「天不天谴我不知道，你倒是把自己逼上了死路，警官。」画着丧尸妆容的绿毛笑眯眯地说。
他跟身旁几个或画着丧尸妆容，或戴着怪物头套的青年并排站着，链子男以及当天在酒吧里「偶遇」我和余烬的大学生们明显就在其中。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俨然一群散发着邪气的恶鬼丧尸。
「这是最刺激的游戏了，我从没想过人类新鲜的血肉是如此的美味！我们一直迷恋丧尸，喜欢《行尸走肉》，喜欢《丧尸国度》（美剧），没想到有朝一日，现实中也真的能让我们变成丧尸！」绿毛拿出一小包粉末放在鼻子边用力吸入，其他「丧尸」也纷纷效仿。
白校长收起踩在我头上的脚，和身旁的陌生人一道迅速退出房间，隔着一道玻璃门看着里面的情况。
尽管被反绑着双手，但我仍奋力挣扎着起身，追了过去，跟白校长隔着玻璃门对视。
「你们可以跑，可以逃，当然前提是能走得掉。」白校长笑得诡异。
「要你们简单点弄死他们，非要搞这些幺蛾子……」戴着口罩的陌生人一脸厌恶地看着白校长。「真是低级的恶趣味。」
「放心吧，一会儿就结束了，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白校长拍着胸脯。「总得让年轻人放松下，不然怎么安心帮我们做『生意』呢。」
「哈！哈！哈！」绿毛和「丧尸」们的躯体纷纷出现了诡异的抽搐扭曲，骨头关节发出骇人的声响，低沉的嘶吼如同嗜血的野兽。
「你们也是学生吧？伤人是要坐牢的，你们要想清楚……别过来！」身后，男孩颤抖的声音传来。他踉跄着跑了几步，就被绿毛扑到在地，随即周围的几个「丧尸」都围了上去。
「余烬会找你们算账的。」我冷笑着。「你们等着吃枪子吧！」
「余烬？你说那个自以为是，想把贩毒学生妹发展为线人的那个白痴？他马上就要来陪你们了哦！」白校长癫狂地笑着。
「你说什么？」我如遭雷击。
09
再次见到余烬时，他正被枪抵着脑袋，反绑着双手，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满是薄膜的房间，来到我旁边。
男孩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身上的兜帽早已被鲜血染红。昏暗的房间里，一群学生，肆无忌惮地啃食着同学，飞扬的残皮肉屑和弥漫的血腥气息，让我直接吐了出来。
「你是真蠢，怎么能相信毒贩的话？五千万？我等会烧给你！」玻璃门外，白校长抚摸着乖乖女的头发，恣意地笑着。「啃完他就轮到你们俩了，等着变成『丧尸』的美餐吧！」
看着紧锁的门、无处可避的空荡房间，我有些头皮发麻。我和余烬都被除去了武器，没收了手机，这下和待宰的羔羊没啥区别。
「原来传说中的『丧尸』就是这个呀。」余烬冷笑着，往地上卒了一口。「一群磕了药的疯孩子而已，整得神神秘秘。」
「怕了吗？跪下来求我！」白校长笑道。
余烬没有搭理白校长，隔着玻璃门凝视着乖乖女的眼睛：「我给过你机会，你却欺骗我，所以别怪我无情了。」
「哎哟，死到临头还嘴硬，我还怕你抓我不成？」乖乖女一脸不屑。突然，她注意到了余烬耳朵上挂着的东西。
「你干嘛还戴着耳机？」她指着余烬的耳朵问道。
「什么？」白校长旁边的陌生烟嗓男迅速冲进房间，一把扯掉余烬的耳机，放到耳边倾听。
「他在听什么？」白校长问。几乎同一时间，这句问话居然从耳机里也传了出来，无比清晰。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乖乖女的书包上。烟嗓男将书包里东西都倒在地上，除了几种没卖完的新型毒品，还有一只小小的廉价手机。屏幕上显示：已通话 110 分钟。
「你是什么时候……」乖乖女失声尖叫。她猛然回忆起在凉亭里，余烬热心帮她收拾书包的场景。「你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监听我了吗？」
「没错。包括你在洗手间向这些毒贩子通风报信，商量着怎样做掉我的那些话，都被听得一清二楚。」余烬道。
「他肯定已经给警察报了信！杀了他！」烟嗓男吼道。
不远处，满脸是血的绿毛和「丧尸」们站起身，挥舞着干瘦扭曲的手，迅速向我和余烬靠近。余烬丝毫不为所动，慢慢走到玻璃门前，笑眯眯地对门外的三人说道：
「你们，知道死刑是一种怎样的过程吗？」
话音未落，整间屋子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玻璃碎裂声不绝于耳，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黑暗中，乖乖女恐惧地尖叫着，白校长等人也四下逃窜。但几分钟后，他们都被冲锋枪的枪口逼回房间。
随着手电筒打开，一排排全副武装的特警出现在我们面前，为首的那位身材高大的特警，对着余烬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们是白尾山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和禁毒支队的民警，你们的犯罪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妈的！」吸毒上头的绿毛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红着眼冲向余烬，结果被一枪击中膝盖，随着骨头崩裂的脆响，直接栽倒在地，蜷缩着哭喊着。
「完了，一切都完了。」白校长黯然地低下了头。
10
阿特警官打掉新型毒品犯罪团伙的消息很快上了头条，霸占了热搜。这个隐匿在大学里的团伙，在副校长的庇护、运作下，以剧本杀馆和酒吧为据点，将廉价、致幻的新型毒品售卖给大学生和未成年人。无数年轻人被毁了学业，不少人为了一口毒品，不惜借网贷、出卖身体。
为了烬把视频做得更完整，我们再次来到看守所，跟白校长和绿毛聊了一番。
原来，让他们化身成「丧尸」的新型毒品叫「夫拉卡」，俗称「浴盐」，是一种非常恐怖的人工合成的新精神活性物质。它虽然便宜，能让吸入者瞬间嗨上天，但也有着极强的副作用——幻觉、妄想、暴力倾向。
热衷「丧尸文化」的绿毛等人，每次吸入都情不自禁地就想去噬咬人类的血肉。一个月多月前，他们在剧本杀馆里玩丧尸游戏时，想嗨一点助助兴，于是有人提出了「溜冰」（吸冰毒）。
那位被啃食的女孩此时正在这个房间兼职。她平时就瞒着男友，偷偷当着「冰妹」（专门为吸毒男子提供陪吸服务），这次也没有拒绝，加入了一起嗨的队伍。谁知绿毛等人只溜了一点点「冰」，就拿出「浴盐」开始吸食。
不肯吸「浴盐」的女孩刚准备离开，就被双眼血红、已经上头的绿毛抓住撕咬。她奋力逃了出去，结果被这群「丧尸」追着伤害……事后，为了掩盖真相，不牵扯出贩毒集团，白校长还专门疏通关系，让大学附属的医院开具了一份野猪袭人的诊断证明。
「真是一群败类。」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们把真相告诉了病床上被缝了一百多针的男孩，但省略他女友是「冰妹」的细节。他听得泪流满面，枕头都被抓变了形。
「判他们死刑时，一定要带我去看看！」男孩恨恨地说。
「一定，一定。」我和余烬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 END-